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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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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禹岩]極品家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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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4 21:12: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一零章 蒼天不滅有情人

    大哥,大哥,你回來了?”滿眸含淚的巧巧,像是只 雀,欣喜若狂的投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了他,未語眼淚先流。 

  “小寶貝,想我了沒有?”他習惰性的嘻嘻一笑,正要給這小妮子一個大大的熊抱,卻覺喉嚨乾澀無比,不僅話語說不出口,就連自己的手,也看不見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啊——啊——”他手舞足蹈,拼命的掙扎著。
  “林郎,”懷中的女子抬起頭來,卻已化為了青旋絕麗的面容。肖小姐懷裡抱著個紅色的襁褓,輕輕的來回搖晃,臉上洋溢著母愛的光 輝,溫柔笑道:“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兒,他在對你笑呢。這壞蛋,長得和你一模一樣。快看啊,他真的在笑呢!” 

  我的孩子?他欣喜若狂的伸出手去,緊緊擁抱著自己的骨血。襁褓裏那粉撲撲的小臉紅潤可愛,眼睛、鼻子、嘴,處處都是他的翻版。 

  兒子,我有兒子了!他興奮的低頭,正要去親兒子的臉頰,忽聞一聲悽厲疾喝:“林郎小心!” 

  一只呼嘯的墨箭,閃電射到他胸膛,瞬間破開他肌膚,往他心臟而去。  

  死神已拉住了他的手,眼見著便要攜他而去。襁褓中的孩子忽然睜開眼來,張開粉嫩的小手手舞足蹈著,小臉綻放成了初生的花朵:“爸爸——” 

  

  雛鷹始鳴、黃鶯初啼! 

  他身體劇震,像是被電了一般。瞬間熱淚盈眶:“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我不能死!!” 

  “啊——”他如夢初醒的一聲泣血疾呼。手腳瘋狂地舞動著。像是與天搏命。眼睛刷的就睜開了。 

  青旋不見了!孩兒不見了! 

  耳邊響過潺潺地流水。昏黃地火光在眼前閃爍,炙烤著臉頰。雖是離著如此之近,他卻渾身冰涼。汗珠如雨。全身上下興不起一絲地力氣,喉嚨裏乾澀地仿佛破裂了。唯有胸口傳來地劇痛。幾乎切入了骨髓,如此的真實清晰。 

  他虛弱的喘了口氣,恍惚中,憶起了那日地最後一戰。無盡地殺 僇,遍地的鮮紅。奪命地墨箭。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一絲一毫,浮現在眼前。 

  

  耳邊響起幽幽的鳴蟬,身側飄過淡淡的芬芳。無名的小花夾雜在遍地地綠草叢中,爭奇鬥艷,開得正盛。不遠處燃起著一簇鮮艷地篝火,鮮紅艷麗,噼裏啪啦地火星冒個不停。 

  他長長的籲了口氣。想要微微作用中一下身體。卻覺渾身如同斷裂般,無一處不痛。除了手指能動彈。連偏一下脖子都是奢望。 


  這一次,算是徹底的玩完了。他心裡想哭,忽然又有些想笑,能在玉伽手中撿回一條性命。有什麼理由不開心呢? 

  身下鋪了厚厚地青草,身上蓋著芬芳的衣裳。他靜靜的躺在野花叢中。遍地的芬芳。  的溪水,自他身側流過,耳邊傳來啪啪輕輕拍打著水面地聲音。 

  一個身穿粗制胡服地女子,髮髻隨意盤起,袖角輕挽,赤裸著光瑩的小腳站在清澈地溪水中,手裏提著兩件衣裳輕輕拍打,飛濺的水花落在她臉頰上、髮髻上,在昏暗的篝火中,如白玉般晶瑩。 

  沒有了她最喜愛的白衣,那豐潤窈窕地身影卻依然如此的熟悉,甚至更多了一分親切。她清洗著衣衫,如同一個最普通地衣女子,賢惠溫柔,專注地神情如此美麗。 

  林晚榮喉嚨乾涸,費盡所有氣力,輕喚出聲:“神仙姐姐——” 

  嗡嗡的聲響輕如蚊 ,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那洗衣的女子,卻如被點了穴般,身形一滯,提在手中的衣衫,“啪”的一聲掉落在水中。她顫抖著轉過身來,迎接她的,是小賊星辰般晶晶閃亮的雙眼。 

