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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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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23 15:47: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七十三章 回營

    黑色MX機甲在崎嶇地貌選擇自動行駛,清晰的起伏感覺,讓置身座艙內的二人感覺像是置身一艘風浪間的輕舟之中,而狹小空間內昏暗的燈光和低沉的設備電音,又讓他們輕而易舉地聯想起了近三年前「在那場演唱會之後的千里逃亡,以及最後那段疲憊的沉睡。

    許樂感受著臉頰處傳來的溫軟,這才明白原來聯邦標制機師服有一定地抗穿刺能力卻沒有辦法隔絕真實觸感,原本就疲憊沙啞的聲音顯得更加乾澀,喃喃說道:「這樣不大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簡水兒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迷人一笑說道:「三年前在5460,你趁我睡著了,也偷偷抱過我。」

    許樂一怔,知道那夜身旁的女孩兒並沒有睡著,知道自己曾經做過些什麼,不由大感羞慚,想要把臉遮著,卻發現往她軟軟懷裡鑽的動作更令人羞愧。

    「費城怎麼會同意你參加前線部隊?」為了驅散座艙內的淡淡暖昧

    氣息,他低聲問道:「這裡很危險。」

    「你去帝國之後,所有人都認為你死了,我也不例外。」

    簡水兒看了一眼監控光幕上的電子地圖,對機甲做了一次簡單的手動調姿,輕聲回答道:「在湖邊我對老爺子說,我有很多事情想知道答案,比如那場勝利演唱會的內幕真相,以前是拜託你去做,現在你苑了,我就要自己去做……所以老爺子就同意我進了艦隊。」

    MX機甲距離空地轉載艦所在的臨時平台還有八九公里的距離,聽著簡水兒的淡淡話語,許樂忽然想到了某件很重要的事情,艱難地爬了起來,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比劃了一個手勢。

    簡水兒看到這個手勢,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卻還是依言馬上關閉了集成指揮系統和通信系統,屏蔽了整個MX機甲的外在聯繫。

    許樂沒有馬上開口,他在腦海中呼喚了老東西三遍,沒有得到任何應答,眯著眼睛把scc定向至後方,真名監控光幕上那團焦黑一片的飛船殘骸,心-中生出莫名空虛的感覺。

    這時,他才看著簡水兒的眼睛,極為認真地說道:「你要我幫你查的事情,在帝國一年查到了很多。」

    簡水兒的眼睛也眯了起來,眯成sl最美麗的那兩輪新月,隱隱泛光。

    這是一個關於聯邦國民偶像身世的大秘密,雖然她已經不是少女,卻依然是聯邦民眾不可一日或忘的偶像,如果讓聯邦知道她的生母是帝國人,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在這遠離憲章光輝的荒蕪礦星說出這個令人震驚的秘密,是許樂邏輯分析的選擇。

    「你的母親是帝國皇帝的妃子,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她是大師範的女兒。大師範沒有聽說過?是帝國很……奇怪的一種爵位,似乎他們連帝國皇帝也不怎麼放在眼裡,她應該已經死了,具體的死因不是很清楚,但或許和那場大爆炸有關。」

    很簡單的一段話裡蘊含了太多驚人的信息片段,哪怕自幼便處於聚光燈下,小小年紀便敢在聯邦首席大法官面前侃侃而談、並且對於自己身世有過很多種奇異擼想的簡水兒,也不禁怔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長久的沉默之後,她有些艱難地開口問道:「我的母親是……帝國人?

    「是的。」

    「這太不可思議了。」簡水兒摀住了自己的臉,微微顫抖的聲音顯得那般惘然,「她還是帝國皇帝的妃子?難道我是帝國皇帝的女兒,所以聯邦才會拿我做誘餌去引誘帝國遠征軍開戰?」

    「很幸運或者說不幸,你的父親還是我那位無恥的老師。」許樂緊接著說出第二個讓簡水兒震驚無語的猜測,「而且他應該還活著。

    說完必須說的事情之後,許樂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卻找不出什麼話來平伏女孩兒此時內心的諸多複雜情緒,沉默片刻後說道:「幫我聯繫下費城方面,有些事情,我想面見軍神大人詢問。

    空地轉載艦用最快的速度脫離致命的荒蕪礦星,畫了一道清晰的氣流線條,飛進氣空結合區域的主艦腹部。

    沉重巨大的隔艙門緩緩打開,一群聯邦軍官從金屬棧橋上合主艦大廳走去,面容蒼白瘦削的許樂被簡水兒輕輕扶著走在最前面。

    聯邦主艦指揮大廳裡的聯邦官兵們早已全體起立,準備迎接英雄的歸來,當他們看到出現在金屬棧橋最前方的許樂時,沒有任何人命令,爆發出劇烈的歡呼聲和掌聲。

    這時候大廳正中央的環形光幕柱上出現了聯邦艦隊司令,洪予良上將溫和的容顏,這位聯邦唯一的三星女將軍微笑說道:「許樂上校,歡迎你回來。」

    許樂拉開簡水兒擱在自己臂彎處的手,向著光幕立正敬了一個軍禮。

    光幕中的洪予良上將溫和說道:「不過有件事情我必須批評你們。簡水兒少校,雖然知道你們兩個人肯定有很多私密話要說,但是以後請不要再關閉通信系統了,要知道剛才總統先生親自打電話過來詢問,那一段無線電靜默是出了什麼問題。」

    看見向來嚴肅的聯邦艦隊司令居然合用這種語氣打趣許樂和簡水兒,艦隊官兵們知道女將軍的心情肯定是好到了極點,聽著這段話,一直沒有完全平息的歡呼聲和掌聲頓時全部變成了促狹的口哨聲。

    站在許樂身側的簡水兒聽著這話,徽有羞澀的感覺,卻又馬上被心頭那些還沒有來得消化的震驚所吞沒。

    緊接著,這艘第三空降機甲旅的主艦踏上了回歸艦隊的太空旅程,這一段旅程並不太長,但因為要警惕邵三支消失了的帝國艦隊,所以刻意將速度壓的有些緩慢。

    軍事主官休息艙內。

    因為需要治療和休息,沒有任何人前來打擾劫後餘生的許樂,只有簡水兒坐在半開啟治療艙旁陪他,左手輕輕轉動紅通通的蘋果,右手鋒利的小刀不時閃光。

    「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年,你吃了這麼多苦,是應該好好消息一下。」她將蘋果皮拉掉,遞到許樂嘴邊,笑著說道:「我今天好像把不可思議這四個字說的有些氾濫。」

    雖說後來有了極親近的私人關係,而且面前這位清麗不可形容的女孩兒早就剪去了一頭紫發,但許樂有時候依然會像少年時那樣,把對方當成不可觖及的夢,高不可攀的國民偶像,所以有些不適應此時的親蜜動作,想要伸手去接過,卻發現手指上全部是鑽乎乎的醫用培養液,猶豫片刻後,只好有些不熟練和尷尬地張開了嘴。

    剛才他已經把自己在帝國這一年的逃亡生活簡要的講述了一遍,簡水兒撐著下頜,眨著那雙大雨明亮的水漾眼眸,好奇問道:「如果說那位以天才之名聲震宇宙的公主殿下……是我的親姐姐,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長什麼樣子?漂亮嗎?」

    這就是女人嗎?知道那位公主殿下是8己姐姐後,居然首先關心她長的好不好看?許樂默然,又不知道為什麼打了一個寒顥,低聲說道:「長的還算清秀,不過不算美女,至於其它的……還是不要提了,一想到這位殿下,我就有些害怕,你沒有見過她,自然無法想像宇宙裡最恐怖的人形兵器一旦開火,會兇殘到什麼程度。」

    「S1聯繫上沒有?我這裡還有一份重要情報要送到總統先生手裡。」他轉備關注問道。

    「看來是非常重要的情報,你連前線司令部都不怎麼信任。」

    「那倒不是,主要是權限問題,能夠決定這件事情的只有總統先生

    還有議會山的那些老爺們。」

    簡水兒忽然想到最近軍營裡一直鬧的極凶的那件風波,沉默了下來,但看著治療艙內疲憊的許樂,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默然想著,對於你來說,前線司令部似乎確實不值得信任。

    漫天慕色血光之中,一艘大型聯邦戰艦緩緩掙破紅云,捲著強勁的氣流,緩緩向黃厄星前進基地降落。周邊殘破城市裡的帝國民眾們從空無一物的窗口探出頭來,用仇恨而漠然的目光迎接它的到來,而環形基地裡無數聯邦官兵,則是在用最熱情的歡呼迎接。

    在少將艦長的親自陪伴下,已經換上件嶄新聯邦上校軍服的許樂,迎著無數熾熱的目光和雄渾的軍樂聲走出了戰艦。

    然後是突如其來的安靜,就在一瞬間,歡呼聲和軍樂聲戛然而止,只有傍晚的異國微風輕輕吹拂著基地上方的聯邦軍旗。

    一個渾厚的聲音大聲喊道:「敬禮!」

    站在戰艦四周密密麻麻的聯邦官兵們穿著深青色的軍裝,聽到這聲號令後,啪的一聲集體立正,刷刷刷刷抬起右臂,向戰艦下方的許樂行最標準,最熱情的軍禮。

    聽著比風聲更清晰的軍裝摩擦聲,看著那一排排筆直的手臂「許樂的身體有些僵硬,怔怔地站在了原地,覺得臉上有些麻癢。

    不是臉上燒傷在癒合的緣故,而是血衝了上來。

    新十七師師長於澄海站在迎接隊伍的最前方,許樂敬禮之後,於師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

    緊接著,許樂面對的便是無數熱情擁抱形成的海洋。

    軍官生來了,七組隊員們也來了,達文西這小子眼睛居然都哭紅亍,看來州長公子還是那麼多愁善感,也不知道有沒有把高樓的妹妹娶進門來。

    一團團長赫雷、機甲大隊隊長花小司、林愛、顧惜風……這些軍中漢子們熱情地擁抱,拚命地拍打他的後背,無數張激動的臉在他的面前不停晃動。

    可是怎麼總覺得好像差了一些什麼東西?解文呢?許樂在人群中尋找著那張愁態可掬的面容,七組就那麼一對雙胞胎兄弟,解斯在3320溪畔犧牲,難道……

    「老白和大熊呢?」許樂摘下已經被揉亂的軍偕,輕聲問道。

    隨著他的這個問題,歡騰一片的迎接儀式現場頓時變得無比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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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23 15:52: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七十四章 點頭(上)

    四週一片安靜,許樂隱約猜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略顯蒼白憔悴的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眼睛漸漸眯了起來,內心深處感到一陣恐懼。

    他真的很怕,因為戰場上太容易死人了。在帝國逃亡的時候,他的心裡就有這種隱隱的慌亂,如果自己真的能夠幸運地逃回去,還能不能看到那些傢伙的面容?熟悉的軍營如果少了那些熟悉的臉,熟悉的腳臭味,那還是從前的軍營嗎?

    更可怕的是,這些人離開的時候他並不在,他並不知道這些人是怎樣離開,這些人便永遠的離開了……文學作品裡經常說物是人非,大抵便是這等並不濃郁卻格外悲涼的遭逢。

    四周安靜的環境促使許樂不斷往最壞的方向想去,腦海裡開始出現白玉蘭和熊臨泉等人戰死時的壯烈畫面,而就在這個時候,赫雷椎開面前的人,湊到他的耳邊低聲將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長時間的沉默,人群從內到尾一片沉默。

    清楚到底生了什麼之後,許樂面部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反而那雙清亮的小眼睛眯的越來越厲害。他沒有做出任何激烈的反應,只是緊緊地抿著薄薄的唇,眯眼看著前方暮色中的基地,沉默著一言不發。

    死寂一片的基地四周,無數密密麻麻的聯邦官兵靜靜地望著他,同樣沒有出任何聲音。那場白玉蘭引的軍紀事件,最近在軍營裡鬧的沸沸揚揚,雖說軍事法庭已經做出了最終裁決,但基地裡所有人自從確定許樂上校活著歸來後,都知道或者說期盼什麼事情的生。

    除了新十七師和鐵七師官兵之外,絕大多數參戰部隊官兵對此事都保持著中立立場,他們更感興趣的是,當許樂再次遇見杜少卿,二人之間會爆出怎樣的火花,白玉蘭會不會被槍斃,軍方甚至是聯邦政府又會如何取捨。

    杜少卿何等人物?鐵七師何等鐵血?如果換作一位別的上校軍官,任何人都不認為在少卿師長的面前,有一絲說話談判的資格,但這名上校不一樣,因為他是許樂。

    三年前作訓基地那幕令無數人津津樂道的對峙飆畫面和隨後的單機破營場景,新十七師、七組和鐵七師,許樂和杜少卿之間的恩怨情仇,早已傳遍了聯邦所有軍營。

    這種期盼或許顯得有些不厚道。但身處帝國境內的部隊天天枯燥的訓練作戰死人,事不關己的官兵哪裡會管這麼多?要是你是歷盡千辛萬苦從帝國歸來的聯邦英雄,大家確實也佩服你,但正因如此,能看著剛剛歸來的聯邦英雄暴發,又是怎樣刺激的畫面?

