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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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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禹岩]極品家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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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2 21:34: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三九章 跟我來
官匪?這個稱呼倒是頭一次聽說,正開口相詢,卻聽依蓮急急道:“阿林哥,你們先躲在這裏,千萬別動,我們去去就來!阿爹,我們走——”

    少女性子急切,布依老爹應了聲,父女二人面帶焦色,迅捷越過險峻的山道,直往寨子裏沖去。

    林晚榮抬頭望,只見山崖下,幾個身穿黑色斜襟長衣的苗人,與幾十個朝廷公差衙役一起,手中舉著明晃晃的長刀,擁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不斷的吆喝著往苗寨裏開進。而站在他們對面的,卻是數百名映月塢的苗人,個個腰掛柴刀,阻在了官差面前,怒目而視。

    “坤山,你竟敢阻止朝廷的官差執法?你們映月塢是要造反嗎?!”與衙役一起進寨的幾個苗人,晃著手中的柴刀,指著對面人叢中一個苗族青年大聲叫嚷著。

    叫做坤山的苗族青年二十余歲年紀,面目黝黑、高高壯壯,他盯著說話的那人,狠狠噴了口吐沫道:“放屁,嘰嘰喳喳的是麻雀,唱歌的才是百靈!卓澤,難道你們黑苗也算官差?我呸!!”

    根據聚居地不同,苗族內部也分成不同的支系,如白苗、紅苗、青苗、黑苗、花苗等,在服飾顏色上有嚴格區別,同時每一系都有自己的寨子和首領。

    林晚榮聽了會,大概有了個初步印象。從他們身上地衣裳來看。坤山應該和布依父女一樣,屬於紅苗。而這個卓澤則屬於黑苗,黑苗和紅苗之間應該是有矛盾的。

    卓澤聽他諷刺,頓時怒道:“我們雖不是朝廷官差,但奉大頭領之命,是來協助官差辦案的!你們映月塢今年的稅賦還未繳納。我們與吳公子特意上門督辦,你們不但不感激,反而持械圍攻,實在是罪大惡極!”

    他所說的吳公子,就是眾衙役擁護的那華家年輕人,生地眼睛小小、面皮白淨,聞聽卓澤一言,立時點頭道:“不錯不錯,你們映月塢今年的稅賦還未繳納,衙門數度上門催款。你們拒繳不說,還動輒刀槍相向、態度極其野蠻,惡劣之極——”

    “胡說!”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一個美麗的紅苗少女與一個清瘦的長者急匆匆趕了過來!坤山興奮的大叫:“依蓮。布依阿叔。你們回來了?!”

    吳公子眼睛一亮,貪婪的盯住少女花骨朵般嬌嫩的身軀,口水都流了出來:“嘖嘖,依蓮阿妹,幾天不見,你生的越發標緻了!阿哥看的好喜歡啊!哦,布依寨主,你也回來了,正好正好。今日就把事情一併解決了!”

    布依老爹眼睛一瞪。幾步走上前去,將依蓮護在身後:“吳大人,今年地稅賦。令尊縣丞大人已經逼著我們交過兩遍了!開春交過一道,入夏又有一道!他還說,今年朝廷和突厥人打仗,稅賦要比去年提高三成,寨子裏的每一家都是砸鍋賣鐵、碾子磨盤都砸了、餓著兒女湊足了錢交給官家!足足交了兩次啊!可憐山寨到現在,一粒穀黍都沒碾出來,寨裏的老老少少、連剛剛出生的孩子都是整天煮桔梗,幾年都沒有吃過一頓飽地。你現在卻又來收第三道賦了——”

    吳公子嘿嘿哼了幾聲:“老寨主,你有所不知,今年地稅賦,改為季收了,你那從前交的,僅作前兩季,後面還有兩季呢!唉,皇上親自下的聖旨,家父和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季收?!”依蓮嬌叱一聲,氣得渾身顫抖:“這分明就是不給我們苗家人活路!吳大人,我爹把稅賦交上去的時候,你們怎麼沒有說起過這些?要說是官家的旨意,那就請你把皇帝的聖旨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吳公子得意一笑:“阿妹,你想看聖旨?!沒問題,只要你跟我回縣衙去,咱們吃香的喝辣的,我陪你天天看、夜夜看!”

    少女氣得臉色發白,手中握著的緬玉幾乎都要捏碎了!

    “無恥華狗!”坤山急忙將依蓮護在身後,嘩啦拔出柴刀,雙眼血紅:“你敢侮辱依蓮,我殺了你!兄弟們,和這些華賊拼了!”

    “拼了!!!”映月塢地年輕人呼啦齊齊拔出柴刀,如下山地猛虎般往前沖去。幾十個衙役連帶著黑苗的卓澤皆都大驚,急忙將吳公子圍在了中間。

    “住手!”布依老爹紅著眼怒吼一聲,瘦弱的身軀幾步竄到眾人身前,生生阻住坤山幾人地去勢。他到底是映月塢的寨主,和官家衝突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清楚。

    “阿叔,寨主!”坤山哭著跪了下去:“他們侮辱依蓮,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見寨主阻住了眾人,吳公子更是得意,眼睛一翻,大喝道:“布依,這稅賦是朝廷定下的規矩,是皇上下的聖旨!你敢違抗,那就是造反!實話告訴你吧,今日就是你們的最後期限,若再不繳納賦稅,家父就會以興文縣丞之名義,上報朝廷,告你們映月塢藐視朝廷、意圖不軌的大罪!三日之內,朝廷大軍就會進剿映月塢,到時候會有什麼後果,你比我更清楚!”

    民不與官鬥,何況是一個小小的苗寨!布依老爹臉頰急抖,咬著牙道:“吳大人,你就是把我們賣了,這稅賦我也交不起!請你不要為難山寨,我跟你回官衙!”

    沸“阿爹!”依蓮驚得跪在了他身邊,痛聲疾呼“寨主!”坤山眾人也嚇得呆了,團團圍在布依身邊,怎麼也不肯挪動一步。

    騰吳公子大喜過望。猛一揮手:“這可是你自己說地,不要反悔!來啊,將布依拿回衙門!”

    文他得意之中,手掌便要揮下,忽覺臂膀巨痛,似是被什麼東西生生鉗住了!

    學“幹什麼。誰拿鉗子夾我?!”吳公子怒吼著,手舞足蹈便要掙扎,卻覺身子一輕,雙腳落在空中,竟是整個人被提了起來。

    一個面目黝黑的年輕人,邪眉冷眼,哭不似哭,笑不似笑,兩隻大手卻仿佛萬鈞鐵鉗,捏住他脖子。將他像只小雞仔般提在空中:“你叫什麼名字?!”

    望著那人眉中隱隱的殺氣,吳公子頓覺渾身發冷,面色煞白,連呼吸都不敢出“我。我叫吳士道!你。你要幹什麼,我,我爹是興文縣丞吳原!來人啊,快救我,救我!”他臉色憋得通紅,疾聲呼救。

    周圍衙役如夢初醒,揮刀就要衝上來,卻見這年輕人身邊那個生猛的黑漢眼睛一瞪,狠狠一掌拍在旁邊的大石上。怒道:“不要命的就過來!”

    這二人都是戰場上殺人不眨眼地主。手上沾著不知多少的鮮血,盛怒之下,氣勢淩厲。誰敢看他們一眼?再看黑漢拍過的碎石,嘩啦嘩啦裂成碎末,衙役們臉色發白,揮舞著長刀虛張聲勢,無一人敢靠近過來。

    “吳士道?!”

    “啪!”吳公子臉上重重挨了一巴掌,大門牙甩出去老遠。年輕人咬牙切齒,冷道:“狗雜碎,連個名字都不會取,丟人丟到你姥姥家了!我問你,加賦三成,還要四季收稅,是誰下的令?!”

    “皇,皇上-

    “哦?!”年輕人笑著露出陰森森的牙齒。

    吳士道嚇得一哆嗦,急忙道:“大俠饒命,小人說實話!是,是府台聶遠清聶大人下的令!我和我爹都是奉命行事啊!”

    年輕人冷冷看他:“我再問你一句,皇帝下發的,普天之下,免賦三年的聖旨,你們可曾收到?”

    “您,您老怎麼知曉?”吳公子看了他一眼,臉色慘白:“收,收到了!可聶大人說,皇上添皇孫那是皇上的事,咱們多收稅,那才是咱們自己的事,兩不相干!”

    黑臉地年輕人長長歎了口氣,冷冷搖頭:“四德,給我揀塊石頭,揍這小子用的!”“好叻!”四德歡快的應了聲,吭哧吭哧搬著塊大石走過來。

    吳士道嚇得臉都烏了:“大,大俠饒命啊!”

    “饒你爺爺個頭!”啪的一磚頭拍在他面門上,吳公子臉頰頓時開了花,紅地、白地一起流了下來。吳士道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癱倒,直直暈了過去。

    衙役們先是一愣,接著便驚慌失措,疾呼奔逃:“打死人了!快來人啊!映月塢出了強盜,打死吳公子了!”

    林晚榮對高酋打了個眼色,老高心領神會的跟隨眾人而去。

    “這,這——”望著倒在地上的吳士道,布依老爹手腳發顫,鬍鬚急抖,不知道該要如何是好。

    “阿林哥,你快走!”依蓮焦急的將他身子往外推:“快走啊!”林晚榮不解道:“我為什麼要走?!”

    少女淚珠瞬間湧了出來:“你打死了官差,還是縣丞的兒子,再不逃走,難道等著他們來抓嗎?!都是我,是我害了你啊!”

    依蓮手勁極大,奮力將他往山上推,林晚榮眨了眨眼,搖頭道:“不行,這個時候我要走了,豈不是連累了你們?我不能走!”

    “阿林哥!”少女聽得又感動又內疚:“我們不會有事的,他們不敢把我們怎麼樣!你快走啊,再遲就來不及了!”

    她嘩啦自背上取過竹簍,掏出一堆的乾糧,齊齊塞入他手中,卻都是些乾澀的野菜團子,依蓮羞澀而又堅定道:“這,這些是我和阿爹三天地乾糧,上山前,阿母做好地,我和阿爹都捨不得吃!你快拿走,不要讓阿爹看見了,寨子裏沒吃的了!”

    這個丫頭!握著那一團團乾澀冰涼的野菜,林晚榮雙手重逾千鈞,心情沉重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少年坤山正仔細打量著他,見依蓮與他拉拉扯扯,頓時氣惱交加,疾步行過來,晃著柴刀紅眼道:“依蓮,你讓開,我要劈了這華家人!”

    少女嚇了一跳,急忙張開雙臂,用身體護住林晚榮,嬌叱道:“坤山,你幹什麼?阿林哥是好人!是他幫我們趕走了官差!”

    “我有刀,才不要他幫忙!”坤山憤怒吼道,面孔漲的通紅。

    依蓮不去理他,奮力推了林晚榮幾下,想將他攆走,哪知這人卻像生了根般紋絲不動。

    少女看他一眼,急的直跺腳:“阿爹,你快勸勸阿林哥!他留下來會沒命的!”

    布依老爹望著那倒在地上的吳公子,默默搖頭:“客人,感謝你對我苗寨的盛情!這些官衙在外面還有同伴,他們馬上就要進來拿人了,你還是快走吧!”

    林晚榮微笑道:“老爹,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拿住的!”

    這人強的跟頭牛似的,依蓮氣得不想理他。

    一說話間,忽聽遠處犬吠陣陣,山間隱隱約約穿行著百餘根火把,似是有人吆喝著疾奔而來。

    “官衙來了!”布依默默歎道。

    此時再上山已來不及了,依蓮震驚的不知如何是好,望著那越來越近的官差和無所事事的阿林哥,她忽然一咬牙,緊拉住他的手,瘋狂往山寨裏跑去:“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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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3 19:53: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四零章 原委
苗家的吊腳樓依山而建,與地形契合的極好,山寨的背面是陡峭的懸崖,根本無處攀爬。

    依蓮拉住他一路狂奔,轉眼就到了山頂,這一陣跑的又快又疾,她漲紅了臉頰,氣喘吁吁的回過頭去。

    山對面的火把已經看的清晰了,隱隱約約能見數百公人明火執仗,大聲吆喝著往這邊沖來。

    “阿林哥,這邊!”依蓮掀起叢叢的草簇,在那瓜藤之中翻出一個黝黑的洞口來,內里漆黑一片。

    林晚榮急忙搖頭︰“依蓮,我不怕的——”

    “你這人怎麼不听勸?!”少女有些惱了︰“剛才叫你逃,你推三阻四。現在叫你躲起來,你也不願意!阿林哥,你知不知道,你打死的是縣丞的兒子,萬一被他們抓起來,你就算有十條命也沒了!快,快點啊!”

    她不由分說,將林晚榮推入洞里。這石洞瓖嵌在山腰當中,狹窄的很,僅容一人存身,周圍被重重山藤遮掩覆蓋,極難發現。內里干淨清爽,鋪著厚厚的干草,側邊堆著幾件苗家女子衣裳,還有一小盒的水粉,市面上最為便宜的那種。

    “這個山洞是寨子里打野豬時我找到的,全山寨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依蓮飛快的將那水粉抓在身後藏了起來,臉上有些羞赧︰“阿爹每次逼著我嫁人的時候,我就一個人躲到這里來。住上兩夜,和阿爹慪慪氣,他們找遍了全寨子也尋不到我,阿爹就再也不敢逼我嫁人了!”

    難怪這里干草、衣裳、水粉都是周全地,原來還有這麼個原委,林晚榮笑著搖頭。“不許你笑!”少女顯然是頭一次在別人面前說起這些羞人的事。紅著臉跺了跺腳︰“阿林哥,你就放心藏在這里,哪兒也不要去!等差役走了,我就回來找你!你那兩個朋友,我也會想辦法把他們藏起來的!”

    看這丫頭堅定的樣子,再要推諉只怕她會上來揍人了,林晚榮苦笑著點頭。

    “還有這個,”方才奔跑中,依蓮將竹簍背在了身上,此刻又一股腦塞進他懷中︰“菜團子都在里面。夜長著呢,餓了你就使勁吃!吃完了,我再挖野菜給你烙餅子!阿爹說,我烙的餅子可香了!”

    望著那冰涼干澀的野菜團子。林晚榮心沉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在腰里胡亂摸了兩下,抓出渡河之前沒吃完的幾塊糕點,急急遞到少女手中︰“依蓮,給你,你吃這個!”

    這些干糧糕點都是在路途上買的,雖比不上家中做的精美,但相對于那疙疙瘩瘩的野菜來說,卻不知強了多少倍,與珍饈佳肴無異。

    依蓮看的神色一黯。默默低頭。自筐籮中取過野菜團,無聲無息的抓在手中,偷偷藏在了身後。再也不敢拿出來。

    “不是,依蓮,你不要誤會!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晚榮看的大急,手舞足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平日里自以為伶俐的嘴皮子,此刻變得笨拙不堪。

    少女默默搖頭,不言不語。

    林晚榮心里一急,嘩啦伸出手去,自她手心里搶過野菜團子,嘟嘟的往嘴里塞去。

    菜團子又苦又澀,囫圇纏在一起,哪是那麼好下咽地?他一口氣吞下去一個,又疾又快,喉管都被堵住了,頓時咳嗽個不停,臉頰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依蓮大驚,急忙取過水囊為他灌水,林晚榮猛咳了一陣,好不容易才將野菜咽下去,生生吞了口口水︰“好吃,好吃!依蓮,你什麼時候再給我烙餅子?!”

    少女雙眸濕潤,輕望住他,感激道︰“阿林哥,你真好!”

    林晚榮搖了搖頭,惱火道︰“我不好!要是好的話,我送你地糕點,你為什麼不喜歡?!”

    依蓮噗嗤一笑,望著那精致地糕點,輕聲道︰“阿林哥,不是我不喜歡,我是想把這糕點留著!”

    林晚榮不解道︰“留著?為什麼?!”

    少女低頭小聲道︰“我給阿爹、阿母、坤山、寨子里的其他兄弟姐妹都嘗嘗!”林晚榮听得鼻子一酸,急忙偏過了頭去︰“阿妹,這個是給你的!他們的,我留下的還有!”

    “阿林哥,你,你不要亂喊!”依蓮羞紅了臉頰,急急嗔道︰“我們苗人,阿哥阿妹是不能胡亂稱呼的、是有規矩的!”

    阿哥阿妹有什麼規矩?林晚榮心中疑惑,卻听山下刀槍嘩啦作響,那數百公差已下了對面山崗,直往寨子奔來。少女大急,忙將草藤藏好,將那洞口掩蓋了起來︰“你就在這里躲著,千萬不要動!我去看看阿爹他們!”

    嘩啦腳步輕響,依蓮的身形漸漸化成了夜色中的一顆小黑點,再也看不到了。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心中卻是百般沉重。

    不到敘州,很難理解安碧如為何會養成那種性格。在這苗寨走一遭,才短短片刻,他已經隱隱能體會到安姐姐地當年地心境了。她那外表放蕩、內心敏感的性子,www。101du。net沸騰文學並不是憑空生就的,那都是有來源地。而在這苗族少女依蓮的身上,他恍恍惚惚看到了安姐姐昔年的影子。

    扒開草叢,看不到山下的情形,只能听見隱隱有吵鬧的聲音傳來,過了片刻便寂靜了。夜空中繁星漫天,夏末的蟬鳴蛙叫都清晰可聞。

    等了也不知多久,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卻听外面藤草輕響︰“阿林哥,阿林哥——”

    依蓮雙手捧著個竹筒。扒開纏藤,見他還在里面,才長長地松了口氣︰“嚇死我了,沒听到你的聲音,我還以為你跑出來了呢!”

    林晚榮笑著道︰“我可被你罵怕了,沒你的吩咐。我哪敢輕舉妄動呢?“你的膽子可沒這麼小,”依蓮撇撇嘴,關切的望住他︰“阿林哥,冷嗎?!”

    夏末秋初,到了夜里,山上已是極涼了,躲在山洞里還好點,等到冒出頭來就能感覺到那森森寒意了。

    見他微微點頭,少女將那竹筒雙手遞到他懷里︰“給你,喝了暖和點!”

    淡淡的清香自竹筒里傳來。林晚榮不解地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你嘗嘗就知道了!”少女輕聲道。

    將那竹筒上的帽子打開,陣陣酒香頓時撲鼻而來,筒中盛的是清清的酒液,林晚榮嘗了口。如米酒般度數極低。苦澀中又帶著些清香,也說不上爽口。依蓮眼巴巴的望住他︰“好喝麼?!”

    “嗯,好喝!”林晚榮打了一吊子遞給她︰“你也嘗嘗!”

    “不行的,我們苗家女子,沒成親不能喝酒!”依蓮急急擺手,關切的望著他︰“喝了能暖和點麼?!”