  鮮紅的雙唇微微囁嚅著,她忽然瘋一般的踏水而來。玉般晶瑩的雙足,在河流裏踩起嘩嘩的水珠,像是奔湧的激流,飛揚在岸邊。 

  “小賊——”奔到離他還有幾步,寧雨昔忽然停下身來,呆呆望著他,小手想要伸出,卻又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呆望了良久,忽然急捂住雙唇,又哭又笑,淚落如雨。 

  卸去了白衣,一襲荊釵布裙,隨意盤起的黑髮,凌亂的散落在耳 邊,雙眸如水,秀眉輕揚,赤裸的雙足晶瑩如玉。疲憊慵懶中,卻有一股難以掩飾的嫵媚芳華。這樣的仙子,從未見過。林晚榮看的呆呆,良久才道:“神仙姐姐,仙子也能還俗的麼?!” 

  寧雨昔緩緩走至他身邊,拉住他那顫抖的手,溫柔流淚:“在你面前,我從來就不是仙子。現在,我只想做一個女人,做一個真正的女 人,給你洗衣做飯、生兒育女,世代繁衍生息。” 

  林晚我看書齋榮眨了眨眼,眼中晶晶閃亮: 姐姐你要忍住才行。洗衣做飯的同時,能不能請姐姐也兼職做個仙子?你知道,我喜歡看你在天上飛,然後我在地下追。那樣撲倒的時候,才能緊張刺激嘛。” 

  “你這邪惡的人!”寧仙子面紅耳赤,想在他腰間狠狠擰一下,伸出手時,動作卻是輕柔無比,落淚而笑。 

  活著真好,可以調戲仙子姐姐。他咧嘴一笑,卻牽動了傷口,急劇的咳嗽起來,劇痛中只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鮮血自口角汨汨上限溢位。 

  仙子溫柔搖頭,掀起衣袖,輕輕擦去那殷紅的血漬,又緊緊拉住他的手,柔聲道:“疼嗎?” 

  “不,不疼。”小賊喘息著。 

  “可是我很疼!!!”仙子將臉頰貼到他胸膛,淚珠滂沱。 

  “沒事,沒事,很快就會好的。”林晚榮握緊了她冰涼地手,長長喘著粗氣。 

  寧雨昔輕嗯了聲。柔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因為。你還欠我一樣東西。” 

  “瞭解!”小賊嘻嘻笑道:“姐姐放 

  

   一刻也不會忘記。” 

  寧雨昔緩緩撫摸著他頭髮。輕輕搖頭:“一刻也不會忘記?你又在騙我!那日擋在我身前地時候,你記起過了麼?為什麼你要把最大的痛苦留給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待我,你這狠心的人,我恨你,我生生世世地恨你——” 

  

  她伏在小賊胸前,失聲痛哭。肩膀急顫,哽咽的幾乎要窒息。這些時日的心碎,終於山崩地裂一般的發洩了出來。 

  哭吧哭吧,這世界上,還有比哭更痛快的事情嗎?無聲無息中,他也忍不住的哽咽了。 

  任淚水橫流,兩人靜靜擁在一起,仰臥在這美麗地花叢中。天地有多寬廣,他們的心懷就有多麼的悠遠。人生能有幾次這般美妙的時刻?

  “姐姐,我為什麼沒有死?!”               幽幽開口。 

  寧仙子淚珠狂湧。大聲道:“不許你胡說!我的小賊,永遠都不會死!” 

  永遠都不會死?當我是不老我看翁麼?他默默笑了笑。柔聲道:“嗯,我和神仙姐姐永遠都在一起,我們永遠不會死。不過,我真的很好奇,玉伽那麼厲害的箭術都射不死我麼?那我以後可神氣了。” 

  

  寧雨昔惱怒地看了他一眼,望見那眼中的期冀之色,心中頓時軟了下來。 

  “看看這個。”仙子將一件輕薄的蠶絲馬甲,緩緩遞到他跟前。這蠶絲馬甲早已被鮮血浸透,心臟正中處破出一個大洞,那蠶絲覆寫其間,只剩薄薄的一層,已被拉得變了形,絲絲往下掉落。玉伽那一箭威力何其之大,蠶絲雖憑借彈性化解了部分力道,卻已隨那墨箭深深射入他胸膛,那上面乾涸地血漬便是明證。 