    聯邦全體官兵都知道許樂上校石頭般沉默堅毅的性情,看著場中間沉默的他,相信他馬上就會從沉默中暴發。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出乎……瞪大了眼睛等許樂一聲令下便要去啟動機甲闖軍事監獄劫囚的七組隊員們的意料,許樂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微低著頭望著腳下的黑色土地輕聲說了一句:「還有活的就好。」

    「新十七師技術總監許樂,向您報告。」

    「進來吧,上校。」

    聯邦前敵司令易長天上將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許樂的肩膀,毫不遮掩臉上濃郁的讚賞意味,當勤務兵端過茶來後,溫和說道:「冶進攻計劃暫停,部隊正在休整,明後天應該有憲章局和內務處的官員聽你的匯報…………當然,你不要介意,這是例行程序,早些去休息吧,沒必要來我這裡立正稍息。」

    「身為軍人,自然要以軍務為先。」許樂從腰帶夾縫中取出一塊芯片,放到了易司令的面前,繼續說道:「將軍,在逃亡途中我已經傳回了一部分情報,而這份電子文件,應該算是我在帝國一年取得的最大的戰果。」

    看到許樂嚴肅的神情,易司令皺著眉頭拿起芯片,問道:「是什麼東西?」

    「這是帝國地下抵抗組織的合作協議。」許樂解釋道:「當時無法請示匯報,我只好自作主張簽署了這份協議。」

    聽到說明,易司令的表情頓時嚴肅了起來,聯邦部隊已經打下了帝國三個行政星系,雖然都是偏遠行政星,帝國人口並不是太多,但毒做為佔領方的聯邦部隊,為了維繫被占星球的運轉,已經耗去了太多精力,身為聯邦前敵最高指揮官,他當然清楚如果帝國地下抵抗組織願意和聯邦部隊合作,那將帶來多大的利益。

    「我先看內容……」

    將軍揮手打斷了許樂的匯報,認真地盯著工井台上的光幕。

    很長時間之後,將軍抬起頭來,揉了揉有些悶的眉心,望著許樂那張沒有任何驕傲得意情緒的臉,感慨說道:「沒想到你不僅髏活著回來,還帶回來如此重要的一份文件,你這個傢伙,看來又要拿一枚紫勳了。」

    「什麼叫自作主張?放心吧,聯邦沒有任何人敢在這種無聊程序上做文章口至於合作協議的細節,自然有專業人十去外理。其實國防部一直都有這方面的計劃,只是可惜我們的部隊一直沒有接觸到這些勢力……許樂上校,我必須提醒你,或許以後與對方聯繫的使命,會落在你的身上。」

    「堅決完成任務。」

    許樂回話的聲音並不洪亮,卻格外堅定,然後他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我還在帝國裡找到了一些技術方面的情報,關於新式狼牙機甲的機械構造方面的情報。」

    易司令怔住了,在聯邦突破雙引擎構造難題,研成功mx機甲之後不到兩年,帝國方面就研出了新一代狼牙機甲,雖然帝國方面的新式機甲採用的是集成微引擎繁裝系統,在總輸出功率上遠遜於聯邦方面,但新式狼牙機甲所獲得的高機動牲,卻在地表戰場上給聯邦機甲部隊帶來了很沉重的打擊。

    老將軍強行壓抑下心中的激動,看著許樂的臉沉聲說道:「前指部隊要為你請功!」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許樂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眯著眼睛說了一句完全不相干,顯得有些突兀的話。

    「白玉蘭,熊臨泉,他們是我的兵。」

    易長天司令員的表情非常嚴肅,甚至隱隱帶著絲憤怒的鐵青色,他盯著許樂的眼睛,緩慢而有極為冷淡問道:「你是要拿手裡的情報威脅部隊?」

    許樂沉默不語。

    「不要忘了,你是名軍人!」易司令重重一拍身前的長桌,指著他的鼻子怒聲刮斥道。

    面對著聯邦前線最高指揮官的盛怒,許樂的表情依然是那般的平鼻,沉聲說道:「我沒有忘記自己是一名軍人,所以當知道我的下屬馬上就要被槍斃的時候,我沒有當著成千上萬名士兵當場飆,我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前來報導,並且把屬於軍務的相關情報一分不漏的交回部隊。」

    「但狼牙機甲的構造和帝國艦隊的某些數據,是我用自己私人的命和帝國某位殿下打賭贏來的東西。」

    「將軍,我沒有忘記自己是一名軍人,也沒有忘記先公後私。」

    「公事談完了,我現在想談私事。」

    「他們兩個是我的兵,這就是我的私事。」

    易司令面無表情地看著許樂,開口問道:「如果你的兵依照軍紀被槍斃,你就敢把這些所謂的狗日私人情報藏著不妾出來?哪怕你明知道說出來,日後我們的戰士在戰場上會少死很多?」

    許樂盯著面前深色的木桌,內心深處做著自我詢問,長時間的沉默,他有些疲憊地回答道:「不會。」

    「我知道你不會,因為你是許樂。」易司令安慰晚輩一般拍拍他的肩膀,略一停頓後說道:石,熊臨泉馬上就可以放出來,但……白玉蘭不能,軍事法庭做出的裁決,你我都沒有權力去違抗。」

    「感謝您那天暫停槍決,我希望您能再多給我幾天時間,畢竟是我的兵,我要想些辦法。」許樂認真回答道。

    「許樂,我必須警告你。」

    易司令做為軍方大佬之一,非常清楚面前這名年輕軍官曾經在聯邦裡做出過怎樣驚世駭俗的事情,肅然說道:「這裡是前進基地,是軍隊,不是果殼研究所,不是虎山道,更不是麥德林的基金會大樓,如果你敢違抗軍令,知道會面臨什麼。」

    許樂沉默著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行了個軍禮,然後夾著皺巴巴的軍帽轉身離開。

    「如果要總統特赦……,你也必須要讓鐵七師和少卿先點頭。」易司令低頭飲茶,似隨意說道。

    正向門外走去的許樂唇角微翹,笑了笑。

    進攻冶星系的軍事計劃被嚴重打亂,必須重新安排,所以基地裡的官兵們迎來了又一段等待戰鬥的枯燥日子。但對於很多人來說,這一段戰鬥間歇期肯定不會枯燥,因為人們斷定,肯定有出大戲將要上演。對於分佈在各支戰鬥部隊中的前七組成員來說,他們自然沒有看戲的心思,既歡欣鼓舞激動流淚於頭兒之神奇歸來,又深深憂慮於老白之槍決絕路前景,諸般情緒難以言表。

    冷靜下來的七組隊員們,此時才現,他們心中遇山劈山的頭兒,一旦面對軍隊賴以存在的森嚴軍紀和軍事法庭的裁決時,原來並不能端起卡林旋轉機炮一通橫掃了事。

    「憑頭兒立下的功勞,去向總統先生要一張特赦令,問題應該不大。」顧惜風用粗胖的手指端著酒碗,皺眉分析道:「關鍵是鐵七師和少卿師長的態度,少卿師長深得總統和議會山信任,威信極高,如果他不肯點頭……」

    許樂將手中的酒碗輕輕放到桌上,沉默片刻後說道:「我讓他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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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七十四章 點頭(中)

    熊臨泉被放了出來,這位粗蠻魁梧的漢子,一直老老實實在許樂身邊大口喝酒,比大樹還要粗的大腿旁擱著一把快要比他大腿還要粗的大槍,聽到頭兒看似無趣實際上卻充滿強悍意味的話,他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彷彿回到了三年之前的s1作訓基地。

    經歷過那件事情的七組老隊員們會心一笑,舉杯相慶,在西林才入夥的新隊員雖不明白老傢伙們在笑什麼,卻也從頭兒的話裡聽出了堅狠的信心,心情為之一鬆。

    七組的聚會此時終於回到了主題,歡迎他們那個小眼睛臭脾氣像廁所裡的石頭樣的頭兒回來……

    隊員們按照習慣面帶諂媚之色屁顛屁顛上來敬酒,許樂一碗一碗喝著,臉上笑著,心情卻越來越沉重,所有隊員都來敬了,他把人頭也點了一遍,卻怎樣也對不上數。

    最早那批十幾名老隊員現如今只刺下了七個人,蘭曉龍走了,其餘的人都死了,而後來那些背景厲害的紈褲子弟新隊員……原來也犧牲了這麼多。

    一場大醉。

    因為心中有事,許樂酒醒的很快。醒來時大部分七組隊員已經回到了各自部隊的營地之中,因為許樂的歸來,上級特例允許他們來喝一杯,卻也沒有辦法多呆,安靜的房間內只剩下大熊、顧惜風、侯顯東等十幾名隊員,這些隊員也正是許樂離開之前在新十七師掌管的獨立小組成員。

    「你怎麼還沒回師部?當心於師長踢死你。」許樂接過達文西遞過來的清水一飲而盡,望著顧惜風笑著說道。

    「我的主管是林愛,他知道我來哪兒了,哪裡敢放半個屁。對了頭兒,赫雷團長和花小司他們幾個說明天中午要找你喝。」

    顧惜風眼珠子骨碌轉著,口裡說著家常的話,手指卻從衣服裡取集一塊小芯片,鬼鬼祟祟地遞到許樂的手裡。

    看到他的神情,七組隊員們反應奇快,馬上有兩名隊員走出門口放哨,侯顯東則是馬上啟動了房間內的反竊聽裝置。

    「這是七師一團在法伽爾市南區的駐防指令,在襲擊之前半個月的指令序表都在裡面。」顧惜風壓低聲音說道:「軍事法庭審理老白案子的時候,曾經把這份序表調了出來,我當天想辦法遠程偷了一份。」

    「這份序表上有什麼問題?」許樂很清楚顧惜風在電腦數據方面的本事遠在自己之上,看他如此認真,蹙眉說道:「難道東方玉真敢故意做套子?」

    「反正軍事法庭沒有查出任何問題。」顧惜風說道。

    熊臨泉惱怒低聲吼道:「那你媽的搞這麼認真!」

    「但我懷疑這份序表被人修改過了,就算七師一團故意放那些帝國人過來,我們也沒有證據。」

    「修改序表需要很高的權限。」

    「我現在已經拿到序表的數列頭。」顧惜風望著許樂說道:「頭兒,只要能讓憲章局那邊出面查一下,肯定能查到有沒有人做過手腳。」

    許樂不知道智商高達230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考不進一院的顧惜風是不是猜到了某些事情,略一沉默後,盯著手中的芯片,轉而問熊臨泉道:「把當天遇襲的情況詳細給我說一下。」

    「當時的情形就是這樣的。」熊臨泉聲音沉嗡:「七師完全可以說帝國那個殘破大隊和那台機甲是利用了他們的佈防漏洞,我們沒有任何證據。」

    他望著許樂,表情怪異說道:「頭兒……關鍵是我覺得東方應該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冰雪人妖雖然很噁心,但他不是這樣的人。」

    整個聯邦,敢用冰雪人妖這率詞稱呼杜少卿的,只有新十七師官兵。

    「但老白堅持認為這件事情有問題,雖然沒證據,但我相信老白在戰場上的直覺。」侯顯東皺眉說道。

    「我也相信。」許樂盯著掌心中的芯異,輕聲說道。

    房門被輕輕敲響,走進來的是一位在戰場上依然軍裝整齊,笑容恬靜,溫潤如玉的青年軍官。當年一院機動系的王牌學生,全軍考核戰術椎演僅在邰之源之下,於作刮基地裡率領軍官生抵抗鐵七師近衛營的西林軍人周玉,如今已經是鐵七師參謀部裡的重要角色,但無論如何,他曾經在果殼工程部裡做為許樂的助手,也做過他的學生。

    「在帝國也抽過煙,問題是都沒有三七牌順喉嗆肺。」許樂靠在床上深吸了一口煙,微笑望著周玉說道:「少卿師長欣賞你,你不要有什麼壓力,我只是擔心莫愁後山那位夫人會不會生氣。」

    「我只是個小人物,和你不一樣,哪裡有資格讓夫人生氣。」周玉、靠著牆壁,低頭小口小口吸著煙,有些艱難地笑了笑,說道:「其實你應該很清楚,上了戰場之後的人生和在聯邦裡的人生完全不一樣,雖然是修束基金會供我讀的大學,我也和他們簽過協議,但跟著師長天天忙著推演戰術計劃,哪裡能想得到那些。」

    許樂點、點頭,叼著的煙卷在面前一晃一晃。

    「如果你要讓師長同意特赦白玉蘭,你至少要注意一下言語。」周玉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將煙卷扔到地上踩熄,抬起頭來認真說道:「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在我們面前,在任何人面前都是這麼溫和,為什麼就在師長面前顯得格外囂張。」