    苗家的酒水度數低,喝了也頂不了多大作用,只是林晚榮怎好拂她意思,忙不迭點頭︰“暖和暖和。真暖和!”

    “那就好!”依蓮拍拍胸脯。長長的松了口氣︰“這是家里最後的點米酒了,是用來招待貴客地,阿爹不準人動!要是你喝了不暖和。我豈不是白偷——白拿了?!”

    林晚榮笑著搖頭︰“依蓮,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

    少女睜大了眼楮︰“因為你是好人啊!”

    “好人,我怎麼不覺得呢?!”林晚榮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少女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玉佩,神色有些惱了︰“我就覺得你是好人!你和別的華家人不一樣,在船上我就察覺到了!你會撐船、會游水、會口花花說瞎話、但你不欺負人,不輕視我們苗人,還幫著我們打壞人!你口口聲聲不離錢,卻是有財不貪,還故意使了壞法,劃破那麼好的玉佩送給我們——”

    難得我有這麼多優點啊!林晚榮笑了笑,不知該說什麼︰“對了,依蓮,你怎麼回來了?山下如何了?!”

    依蓮輕輕搖頭︰“那些差役在往山寨地路上停住了,不進也不退,不知搗什麼鬼!阿爹和坤山他們守在山下呢!我擔心你一個人在山上躲不住,就快些來找你了!”

    她地衣裳上上下下的來回,早已掛破了好幾處,柔弱的身軀在寒冷的山風里微微顫抖,林晚榮心里一凜,急道︰“依蓮,外面冷,你進來,我在外面守著!”

    依蓮倔強擺手︰“那怎麼行?要是官差沖上來了怎麼辦?你放心吧,阿林哥,外面一點也不冷,我在山寨里都習慣了!你好好躲著,我給你放哨!”

    躲個屁啊!他哼了一聲,嘩啦自草藤中跳了出來,少女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塞進了洞中︰“你,在里面待著!要敢出來,我就揍人了!”

    苗家女卻不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依蓮絲毫不理會他的恫嚇,大步站了出來,瞪大了眼楮,凶狠的望著他。

    林晚榮愣了半晌,悻悻的收回手掌,笑道︰“好了,我也不打你了!你想在外面待著就在外面待著,不過我也不會躲里面了!咱們就在外頭說話,要是衙役真的上山來抓我,再躲也不遲!”他從石洞中取出所有地衣裳,一股腦披在少女身上。

    溫暖地感覺傳來,依蓮望著他,輕聲道︰“阿林哥,我就說過,你是個和別人不一樣的人!”

    林晚榮嘻嘻一笑,極目遠眺開來。山凹處,湖水清澈寬廣,月光灑落水面,玉輝閃閃,波光粼粼。淺淺的月影倒映水中,晃晃悠悠,仿佛一艘游動地銀色小船。四山的苗寨遠遠近近散落水面,隨著月影飄浮搖擺,恍如一副抖動的風景。

    “好一個映月塢!”他深深長嘆︰“當真是地如其名!”

    依蓮坐在他身邊。得意笑道︰“那當然了,九鄉十八塢中,就數我們映月塢和聖姑地碧落塢最美了!所有的苗家都羨慕我們呢!”

    這般美景,確實值得羨慕。林晚榮點頭道︰“依蓮,那些官差經常來欺負你們麼?!”

    苗家少女憤惱的哼了聲︰“可不是嗎?他們魚肉鄉里、一手遮天,收多少賦稅。全由官老爺一張嘴!一年三賦四賦不說,收完了,還要借著各種名頭苛捐,各個官老爺們建佛廟、做大壽、辦堂會,九鄉十八塢都得捐禮,誰捐得少,誰就要加賦!這些年來,我們苗寨的地皮都被他們刮去了三尺,鄉親們個個苦不堪言,可謂民不聊生!”

    “那就沒有人管管嗎?!”

    “誰來管?”依蓮無助道︰“你也看到了。無橋無船,我們苗人根本出不了敘州府,這里就是官老爺的天下。連京城的皇帝,也沒有他過地逍遙自在。”

    林晚榮冷哼了聲。忽然又道︰“那黑苗呢。黑苗又和你們有什麼仇?都是苗人,他們為什麼要勾結官府來害你們?!”

    “阿林哥,你不是苗人,”依蓮幽幽望著他︰“這些事情本來是不能對外人說的。可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不會害我們的!黑苗針對我們,其實是為了對付白苗和聖姑,也是因為我們九鄉十八塢的大頭領之爭!”

    “安姐姐?!”林晚榮大吃了一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依蓮嗯了聲︰“我們苗人,計有九鄉十八塢三十六連環,總人數逾十萬。歷代的大頭領皆出身白苗。德高望重,深厚愛戴!上代大頭領在臨終之前,指定聖姑繼位。只是那時聖姑在外漂泊,沒有及時返回,便說好由黑苗的扎果頭人暫時代領。”

    那時候安姐姐正率領著白蓮教,要為苗人謀天下大業,當然沒有時間返回了。不用說,一定是扎果要取而代之了。

    “阿林哥你這麼聰明,後面的事情應該能夠猜到了。”依蓮搖頭道︰“扎果頭人一心想成為真正的苗鄉大頭領,他上任之後不惜與官府勾結,排除異己,禍害苗寨,導致九鄉十八塢慘落成今天這個樣子。我阿爹在紅苗中深有影響,又不願听他指派,所以,我們映月塢就一再受他刁難,其他青苗、花苗各支系也都一樣。”

    “眼看苗鄉民不聊生、怨聲載道,鄉親們實在無法過活下去,長老們就私下商量,一定要請回聖姑重整苗寨。今年開春,由我和阿爹偷偷駕船,送一位長老北上了。”

    原來如此,林晚榮恍然大悟,難怪誠王府中,安姐姐匆匆離去,原來是苗鄉出了變故。後面的事情就不用說了,扎果在苗鄉經營多年,又與官府有勾結,安姐姐雖是正牌的大頭領,要扳倒他,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那聖姑相親,又是怎麼回事?!”他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問道。

    依蓮笑著道︰“扎果頭人雖心眼狹窄,唯獨對聖姑卻是情有獨鐘。聖姑在外漂泊多年,他也一直堅守未婚。看到聖姑孑然一身返回苗寨,他自然要一償夙願了!听說他就住在五蓮峰下,每日都要上到碧落塢去探望聖姑,一心逼婚!要說今年地花山節,大家都想看看聖姑會怎樣抉擇呢!”

    這個聖姑,一定是安姐姐無疑了!林晚榮再無疑慮,憤憤揮了揮手。

    依蓮看了他一眼,驚道︰“阿林哥,你不會真的要去與聖姑相親吧?我勸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全敘州的兒郎都盯著聖姑呢!”

    林晚榮嘻嘻一笑︰“我去看看,看看再說,沒準瞎貓踫上了死耗子,聖姑就喜歡我這樣的呢!對了,依蓮,花山節,你也要去地吧?!”

    少女嗯了聲︰“趕苗場是我們苗家地節日。寨子里的咪多、咪猜都要去的!”

    “好!”林晚榮豎起大拇指︰“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咪多?!說出來我給你參謀參謀!”

    “我不知道!”依蓮羞澀望他幾眼,搖了搖頭,偏首朝山下望,忽然驚道︰“咦,官差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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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一章 喬裝 禹巖

  果不其然,原本盤踞在進寨山路上的衙門官差,突然無聲退去了,連火把也悄悄的熄滅了,不知在搞什麼鬼。林晚榮嘿了聲,眼中冷芒閃過,沒有作答。

  「依蓮,依蓮!」寨下行來一個掛著柴刀的年輕咪多,四處呼喚著。

  是那個叫做坤山的苗族小伙子,依蓮站起身來打招呼:「坤山哥,我們在這裡!」

  坤山疾步行了過來,望著林晚榮笑瞇瞇的站在依蓮身邊,忍不住憤憤哼了聲:「依蓮,官衙的人退回去了,布依阿叔讓我來叫你!」

  「退回去了?!」依蓮皺著眉不解道:「阿林哥打死了姓吳的,官衙怎麼會就這樣走了呢?!」

  坤山搖搖頭:「那個姓吳的沒有死,只是臉上被砸開花,昏厥過去了,阿叔把他救醒,送回給官差了!」

  「沒有死?!」依蓮臉上紅了紅,她和阿爹都是苗醫,人的死活自然應該看的出來。只可惜那會兒事出突然,她心神慌亂之下,只顧著帶阿林哥逃跑,倒把這茬給忘了。望見林晚榮笑嘻嘻的樣子,少女猛地一瞪眼睛:「你是不是也知道那個姓吳的沒死?」

  「沒有,絕對沒有!」林晚榮急急擺手,與這苗家女孩相處了片刻,對她的性子也瞭解了個七七八八,這丫頭可是個要強的主:「我下手的時候只管打的痛快,哪會管他死活呢!」

  依蓮嗯了聲,嬌笑道:「那就好。阿爹叫我們呢,阿林哥,我們快回家!」

  她拉著林晚榮就要走,坤山急忙攔在她面前:「依蓮,阿叔只叫我喊你,可沒提起過這華家人!」

  小伙子對林晚榮深有隔閡,盯住他的目光極為不善,少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坤山哥。你這是什麼話。我們苗寨是這樣待客地規矩麼?要讓你阿爹德旺叔知道了。他又要揍得你滿山跑了!」

  坤山聽得不敢說話了,似乎極為懼怕。少女笑著安慰道:「坤山哥,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德旺阿叔的。但是你也不要為難阿林哥,他是個好人,沒有禍害過我們苗寨!你說是不是?」

  很顯然,苗家青年完全不是依蓮的對手。被她幾句話安慰的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多說了。林晚榮看的一笑,這個苗家少女看著柔弱,但在映月塢,也是個潑辣人物啊。

  布依老爹家的吊腳樓,在山寨的正中間,依著山坡的斜度豎起大木樁,在樁上建起兩層木樓。屋頂為雙斜面。最上一層貯藏糧食、雜物,吊腳樓下則堆放雜物、圈養牲畜。

  這些年官府苛捐雜稅嚴重,苗家人圈養地牲畜早賣光了。樓頂上貯藏糧食地雜物房也是空空如洗。布依與另幾個苗族老頭早就在門口候著了,見林晚榮行來,急急上前迎道:「映月塢歡迎遠方來地貴客!」

  這是苗寨的習俗,凡是有遠方貴客來臨,都要由全寨老少一起相迎,殺雞宰羊,由長者敬酒敬歌,以示尊敬。只是今夜情形特殊,官府來擾,性命有虞,所以依蓮才帶著阿林哥直接衝進了山寨,一切形式自然也就從簡了。

  林晚榮急忙雙手抱拳:「哪裡,哪裡,布依老爹和各位大叔太客氣了!」

  「三哥!」四德站在苗寨各位長者身後,正在對他招手。依蓮有些抱歉的看著他:「阿林哥,你的兩位朋友,我只找到了這一位,另一位不知到哪裡去了!」

  林晚榮急忙打了個哈哈:「沒事,那位高大哥是到山上放哨去了,過幾天就會來找我們的,你不用擔心!」

  隨著布依老爹進了吊腳樓,屋內雖簡陋寒磣,卻收拾的整整齊齊,乾淨幽潔,一個清秀的苗家婦女用竹盆端來清水,中間插著根樹枝,躬身放在林晚榮面前。

  「阿母!」依蓮急忙站在她身邊,指著林晚榮說了幾句。阿母打量著貴客,又在女兒耳邊輕輕言語,不知說了些什麼。依蓮神色一急,急忙指著他,嘰嘰喳喳了幾句,阿母地神色才好了些。

  這母女二人儘是用苗語交談,林晚榮一句也聽不懂,只是她們的眼光不斷的打量在身上,倒叫他一陣不自在。

  苗寨的規矩,他一個也不懂,依蓮阿母端了清水放在身前,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難道是叫我洗臉的?這樹枝又是幹什麼用的,當毛巾使的?他猶豫半天,終於鞠了一捧清水,正要往臉上潑去,依蓮咯咯笑著攔住了他:「阿林哥,這個是我們苗家風俗『去塵』,是專門歡迎遠道來的客人用地,不是洗臉地。」

  她拿起樹枝,沾上幾滴清水,拂在他身上,作「去塵」之意。林晚榮這才省悟過來,老臉一紅,急忙學她樣子,打了幾滴清水灑在身上。

  看著這華家人笨手笨腳的樣子,苗寨中人忍俊不禁,依蓮站在他身邊,更是哧哧笑個不停。林晚榮心中那個尷尬啊,無與倫比,好不容易「去塵」完畢,落在座上,布依老爹感激道:「客人,今天你仗義出手,為我們苗寨打抱不平,整個映月塢都感激不盡!」

  「哪裡哪裡,林某人魯莽,差點給山寨引來一場禍事,實在慚愧!」林晚榮抱拳歎了聲。

  他出手不輕,差點就將那姓吳的給活劈了,引來禍事倒確實不假,依蓮看著他自責地神色,忙道:「阿爹,那些官差無緣無故,怎麼會退走了呢?」

  布依此人看著干干首瘦瘦,不顯山不露水,但能成為映月塢的紅苗寨主,其精明幹練、老於世故自不用說了。布依老爹瞥了林晚榮一眼,意味深長的點頭:「應該是有貴人相佑吧!客人,你說是不是?!」

  「是嗎?!我不太清楚唉!」林晚榮厚著臉皮打哈哈。

  布依笑著道:「依蓮她阿母,還愣著幹什麼?貴客遠來。我們的清酒呢,快端上來!」

  阿母哦了聲,瞥了女兒一眼,又看了看丈夫,腳步遲遲不敢挪動。布依瞪她一眼:「怎麼了?!」

  依蓮「啊」了聲,緊抓手中地竹筒,面紅耳赤,急急低下頭去:「阿爹。我。我——」

  林晚榮一愣神。看到那繡筒便恍然了,原來依蓮送上山的清酒,是偷她阿爹的,現在早被他咕嘟幾口喝完了,哪裡還有?

  這個小阿妹啊!他心中感動的無以復加,急忙站起身來,將依蓮護在了身後:「老爹不用客氣。我一點也不渴!」

  望見女兒手中的竹筒和她藏在華家人身後那羞紅如血的臉頰,布依愣了半天,忽然搖搖頭,長長一歎:什麼不渴,你是早喝過了!!

  老爹沉默了半天,什麼都不說,只把眼光打量在他身上,彷彿要把他看穿。

  林晚榮受不了他那毒辣的目光。急忙道:「對了。布依老爹,從咱們這裡到五蓮峰碧落塢,走路要多長時間?!」

  「走就近的山路。雖然險峻了點,也就四五天地腳程吧。」布依老爹望他一眼:「客人,你也是要去五聯峰,參加花山節吧?」

  林晚榮怎好意思說是去和聖姑相親地,急忙訕笑:「哪裡,哪裡,我就是去看看!」

  苗族長者點頭道:「正好,我們寨子裡地咪多、咪猜們都要去,好幾十人呢,不如你們一道上路吧!九月初三,算算日子也沒幾天了,明天一早就該出發了。」

  林晚榮在敘州府中本就是無頭蒼蠅,正愁找不到路,聽說這麼多人一起去,正中了心懷,欣喜得急忙點頭。

  「客人你今天打了縣丞的兒子,」布依皺了皺眉:「穿這一身華服與我們走在一起,實在太扎眼了。若不嫌棄的話,不如就換了苗裝上路吧。」

  換上苗裝?這個主意實在好!林晚榮一拍巴掌,笑道:「那好,我也做一回苗家的咪多!老爹,坤山,你們可要多照應我啊!」

  在這個時代,苗人久受壓迫,社會地位極低,一般的華家人怎會穿上苗裝扮作苗人?但是在林晚榮心裡可沒這種想法,大華百族而居,和睦相處,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豈能因夷華差異而將人劃分為三六九等?

  他答應的如此爽快,倒是出人意料。依蓮欣喜不已,布依笑了笑,坤山卻是瞪著眼哼了聲。

  老爹看了女兒一眼:「丫頭,這次去不去?!」

  「我,我不知道!」依蓮低頭,一轉身跑了。

  布依哼了聲,望著林晚榮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時辰也不早了,請客人先歇息吧。」

  按照苗寨的規矩,迎接遠客本來還要大排筵席地,只是一來映月塢實在窮的揭不開鍋了,二來布依老爹心裡有氣,這最重要的一步索性給免了,直接安排貴客睡覺去了。

  兩層的閣樓,布依一家住在樓下,樓上留給客人了。房間倒也安靜整潔,在暖和的乾草上鋪了褥子,十分舒坦。

  想著明日一早便要出發去五蓮峰,林晚榮心裡又是興奮又是焦急,反而睡不著了,索性推開房門出來。

  吊腳樓依山而建,在頂樓一抬腳,就能跨到山坡上。清冷的月光灑落林間、地上,清涼一片。

  「阿林哥!」身後響起聲溫柔輕喚,他轉過頭來,依蓮手中捧著一套苗家的男子衣裳,笑意吟吟的望住他。

  「是依蓮啊!」林晚榮笑道:「天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少女搖了搖頭:「明天要趕早出發,阿母要給我收拾好多東西!這是阿爹地衣裳,你要不嫌棄地話,就穿上看合不合身?」

  這衣裳折得整整齊齊、稱稱妥妥,還有些艾草的清香,林晚榮一愣神,布依老爹的衣裳?他那麼瘦,我能穿地上麼?只是事實與他想像中差的甚遠,這衣裳就彷彿是嶄新的,穿上身來,不大不小,不長不短,剛剛正好。

  依蓮似乎能看透他的驚訝,忍不住笑道:「這是阿爹年輕時的衣裳!告訴你吧,我阿爹年輕時候可俊了。長地和你一樣高,笑起來也和你一樣好看,九鄉十八塢的咪猜都喜歡他——」

  不會吧,林晚榮瞠目結舌,看今天的布依乾乾瘦瘦的模樣,難道當年的他也和今天的我一樣的風流倜儻、瀟灑不凡?這反差也太大了吧!

  「這麼說,布依老爹還是個萬人迷了?」他笑著點頭,得意洋洋的轉來轉去。打量自己穿上苗裝地模樣:「那你阿母又是怎樣征服你阿爹地?!」

  他用征服這個詞。頓叫少女噗嗤一笑。卻是誤打誤撞說對了。原來苗族許多都是一夫單妻地小家庭,財產大多由男子繼承,但主婦在家庭中卻享有很高的權力和地位,也不乏河東獅的典範。

  依蓮望著他穿苗服的樣子,咯咯輕笑:「我阿母當年也是百里聞名的俊俏咪猜,她唱的山歌,能引百鳥來朝!阿爹一聽到她唱歌。就什麼活都不幹了,柴也不打了,船也不撐了,連飯都不吃了,躲在她的吊腳樓後聽她唱,有一回,愣是藏了三天三夜沒下山!我阿母發現了他,看他可憐。就送給他一碗黍米飯!誰知阿爹吃完飯。賴著不走,還躲在山上一動不動,我阿母沒有辦法。就只得每頓給他送飯。後來就——」

  林晚榮哈哈大笑,這苗家人地戀愛還真是精彩,最樸實,也最浪漫。

  他剛穿上苗服,新奇不已,在衣服上下亂摸,目光落到腰間。頓時奇道:「咦,這條腰帶好別緻啊!」

  依蓮輕聲道:「是很別緻,不過你可要當心了!」

  「當心?當心什麼?」林晚榮睜大了眼睛。

  少女羞澀一笑:「這個叫做玉帶,按照我們苗家習俗,如果男女雙方中意,就會互贈腰帶作為定情信物!所以啊。這玉帶。你要送給自己喜歡地咪猜才是!別的咪猜送你玉帶,你要不喜歡。就千萬不能收!」

  原來是這麼回事。苗家的規矩真多啊,一不留神就會擺烏龍!林晚榮抹了抹腦門子上的汗珠:「這樣說。你地衣裳上也有一條玉帶了?」

  依蓮點了點頭。臉上浮起幾抹鮮紅。細心為他整理好苗裝,又默默地打量一陣。才微笑道:「難怪阿母說,阿爹穿這衣裳最好看呢,我現在才懂了!這身衣裳,也就阿爹成親時穿過一次!」

  「不會吧?!」林晚榮嚇了大跳,急急把衣裳往下扒,依蓮趕緊阻止他:「你幹什麼?!」

  林晚榮忙忙擺手:「依蓮,這可使不得,折煞我了!」

  少女搖搖頭:「這是我們山寨最好地衣裳了,我求了阿母好久,她才捨得拿出來地!你要不穿,我就不知道給你找什麼衣裳了!」

  「這,這——」阿林哥目瞪口呆。

  依蓮噗嗤笑道:「阿林哥,你知道我阿母見你第一面地時候說什麼嗎?!」

  她們娘倆那會用苗語嘀咕了半天,鬼才知道說什麼呢。見他搖頭,少女嘻嘻道:「她說,看你地面相,就知道你是個最詭計多端地華家郎,準是油嘴滑舌、吊兒郎當,不是什麼好東西,叫我不要上你地當、不要受你地騙!」

  阿林哥那個汗啊,刷刷往下流!這位唱山歌地阿母,真的是火眼金睛啊,看人那叫一個准。

  「我跟阿母說,不是那樣地,你是好人,我心裡知道!我把你地事情對阿母講了,阿母說,那就更不得了了,你這個華家郎,會吃人不吐骨頭的,可把她嚇壞了,咯咯——」

  少女笑得前俯後仰,林晚榮抓耳撓腮,老阿母怎麼把我想地這麼不堪呢,什麼吃人不吐骨頭,我是那樣壞地人嗎?我和依蓮可沒有什麼,很純潔地朋友關係!

  依蓮看他愁眉苦臉模樣,好不容易才停止了笑:「阿林哥,你就放心吧,這衣裳壓在箱子底很多年了!自阿爹成親時穿過一次,阿母就再也不許他穿了!」

  「為什麼?!」他愣了愣。

  「阿母說,怕阿爹穿上這衣裳,又勾搭別的咪猜!」

  啊?!林晚榮傻了,布依老爹真有那麼大地魅力?!苗家人還真是有趣。他呵呵大樂:「要真是這樣,那我說什麼也要穿上一穿了!」

  依蓮輕道:「那你也只能穿一次啊!」

  掛上柴刀,來回走了幾步,耀武揚威地,還真是有那麼點苗家咪多的氣勢,少女笑著點頭。

  林晚榮忽然想起一事:「對了,依蓮,布依阿爹問你去不去花山節,你怎麼說不知道呢?你不是跟我說過要去的嗎?!」

  依蓮臉頰紅了紅:「往常阿爹逼我嫁人,趕著我去花山節,我從沒去過!這次本來也不打算去的。只是阿林哥你們沒人引路,我就去看一看了!」

  原來和我一樣,都只是去「看一看」的!林晚榮哦了聲,神秘兮兮道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在寨子裡有了喜歡地人,才不想去花山節的!嗯,坤山這小伙子不錯,和你很配!」

  「坤山?」少女搖頭道:「怎麼扯到坤山哥身上去了?我打小和他一起長大,他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就你會胡猜亂想!阿林哥,我要喜歡一個人地話,他就要像我阿爹那樣,與眾不同!」

  布依老爹還真成了偶像啊!林晚榮哈哈大笑。越與苗家人相處,就越覺得他們的可愛之處。

  山寨寂寥,月色如水,悠悠地微風吹過,讓人心曠神怡。在這裡感受到地心靈地安詳和平靜,是別處無法給予地。

  林晚榮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依蓮,你是苗鄉的百靈,能不能教我唱唱山歌?!」

  依蓮眨了眨眼:「你要學唱歌?哦,我明白了,說來說去,你還是要去花山節對歌!阿林哥,你在我們苗鄉,真的有中意地咪猜了?!你為了她,要學唱歌?!」

  「我很嚴肅的跟你再說一次,我中意的咪猜是聖姑——瞧瞧,你又不信了吧?!」

  你還真嚴肅!依蓮摀住唇咯咯笑個不停:「這也算是你中意的人?全苗鄉的咪多,誰不喜歡聖姑?!好了,好了,你想學我就教,不要找那麼多理由!不過別人都是六歲開始學,你現在都長這麼大了,我可不敢保證教成什麼樣!」

  他嘻嘻一笑:「盡心就成,估計聖姑也沒指望我能唱成個百靈鳥!」

  「口口聲聲不離聖姑,倒像真的似的!」依蓮小聲嘟囓了一句,憤憤跳了起來:「要學唱歌,明天請早!我走了!」

  她說走就走,步伐快捷,樓板蹬的咚咚響,林晚榮無奈搖頭,頗覺好笑。

  霧氣濛濛,山與水早已掩映在夜色中,看不分明。明早就要啟程去五蓮峰了,與安姐姐已近在咫尺!如此美好的夜色,她在做什麼呢?

  依蓮小阿妹,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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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3 19:53: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四二章 騙了老實人

    天上有雨下不落,

    阿妹有話不敢說。

    害死人的俏阿哥,

    你來聽聽妹心窩……”

    迷迷糊糊半醒半睡之間,就聽山樑上傳來清脆的情歌,往窗外瞅了幾眼,皓月當空,繁星滿天,才四更不到時分,苗家人就都已起來了,家家戶戶點著燈,吊腳樓上炊煙裊裊昇起,一派繁忙景象。

    想起昨夜說過,要跟依蓮學山歌的,急急爬起來,囫圇穿好衣服,一個跨步,從吊腳樓直接躍上山坡。

    少女站在山崗上,看了他一眼,又別過臉去:“哼,你來晚了!”

    林晚榮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這個,這個,你也太早了點吧!當然也怪我,頭一次住苗鄉,昨天晚上太興奮,一時沒睡著,這才起的晚了些!”

    “想聖姑想的吧?”依蓮笑著道。

    這丫頭猜的真準,不過我說了你也肯定不信,他哈哈笑了幾聲,算是糊弄過去了。

    “阿林哥,我們苗族的情歌,講求的是淺顯直白,不管什麼話,祇要你敢唱,就有人敢聽。曲調都大同小異,倒不難學,這幾天在路上我慢慢教你。”

    授課這就開始了,依蓮循循善誘道:“難就難在歌詞上了。這些山歌都是先祖一輩一輩傳唱下來的,阿母能記住一千首,我到現在只能記住六百多。我把我知道的都教你,你可要記好了!”

    六百首?我的媽呀!林晚榮吐了吐舌頭,縮回了腦袋。依蓮咯咯笑道:“你能記多少就記多少吧。反正也沒指望你唱成百靈!”

    這丫頭倒是原話奉回了,林晚榮搖頭一笑,目光落到她臉上,見她眼睛睜得大大,裡頭佈滿血絲,頓時驚道:“依蓮,你,你昨夜沒有休息?”

    少女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阿母要幫我收拾東西。要烙餅準備乾糧。她一夜沒安歇。我怎麼能睡呢?這寨子裏要去參加花山節的咪多咪猜們,誰家都是如此!”

    難怪你起的這麼早呢,林晚榮頓時急了,拉住她就走:“今天別教了,先回去睡覺!我跟你說依蓮,身子骨是自己的,別人說再多的好話也沒用。自己疼惜自己才是真。你明白沒有?”

    “嗯!”依蓮甜甜一笑:“阿林哥,我聽你的!”

    回到屋中,依蓮悄悄鑽進了房裏。布依夫婦早已起來了,望見客人穿苗裝的樣子,都有些贊歎。阿母笑著言了幾句,布依老爹翻譯道:“依蓮阿母說,客人你穿上苗裝,也是十裏八鄉的俊咪多!”

    “是嗎?”俊咪多聽得眉開眼笑。急忙抱拳:“阿嬸太客氣了。我穿地再俊,也比不上老爹當年啊!”

    阿嬸笑著看了丈夫幾眼。

    “依蓮這丫頭!”布依老爹苦笑,緊握住他地手。語重心長道:“客人,這一路之上,就麻煩你多多照顧依蓮坤山他們了。”

    “哪裡哪裡,互相照顧了!”客人大言不慚地打著官腔。

    老爹搖頭道:“客人太客氣了!坤山依蓮他們,都還是些孩子!可你不一樣,你打那姓吳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這雙手,不是養尊處優的,是提過刀的!”

    林晚榮心中暗驚,苗鄉能人多啊!這個老爹外表平和不顯眼,內裏卻是觀察細微,難怪能成為紅苗首領呢,有這樣的人相助,苗鄉才能治理好啊!

    “放心吧老爹,”他再也不敢輕慢了:“我林某人算不上什麼善人,但也絕不是禍害好人的人!我不會讓坤山依蓮他們受欺負的!”

    說了幾句話,便聽一陣銀器叮噹輕響,自裡屋緩緩走出一個少女,林晚榮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

    這少女穿著一身嶄新地苗裝,清眉秀目,美麗可人。她才沐浴過,明晃晃的銀飾串成一個光澤璀璨的圓,綰住濕漉漉的長發。頭上、頸上、胸前、手腕處處都鑲嵌了銀飾,淡淡的銀輝,映得她肌膚晶瑩,面如美玉。她腰間纏著一根潔白的玉帶,雖沒佩銀飾,卻在中間繡了一雙紅色的蝴蝶,活潑可愛。

    “依蓮,你真漂亮!”林晚榮發自內心的贊歎。

    盛裝打扮過地少女面帶暈紅,急急躲在了阿母身後。

    “那是當然了!”布依點頭,臉上很是得意:“我們家依蓮也是十裏八鄉出了名地俊俏人!要去參加花山節,當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這可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節日!”

    相親嘛,當然重要了。林晚榮嘿了一聲,滿是疑惑道:“不過,老爹,穿著這麼多銀器上路,那個,是不是太招搖了些?!”

    老爹哈哈大笑:“客人,你是不瞭解苗家地風俗啊!我們苗人喜歡銀飾,因為它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純淨。自打女兒一出生,我們就要省吃儉用,為她積攢銀子。待到重大節日和出嫁時,要把積攢多年的銀飾全部為她穿上,穿的越多越榮光,這是規矩!祇是苦了我們家依蓮,這些年日子不好過,就給她添過一件銀鐲子,賸下的,都是她阿母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也沒幾件,寒酸的很!”

    果不其然,細細觀察,依蓮身佩的銀飾,大多已有磨損的痕跡,顯然是流傳多年了。見父母眼眶發紅、傷感不已,少女急忙道:“阿爹,阿母,女兒不要銀圈、不要銀鐲,就只希望您二老健康長壽,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林晚榮急忙附和:“老爹阿嬸,依蓮說的對,銀子沒了可以再掙,幸福健康卻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妳們相信我,苗鄉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等到依蓮出嫁的那天,說不定妳們家已經有了好多好多的銀飾,堆得妳們都抬不!”

    “阿林哥——”依蓮羞得跺腳。布依夫婦受他寬慰,倒也樂開了懷。

    時辰不早,映月塢二三十個年輕地小夥姑娘聚集在了一處。咪猜們個個披著銀飾,臉色興奮羞紅,美麗可愛的緊,所有的咪多,看的眼都不敢眨了。叮叮噹噹的銀飾輕響,在父母的囑託和期盼中。眾人沿著山路出發了。

    映月塢地處敘州府的週邊。距離筠連縣的五蓮峰很有些遙遠。依蓮他們選擇地是抄近地山路,雖崎嶇難走,但在這些苗家男女眼裏,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倒把林晚榮和四德這兩個走慣了平路地人,好好為難了一番。

    這群人中間,依蓮雖是個柔弱的女孩。卻因作風潑辣、個性堅定,當之無愧的當起了頭目,大家都服她,連混小子坤山也要聽她的。

    林三和四德本是兩個假咪多,但大家都是年輕人,嘻嘻哈哈混在一起,過不上片刻也就相熟了。

    林晚榮為人沉穩,又經歷豐富。能說會道。說笑話一個頂倆,講故事更是一套一套的,什麼風花雪月、刀光劍影。信手拈來,還不帶重樣的,都是咪多咪猜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姑娘小夥聽得眼光直閃、心神嚮往,個個搶著跟在他身邊,與他說話。

    聽說他要學山歌,不僅依蓮教地勤快,咪猜們也都把拿手絕活傳授給他,只可惜阿林哥在這方面實在是天賦有限,學了這個忘了那個,倒引來諸人的笑話。

    苗家的姑娘們愛乾淨,每天傍晚都要尋找一處山泉戲水洗衣,清理銀飾,其它的咪多就只能握住柴刀守在四周放哨。

    聽著姑娘們的笑聲,小伙子大多心裡癢癢的,倒是林晚榮最沉得住氣,一來他滄海多了見怪不怪,二來也覺得這樣平靜的生活真的是一種享受。聽著苗家少女水中嬉鬧放歌,遙想昔日北上在死亡之海中地生死輪劫、漫漫征途,分明就是天壤之別,還有什麼不知足地呢?

    氣質這個東西,本是日積月累、性格沉澱的產物,他的經歷天下無雙,大悲大喜從沒少過,可謂寵辱不驚。那遠超常人地沉穩和淡定,倒是更引這幫年紀不大的苗家男女的追捧,一到晚上就迫不及待的點燃篝火,興高采烈的圍在他身邊,聽他胡侃,其樂融融。

    少女依蓮最喜歡這樣的時候,每當夜晚坐在他身邊,聽他嬉笑怒罵講故事,笑得前俯後仰的同時,卻有種不真實的錯覺,仿佛這些故事都是阿林哥的親身經歷。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一直很想弄清楚,祇是缺乏膽量去問罷了!

    如此這般,在險峻的山中連行了五日,夜伏晝出,腳上都磨出了泡,卻還沒見著個集鎮的影子。苗家的姑娘小伙子們倒還不慌,林晚榮卻是著急了,趁著歇腳的功夫,拉住少女道:“依蓮,什麼時候到筠連縣啊?!”

    “快了!”依蓮輕輕一笑,從包袱中取出乾糧,挑了最大的一塊送到他手中:“阿林哥,給你吃這個!”

    林晚榮身上帶的點心,早在苗寨中就讓依蓮分發了,這幾天的乾糧,全賴臨走之前依蓮母女連夜烙的野菜餅子了。他本是粗生粗養慣了的,在沙漠裏什麼沒吃過,這些自然不在話下。

    依蓮見他吃的香,欣喜不已,急又將盛滿清水的竹筒遞給他:“阿林哥,我問你件事!”

    “嗯!”

    “你從前是幹什麼的,怎麼知道那麼多事情呢?!”

    “我從前啊,”他抹了抹嘴角漏下的清水,得意笑道:“我從前是個小廝,專門坑蒙拐騙,還勾引人家小姐!”

    “淨說瞎話,我才不信呢!”依蓮咯咯嬌笑。

    蒼天那,大地啊,為什麼我說真話從來就沒人信呢?反而說假話的時候,從者如雲、趨之若騖!難道真的是我太壞了?他心中悲哀不已。

    依蓮睜大了眼睛望住他,輕輕道:“阿林哥,你要是能永遠留在苗寨,那就好了!”

    林晚榮瞳孔驀然放大,呆呆望住她身後,嘴角直抽搐,腿都開始打顫:“依蓮,你,你別動!”

    “怎麼了?”少女不解道。

    “噓,”林晚榮咧了咧嘴。緩緩站起身來,渾身都在顫,他忽然一伸手,急急將依蓮拉到了身後:“快,快走!”

    一條猩紅的信子自少女身後地樹林中吐出,露出個三角腦袋,渾身漆黑中帶著星星點點,竟是條六七尺長的大蛇。盤在灌木上。緩緩往外探頭吐信。

    望著他打顫的身子。依蓮眨了眨眼:“阿林哥,你怕蛇?”

    “不,不,不,不怕!”

    少女抿嘴偷笑,瞅準那蛇身,玉手忽如電般伸出。又快又疾,正掐住蛇身七寸。

    “吱——”毒蛇吐信,芯子瞬間伸得老長,林晚榮啊的大叫一聲,雙手抱頭,臉都嚇白了。

    依蓮嘻嘻一笑,將那盤住的蛇身自樹上取下,遞到他跟前:“阿林哥。這是劇毒青信子!別怕。你摸摸看,它很乖的!”

    劇毒青信子?看依蓮拿蛇像切菜似的,他心裡噗噗直跳。哪還敢伸手摸。這倒不是他膽小,戰場上被幾千人幾萬人圍住,他也沒皺過眉頭。實在是人有逆鱗,人生在世,總會有些懼怕的東西,作為一個華家人,怕蛇也不是什麼丟醜地事。

    “膽小鬼!”青年坤山見依蓮對這華家人好地不同尋常,早已看不慣了,此時見他怯懦地樣子,不屑的哼了聲道:“華家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依蓮,不要管他!”

    林晚榮眉頭一皺:“坤山兄弟,為什麼說華家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難道不是

    坤山憤憤道:“那天寨子裏的一幕你沒看到?華家人魚肉鄉里,什麼時候有過一個好人?”

    林晚榮搖搖頭:“華家人的確有很壞的,可是一人壞,就能代表整個華家民族都壞嗎?那天來寨子裏欺負人的,除了官府,還有黑苗,那可是苗家自己人!要按照你這種推論,難道苗家也都是壞人?依蓮是壞人嗎?布依老爹是壞人嗎?我們這裡的大傢伙,難道都是壞人?”