    許樂用手指把煙卷取離唇邊,微笑著說道:「我這臭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看見你們師長那副作派就頭痛,喜歡給人壓力?我就要彈起來,習慣動作,習慣動作而已。」

    周玉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可不要忘了,我們師長也是這種人,他這輩子最重視的就是軍紀法規,如果有人想以外在壓力逼迫他放棄人生的某些原則,他的反彈會非常強烈。」

    說這句話的時候,周玉並不知道在一年前都的某個雨天,恪守原則半生的杜少卿已經悲哀地放棄了一些什麼。

    「可以前老虎壓了他半輩子,我也沒見他怎麼反彈過。」許樂看著面前緩緩燃燒的香煙,忽然想起了那個很久沒有想起的中年男人。

    「但問題是聯邦只有一個鐘瘦虎,而他現在也已經死了。」

    「所以現在沒有人可以壓住你們師長?」許樂眯著眼睛問道。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周玉沉默片刻後說道:「現在局面和以前很不一樣,自從你失蹤之後,鐵七師已經擴編到四萬多人,六百多台機甲……凌駕於所有作戰部隊之上。這一年多的時間,總統、議會山、國防部、各大軍區無比信任師長,至於民眾對他和鐵七師的感覺,更可以用愛戴兩個字來形容。」

    他苦笑說道:「英然師長非常厭憎這種氛圍,但這是事實。」

    「聯邦英雄,軍中偶像。」許樂說道:「相信我,我和七組很熟悉這種程序。」

    「不,鐵七師現在的地位,是靠師長的指揮,士兵的人命和耀眼的戰績堆出來的。」周玉盯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和我們唯一能夠競爭一下的你們師,因為於澄海師長不肯死太多人,戰績遠不如我們師。」

    「於師長英明……」

    周玉痛苦地插著頭道:「這樣說吧,老白敢撕了東方玉耳朵,可你去問問他敢不敢對少卿師長如何?這個世界上,現在也只有你敢,可是你千萬不要衝動!」

    許樂沉默片刻,將煙卷細心地完全掐滅,然後霍然翻身起床。

    周玉震驚問道:「你要幹嘛?」

    「我要去見杜少卿。」

    鐵七師以軍紀嚴明著稱,鐵七師近衛營更是號稱冰川塌於前而面不改色,聯邦唯一真正能夠做到無視流凌的部隊,但只要少卿師長一個手勢,他們又會毫不猶豫全體向流凌中蹦下去,不顧生死。

    就是這樣一支充滿是鐵血肅殺氣息的部隊,當他們看到一身嶄新軍裝,身上還有淡淡酒味的許樂上校出現在大門之前時,臉上的表情也忍不住變得有些複雜怪異。

    雖說微變的表情迅又恢復了冰川般的冷漠,但這已經表明許樂的到來,對鐵七師官兵的心理造成了某種衝擊,大概是因為面前這個看上去極為普通的上校軍官,是整個聯邦唯一能夠讓他們師長沒辦法飆的人物,而且此人還曾經在q的為鐵七師提供了極為寶貴的幫助。

    面無表情的西門謹將許樂請了進去。

    有些幽暗的房間內,掛著一張闊大的平面電子地圖,那位聯邦名將正負手於後,微佝著身子,認真地研究地圖上的每一個細節,變幻的光線中,如刀劈出來的雙肩上,軍帽壓著的一絲不芶的頭間,隱約可以見到幾絲花白。

    「請坐。」

    「請喝茶。」

    「普通茉莉花茶……」

    「我泡的茶……」

    杜少卿沒有回身,聲音依然是那樣的冷漠平靜,然而說出來的話卻讓走入房間的人們感到無比震驚凸西門糙望向桌上那杯猶自冒著熱氣舟茶,蹙眉想道,師長這輩子什麼時候對下級軍官說過一個請字?師長這輩子給誰親手泡過茶?

    總統先生也沒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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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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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七十六章 點頭(下)

    許樂也沒有想到會要到如此禮遇,微微一怔後,他向那個背影敬了個軍禮,坐在桌旁端起那杯普通的茉莉花茶,認真地喝了幾口。

    杜少卿轉過身來,揮手讓西門懂和一干鐵七師軍官離開房間,走到桌旁挪開那幅標誌性的墨鏡,取下軍帽,然後坐下。

    兩個人分坐桌子兩旁,平靜地互相觀看,沒有什麼電火花滋滋生於目光交匯處,也沒有刀光劍影呼嘯於空氣中,只有沉默。

    有些時日未見,許樂注意到杜少卿鬢角已經銀絲可見,過往歲月裡那張冷漠驕傲嚴謹像冰雕般的臉頰,也多出了些許疲憊和憔悴。

    幾年的戰場生涯,尤其是最近幾個月遠征帝國,為了鐵七師永不敗的神話,為了聯邦部隊的不間斷勝利,杜少卿師長消耗了極大的心血,只是許樂依然有些無法適應疲憊和憔悴這種神情,會出現在他的臉上。

    杜少卿眼簾微垂,端起被勤務兵沖調的溫度將將好的咖啡,輕輕飲了一口,然後極為隨意地說道:「死緩。」

    許樂沉默片刻,再次端趕那懷對方親自泡的親莉花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抬起頭來,看著對方的眼睛說道:「不行。」

    杜少卿放下咖啡杯,沒有就那個問題姓續難,轉向了另一個話題,他望著許樂傷痕清晰的臉,說道:「三年前在基地裡,我們曾經討論過部隊究竟需要的是紀律戰術還是強大的個體。我說宇宙裡只有一位軍神,你說不,現如今看來,你在某種程度上證明你可以做到一些普通人無法做到的事情,但是我還是那個答覆,如果你死了,部隊怎麼辦?」

    杜少卿繼續說道:「你奇蹟般的活了下來,攜功而回,整個聯邦上至總統,下至攤販,誰都要給你幾分面子。」

    「但我杜少卿,從來不是一個會給他人面子的人,我也不需要給人面子。」

    「我明白軍紀的重要性……」他抬起頭來,望著杜少卿說道:「但我相信白玉蘭不是一個莽夫,他這麼做自然有他的原因。」

    「沒有任何原因足以解釋這件事情。」杜少卿說道:「我以前注意過白玉蘭,知道他是個非常優秀、甚至可以說非常難得的軍人,但我從來沒有想過將他調到我的部隊,因為我很清楚像他,像你,像你的隊員……這樣的人,骨子里根本都不是真正的軍人。」

    「以下犯上,撕了東方的耳朵,還把那片脆骨夾肉切成了十六片……,他親手把自己的後路斷了……」

    杜少卿盯著許樂的眼睛,聲音逐漸變得冷漠起來:「你沒有做過一級軍事主官,但你應該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口如果是我的人做出這樣的事情,我絕對不會為他求情,只會一槍斃了他。」

    「再重複一遍,我相信我的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這樣的事。」許樂沒有退讓的意圖,反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少卿師長……」

    少卿師長這四個字從他嘴裡說出,顯得格外的生硬,就像是被風乾了幾千年的牛骨頭,從乾涸荒地裂口裡一塊一塊地蹦了出來,雖然具有四個字,但二人非常清楚許樂的潛台詞是什麼,他想要著重說明的是什麼。

    漸有陰云在杜少卿如劍般的眉宇間積聚,他冷冷說道:「軍隊,重紀律,聯邦,重法律。二者,重證據……許樂上校,我尊重軍事法庭的裁決,會不惜一切代價維護部隊的軍紀。」

    「我絕對相信我的部屬不會做出你臆想中的那些事情,如果你有證據,請提交內務處或軍事法庭,如果沒有,請回……」

    聽完這段乾淨利落,格外強硬的話,許樂皺了皺眉頭,忽然開口說道:「少卿師長,也許你並不如你想像的那般瞭解你的部下。」

    望著這位聯邦名將鬢角的白,他心有所感,此人為聯邦勞心費力,甚至可以說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然而那種骨子裡的驕傲自負,卻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人都是複雜的。」許樂看著杜少卿的眼睛,說道:「有人告訴過我,人類是第一序列機器,鐵七師四萬餘名官兵在你的訓練指揮下,像機器一樣高效強大,但是……人終究不是真正的機器。像東方團長這樣的人已經不是當年你手下的小兵,他有自己的思想。完全無條件地信任自己的下屬,是一種美德,但也是一種冒險,誰也不知道有人會不會利用這種信任。」

    杜少卿的眼睛眯了起來,有寒光鋒利射出,許樂這段話如果是在挑撥離間,會太過愚蠢,所以他知道對方是很認真地在講這個問題,當*啡香味漸漸飄散的時候,他不禁想起都的那個雨天,那名他曾經最信任的下屬……

    目光很自然地飄向房間外,杜少卿看了一眼遠處西門懂的背影,心情異常的冰冷,大抵正是因為這種複雜到了極點的情緒,他根本不願意對另一位最忠誠的下屬投予星點懷疑。

    「這件事情不用再說了。」杜少卿揮手阻止了許樂的說話,沉默片刻後,他忽然說道:「有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我依然不欣賞你的散漫,和個人英雅主義作派,但我現知……真的有些佩服你。」

    許樂目光低垂,盯著面前杯中輕輕蕩漾的茉莉花瓣,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以杜少卿的性情,根本不可能就白玉蘭這個在他看來簡單至極的軍紀問題,和自己討論這麼長的時間。

    無論是這杯杜少卿親手泡的茶,還是對方最開始時從嘴唇裡吐出的死緩二字,不是杜少卿給他許樂面子,而是一名聯邦軍人,對另一名還算不錯的聯邦軍人表示的尊重。

    許樂起身戴帽敬禮告辭,最後沉聲說道:「明晨作戰會議上,我會要求重新審理此案。」

    杜少卿沒有回答,也沒有起身,只是很隨意地揮揮手,然而當看著許樂走出門口的背影,這位聯邦少壯派名將的眼眸裡難得出現了一抹複雜落寞的情緒。

    茶與交談,是軍人之間的尊重,也是感謝。

    謝榭謝你冒死去了帝國,殺了卡頓,替老虎,也替她報了仇。

    距離新十七師軍營還有半公里的地方,在一片安靜的金屬坑道逃生門拐角處,許樂眯著眼睛望著那處,低聲說道:「出來吧。」

    沒有什麼神仙、妖怪或者說鬼魂,又或者是意想不到的美人兒從那裡跳將出來,奔到他的身上,掛住他的脖頸來次熱情的擁抱,只有一個穿著黑色正裝禮服的老管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眼瞳中,更準確地說,走出現在他大腦裡分管視覺的區域中。

    在基地的微風中,許樂轉身靠著僻靜的金屬板,閉上了眼睛,盯著黑暗中的管家公,總覺得這個形象上的皺紋似乎比幾年前要少了很多,下意識裡問了一個有些莫名其妙,但雙方都很明白的問題。

    「你……還是你?」

    「這種感覺有些奇怪,但我還是我,另外,很久不見,許樂上撈,……,這是代表另一個我出的問侯。」

    許樂嘆息了一聲,沒有精神再去討論那些意識智慧可否分裂的哲學問題,報出顧惜風偷到的那份序表根前碼數據,說道:「麻煩你幫我查一下,這份軍事指令序表有沒有被人做手腳。」

    很短的時間之後,聯邦憲章電腦回答道:「這份序表被人修改過,自標準計時Q一留至口一忱之間的三十四道軍事指令,進行了數據覆蓋。」

    許樂推算了一下時間,正是白玉蘭他們在法伽爾市卉區遇襲之前的那幾天,緊閉著的眼睛忍不住緊緊地皺了起來,懸在腰畔的雙手卻是逐漸放鬆,從衣袋裡掏出三七牌香煙點燃一根輕輕吸著,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幫我把原始數據找回來。」

    「不能。」

    「為什麼?」

    「因為這是戰場即時指令序表,根據戰時條例,相關數據被臨時儲存於司令部數據盒中,以方便隨時調閱,然後在標準時間之內傳回引。」

    「這和找回數據有什麼關係?」

    「原始數據還沒有來得及傳回引便被越三級權限徹底銷毀。」

    「哪裡來好權限?」

    「s1憲章局遠程操作。」

    許樂猛地睜開雙眼,馬上想到自己去往帝國前回的情報,那顆讓古鐘號毀滅的帝國種子之所以能夠脫逃憲章局的清洗,肯定也和憲章局有關。

    他眯著眼睛,深深吸了。香煙,低沉問道:「回來前讓你幫忙推算的事情,推算的怎麼樣了?還有就是,一年前聯邦查的案子最後是什麼結果?」

    「該帝國種子姓何名友友,根據你從帝國獲取的情報以及相關信息,推算結論為:此人無法接觸到古鐘號相關機密航線數據,此人無法接觸到憲章網絡缺失區域數據。」

    「一年前的案子結果為:崔聚冬局長助理受審查,無罪。國防部辦公室副主任焦守衡自殺。」

    許樂摘下煙卷,舔了舔有些苦的嘴唇,眯眼望著基地外面的異鄉天穹,看著那處的烏云,心情也沉重了起來。

    「頭兒,談的怎麼樣?」

    熊臨泉、達文西等一干隊晏找了過來,帶著焦慮的神情問道。

    許樂醒過神來,掐熄煙頭,說道:「杜少卿不答應放人。」

    「那怎麼辦?」眾人失望至極,熊臨泉情緒低落說道:「頭兒……,你要不要去看看老白?」

    「不用,老白出來後我把他看成一朵花。」許樂想到那份被修改後的軍事指令序表,吐了一口唾沫:「現在不需要他杜少卿點頭了。

    有無數烏云正飄浮在天空中,遮住了清麗的陽光,投下令人心生寒意的陰影。許樂的心頭也有無數烏云,焦秘書的死,審查崔聚冬的結果,當年暗殺小西瓜的那名厲害軍人,老虎在西林小飯館裡提到的軍隊裡的暗流,無數零散的細蘋沒有辦法串起來,卻漸漸凝聚起來,指向一個令人感到寒冷的猜測結果。

    如果古鐘號遇襲,真是聯邦某些大人物的陰謀,他們是怎樣做到的?焦秘書的死,似乎把這條線完全掐斷了,要查又從何查起?白玉蘭一行人遇襲,如果說是軍隊激進派的又一次動作,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僅僅是為了掐斷自己留下來的影響,還有就是……杜少卿有沒有參與其中?莫愁後山那位夫人有沒有參與其中?政丅府裡又有多少人參與了這件醜惡的事情?

    面對著這片不知道有多少層,有多厚,有多黑的雨云,聯邦中央電腦並不是萬能的,老東西可以憑藉龐大的數據庫梳理,準確地回溯調取資料,精確定位某年某月某日,誰和誰在某地見過面,說過話,然而基於受到第一憲章嚴格保護的公民隱私條例,卻沒有辦法還原除了電子數據之外的很多信息。

    社會是一個無比龐雜的體系,一個人每天要和無數人遇見,遇見之時的一張紙條,一句低聲的話語,甚系是一個眼神,便能構織出無限可能的陰謀,而這種最簡單的交流方式,卻也是中央電腦最難監控的方式。

    正如封余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最簡單的,往往就是最強大的,鎖如此,機器如此,人也如此。

    讓老東西繼續去那個龐大的數據庫裡尋找線索,許樂則必須把注意力轉回基地之中,因為今天晨間的軍事會議之前的臨時對話,馬上便要決定白玉蘭的生死。

    依照他的軍銜職務,進攻冶軍事計劃機密會議室裡,肯定沒有他的座位,但他可以旁聽。

    司令部的咖啡杯前些天基本上全部摔壞了,所以今天桌上擺放著茶杯,看著面前熱氣騰騰的白霧,許樂眯著眼睛若有所思,餘光卻輕輕地落在前方杜少卿的身影之上。

    如果說以往他對杜少卿還保有著對真正軍人的尊重,那麼此刻這些尊重早已經被那些烏云遮住,不是完全消失,而是變得極為模糊不清。

    許樂在諸位將軍的注視下緩緩站起,平靜到令人有些怪異地開口說道:「我今天的心情不好,所以我會儘量說的快一些。」

    「我的部下白玉蘭上尉,因為受到襲擊長官的指控,而被軍事法裁判處死刑,對此,我表示不可接受和強烈不解!」

    會議室裡的氣氛為之一僵,包括易司令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許樂一開口居然便是如此強硬!

    「我所不解的是……當我的小隊被鐵七師一團用無恥陰險的手段放進危險的境地,戰友悲慘地死去,為什麼白玉蘭上尉只撕了該團團長一隻耳朵。」

    滿座大嘩。

    許樂盯著前方杜少鼻的側臉,說道:「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去撕他的耳朵,而是會直接……,斃了他。」

    「許樂上校,我希望你最好能提出相關證據。」杜少卿並沒有回頭,手指輕輕摩娑著墨鏡邊緣,淡淡說道。

    這位軍方重將並沒有威脅什麼,但會議室裡的將軍們都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他的憤怒,如果許樂只是因為白玉蘭之事而洩憤怒,鐵七師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許樂取出一份芯片遞給身旁的參謀軍官,望著杜少卿說道:「杜師長,我記得在546o冰川軍事行動中,東方玉團長因為刻意遲緩救援特一軍某部受到軍法懲罰,這樣一個有前科的人,真值得你如此信任?」

    不等任何人話,許樂盯著杜少卿繼續說道:「不到兩年的時間,他又當了團長,這難道沒有違反軍事任用條例?你口口聲聲最重軍紀法規,那我不明白,什麼時候起…………你杜少卿的話能代替軍法了!」

    杜少卿劍眉微挑,眼眸深寒如冰,緩緩轉頭,一言不地盯著許樂的臉,就像看著一個找死的傢伙。

    在這雙目光下,許樂就像塊石頭般沒有任何感覺,眯著眼睛說道:「你要證據,我就給你證據。」

    「這是什麼?」易長天司令員皺著花白眉毛,看著光幕上的不停滾動的列表,問道:「弄著像是指令序表,但旁邊的批註是什麼意思?」

    「這是底層數據……」旁邊的參謀軍官壓抑著內心的震驚,向會議室內的將軍們解說道:「旁邊是聯邦中央電腦的數據分析結果,認為……這份序表經過了人為改動,最原始的數據經過修改,而且已經被銷毀。」

    「這是鐵七師一團在那段時間內的防力調配指令序表,我沒有辦法完全修復,但根據殘存信息,已經可以看清楚很多問題。」

    許樂看著杜少卿,冷聲說道:「我沒有辦法判斷東方玉他是喝多了月經而腦子變得奇蠢無比,還是說他膽子大到敢陷害友軍,但因為這些不合常理的指令,那支帝國殘餘大隊,就是從你一團的防區溜了進來,而我的人就死了這麼多!」

    到了此刻,杜少卿的表情依舊漠然冷靜,只是眼角微微抽搐了幾絲。

    鐵七師副師長劉思福站了起來,皺眉說道:「這記錄是真實的嗎?」

    「這是為自憲章局的最高權限判定,你們七師想懷疑真實性?」許樂沉聲說道:「我不管你們怎麼解釋,你先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這份序表會被人抹掉了原始記錄!」

    劉思福的眉頭皺的極緊,緩聲回答道:「自上次在546o星球與憲章局的衝突之後,所有人都猜到你和憲章局高層關係親密,誰知道是不是你抹掉了原始記錄,然後……」

    許樂眼瞳劇縮,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如此無恥,大聲罵道:「小爺那時候正在和帝國人打生打死,改你媽一臉啊!」

    劉思福被罵的身體一僵,漲紅著臉正準備反擊的時候,一聲蘊著無盡憤怒的暴喝在會議室內響起。

    「夠了!」

    杜少卿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桌上,瓷片飛濺,那隻背在身後正在流血妁右手憤怒地不停顫抖。

    他身體繃緊緩緩站起,聲音如同被三喲的冰川和那些戰士遺體淌弈來的血浸泡了無數年,從唇間生冷溢出。

    「把東方玉給我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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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七十七章老白的煙與雲

    鐵七師一團團長東方沛站在杜少卿面前,如過往很多年那樣,昂、挺胸、收腹、硬頸、並腿、平視,軍姿絕對標準,氣度絕對凜然。把師長當作絕對楷模的他,絕對不會在這些方面出現絲毫的差錯。只是此刻他的鬢角有些微濕,汗水從根漸漸滲出,讓整齊的頭顯得有些凌亂科結。

    杜少卿雙手背在身後。攥著黑色小羊皮手套的手似在用力,剛剛凝結的血口又再次滲出血來。望著面前這個跟隨自己很多年的忠心下屬,他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暴怒的情緒,只有帶著奇怪味道的平靜,那雙寒星般的眸子落在東方沛的身上,就像在仔細觀察一位陌生人。

    東方沛鬢角的汗滲出來的更多了些。

    看著面前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軍官,杜少卿想到自己對他的信任,對他的教育,又想到對西門謹的信任」他微微仰起已有風霜之色的面龐。看著會議室正前方牆上那面軍旗,眉梢輕輕顫了兩絲,依舊沒有說話,然而那具像白楊樹一樣挺撥的身軀,落在人們的眼中,卻似乎忽然變得有些蒼涼疲憊。

    汗水瞬間打濕東方沛的軍裝後背,像粘糊糊的米漿一樣令他難受,更令他難受的是師長此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失望和他內心突然湧出的強烈負疚感。

    他的右手像著了魔似的下意識伸到腰畔。取出了冰冷的手槍。

    「你要做什麼!」

    「東方團長,把槍放下!」

    會議室內的將軍們憤怒焦慮地站起身來,看著他手裡那把泛著金屬死亡光澤的手槍,大聲喝斥。長桌之畔。只有四個人看到東方沛拔槍的動作而沒有任何反應,易長天司令員、於澄海師長、許樂依舊沉默坐著。杜少卿負手站著,臉上都沒有一絲表情。

    「死不能解決問題,這件事情不可能就這麼了結。」

    許樂望著東方沛不停顫抖握著手槍的右手,說道:「原始記錄我沒有恢復,軍事法庭也不會定你死罪,但刪改重要數據這件事情你需要解釋。如果你真地在乎軍人的榮耀,那麼至少在怯懦自殺之前,要交待清楚憲章局裡究竟是誰刪改了數據。」

    會議室內的將領們雖然都是聯邦軍方的重要人物,可這件事情牽涉到憲章局,他們也不知道該怎樣繼續查下去,即便國防部親自出面,都會極為麻煩。

    直到聽到許樂這每平靜卻帶著強烈狠執勁兒的話,他們才想起3320上面憲章網絡的奇異啟動,還有那次在戰艦上與憲章局小組的衝突,明白許樂有決心似乎也有能力把這件事情查到底。

    「我聽不懂你在扯什麼蛋。」

    東方沛團長看了許樂一眼,目光中混滿了驕傲冷漠與怨恨,他根本不在乎除了師長之外的任何人,手腕一轉,簡單利落地把槍口塞進自己的嘴裡,指頭按上了扳機。

    這種時刻,能夠阻止東方沛的,整個宇宙裡只有一個人。

    「我不准你死。」杜少卿收回目光,望著他說道:「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你不準死

    聽到師長的命令。東方沛頸上青筋畢露,汗水如暴雨一般,順著線條鮮明的下頜淌下,不知道經過怎樣的思想鬥爭,他終是沉重呼吸著把槍慢慢從嘴裡取了出來。

    憲兵上前繳械。將他帶出會議室另行關押。

    杜少卿轉向許樂。沉默很長時間之後語氣艱澀說道:「抱歉,這件事情我會給你一個交待。」

    「篡改重要數據的罪名不足以槍斃他,除非查到憲章局裡面,把這件事情弄明白。說實話。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如果真是有大人物要清洗乾淨我留在聯邦裡的影響力,為什麼會是鐵七師來做這件事情。」

    許樂叼著煙卷,眯著眼睛,看著基地下方那片未開的原始草甸,和上面那些零星如白雲的羊群,說道:「也許東方沛真的不知道有人抹了原始數據,我覺得他想自殺前說的那句話挺真。問題在於,我現在很懷疑杜少卿會不會參與了此事。」

    「七組以前替政府做暗活兒的時候,見過很多醜惡陰穢的黑暗面,不過你要說杜少卿參與此事,我並不相信。」

    一名短頭的聯邦軍人坐在他的身旁,食指與中指間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三七牌香煙,軍裝上面沒有肩章,穿著軍靴的腳並的極緊,像少女般安靜柔順。

    「少卿師長當然很有手段,但手段不代表心機。最關鍵一點,他是個很驕傲的人,甚至是太驕傲了,驕傲不到不允許有絲毫污跡落在他的軍裝上

    「反正案子還要繼續查下去。杜少卿把東方沛踹進了我們師NTR小隊,直到查出來之前,他都要在那裡呆下去許樂看了他一眼,問道:「我主要是看你對這個交待滿不滿意。」

    「東方沛呆著,肯定是生不如死,我有什麼不滿意的?關鍵還是憲章局那邊,總要有人為解文幾個的冤死負責

    許樂叼著煙卷看了他兩眼,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心中的疑問,猶豫著伸出手去,在他剪短後的頭上重重揉了揉。好奇問道:「老白,你為什麼剃了這麼難看的一個頭?」心!徑輕把他手拿了下去,輕聲細語解釋鯊!「不難看,那是你沒看習慣的原因。」

    「我倒是想多看看,看你臉上能不能真長出一朵花來。」許樂聳聳肩,軍靴踢了踢腳下的濕土,嘆息著說道:「可惜你馬上就得走了,這件事情我真是沒辦法,不過再等一段時間,我從部裡找關係再特召你回來。」