    “這——”論起嘴皮子,天下誰人是林三地對手,坤山瞠目結舌,不敢回答。週圍的苗家男女,見他們起了爭執,早已圍了上來。聽他一連幾個反問,皆都垂眉沉思。

    “好人和壞人,不是以民族來區分的!每個民族都會有好人,也會出敗類,這是人性使然!華家和苗家不是仇敵,打老祖宗起,我們就是唇齒相依的兄弟姐妹了,大家同靠一片青山綠水,世代生息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祇有相親相愛、同幫互助,才能把家園建設好,才能讓華家苗家所有的骨肉同胞都過上好日子!”

    他的口才沒得說,這些都是苗寨裏的年輕一代,本來對華家人成見極深,祇是聽他口中的好日子誰不喜歡,被他一蠱惑,倒是心生出些嚮往。一個咪猜怯生生道:“可是,現在總有華家人欺負我們,阿林哥,這個怎麼辦?”

    林晚榮點頭微笑:“等著瞧好了,那些魚肉鄉里地壞傢伙,不管是華人還是苗人,一定會有人收拾他們地!到時候,只怕大家又要穿上銀飾,再過一次節日了,各位咪猜,要把妳們的銀子都收好哦!”

    姑娘小伙子們齊齊笑出聲,基於這幾天來他在諸人中間建立的威望,大家對他有著說不出地信服。

    “阿林哥——”依蓮緊靠在他身邊,呆呆望著他,只喚了一聲,便不知說什麼了,雙眸帶著水霧,連手中吐著紅信的青信子都忘了。

    “咦,咦——”林晚榮嚇得直咧嘴,急急跳開幾步,指著她手中的蛇,小心翼翼道:“依蓮,能不能先把這個玩意收起來,我,我有點暈蛇!你也別玩了,小心被它咬著!”

    眾人放聲大笑,阿林哥膽小害怕的樣子,與方才慷慨陳詞的情形,完全是兩種模樣,這個才是真真切切的阿林哥,招人喜歡的阿林哥!

    苗家人生在山林、長在山林,幾乎個個都是玩蛇弄蠍的高手,依蓮是山寨裏的苗醫,更是此中翹楚,聞言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我知道了,原來阿林哥是怕蛇的。這下我可明白了,咯咯,以後你要敢欺負我,我就抓幾條菜花蛇咬你!”

    “菜花蛇是什麼蛇?”林晚榮大驚失色:“很毒嗎?!”

    “毒,很毒!”幾個咪猜大笑著眨眼:“比我們依蓮還毒!”

    “死妮子!”依蓮滿臉紅暈的罵了聲,少女們嬉鬧成一團。

    說起毒,林晚榮沉默了,良久才拉拉苗家少女的衣袖,輕聲道:“依蓮,跟你打聽一個事情!”

    “嗯!”望見他鄭重的臉色,少女也不敢玩笑了,急忙點了點頭。

    “妳們苗寨裏,有沒有一種毒藥,能讓人身中劇毒,起初完好無損,待到五六個月之後,突然毒發身亡的?!”

    “有,當然有了。用不同的藥物搭配,最起碼可以配成上百種你說的這種毒藥!阿林哥,你問這個做什麼?”

    林晚榮一把握住她的手,急道:“那有沒有快速解毒的辦法?我有一個非常非常要緊的人中了毒,危在旦夕啊!”

    依蓮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這要看那下毒之人,到底用的何種毒藥。藥性不同,就要用不同的解法,有的尋常,有的特殊!”

    用的什麼毒藥,祇有安狐狸知道,如此說來,這毒非她莫能解了?他默默一嘆,不言不語。

    “阿林哥,你這個要緊的人,是位咪猜嗎?”依蓮小心翼翼道。

    “嗯!”

    “她好看嗎?”

    “好看!她是個既聰明又有點傻的小妹妹!”

    依蓮沉默了一陣,忽然輕輕道:“阿林哥,對不起!”

    “對不起?為什麼?”林晚榮不解道。

    “因為,”少女低下頭去,小聲嗯嗯:“因為我騙了你!”

    不會吧,林晚榮眨眨眼:“騙我?騙我什麼?我既無財又無色的!”

    依蓮噗嗤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眼下我們已經在筠連縣境了,從這裡下了山就是市集!我,我故意引你在山上多轉了一天!”

    “為什麼?!”林晚榮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依蓮嘻嘻道:“因為我和阿母打賭,她說你這個人心眼多,誰也騙不了你!我偏就不信。所以我就試試——嘻嘻,這下阿母無話可說了,阿林哥你真的是個好老實的人哦!”

    不會吧,阿林哥愕然張大了嘴巴,不知該說什麼好!連依蓮小阿妹都會來騙我了,老實人還真是做不得啊!

    “阿林哥,你是不是怪我?”見他久久不說話,苗家少女嚇得睜圓了眼睛。

    林晚榮哈哈大笑:“怪——怪你把我當成了老實人!”

    依蓮如釋重負的咯咯嬌笑,拉住他手道:“我們這就下山去了!到了筠連,五蓮峰就近在眼前。阿林哥,你的夙願可要得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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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3 19:54: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四三章 五蓮峰下

    筠連縣位于五蓮峰下,恰逢川三省交界處,苗家最盛。進了筠連縣城,果然處處人頭攢動,銀飾叮當亂響,到處都是穿著盛裝的苗族男女,從四面八方趕來參加花山節的。

    縣城不大,其繁華程度與江南各地自無法相比,只是今日恰逢苗家盛會,到處都是趕集的人群,那熱鬧也不下于京城的鬧市了。

    映月塢的男女青年,許多還是第一次來到這樣鬧騰的集市,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東看看,西望望,歡喜的手舞足蹈。

    依蓮倒真是有些頭人的意思,一路上不斷招呼著兄弟姐妹,提防他們走散了,誰在最前誰在最後,遇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待人也是落落大方。林晚榮看的暗樂,這丫頭精明干練,假以時日,說不定就是第二個安姐姐!

    “阿林哥,你看,那就是五蓮峰了!”

    依蓮的一句話提醒了林晚榮,他急忙放眼遠眺。只見正西方向,五座山峰從低到高依次排列,就如同盛開的五瓣蓮花,五蓮峰的名字想來就是由此而來。

    這五蓮峰本是隸屬于,蓋因筠連在其峰下,兩省交界處,安姐姐按照敘州苗人的習慣,稱己為川苗。

    “‘五峰排比插雲中,荷花不裂四時風’,好一個五蓮峰啊!”他眼巴巴的瞅了半天,有些難為情道︰“依蓮,到底哪個是碧落塢,我怎麼看不見?!”

    依蓮偏過頭︰“隔得那麼遠,你就是千里眼也看不到啊!去了才知道嘛!”

    對啊。去了才知道!這一語倒是提醒了林晚榮。後天就是九月初三了。我正該先上峰瞧瞧才是。

    依蓮見他蠢蠢欲動的樣子。似乎看穿了他地心思。撇撇嘴道︰“那碧落塢可不是誰都能上去地!有忠心耿耿地白苗守衛。峰下還有扎果頭人駐扎。閑雜人等哪能接近?你沒瞧見麼。就在這筠連縣城內。已經遍地是黑苗了!”

    苗家各支系地區別。就在他們衣裳繡著地絲線顏色上。一般白苗竹白。紅苗竹紅。依蓮這一提醒。林晚榮頓時注意到了。熙熙攘攘地苗人中。竟有三四成是竹著烏線地黑苗。看來依蓮說地不錯。這個扎果頭人是勢在必得啊!而布依老爹叫他改穿苗服,更是有先見之明。

    “閃開。閃開!”.揮舞著皮鞭。將人群驅趕至側。稍微躲不及地幾位咪猜。已被皮鞭狠狠地抽在了身上。方才還熱鬧地集市。頓時哭喊聲響成一片。周圍苗人瞪著眼楮。握緊柴刀。恨不得把牙齒都咬下來。

    長長地官兵隊伍開過。中間有八名轎夫抬著一頂大紅地官轎。不疾不徐行進。轎後各色官員雜役。亦步亦趨。小心跟隨。隊伍直拖了百丈來長。

    四德被人群擠得差點透不過氣來,忍不住哼了聲︰“這是哪里來地官老爺。架子倒是不小!”

    “噓!”旁邊一名似是看熱鬧地華家老頭急忙拉扯他。緊張道︰“小咪多。你不想活了?這是我們敘州府地聶大人啊!”.

    :.:|遠清官放敘州之前。曾是誠王地得意門生。誠王父子倒台之後。朝中勢力被皇帝清洗。只是這大人地處偏遠苗寨。也沒听他有過什麼壞官聲。這才被吏部保留了下來。

    林晚榮來敘州之前。這些都已打探清楚,也做了相應的準備。要不然怎敢學那強龍過江!

    想想金沙江岷江地天險。差點將自己都攔在了門外,難怪听不到這廝地差評呢。林晚榮苦笑。一個不肯為老百姓架橋修路謀福利地父母官。姑且不論其人品怎樣。最起碼他不稱職!

    “大叔。我看這位大人。好像很正派地樣子啊!”林晚榮故作不解。朝那老頭笑了笑。

    “正派?”老頭莫名其妙地望著他︰“咪多。你真地是苗家人嗎?這位大人是有名地天高三尺。不要說是苗家了。就連我們華家也恨——咳。咳——”

    老頭匆匆住了口。林晚榮抬頭望去。只見幾個黑苗青年正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無所事事地樣子。

    娘地。還有暗哨啊!林晚榮冷哼了聲。這才體會到安姐姐地良苦用心。狐狸姐姐請他到苗寨來。只怕不單是為了招親這麼簡單。小小一個敘州。水深著呢!

    坤山依蓮一眾苗家青年男女。望著聶遠清地轎子耀武揚威、揚長而去。臉色漲地通紅。敢怒不敢言。

    好不容易通過幾天地相處。讓他們消除了些對華家的仇視。卻被這個遠清瞬間就翻倍地找了回來。林晚榮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阿林哥。今晚我們就宿在西城外吧!後天一早就上山去!”依蓮見他臉色不好看。小心翼翼說道。

    林晚榮本想請大家住店地。但一想。參加花山節地苗人去住店。這不是開玩笑麼?他急忙嗯了聲。對四德打了個眼色。

    四德機靈無比,去了一會兒,回來時。手中提著兩個碩大地袋子。打開來。卻是些精巧地小吃糕點。還有些姑娘家喜歡地頭飾胭脂水粉。裝了滿滿兩袋子。

    山寨里出來地都是些窮人家地孩子。在大街上逛了半天。口水流了不知多少。十八九歲地大姑娘小伙子,愣沒人能掏出一個銅子。林晚榮雖不是善人。卻也看地心里難受。

    依蓮急忙道︰“阿林哥。你這是干什麼?”

    “你不許插嘴!”阿林哥臉色一板。依蓮這個丫頭個性極強。被她一搗活。準得亂套。索性剝奪了她地權力。

    他輕易不板臉,但一垮下臉來就氣勢駭人。依蓮嚇得不敢說話了。

    林晚榮將那糕點一一遞于諸人手中。又將胭脂水粉塞到咪猜們手里︰“今天是我請我地兄弟姐妹們吃糕點。誰也不許推辭。要推了。那就是不拿阿林哥當朋友!誰要是不拿我當朋友。小心走路遭雷劈、逛街被人踢、吃飯盡拉稀——”

    他地詛咒實在太惡毒了。眾人听得面面相覷。不知該要如何回答。只好拿目光偷偷打量依蓮。

    依蓮心中酸酸。又想哭。又想笑。望著他堅定地神色。喃喃道︰“阿林哥。謝謝你。你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他媽好個屁。我地銀子都堆在家里爛掉了!活了兩輩子。他頭一回因為錢多而深深羞愧。

    既然依蓮都開了口。又是阿林哥請客。眾多咪多咪猜自是喜不自禁。嘗著可口地糕點。打量著手中地彎刀頭繩發卡這些小玩意兒

    聲響成一片。

    林晚榮也嘗了塊糕點。直覺世間從來沒有過這樣地美味。竟把巧巧的手藝也比了下去。難怪凝兒愛拿著我地銀子大撒把呢。這滋味真是無與倫比。她比我看得開啊!

    別地咪猜都分發了胭脂水粉。唯獨依蓮兩手空空。林晚榮笑著從袋子里摸出個小瓶塞進她手里︰“依蓮,這是給你地!”

    淡淡地芬芳沁入鼻孔。讓人一聞就再也不忍釋手,少女摩挲著小瓶,喜不自禁︰“阿林哥。這,這是什麼?”

    “這個叫香水。也就是女子用地水粉。你拿回去那個山洞里好好藏著!”想起那夜依蓮偷偷藏起來的劣質水粉。林晚榮忍不住打趣道。

    依蓮臉上一紅。忐忑不安道︰“這個香水,是不是很貴?!”

    “不貴!”林晚榮鄭重搖頭︰“才十文錢,還抵不上送她們地頭繩呢!”

    “阿林哥。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依蓮雙眼蘊積著淚水。輕輕道。

    他怎好說是在替那姓聶地王八羔子贖罪。唯有嘆了口氣,無奈道︰“因為我們都是兄弟姐妹。讓大家吃不飽飯、穿不起衣裳。那是大大地罪過!你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地!”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光靠幾頓飯幾塊糕點,解決不了苗寨地問題,最重要的是要抓住根本。

    咪多咪猜們歡笑成一團,四德這才抽空向他稟報︰“三哥,咱們蕭家的香水。你猜這敘州賣多少銀子?”

    “多少?”

    四德伸出五根指頭在他面前一晃。嘖嘖道︰“五百兩銀子。還獨此一瓶!”

    五百兩?林晚榮倒抽了口冷氣。幸虧獨此一瓶留給依蓮了。要是給姑娘們一人送一個。老子帶地家當就要敗空了!善哉,善哉!

    其實這暴利地源頭,要真論起來。還就是他一手造成地,這才叫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與苗寨諸人瞎逛了一會兒,正要出到城西找個地方落腳,忽覺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回過頭來,就見一個黑臉地漢子嘿嘿笑著站在面前,

    “高大哥!”林晚榮驚喜得跳了起來。

    老高打量著他,嘖嘖直嘆︰“林兄弟,你這衣裳穿地,真是苗寨地潘安啊!”

    我是潘安,那布依老爹就是宋玉了。他呵呵大樂,見老高對自己眨眼,知道有事要稟,便點頭道︰“依蓮,你們先到城外去落腳,我和高大哥還有點事情,晚些再來找你們!四德,你跟著他們去,好好照顧著。”

    “阿林哥,你要當心啊!”依蓮關切地看他一眼,諸位咪多咪猜也是依依不舍。

    這些苗寨青年男女,都涉世未深,與他相處幾天下來,感情已是極深,那殷殷關切之情更是出自內心,林晚榮心里感動,笑著擺手︰“放心吧,你們還不相信阿林哥地能耐?”

    待到依蓮等人走遠,林晚榮一轉身來,高酋小聲道︰“兄弟,瀘州地水師和步營,分從兩路出發,前夜已到達興文了,眼下也在趕至筠連的路上!”

    州與敘州相隔不遠,這里地水師步營,都是李泰地老部下,極為可靠。讓他們進駐興文外圍,是來敘州前就已安排好的事情,本是為了防備萬一地。只是映月塢地一幕,改變了林晚榮地想法。索性連夜派了高酋。將人馬引進敘州。有備無患。

    “高大哥辛苦了。”林晚榮嘿了聲︰“那位聶大人知道這事嗎?”

    “怎麼會讓他知道呢?”老高陰陰一笑,他是大內侍衛統領。辦這些事早有心得︰“對了。兄弟。那位興文縣丞吳原,你是不是見上一見?水師步營涌入興文。這廝嘴巴倒也干淨!即使要辦他。咱們也得往後拖啊!”

    吳原就是挨打地吳公子他爹。這廝領著興文縣。是敘州地門戶。官兵進入。自然瞞不過他!林晚榮嘿嘿道︰“見,吳士道他老爹,當然要見見了!”

    老高領著他。在縣城內七拐八摸,終于找到一條不起眼地小巷鑽了進去。林晚榮略略點頭,這個吳原,倒也不完全是個草包。

    尋了扇不起眼的門戶推了進去。院內一個身穿官服、胖胖圓圓地老頭正搓著手焦急地走來走去。

    望見高酋帶了個苗家青年進來。他先是一愣。接著再看那人。雖穿著苗裝。卻是年歲不大。黑臉黑眉,嬉皮笑臉。一看就不像個正經貨色!這正符了民間傳說地林三形象,他大駭著跪倒在地︰“微臣——下官吳原,叩見元帥大人駙馬爺!”

    林晚榮官職龐雜。抗胡右路元帥去人未去職,高麗忠勇軍統帥也是他。還掛著個吏部副侍郎餃。其實這都是假地。只要記住一件事就夠了。他的兒子。是大華唯一地皇孫!這意味著什麼,全天下都清楚!

    看吳原三拜九叩行大禮,差點連微臣都喊出來了。不管是真是假。這人倒是有些鬼心眼。林晚榮笑著扶起他︰“這位就是吳大人麼。果然儀表非凡啊!”

    吳原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不敢不敢!下官有大罪,請大人責罰!”

    林晚榮假惺惺道︰“吳大人何出此言!有沒有罪。我說了不算。得要王法說了才算!還是請吳大人起來說話吧!”

    他又扶了兩把,吳原才敢站起來,顫顫巍巍看了他一眼,嚇得又低下頭去。

    “吳大人,相信你也听說過我地性格了,林某人是很直爽地,有什麼就說什麼!”林晚榮嘻嘻一笑︰“這次打完突厥。因為殺人太多。我本來想在相國寺吃吃齋念念佛。祈禱蒼生平安天下太平。順帶在京城享享福地。奈何皇上老爺子把我招進宮去。他對我說,林三啊,西南那塊有些鬧騰。苗家鄉親們上京告御狀,說有人欺負他們,你就去看看吧,好好安撫一下!普天之下,華人苗人都是我大華子民,要有人敢欺負朕的子民,你就先殺再奏!反正你手上也不缺這幾條人命了!”

    “是,是,吾皇聖明!”吳原唯唯諾諾,冷汗刷刷直流。

    “可也湊巧了,”林晚榮眨眨眼︰“我才進入敘州府,在映月塢打了個尖,就見著興文縣衙地捕快們耀武揚威地殺來,听說要收四季賦,還要將人家地寨主押走!皇上才下了免賦三年地詔書,吳大人就公然加賦,苗家地鄉親們被逼著要造反了!吳大人,你這功勞可不小啊!”

    “撲 ”,吳原跪在地上,拼命地磕頭,連那青磚都磕破了,鮮血汩汩流出︰“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啊!下官小小一個縣丞,給一百個膽子,也不

    收賦加賦啊!下官都是奉聶大人手令行事啊!”

    “聶大人?哪個聶大人?”

    “就是敘州府尹聶遠清聶大人!”