    東方沛被扔進NTR,為他曾經犯下的錯誤做補償,調查還在繼續,如果他曾經犯罪,必然還要付出更多的代價。然而白玉蘭當眾撕了東方沛的耳朵,雖說現如今不用被槍斃,甚至禁閉也只是象徵意義地關了兩天,但為了維護部隊最重要的軍紀和秩序,他沒有辦法繼續在軍營裡呆下去。

    「我不回來了。」

    白玉蘭說了一句令許樂感到震驚的話。

    「我進部隊的時候,下面的毛還沒長齊,你不要笑,這是真話。

    他低頭狠狠抽了一口煙,帶著絲自嘲說道:「那時候老十七師還沒完全解散,你說有多早?從十七師到港都8384部隊,再到果殼白水去當僱傭軍,有了七組,最後又進了新十七師」我這輩子繞了一個大圈,卻總是在部隊裡。」

    「訓練,打仗,殺人,殺人。打仗,訓練」白玉蘭抬起頭來,看著他眨著眼睛說道:「軍營就是我的家,以後走了我會想念它。但呆的時間太長,真的很膩味。」

    中指在食指上一搓一彈,白玉蘭一側的唇角翹了翹,滿意地看著煙頭落入十幾米外的草叢之中,繼續說道:「一年前以為你死了,我就已經打了退伍報告,只不過沒有批。而且我不放心七組這些傢伙,尤其是那些新崽子,所以跟看來帝國這邊盯幾眼。」

    許樂沉默,苦苦思索怎樣讓他回心轉意。

    「你這一年在帝國裡怎麼過的?」白玉蘭問道。

    關於充滿逃亡死亡的帝國一年,有很多細節哪怕面對內務處和憲章局的例行調查時,許樂都沒有說,但此時提問的是白玉蘭。

    逃離東林之後,許樂一直對很多人或事保持著警慢,幾年的時間過去,在聯邦裡他能給予最大程度信任的,依舊還是施清海、部郁、白玉、蘭這廖廖數人而已。

    「帝國一年,最大的收穫就是一次癱疾,一塊手錶和一對母子。」

    「這三個詞彙組合在一起,而且是收穫,聽上去感覺很邪惡。」

    「那是因為你的思想太邪惡。」

    「我來過帝國。而且不止一次。」白玉蘭的視線從眼前的草叢延展至青黃交雜的天地分際線,蹙眉說道:「以前在白水當僱傭軍的時候,什麼事兒沒做過?所以這裡的一切對於我來說,也沒有什麼新鮮有」

    「這和新鮮感有個屁的關係。」

    許樂想到他馬上就要退伍離開,而且拒絕接受自己的幫助。惱火說道:「你不放心那些兔崽子,難道現在就能放心地退伍?」

    「這是大部隊的戰爭,我們這些個體能起什麼作用?」白玉蘭從他嘴裡拿過煙頭,又點燃一根香煙,低頭吞吐著煙霧微笑說道:「而且我結婚了。」

    許樂被這個消息震驚的啞口無語,沉默很長時間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哪兒的姑娘?漂不漂亮?」

    「肯定沒簡水兒漂亮。」白玉蘭笑著回答道:「你應該也見過。陸軍總醫院那個特別凶的護士」上次你在病房裡抽煙,還被她了一頓。」

    「好事兒,回吧,這些崽子我留下來看著。」許樂認真說道。


    白玉蘭搖了搖頭:「你也沒辦法看,聯邦現在肯定在準備你回去之後的新聞布會。」

    許樂沉默,不想談這個令他頭痛的延展話題。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眉頭微皺,調侃道:「大熊說你因為悲痛於我的死亡。這一年都沒有抽煙,這會不會太不爺們兒?」

    「屁。」白玉蘭向後躺倒幕草甸上,叼著煙卷,望著異國藍天,說道:「戒煙是因為要生孩子。」

    「懼內?看來你真不是個爺們兒。」

    湛藍天空,青黃長草,如雲朵般的羊群,絲絲縷縷的三七牌香煙煙霧裡,不時響起兩個人嘲諷或平靜的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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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七十八章 守路石或破山斧(上)

    「我未曾見過許樂中校,但我知道他。幾年前簡水兒小姐在環山四州的和平演唱會演變成一場殘忍的恐怖襲擊之後,因為某些暫時還沒有被解密的原因,我和他曾經在道路兩旁看著相似的風景向著同一個目標前進。我所能夠利用的,是手中的筆,而許樂上校用的,則是槍。席勒曾經說過,槍總是比筆更有力量,在那件事情之後,我歡欣愉快地接受了這個論斷,因為當槍被握在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手中時,確實能揮出比無數支筆更重要更直接的力量。」

    「在這個被憲章光輝永亙籠罩,被不斷勝利的戰地新聞包圍的宇宙一角,已經平靜了太長時間,平靜到善忘的民眾果然不出所料地遺忘了很多剛剛過去不久的事情。在這種時候。許樂上校的歸來,至少對我個人而言有更多的意義。」

    「這是一個普通的小眼睛男人。但他又太不普通,我不知道他擁有怎樣的童年經歷,竟是從來不曾被大局的名義壓迫著向黑暗低頭,從來不曾被勝利的理由欺騙的內心搖晃,我更疑惑的是,為什麼他的字典裡沒有妥協、平衡、利益交換這些詞彙?」

    "妥協,平衡,在這個社會裡似乎成為了某種美德,但是誰能告訴我。究竟是誰在向誰進行妥協?我們為什麼要妥協?這個在光幕上不怎麼愛說話的普通男人,用他的行動提醒我們,面對著帝國的侵略者,面對著聯邦內的食腐者,聯邦民眾已經妥協了太多,妥協了太多年。」

    「欣賞一個人其實就是欣賞某種態度,我欣賞許樂上校,就是欣賞這種不妥協的態度,他就如同歷史長河中曾經出現過的那些人物一樣,來自普通的民眾,像塊普通的毫不起眼的石頭,卻因為心中堅定的理念而緊緊附著大地,平日就在道路旁邊安靜的注視來來往往的人樣,而若有人想從道路旁邊穿過去,試圖將他踢走,便會被他這塊石頭狠狠地砸傷腳趾。」

    「正因為如此,聯邦的mx機甲上刻下了沈裕林教授的名字;正因為如此,那位滿頭白的議員才不能繼續充當他的道德販子;正因為如此,我們這些內心沾滿灰塵的中年男人才會被一部紀錄片感動的熱淚盈眶;正因為如此,我們有幸目睹了一場從早到晚的小人物的復仇,看著那名臭名昭著的帝國屠夫化為宇宙間的一蓬煙火。正因為如此,紀念碑下的鐘司令和那些戰士才可以含笑閉上了眼睛。」

    「今天,我在這裡代表特特區日報全體同仁歡迎許樂上校的歸來,並不是要用喧囂的喝彩聲去歡迎一段傳奇,一位英雄,只是想真誠地歡迎一位值得聯邦信賴的人回到我們的中間。」

    「聯邦,歡迎守路石的歸來。」

    「憲歷七十一年冬,鮑勃寫於某場沉默的新聞布會之後。」

    三林聯合銀行總部頂樓,戴著黑色小圓帽的利緣宮老人坐在那把黑色的陳舊圈椅之中,看著手中的植物纖維報紙,滿是皺紋的蒼老面容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做為總統先生最信任的媒體喉舌,鮑勃在麥德林專案時就揮過極重要的作用,我也一向很欣賞此人敢言敢恨,與那些報紙鶴鴆完全不同的作風,但真沒有想到,就許樂的歸來,他居然能做出這樣一篇文章,直指當前問題的核心。」

    利修竹望著難得前來總部視察的老父,心想許樂的歸來居然驚動了他,心情難,免覺得有些異樣。

    坐在黑色圈椅中的乾癟老頭,毫無疑問是真正意義上的聯邦寡頭。

    故舊傳說中只有君王才能稱寡。因為天下無雙。和那些經常出現在新聞媒體上的所謂金融大勢比起來。執掌鐵算利家數十年,暗中把控聯邦金融秩序、只有連續數任總統才有資格做對手的小老頭,不稱寡頭還能稱什麼?「首都特區日報頭版字體臨時調整,就為了放鮑勃這一篇政論。」利修竹思考片刻後說道:「鮑勃這篇文章寫的有些散,和他以前犀利的政論比起來,差的有些多。」

    「錯。」利緣宮老人用沙啞晦沉的聲音說道:「這篇文章明顯沒有總統官邸的授意,鮑勃自己只知道聯邦有問題,卻根本不知道問題在哪裡,他知道許樂會有敵人,卻不知道敵人是哪些,當然只能如此晦澀地涂描幾句,但是他說出了許樂回歸聯郟可能引的最大問題,那就是這個小傢伙從來不知道妥協。」

    老人抬起頭來用渾濁的目光看了利修竹一眼,淡然講解道:「現在聯邦局面看似平靜,實際上隨時可能爆炸。老虎的案子終究沒能查下去,西林的官司什麼時候出結果?我不知道古鐘號遇襲是一個簡單的帝國血殺,還是有更深層次的陰謀。我也不關心這個,因為一旦真有陰謀,那麼參與這棒陰謀的人和層次,必然非常恐怖,恐怖到我根本懶得去理會。

    利修竹心神微微震盪,沒有想到連父親也明示不願意和那個勢力做對。

    「至於西林的官司,我們參與了。林家參與了,總統官邸,議會山。所有人都參與到這次狂歡的盛宴之中,鐘家垮了,所有人都能從中分到利益,夫人前段時間也已經默允了這場盛宴的召開,自然不會有人希望案子繼續查下去,官司繼續打下去。」

    「現在的問題是,那些人的目標究竟在哪裡?是當年開拓東林礦區時針對鐘家的手段,還是說他們想要更多?連我這個老頭子手裡的東西。他們都想要?」

    「除了軍隊,這個宇宙裡沒有能夠從本質上傷害到我們家族的存在。過往無數年間,我們手中沒有軍隊,依然可以活的無比滋潤,那是因為聯邦沒有敵人,所以軍隊天然弱化。而這幾十並,隨著戰爭的逐漸升級,軍隊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大。」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最後軍隊握在一個對我們抱有極大敵意的人手中,我們這些家族將面臨什麼樣的局面?」

    「鮑勃引用的話非常對,金錢有魔力,權力有魔力,美女有魔力,筆也有魔力,任何人類慾望的外延都能成為強大的工具,但所有這些工具,都沒有槍的魔力更大。」

    「因為槍是用來殺人的,用死亡來終結一切慾望,誰能抵抗?」

    利修竹覺得自透明穹頂射下的冬日暖陽根本無法溫暖自己的身體。感到寒冷陣陣地襲來,從帝國離隊星走私而來的昂貴絲質內衣,被冰粒般的汗水浸泡。

    身為三林聯合銀行總裁,他非常清楚家族植根於聯邦社會之中的龐雜根系,甚至有時候會忍不住生出無限讚歎,不明白歷代家主是怎樣做到的這一切。聯邦政府最大的債權人是誰?國防部總裝基地依靠誰家的資金?大批量的軍火採購怎樣能夠實現?經濟界的數字遊戲是由誰定的規則?正是基於這些認知,他堅信沒有任何一屆聯邦政府敢於從根部掀翻自己的家族,因為那必然會導致整個聯邦的極大動盪混亂,不誇張地說句話,整個聯邦經濟會因此倒退數百年……

    然而如果軍隊的強硬派,某一天真的了瘋,試圖清洗七大家的話。那些沉重冰冷的機甲和驍勇的士兵,想必已經紅了雙眼,不會顧慮到這些數字方面的問題。

    「軍方……就算那些強硬派瘋,但他們背後的人總是清醒的。」利修竹聲音微顫說道:「更何況,我們……還有憲章。」

    「憲章?」利緣宮老人啞聲大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銀行總部大樓內部迴蕩不休「如果憲章管用的話,七大家還會存在這麼長時間?偉大的聯邦中央電腦,被五人小組制定的無數規程早已捆住手腳數萬年。只不過看你會不會利用那些規程罷了。」

    笑聲漸漸止歇,利緣宮老人輕輕摩娑著扶手,望著他溫和說道:「孝通這幾年表現的不錯。」

    利修竹悚然微驚,不明白話題為什麼忽然轉到了自己競爭家主的最大對手身上,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張蒼老的臉,強忍著沒有問。

    「不用擔心,自從遇到許樂之後。你終於學會了接受失敗,這幾年表現的相當不錯,暫時還領先於你的弟弟。」老人溫和說道:「我欣賞孝通,是因為他比我更早現了許樂的價值,我建議你在任何孝通與許樂交往的項目上,給予全方位的支持。」

    利修竹蹙了蹙眉頭,不明白為什麼又提到了許樂。

    利緣宮老人輕輕拿起手中的植物纖維報紙,啞聲說道:「關於老虎的案子,我們沒有人願意繼續查,這和利益相關,但鮑勃說了,這個小傢伙的詞典裡沒有這個詞,所以……他一定會查下去。」

    利修竹眼眸微微亮,大致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隨著戰爭的雅進,軍隊的力量只會變得越來越強大,那些強硬的冷血的將軍和他們身後的政客,胃口肯定也會變得越來越大。」利緣宮老人微笑著說道:「這個時候,我們需要一個人來讓他們收斂一些,清醒一些,明白自己的本份,戰爭是為了聯邦的利益,也可以說是為了我們的利益,但……不能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

    「我很擔心許樂的能力。」利修竹眼眸裡的明亮漸漸消失,神情凝重說道:「他太年輕,沒有辦法進入軍方高層,而且最關鍵的是,費城方面一直沒有對他表示出堅定的支持。」

    聽到費城兩個宇,圈椅中的乾癟老頭臉上閃過一抹複雜怪異的神情。似乎有些害怕,似乎有些悲傷,又似乎有些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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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23 16:20: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七十九章 再見林園

    這是一個秘密,一個很大的秘密。

    利緣宮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因為歲月而顯得乾癟的胸膛無法像年輕人那樣誇張的彈起,但稍充裕些的氧氣讓他的情緒快速的平靜下來,這個秘密只屬於聯邦最頂層廖廖可數的三四個人,莫愁後山那位夫人告訴了他,他自然不會再告訴任何人知曉,哪怕那個人是站在自己身前的親生兒子。

    「費城的支持不需要是顯性的。」老人咳嗽了兩聲,沙啞低沉說道:「如果我的記憶力沒有出問題,一年多前許樂在3320布網,已經顯露了那些隱藏助力的冰山一角。這次他從帝國逃回來,更是被中央電腦直接確定為第一序列事件。」

    「你長這麼大,聽說過第一序列事件嗎?」他望著利修竹,微微一笑說道。

    利修竹搖搖頭,右手在左胸輕輕揉了揉,似乎還在消化當時知道這個消息時的震驚。

    「前面說過憲章不是萬能的,因為有很多程序漏洞可以利用,但在絕大多數時候,我們可以通過憲章的眼睛,來確定一個人的力量或者說作用。

    「既然聯邦中央電腦認為許樂如此重要,那麼我為什麼還要懷疑?」利緣宮老人沙啞說道:「要平衡軍隊裡的激進派,他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總統還是費城,無論是憲年局還是民眾,都在為這種選擇做背書工作。」

    「現在我的疑問是,那些激進派究竟掌握了多少力量。」利修竹憂慮問道。

    「杜少卿看似沒有什麼政治傾向,但誰知道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後的那些人會有什麼想法?」老人低聲說道:「我老了,沒有足夠的精力去處理這些事情,明天,你代表我去邀請議山會那幾位老朋友……還有安全顧問先生舉行一次晚宴。」

    「是關於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一職?」利珍竹震驚說道工「我本以為家族不會如此深入政治。」

    「時局在改變,我這個老頭兒不想深入,也被迫捲了進來。」利緣宮老人淡淡自嘲一笑,冷漠說道:「邁爾斯要退休,軍方這個關鍵的位置,一定不能落到激進派的手中,無論是二軍區還是三軍區……都要斷了他們的念頭。」

    「我們應該選擇誰?

    「李在道將軍。

    首都星圖以富庶聞名宇宙,而sl首都特區,自然是將金成權力的味道凝聚最真切的所在,在這座聯邦政治中心城市的四郊,遍佈著各式各樣的高級私人會所和奢華難以形容的園林府邸,聯邦無數關係億萬人利益的重大決定,往往就是在這些燈光昏暗,氣氛閒適的交際場所裡擬定,然後才會進入政府內部或是議會山走程序。

    位於憲章廣場北面草坡後方,敢和總統官邸做鄰居的流風坡會所,毫無疑問是這些會所裡的頂級存在,然而即便是這座莫愁後山的私人產業,在這些年裡也無法奪去林園的奪目光彩。

    除卻那位已經漸要成為傳奇的林園主人,除卻比如李瘋子和許樂初相逢,便咽血對戰……這類也漸要成為傳奇的佚聞,只說聯邦軍神李匹夫難得離開費城,進入首都特區選擇的落腳點便是此間,就足以支撐林園風流不散數十載。

    往日裡流淌著輕柔背景音樂的林園,今天顯得特別安靜,往日表情寧靜職業的侍者們,眉眼間忍不住有些情緒波動,往日裡只在樓後辦公區漠然注視廳間賓客的高級主管,早已親自來到大廳,時而看一眼手中報紙上那篇鮑勃主編的歡迎辭,時而緊張地看著一眼竹居。

    林園高級主管將報紙捲到身後,看著面前的女服務員們厲聲叮囑道:「許樂上校結束新聞發佈會後,直接前往官邸與總統共進晚餐,那麼今天中午,將是他回到聯邦後的第一次私人正餐,他選擇了林園,是我們的榮幸,你們必須拿出十萬分的專業精神,不準要簽名,拿出你們的專業精神來,不准尖叫,不准低呼!」

    竹居內,流水畔,有紅木幾橫亙正中。

    青色竹葉編成的簾子微微搖動,微風拂來,正在大口吃飯以填滿被聯邦第一夫人普通廚藝整治的無比空虛腹腸的許樂愕然抬首,一抹熟稔熱情卻又冷豔的紅撞入了他的眼簾。

    他站起身來,很自然地伸手接過那件紅色的風衣,順手掛在一旁,然後回頭,上半身微微向前欠起,雙手攬著她的肩背,擁抱了一下,長時間的擁抱,然後分開。

    「本來想了很多話要對你說。」

    鄒郁隨意將大卷秀髮撥至身後,微笑望著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削瘦的臉頰,說道:「但看著你這傢伙就這麼活著出現在眼前,還是以前那副臭屁的模樣,覺得那些話都沒必要,再怎樣說,你也不可能更珍惜自己的小命,那麼……活著就好,我們應該慶祝一下。」

    許樂點頭表示贊同,感慨說道:「確實應該慶祝。」

    精美的菜餚逐次上來,和過往無數次在林園的晚餐基本相同,如同一場對回憶的回憶,一年多未見的兩位親密友人,清清淡淡地說著這段時間彼此的故事,用不烈卻醺然的紅酒送感慨下腹,不多時便有五六個空紅酒瓶飄浮於清水流轉之間。

    「你回來讓很多人高興,也讓很多人感到緊張。」鄒郁如玉筍般的手指輕輕捏著酒杯蕩漾著,清麗嫵媚兩種截然不同的美感在眉宇間同步蕩潤,美麗的容顏上閃過她特有的嘲諷尖刻感覺,「那個不講理的傢伙回來了,他們的日子會過的有些艱難。」

    「我從來都不會高估自己。」許樂取出煙盒放在桌上,點燃一根香煙,怔了怔後,不知道為什麼,又取出一根香煙遞了過去,聳肩說道:「上次在別有山莊能嚇退林家,那是因備我手裡有槍,而且看上去有些悍不畏死。」

    鄒郁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遞過來的香煙,同樣怔了怔,才有些不習慣地接了過來,纖細的手指有些僵硬地夾著煙卷,說道:「但事實是,當人們發現你還活著的時候,同時馬上就發現,你又開始在惹事。

    「我哪裡有惹什麼事?」許樂啪的一聲打燃手中的軍用金屬打火機,湊到她那雙迷人的紅唇之前。

    「現在還有人敢惹杜少卿嗎?就連軍方的那幾位大佬,對著這位少壯派名將都要硝避鋒芒,結果你呢?」

    鄒郁吸了一口香煙,有些不習慣地眯起了眼睛,精緻秀氣的眉尖蹙的極緊,就如喝了一口烈酒,嗆了好幾聲才平靜下來。

    她帶著驚嘆讚賞的口吻嘲諷說道:「你真了不起,居然剛回來就又狠狠地抽了杜少卿的臉,白玉蘭撕了東方沛的耳朵,卻能毫髮無傷地退伍,東方沛卻被發配到了NTR部隊,消息傳回首都星圖,不知道把多少大人物嘴裡叼著的煙斗都震了下來。」

    驚嘆讚賞和嘲諷似乎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正如清麗和嫵媚,但鄒郁就是有能力將這些情緒或是味道混合在一處,許樂和她相識多年,早習慣了這個穿紅衣的美麗女子身上時不時會迸出很多令人頭痛的對他人的冷酷輕蔑態度,所以只是聳聳肩,並沒有回答什麼。

    她用夾著煙卷的手指遙指許樂的臉,縷縷青煙自玉指間散開,絕不似那些流連夜店的風塵女子,只帶著她特有的凜冽勁兒讚賞說道:「不過這才是你,那些老傢伙們才明白,就算你失蹤了一年多,可你還是你。

    「過了,過了。」許樂'滿滿一杯紅酒送下一口濃煙,胸膛裡充實豐富的厲害,「我可不想我們兩個人吃飯還像演戲……而且,我的人死了。

    鄒郁似乎並不喜歡煙卷的味道,皺著眉尖看了看碳芯過漏嘴邊緣的商標,用力地碾熄於缸中,橘起頭來疑惑問道:「這也是我不明白的一件事情,雖然說NTR部隊陣亡率高達百分之三十七,但杜少卿是個聰明人,把東方沛扔到十七師的NTR,你們那位於師長怎麼可能讓東方死在自己的部隊裡?按照你的性情,我本以為你會直接把東方給斃了。」

    「沒有證據證據東方沛是惡意犯罪,而且這件事情背後明顯還有問題。」許樂沉默了片刻,看了看林園裡的高闊空間,說道:「呆會兒找個安靜一點兒地方和你說說。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他靜靜看著鄒郁美麗的臉,說道:「我回到基地,杜少卿親手泡茶,請我喝茶,不等我開口說話,就直接說了死緩兩個字。

    「少卿師長從來不給任何人面子,但這次不一樣,就為了死緩這兩個字,我也要給他留幾分顏面。老白自己也想退伍,那麼在我沒有查到真相之前,事情暫時這麼處理,我覺得比較合適。」

    「白玉蘭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他居然就這樣退伍離開,實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鄒郁習慣站在他的立場上去思考某些問題,對這件事情很不高興。

    「有老婆的人,自然也就有牽絆,而且老白替聯邦賣命這麼多年,早已儘夠了義務,誰也沒有權力要求他繼續留在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前線。

    許樂低頭感慨說道:「前線在打仗,那些傢伙正在槍林彈雨裡拌扎套存,我卻在林園裡喝紅酒,聊天……這種反差讓我很不舒服,我本應該和他們在一起。」

    「你不用有什麼負疚的情緒。」鄒郁取過桌上的煙盒把玩著,目光橄垂,淡然說道:「X3軍事計劃結束之後,聯邦部隊就會停止進攻的步伐,你就算現在趕回去,沒有任何意義。」

    許樂抬起頭來,筆直的濃墨之眉紋緹蹙起,沉聲說道:「停戰!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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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八十章 許樂關於鐘家官司及很多事的表態(上)

    現在聯邦已經進攻到x3星系,按照帝國方面的應對方案,戰略撤退的底線就是在這裡,聯邦部隊如果還想如開始那般輕鬆地前進,一定會迎來帝國方面瘋狂的反撲,根據最新情報,那位把你整治了一年的公主殿下已經率領四百七十台狼牙機甲到了前線,隔著三道空間門盯著聯邦部隊的動靜,隨時可能出擊。」

    「x3星系最多的是什麼?是晶礦石。對於聯邦來說,佔領這個星系,第一步戰略目標已經完成,部隊需要休整,而且補給線拉的太長,對於後勤支援來說是越來越嚴峻的考驗。」

    「戰爭的目的是什麼?是利益。你可以把戰爭看成一場生意,虧本太厲害的生意肯定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鄒郁把玩著手中的煙盒,很隨意地說出自己的判斷,抬起頭來笑著看了許樂一眼,繼續說道:「國防部已經擬定,在冶軍事計劃結束之後,會有一場前往1星域的試探性進攻,根據此項作戰的效果,來確定後續計劃,不過根據我看到的案卷,基本上會選擇停步不前。」

    「戰爭當然要有目的,但現在局勢非常好,如果不趁著這個機會擴大戰果,而是任由帝國方面喘過氣來,再想往天京星方向靠近一步,都會付出更慘重的代價。」

    許樂皺著眉頭,不愉快地說道:「昨天在官邸中,總統先生並沒有流露出這方面的想法,軍方停止進攻,不見得會得到批准。」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現在在國防部戰策研究中心任職,所以我有機會接觸到這些秘密的卷宗,而你有足夠的權限,所以我才會提醒你,至於……那位你們經常得意洋洋說成是自己的總統先生的態度,無論他願不願意停止聯邦部隊的前進腳步,現在的政治環境已經不允許他將戰爭的範疇無限期擴大勺」