    “胡說!”林晚榮重重一拍桌子。勃然大怒︰“聶大人乃是一府之首。位高權重,更得皇上賞識,堪稱國之棟梁!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你膽敢誣陷朝廷命官?高統領,掌嘴!”

    高酋嘿了聲,就要跨步上前,吳原拼命叩首。嚎道︰“大人明察,下官絕非誣告,一切都有真憑實據!”

    “哦?!”林晚榮揮了揮手,制止高酋,皺眉道︰“什麼真憑實據,你且說來!我先警告你,要有一句不實之處,那就休怪本人無情!”

    “是,是!打死下官,也不敢瞞駙馬爺您啊!”吳原從懷里掏出一大疊票據書信︰“請大人過目!”

    林大人哼了聲︰“這是什麼?”

    吳原小聲道︰“敘州府內。大人要收賦加賦。從不下公文。只以書信和口信相傳。他威脅甚嚴。府內無人敢不從!下官膽小。每次都要寫上一封書信請示聶大人,才敢施行。這里面便是他回給下官地私家書函。另外,還有下官執掌興文縣以來。上交給大人地公家帳薄、私家帳薄。兩相對比。興文縣地大小賬目,就可查探地一清二楚!請大人過目!”

    高酋將賬本信函遞到他手中。林晚榮翻了幾頁。果然都是些明帳暗帳。那書函都有遠清地印戳。不是抄本。竟都是些真件。光去年一年。興文縣刮了苗寨地地皮。實收紋銀二萬二千兩。遠清指使吳原上報朝廷地。卻只有五千兩不到。貪墨了八成。

    奶奶地,林晚榮氣得咬牙,這當官。果然比老子做生意強上千倍萬倍啊。他哼了聲。狠狠將那賬本砸在桌上。怒道︰“你這些書信帳薄都是從哪里來地?聶遠清為何不指使你銷毀?”

    “大人明鑒啊!”吳原急忙道︰“聶大人為防事情暴露。每年都會派親信到各縣衙親自對賬銷帳、並監督銷毀書函原件。是下官使了銀子。哄那親信吃喝玩樂。才糊弄過去,將這些原本保留下來地。而且據下官所知。敘州下轄七縣。保留著原本地,絕不止下官一人!”

    這個吳原果然是個當官地材料,事事都留有後手。就是為了脫身用地!他兒子親自去收賦。在映月塢被逮了個正著。肯定洗不脫地。老高一現明身份。這廝就將材料都準備齊全了。坐實了大人地罪名。他父子二人固然活罪難逃。但那性命卻保住了。這就是做官地訣竅。

    這個敘州。只怕要連鍋端了!可天底下。到底有多少敘州呢?!想想趙錚將來要面對地局面。他這個當爹地都替兒子頭疼了!

    “吳大人。這件事極為重大。”林晚榮淡淡楊眉。扶起吳原︰“現下該怎麼做。也不用我教你了吧!”

    “是,是!下官一定配合大人辦案。戴罪立功!”

    立你爺爺個頭!看到這廝地大圓腦袋,林晚榮就想揍他,聶遠清貪墨,這姓吳地父子倆也肯定撈了不少油水。沒有一個善主!只是眼下還用地著他。暫時留著。待到秋後再算總賬吧。

    “哦,對了。令公子怎樣了?那次一不留神。失手傷了他,哎呀。真是對不起!”林大人假惺惺嘆了聲。

    吳原頓時感激涕零︰“犬子冒犯大人。那是他罪有應得!說句不中听地話。您老親自動手。那是他天大地造化啊!”

    可不是造化嗎?將來皇帝歸天,以林三地身份,多少人求他一巴掌。只怕都求不到呢!

    和這樣地人真是沒話說了。林晚榮揮了揮手。帶著高酋出了門。老高笑著豎起大拇指︰“林兄弟。看你這手段,當真是大家風範,不去當官,實在是屈才了!”

    林晚榮苦笑搖頭。無奈道︰“以我這性子,要是去當官,那才是委屈大了!”

    高酋想了想。也對。像林兄弟這樣。重擔全甩開,閑來無事就四處游逛,調戲調戲小姑娘。風流艷福齊享。過地多麼逍遙自在啊,何必跳到那一壇子渾水里去呢,那真是想不開了。

    二人出了筠連西城,放眼四望,遠遠近近地,都是各地趕來參加花山節地苗人,顯然都要在此處棲息。

    老高以為他要去找映月塢地紅苗。正要鑽進人群,林兄弟搖了搖頭︰“高大哥,我們去五蓮峰瞧瞧!”

    五蓮峰在城西十余里地,以他們二人地腳程,加一把勁,半個時辰出頭就到了。

    夜幕初降,五朵蓮花瓣高高矗立,遠近地青山盤旋交錯,蜿蜒起伏,甚是美麗。想起依蓮說過地,聖姑就住在五蓮峰最高地碧落塢上,他翹首眺望了半天,最高峰雖能看見,碧落塢卻始終不知在哪里。

    這次和安姐姐真地是峰上峰下咫尺之隔,這個騷狐狸,知道小弟弟來了嗎?

    信步往前走,天已近黑,眼看著就要靠近登峰地路口,卻不知從哪里闖出兩個黑苗正擋在他們面前,甕聲甕氣道︰“你們干什麼地?”

    這是用華語問地,林晚榮穿地苗裝,他們自然是照顧老高地了。林晚榮打了個哈哈︰“我是上山打柴地,咦,兩位小阿弟,你們又是干什麼地?”

    “走開,走開!”兩位小阿弟不耐煩道︰“沒听說過麼,聖姑回來了,為保五蓮峰清淨,大頭人下令,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峰內百步!”

    你奶奶地,拿著雞毛還真當令箭了,林晚榮哼了聲,正要想個法兒騙開兩個小阿弟,卻听山腳下傳來一聲清喝︰“大頭人來了!”

    嘩啦嘩啦地腳步聲傳來,一個年約三十多歲,長眉闊目、高高壯壯地黑苗壯漢扶著柴刀當先走來,不言不笑,威嚴十足,他地身後還跟著數十個苗家青年。

    這就是那個篡權地苗鄉首領扎果了?果然生地有些氣概!

    “參見大頭人!”所有地苗人都轉過身去,對著扎果躬身施禮。

    大頭人嗯了聲,眼都不斜,徑直朝峰上而去。

    林晚榮對老高打了個眼色,趁著天色黝黑、兩個小阿弟又在對頭人施禮之際,他二人悄無聲息地跟在了諸位隨從身後,向那五蓮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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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四章 蛇鼠一窩
    五蓮峰山高坡陡,不易攀爬,扎果一行人卻行進甚快,看起來對此地情形極為熟悉。行了小半截路程,前面便現出一條險峻的石道,狹窄的緊,兩個苗族壯漢守在道前,看那衣裳上絲線的顏色,是白苗人。

    扎果大頭人在那兩名守衛前站住,大聲道︰“請兩位阿弟通報一聲,就說扎果求見聖姑!”

    把守路口的兩名白苗輕輕搖頭︰“日頭落了,聖姑已經安歇,扎果頭人還是請回吧!”

    扎果哼了聲,他身後的一名年輕些的壯漢已暴跳如雷︰“每天來都見不到人影,她當我阿哥是什麼?你們這兩條守門狗,回去告訴聖姑,如今的苗寨,可不是從前的苗寨了,叫她給我放聰明些,好好伺候我阿哥!”

    “啪!”斜刺里飛出一塊巴掌大的石頭,不偏不倚,狠狠砸在那壯漢的嘴角。

    “唉喲,”壯漢淒厲慘呼,嘴唇已被砸的腫了起來,鮮血淋灕,頓如殺豬般嚎叫。

    “扎龍——”扎果喚了聲,急急扶住他,刷的拔出柴刀,四周瞅了幾眼,怒吼道︰“誰?誰打我阿弟,滾出來!”

    “扎果頭人,好大的威風啊!”一聲冷哼傳來,從那狹窄的石道中行來一個白苗長者,瘦瘦高高,須發皆白,眼神如鷹隼般凌厲,很有些氣勢。

    扎果眼神一閃。似乎有些懼怕這白苗長者,急忙將柴刀收了起來,恭敬道︰“原來是寒儂阿叔,扎果給您問好!”

    “不敢當!”寒儂阿叔搖著頭,臉上滿是冷笑︰“扎果頭人現在了不起了,縱橫苗鄉百里。誰家不怕你?你們兄弟倆已經敢到五蓮峰來撒野了!”

    扎果臉色難看,似乎不敢反駁,低頭道︰“阿叔誤會了,扎果來此只是求見聖姑地!您是苗鄉最德高望重的長老,我和阿弟都是您看著長大的,這五蓮峰是苗家聖地,我們怎麼敢在此撒野!”

    “哼,”寒儂滿臉怒氣︰“你知道就好!當年大頭人臨終之際,指定聖姑繼位。因聖姑不在山寨,我身為大長老。和其余幾位長老都曾力薦你暫代其職。本想著你能為我們苗鄉爭氣、為苗寨造福,可是十余年過去了,你看看,這百里苗鄉被你鬧成什麼樣子?反抗四起、民不聊生。你對得起賞識你的大頭人、對得起我們這苗家的數十萬鄉親嗎?再這樣下去。你就是我們苗家的千古罪人!”

    扎果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臉如豬肝。

    林晚榮在一邊听得嘖嘖贊嘆,難怪這位寒儂阿叔氣勢如此不凡,原來是苗寨最年長地的大長老。看他教訓扎果就像教訓孫子似的,人家就有這個資本啊。

    苗寨大長老白須急抖,想來這一番話也叫他自己心里不平靜。

    “聖姑已經安歇,你們還是下山去吧,別在這里胡攪蠻纏了!”寒儂長久才哼了聲。

    扎果眼中閃過一縷凶光。一句話也不說。對寒儂施了個苗禮,扶住柴刀轉身就走。

    大長老望著他的背影搖頭長嘆,滿面悲色。沉寂了一會兒,忽然轉過身來,大聲道︰“剛才是哪位鄉親仗義出手?還請出來一見!”

    他一連喊了幾遍,石頭後面才蹦出個黑臉的苗家青年,幾步竄到他面前,嘻嘻哈哈雙手合十,連聲道︰“大長老,寒儂阿叔,你好你好!”

    這個苗人竟然說的華家語,大長老看了他幾眼,驚奇道︰“你是紅苗?哪一寨的?”

    “我,哦,我是映月塢的!”紅苗青年眨眨眼,見寒儂似是不信的樣子,急忙又道︰“依蓮、坤山,這些都是我好朋友,我們一起來的!”

    寒儂哦了聲,笑著道︰“難怪看著眼熟呢,你這身衣裳,分明就是布依當年成親時穿地嘛!”

    這位阿叔記性倒好,林晚榮急忙點頭︰“對,對,這就是布依老爹成親時的衣裳,他只穿過一次呢!”

    能說出這些細節,自然和映月塢關系密切了,只是這個紅苗咪多舉止古怪,活蹦亂跳的,不說苗語說華語,很是讓人驚奇。寒儂嗯了聲︰“剛才打扎龍的石頭是你砸地?哼,砸地好!”

    “那是!他敢侮辱我安姐——侮辱聖姑,我當然要揍他了,狠狠的揍,看見一次就揍一次!”咪多奮力揮拳,眉飛色舞,顯然剛才打的極為痛快。

    大長老看了他幾眼,笑著點頭︰“咪多,山下都被扎果的人守住了,你是怎麼上山的?到這里又是干什麼的?”我是跟著扎果混上山的。”咪多嘿了聲︰“我到這里,是想看看聖姑——阿叔,聖姑在不在,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寒儂皺眉︰“你也是來參加花山節、和聖姑相親的?”

    “對,對!”咪多興奮點頭︰“我就是來和聖姑相親的。阿叔,看在我幫你教訓壞人地份上,能不能放我上去,我真地好想見她!聖姑,安姐姐,我來了——”

    他說著話,竟是隔著大長老跳了起來,向著山上用力揮手,諾大的嗓門頓時傳了個漫山遍野。

    “下去,下去!”寒儂長老突然怒了,奮力將他往山下推去,看他臉色,竟是對他憎惡的很。

    “唉,阿叔,怎麼了,我可沒得罪你?唉,阿叔——”他身形踉蹌,被推了好幾步才暫停住了,望著氣喘吁吁地寒儂,忍不住眼楮疾眨,滿臉疑惑︰就算你不想讓我見安姐姐,但也別這麼粗暴啊,好歹我還幫過你地忙呢。

    “華家郎。”大長老怒哼了聲,顯然早就識破了這個偽劣的咪多︰“這衣裳是依蓮找給你的,對不對?”

    “是啊,怎麼了?”

    “那你還來相親?你,你——氣死我了!”寒儂長老氣得白胡子直顫,從旁邊扯過一條樹枝就往他身上抽來。

    “喂。阿叔,別打,我沒做什麼錯事啊!”

    “打的就是你這狼心狗肺的華家郎,快給我滾下山去!”

    寒儂阿叔憤怒不已,將他打的無路可逃,又不容解釋,又不能還手,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實在被逼地沒辦法,索性就硬挨了兩下,他站的直了。喃喃道︰“寒儂阿叔,我給你抽幾下,能不能麻煩你去給聖姑帶個話?!就說有個叫小弟弟的來了,小弟弟很想她!唉。唉。別打,別打,說完了,說完了,我走,我馬上走!”

    垂頭喪腦的沿原路返回,心里說不出的沮喪。和安姐姐就隔著這麼幾步路,卻偏偏上不去,這不是老天在玩我嗎?

    他這一頓是上山輕松。下山狼狽。竟被個白苗老頭生生的打下來了,經歷倒是獨特。

    高酋跟在他身後,見他怏怏低頭、無精打采的樣子。忍不住呸了聲道︰“兄弟,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而歸!那幾個守衛算個屁,咱們打上山去不就得了,想見誰就見誰,看誰敢攔你?!”

    林晚榮鄭重搖頭︰“高大哥,咱們活在世上,有些事能干,有些事不能干!這五蓮峰上,都是真正對安姐姐好的人,都是她的親人!我就算再壞,也不能對親人動手啊,你說是不是?”

    老高听得肅然起敬,大拇指一豎︰我這兄弟,那境界就是高啊!

    下了山來,天色已經黝黑,林晚榮戀戀不舍的在山腳下轉了一圈,正要原路返回,忽見遠處地樹林中,隱隱有些燈光。老高武功高強,目力極好,望了幾眼,驚奇道︰“咦,有人!”

    夜都這麼黑了,還會有誰偷偷摸摸躲在樹林里?二人相互望了眼,使了個眼神,www。1——0——1——d——u,.NET小心翼翼的向那樹林摸去。隔著還有數十丈,就能看見十余個黑苗的漢子分散隱在明處暗處,四面警惕的張望著,樹林里地火光時明時暗,看得不甚真切。

    這些人都是熟面孔,正是扎果、扎龍兄弟身邊地隨從。這麼晚了,他們不回山寨,藏在這里干什麼?

    林晚榮眉頭緊皺,對高酋微一頷首。二人的配合早已精妙之極,根本不需言語,老高看準情勢,身形剎那躍起,仿佛暗處涌出的一縷青煙,無聲無息躍至兩個漢子背後,雙手疾戳,那二人瞬間就癱倒了下去。

    林晚榮疾如狸貓,飛快鑽到老高身旁,將那沉睡的兩個黑苗隱入草叢中,其他人毫無察覺。二人扶著青草緩緩推進,約莫行了五六丈,便听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起早的雲雀才有蟲吃!阿哥,別再猶豫了,剛才在五蓮峰上,你受那老狗的氣還不夠麼?你是我們百里苗寨的大頭人啊,怎麼能由他隨意侮辱?你看寒儂那個老狗,想罵就罵,什麼時候把你當過大頭領了?!”

    說話的這個是扎龍,他面對地,自然是他地阿哥、百里苗寨的實際掌權人扎果了。

    這兄弟倆說話怎麼不用苗語呢?林晚榮心里奇怪,悄悄探頭出去,只見四五丈外,扎果兄弟並排而立,站在他們身邊的,還有一個儒生模樣地中年人。

    “阿弟,少安毋躁,”扎果渾實的聲音傳來︰“寒儂身為大長老,在苗寨聲望隆厚,非是等閑人物,不僅白苗對聖姑和他忠心耿耿,就連紅苗、花苗、青苗許多山寨也都心向著他們。要對付他和白苗,一定要計劃妥當才行!”

    “阿哥,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這老狗竟然派人打我,我是一天都忍不住了!”扎龍捂住流血的嘴角憤憤而言。

    林晚榮听得偷笑,打你是活該,下次再撞到老子頭上,就沒有掌嘴這麼簡單了。

    扎果轉過身來,望著那儒生道︰“鮑師爺。聶大人今天已經到筠連了嗎?”

    鮑師爺點點頭︰“大人今日晌午已到了縣城,正等著大頭人地消息呢!”

    扎果咬了咬牙,猛一揮手︰“好!明天上午,扎果親自去拜會府台大人,請他為我苗家做主!”鮑師爺嘿嘿道︰“只要大頭人按時按量繳賦,相信大人一定會如你所願的!”

    扎龍听得拍掌大喜︰“只要有聶大人相助。阿哥一定能大展神威,折服聖姑,打倒那些白苗老狗了!”

    “聖姑,聖姑——”扎果喃喃自語,眼中充滿迷戀。

    望著那喜氣洋洋的三人,林晚榮恨得直齜牙,這他媽到底是官還是匪?簡直就是蛇鼠一窩了!有這幾人在,布依老爹、依蓮他們的日子能好過嗎?

    老高見他面色不善,知他正在氣頭上,弄不好就要當場殺人。便急忙拉住他,二人悄悄退了出去。

    經過草叢之時,順手解了兩個黑苗守衛的穴道,見二人醒來未察覺異常。這才無聲離去。

    一路上氣氛沉默。高酋見他臉色冷的跟冰塊似地,便也乖乖的閉嘴。

    行了不知多遠,林晚榮猛哼了聲,轉過頭來︰“高大哥,麻煩你再走一趟,現在就去找那個吳原,看看扎果和姓聶的明天在哪里見面?我倒是要看看,這兩個雜碎能耍出些什麼名堂!”

    說話了就好,高酋長長的吁了口氣。急急點頭。眼見已回到城外。便與他分手,徑自去了。

    筠連城西,到處都是露營的苗家人。大多是些年輕的咪多咪猜,不管是紅苗白苗花苗,短短相處他們就已經打成了一片。大家點燃篝火,圍著火光載歌載舞,歌聲笑聲響成一片!

    望見姑娘小伙那充滿朝氣的面龐,听著他們飄蕩在空中無憂無慮的歡笑,林晚榮無奈中又有些欣慰,這些才是苗家的未來啊!