    「什麼政治環境?現在局面一片大好,不是小好。」許樂沉聲回答道。

    「你還不明白?晶礦就是關鍵。帕布爾總統當時能夠得到軍方和民眾的支持,不顧很多上層人士的反對,強行命令部隊進攻帝國,一方面是因為你的出現代表了費城那位老爺子的態度,另一方面是夫人做為總統先生親密的合作夥伴,成功地影響了議會和很多人的態度。

    鄒郁盯著他的眼睛,加重語氣有些惱火地說道:「如今聯邦馬上便要打下,晶礦朕合體將有足夠的晶礦資源,整個聯邦的經濟都會因之而提振一大截,莫愁後山所需要的利益可以得到充分滿足,夫人自然不會再不遺餘力地支持戰爭展。總統先生是政治家,又不是像你這樣孩子氣的好戰軍官。」

    聽到部郁簡單卻無可質疑的分析,許樂的情緒有些低落,惱火回應道:「我並不是好戰,也不孩子氣,相反這些大人物們的決定才像小孩子扮家家一樣可笑,打仗是要死人的,哪能說停就停!」

    「戰爭永遠只是政治的附屬品,而政治又是經濟的衍生品,聯邦整體的利益,從某種程度上,確實是要比前線士兵的生命更重要……你不要這麼兇狠地瞪著我,我從小在部隊大院里長大,比你更痛恨這種情況,但誰能改變這種情況?」

    鄒郁兇狠地盯著許樂的眼睛,不允許他將心中那一抹失落煩躁表現出來。

    長久沉默之後,許樂抓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沙啞說道:「一年多前和總統先生在官邸晚餐,更早一些時候,我和老虎在西林吃飯,我很贊同他們兩個人對當前局勢的判斷,我這一年在帝國呆著,很清晰地察覺到帝國由貴族到平民,對於聯邦都有一種難以消除的極度仇恨感,我不是好戰的人,也不奢望聯邦能夠把帝國全境佔領,只是如果真要這場戰爭不會延綿成萬年血火,總需要有一方把另一方打到極痛,痛到只能投降,不敢再啟戰端。如果就這樣起起覆覆,停停打打,大人物需要的時候就打兩年,不需要的時候就停下腳步,前線的軍人要因此而付出多少不需要的犧牲?」

    他停頓了一下,用很慢的動作放下酒杯,儘可能地讓杯底與桌面沒有出一絲聲音,然後出神地盯著杯底蕩漾的紅酒,就像盯著異鄉乾涸河床中聯邦戰士屍體溢出的血水,低聲說道:「現在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軍方的激進派可以悄無聲息獲得很多人的支持。」

    「前線的事情先不要談了。」鬱鬱沉默片刻後端起紅酒杯在空中比劃了一下,說道:「聯邦內部還有很多問題,你每己也有很多個人問題需要解決。」

    「我有什麼問題?」許導疑惑問道。

    「你的那些女人們。」都郁嘲諷的銳道:「簡水兒在艦隊裡,商秋在工程部裡,噢,還有那位南相家的千金,她有沒有聯絡你?至於議會山裡那位令人討厭的女革命家,我可不想提。」

    「這是我的私人問題。」許樂撓著頭,無奈說道。

    「不要忘記,你是我兒子的父親,整個都持區都知道你和我家的關係。身為你的未婚妻,難道我還沒有資格管管你在外面有幾個女人?」

    鄒郁盯著他,漂亮的臉上掛著迷人的微笑,本是一句嘲弄取笑的話,卻因為她眸子裡的明亮而多出了一抹很詭異的味道。

    「至少,你可不可以不要像施清海那樣如此惡毒的嘲弄張小萌?」許樂無奈地攤開手,說道:「當然,我知道你們討厭她是因為關心我的緣故,對此我深表感激,但那個女生……畢竟是我的初戀,你們就不能讓我對已經消失的初戀保留一份乾淨的美好?」

    「初戀?」鄒郁微微一怔,旋即冷聲說道:「我少女時第一場刻骨銘心的初戀,是一場太子爺選妃的鬧劇,你難道認為那也有什麼乾淨的美好?」

    許樂默然無語,對桌面的食物起沉默而窘迫的進攻。

    「太子哥哥似乎也不是當年那位太子哥哥了。」

    鄒郁眼眸裡的神情變得有些迷濛空無,雖說她與莫愁後山早已沒有了那種親密的朕系,但畢竟與那位夫人喝了多年的下午茶,她被黃陶培養出犀利敏銳的政治分析目光,也建立了一些屬於自己的信息渠道,知道那個千世家族最近生了一些事情。

    「生命被固定安排在金光大道上行走,直至攀上世俗權力巔峰,對這一切早有心理準備,也用自己的人生去積極迎接的似……居然真的和夫人鬧翻了。」

    都郁微微一笑,不知道笑容裡夾雜著怎樣的情緒:「你大概還不知道,這一年他一直在西林替鐘家打官司,面對聯邦政府和那些家族的飢渴,他居然把邰家綁上了那位小姑娘的戰車,真是一種冒險瘋狂的選擇,夫人忍了他一年,終究沒有辦法繼續忍下去。」

    「說起來,這真不像他的作派。」她蹙著眉尖,疑惑地看著桌對面的許樂:「我總認為這件事情和你有關係,我們都知道,你和鐘家小公主的感情極好。」

    「關於這件事情,我謝謝邰之源一輩子……」許樂用無比認真的語氣說道,他已經通過老東西,知曉了這一年間生在西林的那些事情,憤怒沉默之餘,非常清楚邰之源所做的決定,有著怎樣的意義。

    「現在鐘家面臨的局面最危險,內外交困,最關鍵的是軍權被聯邦一塊塊地拿了回來,老宅和鐘子期一方爭執不下,只有眼睜睜看著這些發生。」

    鄒郁憂慮地望著許樂,說道:「你的回歸,驚動了聯邦中央電腦,第一序列四個字,可以震懾無數想對你不利的人,但你要記住,你並不是戰無不勝的造物主,你只是一個比較會打架,有些背景後台的普通人。」

    「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許樂低聲反問道。

    「老虎死後,鐘家成了一塊大肥肉,誰都想去咬上一口,事實上,政府和那些家族正是這麼做的,無論誰要替鐘家老宅出頭,便等於同時和政府,和七大家,和無數聯邦當權者做對,毫無疑問,這是一種類似於找死的愚蠢舉動,所以哪怕是太子哥哥和田大棒子這種狠角色,也只能按照聯邦擬定的渠道,隱忍著做些工作。」

    「但你不同。」都鬱沉默片刻,繼續輕聲說道:「你不會忍,也不會等,所以我必須提醒你,這件事情的困難程度。」

    「能夠活著回到聯邦,本來應該是件很開心的事情。」許樂思考了一陣後,低聲說道:「但很奇怪,回來之後弊說的這些事情,沒有一件能讓我開心的,除了西林那邊的事情,我剛才說過,稍後還會和你說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更讓我感到寒冷和噁心。」

    「我忽然覺得,在帝國天京星貧民區那個小院裡的大半年日子,原來是那樣的寧靜開心。」

    他將右手伸進微涼的溪水中,任由竹葉自掌緣擦過,說道:「鐘司令為聯邦孤守西林十餘年,他們夫妻死了,聯邦不賞其功,反而不擇手段地撂取利益,連一個小孤女都不放過,這件事情,我很難接受。

    很難接受,那就不會接受,這就是他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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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八十一章 有間公寓

    「昨天晚上,我向總統生生很直接提出質疑,可惜沒有得到任何明確的答覆,當然,總統先生的心情明顯因為我的質疑而變得有些糟糕。」

      許樂書起頭來,將手掌上的清水在衣袂上胡亂擦乾,自嘲笑道:「我知道總統先生有他的不得已,問題是連他都不能做些什麼,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許樂眯著眼睛,微笑望著鄒郁,眼眸裡的如往年一樣的亮光卻沒有太多笑意,低聲而堅定地說道:「可是我還是必須做些什麼。」

      不等鄒郁開口,他抬起右臂阻止,繼續說道:「放心,我不是一個衝動的人,這件事情衝動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口我想過,鐘家對西林的行政權力和經濟控制力被聯邦削弱分食,其實對聯邦是件好事,而且說實話,這些權力本來就是鐘家先天應該擁有的東西。

      「但鐘司令死的時候,把小西瓜交給了我,那麼,只要我還活著,任何人都別想傷害到她,也別想奪走本來就屬於她的東西。」

      「下周,我會去最高法院旁觀審理過程,我要看著阿源瀟灑地打贏這場官司,如果輸了,我再來打。」

      這很像是一句爭勇鬥狠的話,尤其是面對著整個聯邦由上至下的壓力,無論是某位將軍還是街邊的小流氓說出這句話來,大抵都會有些慌亂、強行掙臉面的狼狽感,可很奇妙的是,當這句話從許樂嘴裡說出來時,卻沒有這方面的感覺,只有滿滿的凜冽堅狠意味,因為對於他來說,他只是在平靜地述說某種可能發生的事實。

      只年佻脫紈袴冷酷外表下藏著的凜冽氣息,早就已經成了都郁除了紅之外的主要色彩,雖然她肯安不是一位理想主義者,相反在很多對事物看法上保有著那位夫人教誨出來的冷漠尖刻現實主義氣息,但聽到許樂這句話後,沒有嘲諷,沒有憤怒,只是平靜,因為她所認識的許樂,從幾年前那間公寓裡開始,便一直不停地對這個世界表達著不妥協的態度,而且很奇妙的是,他還一直活著,並且活的越來越精彩。

      鄒郁沒有問許樂,如果最高法院的官司打輸了,他將會用怎樣的方式再去打贏這場官司,大致也不過是槍炮拳頭勇氣這些硬梆梆的方法吧,她舉起紅酒杯,敬桌對面的男人,微笑說道:「下週五開庭,現在最大的變數是,據說何英首席大法官可能因為身體因素,不會親自審理此案。」

      「如果何英大法官不親自審理,誰敢違逆聯邦政府和議會山的集體意志?」許樂皺著眉頭說道:「是不是有人在做手腳?」

      「大法官今年已經九十一高齡,因為身體原因已經多年沒有親自審過官司,上一次還是兒童基金會和聯邦電視台關於簡水兒的官司。」鄒郁搖頭解釋道:「老人家身體確實不怎麼好,以他在聯邦內的地位,就連費城那位都不敢以勢壓他,誰又敢對他做手腳。」

      「希望大法官長命百歲。」

      桌旁兩個人同時舉起紅酒杯,為那位敢讓軍神李匹夫黯然神傷的大法官祝福,就在這時,嘀的一聲輕響,一封軍方的加密電子郵件出現在許樂的手機中。

      許樂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站起身來替鄒郁取風衣,說道:「找個安全的地方,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幫我判斷一下。」

      「這麼急著走?」都郁看了一眼桌邊還剩下的五瓶紅酒。

      「我明天清晨出發,只有一晚上的時間……」許樂走到桌邊,習慣性地扶著她的肘部,將她扶了起來,解釋道:「事情有些急。」

      「那個流氓明天才回來,還有太子哥哥和鐘家小公主也已經到了首都特區,你好不容易活著回來,難道不和他們聚一下,還有你那幾個女人呢?」

       鄒郁疑惑問道:「究竟是什麼事情如此重要緊張?」

      「簡水兒的電子郵件。」許樂將手機放入口袋,解釋道:「她替我安排好了去費城。」

      「你要去見軍神大人?」鄒郁瞪圓了雙眼,嫵媚的眉眼驟然間變得嬌憨了不少。

      「嗯,我有些很重要的故事,想請那位老爺子證實一下。」許樂拍了拍胸膛,笑著說道:「知道嗎?像我這樣一個傢伙,居然馬上就要接觸到真實的歷史了。」

      鄒郁不知道他去費城見軍神老爺子,是要探究怎樣的歷史真相,也沒有詢問答案的想法,因為不想讓他為難,只是沉默片刻後,終究是沒有忍住,猶豫說道:「很少見你笑的如此放浪,看來……真是件大事。」

      乘坐著那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車,沿著那條熟悉的二號公路,離開高樓林立的首都特區,冬天的風順著車窗吹了進來,吹的都郁鬢角的那朵小紅花微微顫抖,吹的她如花般的容顏輕笑蕩漾。

      行經某處路口時,握著方向盤的許樂下意識回頭,看著身旁正在散發亮光的女子,眯著的眼睛裡自然流露出讚賞的神情,當年臨海州那個雖然漂亮,卻讓人無比厭惡的高官千金,早已消失不見,現在身旁是一位充滿智慧寧靜美麗,充滿了堅定生活理念的未婚媽媽。

      恰在此時,幫郁也同時回頭,二人對視一眼,帶著一絲回憶感慨笑了起來,當年正是在這個路口,知道自己懷孕,情緒瀕臨崩潰的鄒郁看見黑車,以為車中坐的是邰之源,攔下黑車後縱情放肆一哭,哭的撕心梨肺,墨雨淌下精緻的臉頰,也哭出了她和許樂一段奇異的溫暖相處歲月。