    城外人多,笑語不絕,搜尋了半晌,擠出了幾身臭汗,也沒找到依蓮他們的映月塢在哪里。望著那遍地攢動地人頭,他有些傻了,近萬人一起相親,沒想到花山節這麼大的氣勢,這叫我到哪里去找依蓮他們?

    “唉——

    不是有網不肯撒,

    不是有秧不肯插;

    撒網沒有船來搭,插秧沒有水來打。

    阿妹想哥淚紛紛,

    不知阿哥你在

    恍如百靈清唱,一曲嘹亮的山歌,忽從人群中爆出。遠遠的山崗上,紅艷艷地篝火燒得正旺。篝火邊上,一個俏麗地身影默默佇立、翹首企盼,動人的歌聲便是由此而來。

    “依蓮!”林晚榮興奮的直揮手,跳起來就向那邊跑去。要說依蓮是真聰明,這山歌尋人的法子獨一無二。

    “阿林哥——”少女看見他的身影,頓時喜上眉梢,急急推開周圍聞她歌聲蜂擁而來的咪多們,歡快的向他跑來。

    望著依蓮近在咫尺、紅撲撲的臉頰,他壓抑的心情頓時清爽了許多,彎腰抹了把冷汗,氣喘吁吁道︰“真,真不好找啊!依蓮,你們怎麼躲在這里?!”

    依蓮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們出城地時候晚了,只能找些偏僻的地方落腳!阿林哥,你餓了沒有?!”

    忙了半天,還真是沒吃過東西,他急忙點了點頭。依蓮咯咯嬌笑,解開身上的包裹,卻是晌午分給她地糕點,竟似一點沒動過。

    她一股腦全部捧到他掌心里,林晚榮是真餓了,狠狠咽了幾塊,含混不清道︰“依蓮,你吃過沒有?”

    看他狼吞虎咽,依蓮欣喜的點頭,將盛清水的竹筒遞到他手中︰“我吃過了,可是一個人吃不完,這些都是留給你的!”

    充實了下肚子,正要吁口氣,忽覺有些不對勁,抬起頭來一看。媽呀!四周全是虎視眈眈的咪多,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個個都扶著柴刀,怒目圓睜,仿佛馬上就要沖上來了!

    “這,這是干什麼?”他嚇得水也不敢喝了,嘴里的糕點吧嗒掉在地上。

    挨在依蓮旁邊的映月塢里一個與他相熟的咪猜笑著道︰“這都還不明白麼?這些咪多,來自不同的山寨,都是要與依蓮對歌的!阿林哥,我們依蓮為了你,已經在這里不停的唱了一晚上,就為了能讓你找到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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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3 19:54: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四五章 你猜猜
    唱了一晚上?看著依蓮有些乾澀的嘴唇,他嚇了一跳,急忙將水筒塞到少女手中:“快,快,喝點水!”

    依蓮嗯了聲,抿了幾口清水,對著他甜甜一笑。

    林晚榮語重心長道:“依蓮,唱歌可以,但不能這樣唱個不停,累了就一定要休息!”

    “阿林哥,我不累的!”少女低下頭去,小心翼翼道:“今天晚上人多,我要不唱歌,就怕你找不到我們!”

    找是肯定能找到的,就是會費點勁,阿林哥歎了聲,拉住她道:“好了,今天是個例外,下次不許這樣了!”

    “嗯!”依蓮重重點頭,笑著伸手:“阿林哥,你看,我們寨子在那邊!”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映月塢的姑娘小夥都在朝他揮手,招呼他們快些過去。拉住依蓮才走了兩步,周圍的咪多已將他們團團圍住了,嘰裡呱啦大叫著,有的乾脆就唱起了情歌,根本不願放她走。林晚榮齜牙咧嘴,笑著道:“依蓮,這些都是你的崇拜者啊!好多帥小夥,怎麼樣,有沒有看中的?阿林哥給你把把關!”

    少女紅著臉道:“才沒有呢!你把好自己的關就行了!”

    人都說苗女多情,這丫頭卻是害羞的很,林晚榮哈哈大笑,拉住她從人群中拼命擠出一條道路,狼狽逃竄。

    依蓮跟在他身後。眨巴眨巴了眼睛:“阿林哥,你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去五蓮峰了?”

    林晚榮眼眶驀然放大:“你,你怎麼知道?!”

    “傻子都能猜到了!”依蓮微哼了聲,忽又噗嗤一笑:“怎麼樣,見到你日思夜想地聖姑沒有?”

    她不知詳情。把阿林哥的真話當假話,語氣中多是調笑,林晚榮卻是心生感慨,默默搖了搖頭。

    依蓮嘻嘻道:“這也不奇怪。你瞧瞧這裡的咪多,九成九都是想著聖姑的,要都能見了,那還得了?”

    我和他們不一樣啊!林晚榮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不知從哪裡說起。依蓮見他面有難色,也不問了,低下頭去輕道:“阿林哥。這些天我教你的山歌,你學會了多少?”

    林晚榮靦腆的伸出去五根手指,少女看地又驚又喜:“五十首?!阿林哥,你真了不起!”

    他冷汗刷刷。急得抓耳撓腮。憋了半天,才小聲哼道:“五,五首!”

    五首?依蓮偷偷吐了吐舌頭,這個阿林哥什麼都聰明,就是唱歌學的慢了點,她咯咯笑道:“五首也不要緊,這都是你的心血!到了花山節上,可一定要唱出來啊,要不然。我這個當師傅的就太丟臉了!”

    林晚榮天不怕地不怕。臉皮厚如城牆,什麼都敢說敢做,唯獨唱情歌卻是不太拿手。跟著依蓮學了幾天,都沒好意思出過聲,在這方面倒是出奇的靦腆。依蓮也是摸准了他脈絡,才會有此一說。

    “盡力,盡力吧!”他搪塞著打哈哈,心裡卻是忐忑不安,師傅姐姐真的會和我唱情歌嗎?奶奶的,這不要人命嗎?!

    回到映月塢的青年男女中,大家歡欣鼓舞,團團圍在篝火周圍聽他講故事,這一次講的是打突厥的事,就連見慣他吹牛地四德都聽得入迷。說到緊張處,苗寨男女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依蓮更是把他的胳膊都捏紅了幾塊。

    待到夜深人靜,萬物寂寥,諸人都席地而臥,悄然入眠,城外頓時一片清淨,唯有劈裡啪啦的篝火熊熊燃燒,輕輕的響動,仿佛溫暖地鼓點。

    一輪彎月掛在夜空,清冷地月光直灑大地,照在臉頰上,冰涼一片。

    今天已是九月初一,離月牙兒毒發的日子越來越近,到現在卻還不知道她中的什麼毒、到底有沒有解藥,林晚榮身上仿佛幾千幾萬隻螞蟻在爬,怎麼都睡不著!

    “阿林哥,怎麼了?”依蓮行到他身邊,瞪大了眼睛,不解的望著他。

    依蓮是這群青年男女的領頭人,當真有些頭領的模樣,每晚都會巡夜,為大家蓋被子、驅蚊蟲,細緻入微,兢兢業業,那聲望自然是高。

    望見這丫頭勤勉的樣子,林晚榮點頭笑道:“依蓮,要是聖姑不當大頭領了,我就推薦你去!苗寨在你手裡,一定會發揚光大!”

    “阿林哥,你取笑我!”依蓮坐在他身邊,羞澀道:“我怎麼能和聖姑比?她是我們苗家的精神支柱!”

    “精神支柱?”林晚榮不解:“依蓮,聖姑是今年開春才回苗寨,你以前都沒和她接觸過,怎麼會這樣推崇呢?”

    少女輕輕搖頭:“阿林哥,你不是苗家人,所以不清楚。聖姑這些年雖然一直在外漂泊、極少回苗寨,可是我們苗寨許多的吊架樓、學堂、橋樑、水利都是她籌資興建地,為了防止貪墨,那銀票是她囑託長老們一張一張從山外帶進來地,還請了好多農人來教我們苗家墾田拓荒修水利,每到開春給我們買穀種,又請人教我們讀書識字——阿林哥,聖姑真的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你說,我們苗家能不感她地恩麼?”

    原來安姐姐還有這樣溫情的一面,不是依蓮說起,我根本就不知道。想起安姐姐放蕩不羈的外表,林晚榮心中無比感動,我和師傅姐姐,真的是同一路人!

    “阿林哥,我這一輩子,就要做聖姑那樣的人!”依蓮羞澀道。

    “那你知不知道,聖姑為了幫助苗寨地鄉親。這些年一個人在外漂泊流浪,吃了很多的苦?”

    “我不怕吃苦!”依蓮堅定的抬起頭來:“我會和聖姑一樣,為了苗家,什麼都不怕!你相不相信我?”

    望著這丫頭企盼的眼神,他仿佛就看到了少女世代的安碧如,美麗、純真、幹練、堅強。不知道她的未來會怎樣?林晚榮長長籲了口氣,重重點頭。

    依蓮甜甜一笑,無聲蜷在他臂彎:“阿林哥,你真好!要是你能永遠留在我們苗寨,那該多好啊!”

    我好嗎?和安姐姐比起來,好像就不怎麼樣了!不過我要是把安姐姐從聖姑變成了聖嫂,成為了苗寨地女婿,那就和留在苗寨差不多了,依蓮的願望就能實現了!

    他想到得意處,頓時大笑。再想去和依蓮說話,苗家少女卻已甜甜的睡著了。

    這一夜想的事情多,一會兒安姐姐,一會兒月牙兒。睡的也是囫圇。迷迷糊糊睜開眼來。天已經大亮,身上搭著一塊厚厚的褥子,飄著些淡淡的香水芬芳。依蓮早已起來了,正在與幾個姐妹搭土灶生火,嫋嫋炊煙緩緩升起。

    四德湊過來,在他耳邊小聲言道了幾句,林晚榮神色一冷,點點頭,爬起身就走。

    “阿林哥——”苗家少女捧著兩個才出爐的熱窩窩。吹著氣一路小跑送到他手中:“給你!”

    她髮絲上沾染的幾粒秋霜。已凝結成了水珠,在初升的陽光中,閃著五彩聖潔地光澤。臉蛋如鮮豔的朝霞紅撲撲的。林晚榮接過窩頭,頓時吁吁連喚,燙的嘴皮子都打顫。

    依蓮咯咯嬌笑,阿林哥無奈地看著她:“今晚我能找到咱們山寨,你可別再唱歌了!當然,要是有了中意地小夥子與你對唱,那就除外了,呵呵!”

    “才不會呢!”依蓮臉頰一紅,輕輕道:“你早點回來,我——大家等著你講故事呢!”

    我成故事大王了!他笑著點頭,作別眾人,徑直朝城中行去。

    花山節明天就要開始了,這是百里苗鄉最盛大的節日,遠遠近近的鄉親們紛紛湧入城中,大街上擠得水泄不通,整個筠連已成了苗家大集會。

    在人群中穿梭半晌,隱蔽的拐角處忽然露出一個大腦袋,偷偷對他招手,正是高酋。疾步行了過去,便見興文縣丞吳原穿著便裝,挺著個肥肥胖胖的大肚子,急急跪下:“下官吳原叩見駙——”

    “好了好了,”林晚榮擺擺手:“這些虛禮就不要行了吧!”

    “是,是!不知駙馬爺可曾用過早膳?下官在附近準備了幾樣糕點,請駙馬品——”

    “不用了,我喜歡吃這個!”他哼了聲,揚揚手中啃了一半的窩窩頭。

    吳原大驚,急忙跪下拼命磕頭:“大人深入鄉里、愛民如子,與百姓同甘共苦,實在是世之典範、吾等之楷模!下官定當效法大人,弘揚您的光輝精神,與——

    這廝拍起馬屁來,老子都不是他的對手。林晚榮聽得齜牙咧嘴,急忙截斷他的話:“客套話就別說了吧!吳大人,高統領叫你打探地事情,有眉目了嗎?”

    “是,是!”吳原壓低了聲音,彎下身子恭敬道:“回您老地話,下官已經打探清楚了。今日晌午,苗鄉大頭領紮果,要在這附近的香韻樓,宴請府台大人!”

    香韻樓就是筠連最好的酒館了,昨日進城地時候他也見過,確實有些氣派。林晚榮嗯了聲,不緊不慢道:“紮果大宴賓客,吳大人想來也在被邀之列吧?”

    “這,這——”吳原嚇得一縮頭,大氣都不敢出

    “其實也沒什麼!既然有人請客,不去白不去!”林晚榮拍拍他肩膀,皮笑肉不笑道:“去聽聽大頭領和府台大人有什麼知心話要說。這二位,可是華苗一家的典範啊!!”

    聽駙馬爺說出“典範”二字,吳胖子頓時心驚膽顫,急急抹了冷汗,連聲點頭:“是,是,下官明白了,下官這就去辦!”

    摒退了吳原。高酋狠狠呸了口:“什麼玩意兒!胖地像個肉球,那身肥肉,只怕都是吸百姓的血長起來的。”

    “他的帳就慢慢算吧。”林晚榮笑著搖頭,四顧瞅了幾眼,忽然道:“高大哥,香韻樓就在前面。咱們去看看!”

    高酋在筠連轉了幾圈,地形也算摸熟了,聞言便帶著他往人群中鑽去。行了盞茶功夫,便看見一座裝修精美的如畫閣樓,位於鬧市正中,周圍人群熙來攘往,熱鬧非凡。

    林晚榮仔細打量了幾眼,正晌午時分,香韻樓卻無客人出入,周圍明裡暗裡散步著數百黑苗壯漢。警惕的往四周觀望,看來這香韻樓是被紮果包下來了,閒雜人等根本無法靠近。

    眼看時已正午,忽見一頂八抬大轎遠遠而來。兩隊兵丁執著刀槍在前橫衝直撞、吆喝開道。周圍百姓嚇得紛紛躲閃。一時雞飛狗跳、嬰童啼哭,市集亂成一片。

    昨日就已見識了這個聶遠清地霸道,今日尤甚,這姓聶的分明就是敘州府的土皇帝了!林晚榮怒哼了聲,眼中泛起陣陣殺機香韻樓外百步內早已被清理乾淨,紮果大頭領手扶著柴刀,疾行數十步,趕到轎子前恭恭敬敬行禮:“苗家紮果,拜見府台大人!祝大人福泰安康。富貴流長!”

    “大頭領太客氣了。”轎子裡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簾子被掀開,紮果急忙親手扶轎,從裡緩緩行出一個白麵無須的中年人。身著大紅官袍,慈眉善目,面如滿月,白白淨淨的臉上堆著和藹的笑容,一一向四周抱拳,狀似恭謹。

    這就是那個聶遠清?林晚榮遠遠的看了一眼,心裡忍不住的感慨。什麼叫做人不可貌相,看看這位聶大人就知道了!要是不清楚這傢伙幹過的事,沒准還有人把他當彌勒佛呢!

    紮果在前,躬身引著聶大人一行人等進了香韻樓,數百兵丁與紮果地黑苗親衛,層層把守在門外,除了偶爾能聽見樓中傳來的笑聲,餘下的情形什麼也看不到了。

    “林兄弟,現在怎麼辦?”高酋小心謹慎的問道。

    還能怎麼辦?在樓外轉了半天,頭都想破了,也找不到混進去地法子。林晚榮咬了咬牙:“等!”

    這一個等字,可不是好捱地。從日中到日落,兩人在周遭轉了數百趟不止,遠遠能聽到香韻樓內推杯置盞、歡聲震天,他與高酋卻只能坐在外面幹熬。

    待到華燈初上時分,那香韻樓的大門才重又打開,白麵菩薩似的聶大人臉帶笑容緩緩行了出來,跟在他身後的紮果頭人面泛紅光,不斷抱拳致意,眼中射出欣喜的光芒。

    “看這樣勢,只怕是談成了!”高酋小聲道。

    我也知道是談成了,可他們到底談成了什麼呢?!林晚榮無奈苦笑。

    眼望著聶遠清的官轎走遠,紮果紮龍兄弟也逕自離去,街上行人已少,二人回到那僻靜的宅中,過不了片刻,便見胖子吳原氣喘吁吁的鑽了進來:“駙,駙馬——”

    林晚榮秉住心中的焦慮,微笑道:“吳大人回來了?!午宴用地可好?”

    “下官該死!”吳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用力磕頭,痛哭流涕:“下官有負大人重托!那個紮果和聶遠清進房密談,其隨從把守甚嚴,下官冒險靠近,也只能聽到寥寥數語!下官該死,下官該死啊!”

    林晚榮嘻嘻一笑,親手扶起他:“吳大人言重了,紮果和聶大人談了些什麼,我早已知曉,讓你去,也只是從旁佐證一下而已!”

    聶遠清身邊也有駙馬安插地探子?吳原心裡打了個顫,駙馬真是高深莫測啊!

    “吳大人,說說你聽到了幾句什麼,”駙馬不緊不慢的拍拍他肩膀,笑著道:“不要怕,隨便說,瞎編也沒關係,反正也只是個佐證!”

    吳縣丞磕頭如搗蒜:“打死下官也不敢欺騙您老!我就只聽到了幾個字,什麼聖姑、動手、格殺勿論,別的就再也聽不到了!”

    動手?格殺勿論?林晚榮眼中寒光一閃,這個笑面佛聶遠清,難道要在花山節上動手殺人?這廝手段如此狠辣?!

    他無聲無息,久久凝立,高酋知他心在思索,不敢打擾,便將吳原悄悄帶了下去。

    也不知站了多久,院裡微風漸起,吹得他心頭一涼。抬頭看時,夜幕漸落,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了。

    遠處地五蓮峰高聳入雲,像是夜幕中無聲綻放的花瓣,他眺望良久,默默搖頭,咬牙痛道:“這個狐狸姐姐,都被人家欺負到頭上了,卻還躲在山上不聞不問,想修煉成個狐狸精嗎?!”

    話聲未落,便覺屁股一涼,劇痛的感覺傳來。他似是被踩了尾巴般跳起來,抄直怒吼:“誰,誰打我?”

    “你猜猜?!”一個又冷又媚的聲音,驀然在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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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六章 做苗寨的英雄

一聲如天籟入耳,熟悉之極,他疾速轉過身來,只見女子,面如芙蓉,唇似點絳,豐臀細腰,嫩滑的肌膚白里透紅,美妙的身材在月光映照下,就如一道起伏曼妙的波浪。

    “師傅姐姐!”他又愣又驚,大喜之下,幾步竄了過來,伸手就要去拉她。

    “誰是你的師傅姐姐,”安碧如腳下輕滑,閃身逃開他魔爪,望住他嫵媚一笑︰“我是山上修煉千年的狐狸精!”

    她身材曼妙、容顏絕麗,臉上帶著抹淡淡的紅暈,舉手投足間眼波盈盈流轉,就恍如藏在深閨的羞怨少婦,直把個人瞧的心都酥了。

    林晚榮盯住她,狠狠咽了口吐沫,呆呆道︰“姐姐,請問一聲,狐狸精是怎麼修煉的?我想在家里養一窩!”

    “美得你!”安碧如白他一眼,青蔥似的玉手貼住他臉頰,緩緩撫摸著,咯咯輕笑︰“喲,這是誰家的小阿哥,生的可真俊那!怎麼,你就不怕我這只狐狸精嗎?”

    林晚榮眨了眨眼,怯生生道︰“不知道狐狸精姐姐,什麼時候才能來勾引你的小阿哥,我真有點等不及了呢!”

    安姐姐臉上浮起鮮艷的暈紅,玉指在他額頭上輕戳了下,直笑得前俯後仰,身如花枝般顫栗。

    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如花面容,林晚榮心里的驚喜無以言說,他緊拉住安碧如的手,喃喃道︰“姐姐。我可算找到你了!”

    感受著他掌心里傳來的灼熱和顫動,安碧如心下溫暖,偷偷握了握他地手,眨眼道︰“怎麼,有誰為難我的小阿哥麼?”

    “可不是嗎?”說起這事,小阿哥頓時無數的苦楚涌上心頭︰“姐姐,你是不知道啊!我七天前就已到了敘州,從映月塢爬山路。一路披星戴月、翻山越嶺。沒日沒夜的趕到了五蓮峰。正要上山去看你。誰曾想,半路跳出一個白胡子老頭,說是姐姐的寒儂阿叔,把我一頓好打,還把我攆下了山來,小弟弟真是冤枉啊!”

    他唉聲嘆氣訴了半天苦,安姐姐嘻嘻一笑︰“真的麼?寒儂阿叔真的打你了?咦。寒阿叔那麼好的人,他為什麼會打你呢?”

    “這個,他說我這衣裳穿地不好看!”

    “是嗎?”安碧如嫵媚望著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嘖嘖直嘆︰“寒阿叔不會那麼沒眼光吧,你這身衣裳可不簡單呢,都是依蓮小阿妹地心血啊!”

    林晚榮驚喜道︰“師傅姐姐,你也知道依蓮?”

    “我怎麼就不能知道?”安碧如不緊不慢道︰“人家依蓮小阿妹拿船載你進來。又好心好意把你請進了映月塢。好吃好喝款待你,你卻只送她一塊劃破的玉佩,實在太小氣了些!”

    劃玉佩的事也就依蓮父女二人知道。林晚榮想了想,忽然一拍手︰“哦,我明白了。師傅姐姐,你一早就知道我來了是不是?你一直跟著我,是不是?”

    “我才沒有跟著你呢!”安姐姐俏臉生暈,哼了聲轉過頭去。

    看她口不對心,林晚榮大樂,旋即又有些懊悔︰“早知你就在我身邊,我昨夜干嘛上山呢,那不是自己找打嗎?姐姐,你怎麼也不出來勸勸寒阿叔,他可是真動手呢!”

    安碧如輕輕道︰“我要勸他,就勸他再打狠一點!”

    “為什麼?”林晚榮愣了愣。

    看他痴痴呆呆的樣子,也不知是真還是假,安姐姐白他一眼,微微著惱的轉過頭去︰“不為什麼!就想打醒你,叫你長長記性!”

    “哦,你是不是以為我和依蓮有——”林晚榮恍然大悟,笑道︰“姐姐,這次你可真的是誤會了!依蓮那麼純潔可愛的女孩,我怎麼會去染指呢?我喜歡地是師傅姐姐這樣成熟美艷、會打針的——”

    “是嗎?”安碧如咯咯嬌笑著打量他,將臉頰湊到他面前,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那我以後每天給你打針,小弟弟,你喜歡嗎?

    安姐姐說話,總是這麼特別,想起她的手段,林晚榮剎時又是高興又是擔憂,小心翼翼道︰“喜,喜歡!”

    “聲音大一點嘛,”安碧如輕輕挑起他的下巴,盯著他嘻嘻一笑︰“我听不見!”

    林晚榮冷汗刷刷直下,安姐姐的情趣,果然很特別啊!我怕你的銀針,但是我喜歡你的調調啊!他心一橫,牙一咬︰“姐姐,我們打針打一輩子吧!”

    安碧如臉頰嫣紅,手心微顫,忽然嗤嗤輕笑,迅疾在他額頭上戳了下︰“想地美!你當我們苗女都是好欺負地嗎?”

    林晚榮急忙擺手︰“不,不,我說真的,師傅姐姐,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欺負你!憑你的手段,我也欺負不了你啊!小弟弟就是要照顧你生生世世,讓你不再漂泊,讓你永遠都開心快樂,你說好不好?!”

    他將安碧如地玉手拉得緊緊,一刻都不肯放松。安姐姐痴痴望著他,臉上羞喜乍現,卻忽然淚珠簌簌,兩行輕淚紛落下來。

    林晚榮正要出聲安慰,安碧如已抹了眼淚,嘻嘻道︰“小弟弟,你說謊的時候,總像真話似的,害我都被你騙了!”

    “什麼說謊,這就是真話!”小弟弟惱道。

    安姐姐脈脈望著他,咯咯嬌笑︰“那是我錯了。小弟弟,你說真話的時候,總像謊言一樣!”

    這還不是同一個意思嗎?你耍我呢!林晚榮頓時頭大如牛,遇上這個狐媚卻又聰明的安姐姐,他空有一身的本事,卻怎麼都使不出來了。

    望見他低垂著頭,像個斗敗的公雞似的,安碧如眸中泛起

    溫柔,無聲握緊了他地手。默默微笑。

    “明天就是花山節了!”她忽然輕輕道。

    “嗯!”

    “你什麼時候來?”

    “考慮考慮吧——”

    忽覺掌心一松。安姐姐已無聲地偏過了頭去,神情冰冷如霜。林晚榮拉過她地手,嘻嘻笑道︰“——我是考慮,怎樣才不會被寒儂阿叔給打回來!”

    “是嗎?!”安碧如轉過頭來,咬著牙咯咯嬌笑,神情極為詭異。林晚榮還未弄清情形,就覺屁股一涼,陣陣疼痛傳來。不用想也知道是銀針入體了。

    安姐姐的報復手段神出鬼沒。誰也不知道她會用什麼招數。林晚榮心驚肉跳之余。忽然有一種奇怪地感覺,與安姐姐這樣鬧鬧。渾身說不出的輕松寫意。

    他扭過頭去朝安碧如微微一笑,安姐姐呆了呆,再也舍不得下手,無聲的低下頭去,目光輕柔。臉頰暈紅一片。

    林晚榮忽然嘆了聲︰“我跟依蓮學了好幾天,也只會五首山歌。怎麼辦?”

    安碧如搖頭微笑︰“這我哪知道?”

    “我的意思是,姐姐,咱們能不能先作作弊。你告訴我明天唱什麼歌,我回去跟依蓮學去!”

    安姐姐怒哼了聲︰“我才不要使詐,贏就要贏的光明正大。這花山節,我們苗家人都是憑本事取勝的。”

    安碧如外表雖放蕩,內心里卻是個高傲的性子,她不肯作弊。林晚榮卻有點撓頭了。以他地那點本事。要在花山節出人頭地。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地地事情。

    “還有一件事,那個扎果和敘州府尹勾結,今天在香韻樓密談。你知道嗎?”林晚榮沉默了半晌才道。

    “自然知道。”安碧如輕笑道︰“你以為我在苗寨是白給地麼?”

    安姐姐果然有本事,林晚榮大喜︰“他們談了些什麼,你能不能告訴我?”

    出乎意料,安碧如堅定搖頭︰“不行!不管是花山節,還是兩派勾結。都只能靠你自己去解決。”

    “為什麼?!”林晚榮大為不解。

    安姐姐嫣然一笑,輕輕道︰“我希望。你能用自己地手段去解決這一切,做一回我們苗寨的英雄!小弟弟,你听得懂我在說什麼嗎?”

    做苗寨的英雄?林晚榮眨了眨眼,恍然明白了。

    無論是花山節還是聶遠清與扎果勾結,其實都與苗寨息息相關。以安碧如的本事,她要處置扎果絕不算難,只是她不願意對自己地族人動手,所以才要把這件事留給自己最信任的小弟弟去做。換言之,這又何嘗不是一次考驗呢?

    對于安姐姐說,她絕不願意在事關自己終身幸福的事情上有任何折扣,她需要一個正大光明、為全苗寨所敬仰的英雄,需要一個無比強壯地臂彎在全苗寨地民眾面前帶走她。如何處置這一切,就看小弟弟的了,這才是她的良苦用心。

    林晚榮無奈點頭,苦笑道︰“听是听懂了,就是覺得壓力好大哦!”

    “小弟弟,你真聰明。”安碧如溫柔撫摸他臉頰,眸中滿是欣喜的顏色︰“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不能做也要做啊,誰讓我上了你這狐狸精的套呢?他哈哈笑了兩聲,忽然想起一事,臉色頓時變了︰“師傅姐姐,我跟你打听一件事!”

    安碧如卻似有神機妙算,不緊不慢道︰“是不是你那突厥小情人身上的毒——”

    “對,對,就是月牙兒!”人命關天,他也顧不得安姐姐酸溜溜地語調了,急得緊緊握住她的手︰“師傅姐姐,玉伽到底中地什麼毒?”

    安碧如冷哼了聲,偏過頭道︰“忘了!”

    忘了?林晚榮嚇得差點暈倒,你自己下地毒藥也能忘記,還有沒有天理了?

    看見安姐姐眼光冷淡、似笑非笑的樣子,他有勁使不得,只得抑制了焦慮的心境,小心翼翼道︰“姐姐,別開玩笑了,這樣地事怎麼能忘呢?月牙兒以前是我們的敵人,可現在兩國停戰了,她和我們做了朋友,我們不能坑朋友不是?”

    “只是朋友嗎?”安碧如咬咬牙,哼道︰“怕是人家都要給你生兒子了吧?你倒好本事,連金刀可汗都能搭上!”

    林晚榮大吃了一驚,玉伽有身孕的事,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其余知者更是寥寥,安姐姐怎麼會知道?

    “你也不要著急,”看他焦慮不安、手足無措地樣子,安碧如又是惱火又是心疼,嬉笑著拍拍他臉頰︰“乖一點!明天表現的好,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想起你小情人中地是什麼毒了!到時候你再答應我一件事情,我心里更快活,順手就幫她解了毒。這不是很好嗎?

    林晚榮無奈道︰“可是,玉伽中的毒,馬上就要發作了,不能耽擱了!”

    “是啊,”安碧如眨了眨眼︰“所以,你明天就更要努力了,這可事關你小情人的性命安危!哼

    說到後面,卻又酸起來了,林晚榮听得哭笑不得,急急點頭︰“師傅姐姐放心吧,就算你不說,我也一定會把你搶到手的

    安姐姐雙頰飛霞,薄嗔輕惱的白他一眼︰“那可不一定!到時候我不會讓你搶的!

    看她輕松之極,渾沒把玉伽身上的毒當回事,林晚榮焦慮自不用說。只是安姐姐的性子他也了解,她現在不願意說,那就一定不會說的,一切都要等明天花山節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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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七章 打賭
二人說了會話,已是夜深露重、時辰不早,安碧如遙望天邊彎月,忽然輕輕一嘆,幽幽道︰“我要回去了!”

    林晚榮戀戀不舍的拉住她︰“師傅姐姐,能不能不走?好久沒見了,今晚我想跟你聊聊天,請放心,是很純潔的那種!”

    “很純潔的?”安碧如會說話的眼楮緊緊盯著他,嫵媚一笑︰“我要是留下來,就怕你能保住純潔,我卻要變得不純潔了,咯咯!”

    狐狸姐姐果然是敢想敢說,林晚榮笑著握住她玉手,久久不發一語。

    安碧如望著他留戀的眼神,心中剎時溫暖,輕輕撫摸著他臉頰,柔道︰“你在山下要乖一點,不可隨便欺負人,尤其不許欺負那些小阿妹。要是讓我知道你干了壞事,哼,有你好看的!”

    安姐姐笑著,手上的勁可不小,林晚榮腰際的嫩肉被她抓的生疼,卻不敢叫喚,只得打個哈哈道︰“姐姐說到哪兒去了,那些小阿妹我愛護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去欺負她們呢?”

    “那就更麻煩了!”安碧如在他鼻子上輕輕一點︰“記住啊,可不要讓我知道你做了什麼惡事,要不然——後果很嚴重的!”

    她似笑非笑,媚態畢露,林晚榮心中一騷,不自覺道︰“會有什麼後果啊?”

    “你很想知道嗎?”安姐姐眼神如水。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目光落到他小腹以下,忽然抬起玉手輕輕向下一劃,咯咯蕩笑道︰“就是這樣了!”

    不會吧!林晚榮頓時臉色蒼白,急忙捂住褲襠,再也不敢說話了!安碧如笑得前俯後仰。臉色暈紅中,仿佛一樹顫動地梨花。

    送走了安狐狸,已是繁星滿天,想想即將到來的花山節,他又是興奮又是擔憂,不知明天到底會遇上什麼事情。

    大門“吱呀”一聲推了開,高酋急匆匆竄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十余條壯漢,皆是身材高大,孔武有力。雙眼炯炯有神,一進來就緊緊盯住林晚榮,黑色的臉龐漲的通紅。

    “高大哥,這幾位是——”林晚榮正要開口相詢。那前面領頭的一名壯漢刷的拜了下去。恭聲道︰“末將瀘州水師指揮使成自立,參見林元帥!”

    “參見林元帥!”成自立身後地十余名便裝將士,齊刷刷的跪倒在地,恭敬叩首。

    林晚榮听得大喜,急忙扶起諸人︰“你,你是瀘州水師的成大哥?哎呀,久聞大名啊,我在京中的時候,上將軍多次和我提起過成大哥的威名!他還贊你。從福建到四川。水師是一等一的厲害!”

    “蒙老元帥惦記!”成自立欣喜不已,站起身來,手掌都在顫抖︰“林元帥。今天能親眼見你一面,末將就算死了也值!”

    “見我?!”林晚榮一愣,笑著道︰“成大哥說的什麼話,我怎麼听不懂?!”成自立滿面激動,大聲道︰“林帥以一支殘軍深入草原、縱橫千里,大破胡人都城,生擒突厥可汗,所向披靡,直叫胡人都聞風喪膽,這是我大華百年未有過的偉業!凡有血性的大華男兒,哪個不服您拜您?林帥,你是我們大華軍人的驕傲,末將今日能親睹林帥風采,死而無憾!”

    “目睹林帥風采,我等死而無憾!”十余瀘州水師地官兵說著話,又齊齊跪了下去,虔誠的向他叩首。

    林晚榮急忙將諸人扶起,默默搖頭︰“成大哥過獎了,我那只是誤打誤撞,算不上什麼偉大!真正了不起的,是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兄弟!相比他們,我什麼都不是!”

    這一句話說地暖人心,成自立等人更是感激佩服,這位林帥地性格,果然和傳說中一樣親切。“對了,成大哥,你們什麼時候到的?”望見這些將士風塵僕僕,臉上滿是塵土,腳上的布靴都已穿了頂,顯見經過了長途跋涉,林晚榮急忙問道。

    成自立恭敬道︰“我們瀘州的水師步營,共計一萬二千余將士,接到高統領持金牌送來的手令,從興文外圍連夜出發,一路不敢間歇,日夜兼程向筠連趕來。目前,大部離筠連縣城還有八十里的路程,明日午後時分可以趕到。末將擔心林帥等得著急,便與步營統領張群張大哥商量,由他統領兩部繼續前行,末將帶著二十余人先行一步,抄狹窄小路趕來,供林帥差遣。”

    原來是這麼回事,林晚榮感激的點頭︰“各位兄弟辛苦了,林某感激不盡。對了,成大哥,你知道這敘州駐扎的官軍共有多少人?”

    瀘州與敘州相鄰,成自立對此地的情形也不陌生︰“敘州條件艱苦,無人願意駐扎,官軍約莫有三千多人,那統領叫做于正,據說與敘州府尹聶大人走地極近。另外,www.101——du.net苗人地山寨里還有約莫兩千苗兵,都是他們的大頭領扎果私下篆養的,聶大人好像也不怎麼管這事。”

    這倒與出京之前了解地情形差不多,林晚榮點了點頭,成自立又補充道︰“末將在來時的路上派人打探過,敘州的駐軍昨日夜里已全部趕到了筠連,听說是應府台大人所召,也不知所為何來!”

    聶遠清調動了駐軍趕到筠連,只怕不單是為了圍護秩序這麼簡單,他在敘州有錢有權有兵,簡直就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誰敢反對他?雖不知扎果與聶遠清達成了什麼協議,但只看這樣勢,就知情形不是那麼美妙了。

    林晚榮哼了聲︰“好一個聶大人,倒把敘州經營成一塊鐵桶了!苛捐雜稅。草菅人命,無數苗華百姓地血汗,都被他貪污殆盡,光只此一條,就是十惡不赦了。”

    成自立輕道︰“這位聶大人的名聲,叫做天高三尺。我們隱隱約約也听過,只是敘州與外界無橋無路,具體是個什麼樣子,我們就不太知曉了。”

    聶遠清要在此處盤剝百姓,自然不能讓他們走出大山去告御狀,這無橋無路定是他故意為之。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他才可以為所欲為。

    成自立帶來的人數雖不多,卻是專為林帥所備,盡是精干之人。準備得甚為齊全,連那苗衫每個人都備了一套,林晚榮看的極為滿意。花山節近在眼前,多了這些令人放心地幫手。他頓覺輕松了許多。

    幾個人細細合計。將明日之事安排妥當,說完話時,已過二更時分。城內城外寂靜無聲,唯有山中樹梢傳來的陣陣蟲鳴在耳邊輕輕回響。

    與老高出了城來,駐扎在城西的各苗家山寨早已安歇了,橫七豎八躺著的都是苗家青年,熊熊的篝火照耀著他們年輕的臉龐,寧靜而又安詳。

    找到了映月塢所在,諸人都已安歇了。林晚榮美美的躺在地上。雙手抱頭,眺望星空,直覺心曠神怡。

    迷迷糊糊中正要睡去。忽覺有些不對勁,似乎少了些什麼,他嘩的站起身來,在人群里搜來尋去,卻沒看見那道窈窕的身影。

    依蓮不見了!!

    他有些吃驚,這個苗家少女身為映月塢的頭領,自律極強,每到這個時候,都會為大家巡夜驅蚊,今日怎麼忽然不見了?驚慌之下急忙推醒四德,四德迷迷糊糊道︰“依蓮小姐不見了?不會啊,我方才還見她巡夜來著!”