      「酒喝多了,可是還沒有吃飽……」鄒郁用纖細手指輕輕按在紅唇之上,嚥下一個酒嗝,睜著眼睛望著他。

      於是車至望都青年,許樂在旁邊的菜場買了些新鮮的蔬菜,鄒郁在道旁小店挑了些自己家吃的山石榴,然後回家。

      望都有間公寓,那就是家,他們心中最安全安靜的地方。

      用最快的速度檢查了一遍有沒有竊聽設備,再調出相關的監控數據,確認這一年裡沒有人侵入這間房間,許樂才真正地放鬆下來,打量了一下自己在首都星圈真正的家。

      鄒郁早已經懶洋洋地躺例在沙發上,兩隻赤足翹的極高。

      一年多沒有人住的公寓,因為除塵設備一直開著,還比較乾淨,沙發和光幕依舊在客廳的兩方,電視的節目頻道設置依舊保持著都郁最喜歡的模式,冰箱裡的即食飯盒自然無法食用,好在白玉蘭生活秘書當的不錯,電費水費各式費用交足了百年,沒有停電停水停電視的擔憂,

      最好的是,公寓裡的人還是當年那兩個人。

      如當年那般,許樂和鄒郁開始分配工作,許樂負責做飯打掃一切家務,鄒郁負責吃飯並且享用一切勞動果實,過了這麼長時間,孕婦待遇依然牢固地在這間公寓裡發揮著作用。

      上湯淋豆苗,黃煎小尾魚,辣炒大殼硯,餐桌上絕對沒有二人深惡痛絕的合成蛋白肉,只有四大碗香嘖嘖的特級稻米飯,一碗是她的,三碗是他的。

      夾一筷豆苗帶汁混在米飯之中,許樂低頭快速刨了小半碗,忽然毫無預,u也抬起頭來,直接說道:「古鐘號遇襲,有幕後黑手,那顆叫何友友的帝國種子接觸不到相關情報,政府或者軍方有人把情報賣了出去,我要查出來是誰……」

      鄒郁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用右手拇指輕輕將唇角的飯粒粘下,藉著這些小動作化解著心頭的震驚,從許樂的語氣中,她知道這件事情不是玩笑,也不是什麼陰謀論者的無聊椎論。

      「焦哥……焦秘書自殺後,案子唯一的線索就是崔聚冬。」她微微蹙眉,看著桌上的菜盤,輕聲說道:「父親對焦秘書的死一直感到有些痛苦,我只能確定他沒有參與此事,卻不知道國防部究竟有沒有發出那份電子命令,也不知道焦秘書遺書裡說的是不是真的。」

      「焦哥只是被推到前台上的人物,他的身後有很多人。」許樂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清水,低聲說道。

      「如果崔聚冬真的有問題,那這件事情就太可怕了。」鄒郁表情憂慮說道:「你剛才的分析可以直接推翻,這絕對不是政府或者軍隊一方能做出來的事情,必須要政府軍方憲章局三方合作,才能夠做到。」

      她盯著許樂的眼睛,問道:「如果是這樣,你還準備繼續查下去?」

      不等許樂回答,幫郁將面前的飯碗重重一堆,惱火地說道:「算了!當我沒問,我明知道你這個蠢貨的答案會是什麼。

      許樂呵呵笑了兩聲,心裡明白她的惱怒是因為擔心自己,繼續說道:「先別理我,只是政府和軍隊裡有人試圖掩蓋這一切,我現在的問題是,我竟然完全沒有辦法找出那些人是誰。」

      鄒郁望著他,蹙眉說道:「我對軍方派系的瞭解不少,你是希望我能幫你找個大概的目標範圍?」

      「鐘司令死亡,對誰最有好處,那麼誰就最有嫌疑。」

      「但有一個很殘酷的事實,你必須清楚。」鄒郁帶著一絲恰惜望著他:「剛才就說過,鐘老虎死了,整個聯邦都會有好處……就連帕布爾總統,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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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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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5-24 15:05: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八十二章 黑暗同學會

    「一年多前,鐘司令參加完勝利慶典,返回西林的前夜,在官邸吃的晚餐,那晚總統先生和他之間並沒有達成完全的共識,甚至可以說生了一場有些激烈的衝突。」

    「同時,如你所說,鐘司令的死對於總統先生整合聯邦的大戰略很有好處。」許樂低聲說道:「但……我相信總統先生,這麼多年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不是一個常見的政客,而是真正內心堅持著某些東西的政治家。」

    「這一點我也不曾懷疑。」都郁纖細的手指隨意撥弄著筷子,說道:「總統先生當年為了特赦你,不惜和莫愁後山生衝突,而且一個能夠同時得到你和流氓認可的政治家,肯定值得信賴。我剛才那段話,其實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想從獲利倒推,去找到隱藏在聯邦裡的那隻黑手,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我有一個名單……」

    沉默片刻後,許樂毫無預兆地從衣領處挑出一粒芯片,緩慢放在鄒郁面前筷尖所聚的桌面上,他盯著這粒芯片,眉頭皺的非常緊。

    「獲利倒推,和這份名單相對照,我需要你專業的分析目光,大致能夠抓住一些人的尾巴。」

    鄒郁蹙著眉尖,望著面前那粒閃閃光的芯片,忽然開口說道:「工作台還在老地方?」

    「嗯。」許樂回答道。

    鄒郁雙手扶著桌沿將椅子擠開,躡拉著那雙粉紅色的拖鞋走進臥室,片刻後取出那個黑色的箱子,在三重加密環境下開啟了設備,將芯片放入了讀取棒中。

    看著光幕上那些不停滾動的信具片段,鄒郁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霍然抬頭盯著許樂的眼睛,顫聲問道:「這些情報你從哪裡搞到的?」

    「焦哥做為都部長的大秘書,需要見的人太多,很難梳理出有效的信息。」許樂沒有回答情報來源的問題,低聲說道:「你看到的是是憲歷六十年以來,崔聚冬的全部資料,所有有疑點的人際往來,都在裡面。」

    他走到鄒郁的身旁,手指掠過她的肩頭,指著其中一條情報說道:「崔聚冬身為憲章局局長助理,和軍方將領見面的次數明顯有些偏多口還有就是你注意一下這三今日期,分別是憲歷六十一年4月力日,憲歷六十四年口月萬日,憲歷六十九年口月B日。」

    「這三個日期有什麼問題?」

    「這是別人幫我挑出來的日子。」許樂聳聳肩,沒辦法向鄒郁解釋那台聯邦中央電腦現在是自己的計算工具……但第一個具期明顯有問題,因為崔聚冬的公民芯片信號出現過短暫的空白狀態。」

    「怎麼可能空白?」都郁眼瞳微縮,不解問道。

    「聯邦電子監控網絡,就像是恆星的光輝一下無所不在,但有些辦法可以把這些光輝擋住。」

    許樂比劃著解釋道:「比如一個鉛盒,沒有任何信息洩渠道的極度封閉空間,事實上根據我的分析,在有些野生動物保護區的核心地帶,也可能會找到空白區。崔聚冬是這個宇宙內對憲章光輝最瞭解的人之一,他能夠想到某種辦法暫時避開一段時間,並不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避開。」他皺著眉頭問道:「如果說崔聚冬所代表的那個勢力從很多年前便開始構織一個陰謀,我所不能理解的是,後面這兩今日期,他進入了某個會議室,卻沒有進行信號屏蔽。」

    鄒鬱沉默片刻後說道:「很簡單,那些人現沒有必要進行信號屏蔽,反而這樣做很容易引起問題,根據第一憲章和公民隱私條例,那些人談過一些什麼,就算是聯邦中央電腦也不見得有存檔。」

    「我懂你的意思了。」許樂揉了揉額頭,說道:「而且中央電腦裡確實沒有存檔。」

    「雖然我現在更好奇你和憲章局的真正關係,為什麼中央電腦會賦予你如此高的權限,為什麼你可以知道這麼多秘密的情批……鄒郁抬起頭來,靜靜地望著他,說道:「但我知道你更感興趣的是這三次聚會的內幕,名單你已經有了,還需要我做什麼?」

    「我不敢相信這份名單工」許樂盯著她的眼睛,無比認真說道:「根據中央電腦的倒溯數據確認,憲歷六十一年那次聚會參與的人很少,其中有兩個人甚至已經死了,可是後兩次參加聚會的人卻很多……」

    「如今的聯邦副總統拜倫,前國防部副部長楊勁松,第二軍區副司令……

    鄒郁看著電腦光幕上的那些名字,表情一如既的冷淡平靜,聲音卻因為那抹揮之不去的緊張而變得暗啞起來:「甚至我還看到了杜少卿的名字。」

    「聚會的名義是第一軍事學院校友會。」許樂低聲說道:「也許真的只是校友會,局面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嚴苛,事實上,雖然我一向不怎麼喜歡杜少,可我真的很難接受他是一個陰謀分子。」

    「我去查一查,看看除了都是畢業於第一軍事學院之外,這些人之間還有什麼內在的朕系。」都鬱沉默片刻後說道。

    「只查檔案,不要進行調查。」許樂盯著她的眼睛說道:「我知道施清海肯定還在查當年的那些事情,所以這個名單你千萬不要給他,太危險,我必須親自處理。」

    「你並不是萬能的。」鄒郁不悅說道:「如果你面臨的敵人是這些大人物,你別奢望還能繼續扮演獨行俠的角色。」

    「在某種程度上,我可以是萬能的,關於這一點,不解釋。」

    「萬能?很多人都猜測過軍方激進派的勢力範圍,包括夫人在內,但如果你這份名單真能說明某些問題,那麼我必須說,軍方激進派的力量,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更加恐怖……聯邦副總統,軍方實力派將領的組合,具有怎樣的摧毀性力量,你真的明白嗎?」

    「拜倫畢竟是副總統,他不是總統。」

    許樂盯著面前的飯碗,目光堅定無比,就像要把碗中剩餘的米粒全部都望成灰燼一般。

    「至於聯邦部隊,也永遠不可能是二軍區或者是杜少卿的部隊,他們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他只是一名享受師級待遇的聯邦上校軍官,沒有任何成編制的軍事部隊可供驅遣,然而老東西幫他梳理出這份名單後,看著名單上的那些大人物和聯邦軍方實力派將軍的名字,他也沒有絲毫懼怕,除了本性使然之外,最大最堅不可摧的底氣,其實來自費城那座宇宙間最高崛陡峭的山峰。

    聯邦軍方,有一尊神袱,他在戰場上帶出來的下屬,如今都是軍方各處重將,甚至當年那個胖胖的青年廚師,如今都已經是新十七師的師長。

    哪怕他已經老了,在費城湖畔枯坐了十幾年,然而只要他活著,那麼整個聯邦軍方都只可能有一個聲音。

    李匹夫的聲音。

    「所以你要去費城?」鄒鬱沉默片刻後,輕聲問道。

    「先……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最可怕的問題?」鄒郁靜靜地望著他,雙眼微眯,輕聲說道:「軍神大人……已經八十八歲了,再偉大的人物總是敵不過時間,他是會死的。那些人……也許……一直就是在等著那一天。」

    聽到這句話,許樂才現自己原來遺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費城老爺子的年齡,如同一顆冰冷的石頭塞進心臟,他感到一陣寒冷,突然襲來的壓力之下,又莫名其妙地想起很多別的小事情,軍神已經這麼老了,大叔呢?為什麼當年在東林看著卻是如此年輕?

    「很多人在警慢著軍方的激進派,只是在很多人看來,這個勢力從來未曾真正成形過,只是依靠某些相近的理念和戰鬥渴望而暗相呼應。」

    鄒郁看著他的臉,繼續說道:「如果他們已經形成了某種緊密的組織,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現在聯邦便面臨著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邁爾斯將軍已經決定,當前線部隊攻下冶星系之後就宣佈退休。」

    「參謀長朕席會議主席兼第一軍區司令,這個位置太關鍵,誰來接任這個位置,或許會決定軍神後世代,聯邦軍方的態度傾向。」

    「夫人和鄒部長是什麼態度?」許樂問道。

    「現在主要是看總統先生的態度,根據我得到的消息,這一次總統先生和幾個大家族前所未有的取得了一致,大概是基於對那股暗流的警惕,邁爾斯將軍退休後,應該會提名李在道將軍接任此職。」

    李在道是一個在聯邦內並不如何響亮的名字,他是軍神李匹夫的獨子,打遍軍中無敵手李封的親生父親,大概是因為夾在兩顆光亮過於奪目的恆星之中,如今擔任著第一軍事學院院長要職的他,始終沒有給人留下太過深刻的印象。

    許樂撓了撓頭,想著印象中那位充滿學者風度的中年男人,點了點頭,說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身為軍神李匹夫的獨子,李在道擔任參謀朕席會議主席一職,可以得到很多軍方大佬的全力支持,而此人的行事風格溫和甚至可以說有些保守,在日漸充滿戾氣的聯邦軍方,又是一個極強的制衡力量。

    這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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