    方才還巡夜,那就一定沒走遠,林晚榮心下略定,只是望著這遍地地人群,他卻不知到哪里去尋找。 里啪啦的篝火提醒了他,一個女孩子夜里孤身離開,絕不會往烏七八黑的樹林里鑽,應該往火光明亮的地方去尋找。

    他堅定了心思,順著火光一路游弋,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見那高高地山崗上燃燒著一簇熊熊地篝火,在整個城西都是最旺的。那火光的旁邊,蜷坐著一個小小的黑點,正聚精會神的低下頭去,不知在做什麼。

    他心里一松,悄無聲息走到她背後,卻見苗家少女身前擺著許多削好的竹片,她縴細的玉手執著炭黑,正往那竹片上一點一點的寫著什麼。

    “依蓮!”他輕輕喚了聲。

    少女听得身子一顫,急忙轉過頭來,欣喜望著他︰“阿林哥,你回來了?!”是啊!”林晚榮嘻嘻一笑,順勢坐在她身旁︰“這麼晚了,你在這里干什麼?我回來沒見著你,還以為你被人販子拐跑了呢,差點把我的魂都嚇掉了!”

    “真地?”依蓮羞澀一笑,小聲道︰“阿林哥,你地膽子真的很小哦,不僅怕蛇,還怕人販子,嘻嘻!你身上不是有柴刀麼?拿出來用就是了!”

    怕這兩個玩意兒,難道也是錯誤?他哈哈笑道︰“柴刀是用來砍柴的,不是用來殺生地!依蓮,這麼晚了你不睡覺,躲在這里干什麼?”

    “沒听到你講故事,我睡不著。”依蓮輕若無聲,忽然將那幾塊竹片遞到他手中,歡喜道︰“你看——”

    她手上滿是炭屑粉末,晶瑩的手指已染成了漆黑,林晚榮微微搖頭,取過她身邊的水囊,將清水緩緩倒入她手中。

    “阿林哥,你真好!”少女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玉齒,脈脈低下頭去,無聲輕笑。她自草叢邊上尋來幾片樹葉,在手上抹了幾下,那炭末便被清水沖刷的一干二淨。林晚榮瞧得直眨眼,這是什麼玩意兒,竟比香皂還神奇。

    他取過那竹片默默打量,只見上面寫滿了華語,雖比不上凝兒她們的字體美麗,卻每個字都工整娟秀。林晚榮看的一喜︰“這些都是山歌啊!哎呀,我怎麼就沒想到把它抄下來呢,依蓮,你真聰明!”

    少女得他夸獎,搖頭笑道︰“我也不聰明,要是早點想到這個法子,你就不用那麼煩惱了!這主意是我昨晚上想的,今天劈了好多的竹片,寫到現在,才有二十首不到。明天你把這些帶上,說不定就會有用處。”

    林晚榮嘻嘻道︰“和我唱歌的,就只有聖姑了,我會那幾首也差不多了,不會再有別人來找我的!”

    “還想著聖姑呢?你都快掉魂了!”少女自然不信他的“鬼話”,咯咯笑著,輕輕望他幾眼︰“你怎麼知道沒人來找你?我看寨子里的咪猜,中意你的就有不少!這是花山節,咪猜們都很大膽的,到時候要有人找到了你,看你怎麼辦?嘻嘻!”

    林晚榮哈哈笑道︰“就我這半吊子的阿哥,還有人來找我?說出去都讓人笑!”

    “不一定哦!”依蓮眨了眨眼,忽然來了興致,輕道︰“阿林哥,那我們就打個賭!如果沒有人來找你,就算我輸,我每天給你捶腿捏背!”

    “那要是有人來找我呢?”

    “自然是你輸了!”少女低下頭去,小聲道︰“那你就要和她對歌,不許糊弄人家。怎麼樣,你敢不敢賭?”

    林晚榮笑著點頭︰“這有什麼不敢的,我這個人逢賭必勝!不過有一點我事先聲明啊,聖姑來找我那可不算!”

    “還想著聖姑呢?美得你!”依蓮望著他,嫣然一笑︰“那就這樣說定了!阿林哥,你一定會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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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八章 公敵 禹巖

  天才濛濛亮,林晚榮就被周圍嘰嘰喳喳的笑鬧聲驚醒了,迷迷糊糊睜眼一看,咪多咪猜們早已起來了。

  小伙子們聚在一起,將玉帶緊纏在腰上,衣裳收拾的整整齊齊,手扶著柴刀,個個神采奕奕。姑娘們就更不得了了,半夜裡就起來到泉水邊沐浴更衣,然後躲進林子裡精心打扮,直到現在還沒出來呢,那林中不時傳出的咯咯歡笑,映證了她們此時快樂的心情。

  不僅映月塢如此,城西的山寨都是同樣的情形。小伙子們嬉鬧,姑娘們打扮,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花山節是苗鄉最重大的節日之一,是鄉親們祈禱風調雨順、人壽年豐的大聚會,更是苗家青年男女藉機相識相知的相親盛會。一大早,十里八鄉的苗家們就換上最隆重的節日盛裝,背酒捧笙,攜老帶幼,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了五蓮峰下,歡度這盛大的節日。

  老高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一身苗裝,穿的五大三粗,賊眉鼠眼的四處打量,嘖嘖直歎:「這敘州真是個好地方啊,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這苗家的小姐們,個個都生的水靈靈的,就跟花朵兒似的!」

  「那是,一方水土一方人嘛!」林晚榮笑著點頭:「這敘州山美水美,苗家更是熱情好客、民風淳樸,沒有了名利紛擾,自然就生的俊俏。所謂心寬體胖,就是這個道理」

  高酋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往對面地樹林裡望了一眼。頓時眼睛發直,急忙扯著他袖子道:「林兄弟,快看快看——」

  樹林中,一個美麗的苗家少女被同伴們嬌笑著推了出來。濕漉漉的秀髮挽髻於頭頂,配上各種式樣的包頭帕。紅的、黃地、白地、粉的。包成尖頂、圓頂,五顏六色。紫嫣紅。自頭帕而下,濃密地烏髮上佩戴著亮光閃閃的銀圈。點點銀飾與頭帕緊密相連,銀色地流蘇直懸而下。輕輕搭在她額前耳後。

  她身穿一件暗紅鑲藍的織染苗裝。頸帶銀色項圈。銀鎖上垂下長短不同地珠穗。苗裝八分長短。潔白地手腕腳踝都裸露在外。配著銀飾地光澤。更映得她肌膚如玉。身如清泉般潔淨。

  這少女就像山上飄過地和藹微風,活潑俏皮、青春美麗,不僅林晚榮看地呆了。周圍小伙子們更是秉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少女羞澀地低下頭,如玉般晶瑩地臉蛋泛起美麗的紅暈。偷偷看了他一眼,手足無措間輕喚了聲:「阿林哥——」

  「哦,哦!」林晚榮如夢初醒。急忙拍掌大讚:「依蓮。你真漂亮,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苗家地小伙子們也省悟過來,頓時歡呼四起,蜂擁著就往少女面前湊去。

  映月塢中幾個與林晚榮相熟的咪猜。嘻嘻笑著走到他身邊。在他面前搖曳著美妙的身姿:「阿林哥。就只有你地依蓮小阿妹漂亮。我們不好看麼?」

  這些苗家女孩生在山清水秀的敘州,本就有得天獨厚的造化,個個肌膚潔白純淨,青春妖嬈,再加上今日地精心修扮。實在是美麗動人。比起華家女孩更有一般風情。林晚榮毫不猶豫地點頭:「好看,都好看!」

  一個咪猜眨了眨眼。狡黠問道:「那。是我們美。還是依蓮小阿妹美?」

  這個問題可難不倒阿林哥,他嘻嘻笑道:「你們長得就和依蓮一樣的美!」

  依蓮聽得心中羞喜。望著他輕輕一笑。咪猜們卻是饒不了他。幾個女孩子一起湧上去。將他團團圍在中間。咯咯嬌笑:「阿林哥,今天可不能由依蓮服侍你,來,我們給你穿衣!」

  穿衣?他還沒省悟過來,便覺數雙小手齊齊向自己身上伸來。姑娘們拉衣領的拉衣領,扯腰帶的扯腰帶,哪是穿衣,分明就是脫衣嘛!

  阿林哥縱橫天下,卻幾時見過這般陣勢,這麼多美女來脫我衣服,那不是要人命麼?

  「喂,你們幹什麼,幹什麼?!」他嚇得嗷嗷大叫,緊緊摀住了胸口:「高大哥,四德,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啊!」

  老高和四德面面相覷:美女給你脫衣服,到底是要救你,還是救美女?

  苗女們卻是潑辣地緊,嘻嘻笑著動手動腳,不幾下,就將他苗裝扯得七零八落,隱隱露出精壯地胸膛,咪猜們看地眼睛疾眨,羞紅著臉頰嗤嗤笑了起來。

  一個苗女湊到依蓮跟前,指著阿林哥偷偷說了句什麼,依蓮臉色嫣紅,從懷中取出個竹筒交給了她。

  那苗家女孩持著竹筒行到林晚榮身邊,嘻嘻笑道:「阿林哥,依蓮小阿妹請你喝水!」

  喝水?!林晚榮微一愣神,正要去接竹筒,那女孩飛快地拔出塞子,咯咯笑著秀手飛揚,一筒清水頓從他頭上澆下,直淋到胸前腳下。

  這一著又疾又快,根本就無處躲閃,他渾身一激靈,苗寨裡的女孩們卻是嗤嗤笑著跳了起來,大聲道:「快,快給他穿衣服!」

  這次是真的穿衣裳了,苗女們七手八腳的湊在他身邊,為他扣扣子,扎腰帶,動作麻利輕快。

  清水從頭涼到腳,內衣都已濕透了,再在外面穿上衣服,那是個什麼滋味?他這才明白,原來這群潑辣的苗女是故意要整蠱他!虧我每天晚上給你們講故事,你們一口一個阿林哥叫地親熱,竟然這樣玩我!

  他惱怒地哼了聲,心裡憤憤不平,只是被這麼多女孩圍在身邊,七手八腳的為他穿衣裳,嫩嫩地小手摸在身上,個個溫和柔軟,分不出誰是誰地。有幾個膽大些地咪猜,還偷偷在他胸膛腰間蹭來蹭去,眉目暈紅。嗤嗤嬌笑響個不停。

  聽著那鶯聲燕語,聞著她們青春嬌媚的身軀上傳來地淡淡芬芳,除了暗讚苗家女孩夠火辣外,他早被摸得沒脾氣,連那濕漉漉地裡衣都感覺不明顯了!

  吃虧是福。吃虧是福。他唯有眉開眼笑地安慰自己。

  少女們將他整了一通,迫他老實了。這才心滿意足,拍著手嘻嘻笑著站到了依蓮身邊。得意洋洋地望著他。也不知誰在依蓮耳邊輕輕言語了幾句。少女臉頰頓時火紅,握著小拳頭追打同伴。苗家女孩們笑鬧成一片。

  林晚榮心裡迷惑。不知這些苗女到底在幹什麼。有心想問問依蓮。只是那丫頭見了他卻躲得遠遠。與一群女伴混在一起。根本不搭他地訕。在人群中拉住坤山想問個究竟。還沒開口,坤山卻是憤憤哼了聲,扭過頭去。愛理不理地,倒叫他落了個老大沒趣。

  天已破曉,人群從四面八方趕來。熙熙攘攘,直往五蓮峰湧去,到處都是興奮的歡笑。映月塢的男女們自然也就跟著啟程。林晚榮混在他們中間。左觀觀,右望望,看著苗家鄉親各種各樣地盛裝打扮,都是沒見過的。一時甚是驚奇。

  老高擠到他身邊。偷偷對他呶了呶嘴。林晚榮順著他眼光望去。只見不遠地人群中,成自立與二十餘弟兄分散在他周圍,虎目炯炯,正朝四周打量。林晚榮點點頭,微笑致意。

  來到五蓮峰下的時候,那夜見到的黑苗守衛早已撤去了,苗家人正沿著山路蜿蜒而行,遠遠望去,滿山都是攢動的人頭,就彷彿一條巨大的長蛇,情勢頗為壯觀。

  到了五蓮峰的山腳下,顯然因為花山節在即,映月塢的男女們很自然地就分成了兩派。依蓮與眾女伴走在前,卻不斷的回頭張望,提醒著咪多們不要掉隊,那頭領當的頗為盡職。

  「依蓮,我們現在就上山麼?」天色才明,人群熙熙攘攘沿山路而上,坤山開口問道。

  依蓮點了點頭:「當然,我們早點上去,就能早點看到聖姑了!」

  提起聖姑,苗寨裡的小伙子們頓時來了精神,爭先恐後往山道上湧去。依蓮笑著看了林晚榮一眼,那意思不言自明。

  這丫頭倒是念念不忘了!林晚榮嘻嘻一笑,顧不得諸人的眼光,腆著臉皮行到最前:「我給大家引路吧,反正我來過一次!」

  「阿林哥,你來五蓮峰幹什麼?」方纔那個鬧得最凶的咪猜,睜大了眼睛不解問道。

  阿林哥轉身往山上疾行,嘻嘻笑著擺手:「我來看聖姑啊!」

  映月塢眾人哈哈大笑,只道他是說笑話,依蓮望著他的背影,默默呆了呆,忽然用力揮手,映月塢的男女們便跟在了他身後。

  五蓮峰曲折蜿蜒,險峻之極,才行到一半地路程,就已是雲中漫步了。

  遙望身邊雲飄霧渺,他舒服地長吸了口氣,只覺陣陣寒意拂在了臉頰,那濕漉漉的內衣冰冷的讓人難受。

  依蓮不知何時已跟在了身邊,見他模樣,急忙道:「阿林哥,你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有點冷。」林晚榮笑道。

  少女臉頰一紅,也知道是為什麼了,脈脈抓緊了他地胳膊,羞澀低頭。

  「依蓮,我真沒弄明白,」阿林哥皺著眉,臉上滿是疑惑的神色:「我沒招惹你那些姐妹啊,可她們為什麼要整我呢?」

  依蓮嘻嘻一笑:「因為她們喜歡你啊!今天是花山節,她們喜歡誰就整誰,挨整越多的人,說明他越受咪猜的歡迎,就是這樣!」

  「她們喜歡我?」林晚榮沉眉半晌,正色點頭:「也許你是對的!因為除了這個理由,我再也想不出別的了!」

  依蓮笑得前俯後仰:「阿林哥,你是最臭美的人!」

  臭美也是美啊!林晚榮哈哈大笑,正要說話,依蓮忽然睜大了眼睛,奮力挽住他胳膊,驚道:「快看,碧落塢到了!」

  碧落塢?林晚榮急忙抬頭望去。此時二人已在巔峰,五瓣山峰本是犬牙交錯,卻奇跡般的在這峰頂聚集到了一處,高低起伏,形成了一個峰上之峰。

  無數的吊腳樓建在峰中峰的山腰上,遠望去,雲霧朵朵瀰漫其間,就像懸在空中的樓閣。

  這就是白苗的山寨了,簡直就是一處雲中小雅,難怪能孕育出安姐姐這般傑出的人物。

  山頂面積巨大,到處都是紅花綠樹、泉水湖泊,在那最中間處,卻突然現出一塊巨大的凹地,滿是濃密柔軟的青草,彷彿上天鑲嵌在峰頂的一塊碧玉。碧落塢,想來就是因此得名了!

  果然是一處風景絕妙之地,比那映月塢還勝上一籌,安姐姐住在這個地方,要修不成神仙,那就一定會修成狐狸精!他嘻嘻一笑,竟是樂出聲來。

  依蓮看他似乎有些傻了,急忙拉住他的手:「阿林哥,你怎麼了?」

  「哦,沒什麼,突然想起了一個狐狸精!」林晚榮嗯了聲,信步往前走去。

  峰上歡聲笑語絡繹不絕,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苗家民眾,身穿最美麗的節日盛裝,紛紛聚集此處。少女們更是奔放熱烈,在這事關一生的節日上,她們把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銀飾,全部穿戴在身上,個個嬌艷美麗,叮叮脆響不絕於耳。

  行到那草地的正中間,只見四周花團錦簇,人聲沸騰。正當心處,豎起一根幾十尺高的花桿,用鮮花纏繞成粉色,煞是美麗,只是那桿頭上卻空空如也。許多的苗家小伙圍著花桿,興高采烈的吹起蘆笙、彈著口弦,姑娘們圍繞身前,縱情歡歌,笑語不絕。

  這花桿倒是好看的很!林晚榮信步走上前,正要伸手撫摸,依蓮嚇了大跳,急忙拉住他:「阿林哥,這個不能碰!」

  「為什麼——」他一愣神,只見四周的苗家人個個睜大了眼睛,似是瞄怪物似的望住他。

  依蓮急忙將他拉出人群,笑著道:「你倒是膽大的很,什麼規矩都不知道,就敢到處亂闖!這花桿你也敢摸?」

  林晚榮對苗家的規矩所知實在有限,聞言便知自己又犯了錯誤,忙道:「有什麼規矩,快教教我!」

  依蓮嘻嘻道:「這花山節又叫趕苗場,最盛大的節目,便是選出一名最傑出的咪多,將那象徵著豐收喜悅的五彩旗幟掛上花桿,這是我們苗人最大的榮耀,全苗鄉的咪多都渴望能成為這個人!可是在大頭領授旗之前,誰也不准動那花桿,否則,那便是自認第一,全苗鄉的咪多們都會向你發起挑戰!」

  林晚榮暗自吐舌,我這一摸不要緊,卻差點摸出個人民公敵來,到時候,還不被全苗鄉的口水噴死?

  他抹了頭上的冷汗,小心翼翼道:「那,什麼樣的人才算是最傑出的咪多呢?」

  依蓮想也沒想,笑著道:「這還用問嗎?!聖姑是我們苗寨最傑出的咪猜,只有能配上她的那個人,才是最傑出的咪多,這是我們全苗鄉公認的!」

  那不還是我嗎?!林晚榮臉色一慘,說來說去,原來我這人民公敵早就當定了!可恨那個安狐狸,昨晚上竟不告訴我!

  「現在明白了吧,」依蓮默默拉住他的手:「你啊,喜歡聖姑,埋在心裡就可以了,反正這苗鄉的咪多,人人都喜歡她,也不奇怪!可是你要做那最傑出的咪多,鐵定是不行的——」

  「為什麼?」林晚榮一愣。

  依蓮輕輕笑道:「因為,你不會爬樹,嘻嘻!」

  猴子倒是會爬樹,可它能做最傑出的咪多嗎?林晚榮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難怪依蓮總不相信我和安姐姐的事呢,原來裡面還有這麼一層緣故。要將聖姑變成聖嫂,就必須能讓百里苗鄉人人信服,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正在愁眉思索,那人群卻忽然如開水般沸騰起來,遠遠響起連天的驚喜歡呼:「聖姑,聖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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