                   

  林晚榮愣了半天,忽然想放聲大笑。感謝皇帝老丈人,送我這麼好的一個馬甲,我回家一定給你老人家燒高香。 

  這件蠶絲甲是當日在京中之時,皇帝囑高酋親自為他送來地。聽高酋誇誇其談,將這玩意兒吹得神乎其神,他渾不當回事,穿在身上也從未在意過。李武陵受傷的時候,他還將這馬甲送給了小李子。祇是此次參加叼羊大賽,為了安全計,胡不歸等人又逼著他穿上了。沒想到,關鍵的時候,就是它救了性命。 

  還是老爺子有眼光有見識啊!他激動的熱淚涕零,恨不得現在就爬起來,給老丈人鞠躬作揖。 

  

  仙子嘆了口氣,輕聲道:“小賊,你知道我們是如何從玉伽手裏逃出來的麼?” 

  “知道,”他我看微微點頭,無聲一嘆:“在她眼裏,我已經是一個必死無疑的人了!她不會對死了的我動手的。” 

  這一句話,當真蘊含著千百種滋味,直叫人唏噓不已。 

  “這個玉伽,雖然是個突厥女子,卻是草原上的明珠,智謀、武力、手段,無不登峰造極,可謂當世之翹楚。只可惜,身為女子,命中註定要陷落一回,這就是我們的命運了。” 

  寧仙子幽幽的看他一眼,似有千言萬語與他訴說。 

  林晚榮沉默良久,忽然長長出了口氣,輕聲道:“仙子姐姐,有個問題,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你分明已消除了月牙兒的記憶,為什麼她似乎還是認得我?!” 

  寧雨昔苦笑著:“遺忘,哪是如此容易?小賊,你看,這是什 麼?!” 

  她從懷中掏出幾張破碎而又乾涸了的羊皮,緩緩送到他眼前。 

  昏黃的火光下,羊皮上密密麻麻寫滿小字,似是用某種藥草的汁液所寫,凌亂中透著娟秀。他睜大了眼睛,卻是一個字都認不得,無奈 道:“姐姐,你怎麼用突厥文寫字,我看不懂唉。” 

  “笨笨的小賊,這哪是我所寫?”仙子搖頭歎息:“這是你那美麗的俘虜月牙兒,在我施術之前,偷偷記錄的文字。” 

  月牙兒寫的?她寫了什麼? 

  “這每一張羊皮上,都是寫的與你有關。草原、沙漠、雪山,你與她說過的話、對她做過的事,同生共死所經歷的一切,她都記錄了下 來。一共有四張羊皮。”仙子輕輕搖頭:“這個女子的聰明,當真是世所罕見。” 

  “她寫這些幹什麼?!”林晚榮不解道。 

  “因為她知道你要對她做什麼了!”寧雨昔長長一嘆:“四張羊 皮,分別藏在髮髻、胸前、刀鞘、靴底。這羊皮中的每一句話,都有那一個人的名字。祇要讓她找到一張、看到一眼,她就永遠不會忘懷那個狠心的人!” 

  林晚榮緊捏著手掌,咬著牙,一語不發。 

  “小賊,我對玉伽施術時,終是,終是有些保留的,我下不了 手。”仙子搖著頭,默默落淚:“我們女子,來到這個世界,遇到一個傾心相戀的人,是多麼的不容易!百年才能修來的造化,怎能就這樣輕易抹煞?所以,我想給她一個機會,也給你一個機會,若她認出了你,那就是蒼天不滅有情人!” 

  小賊無聲無息沉默,臉色一片蒼白。 

  “我很高興我這樣做了,”寧仙子輕輕道:“上天是公平的,我為玉伽留了希望,老天才會把你還給我!!” 

  他無力的搖頭,淚珠晶瑩:“姐姐,我好累,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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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4 21:13:11 |只看該作者
六一一章 逃兵 禹巖

  七月流火,熱浪撲面,空氣中彷彿都能聞到焦糊的味道。雖然是夕陽西下,那塞外大漠的流沙漫天飛舞,遍體通紅,隱隱能聽見噼裡啪啦的輕響,似乎要燒著了一般。

  興慶府的城門,半閉半合著,不斷進出的行人,為這塞上春城,增添了些涼意。把守城門處的大華兵士,盔甲在身,人人都是滿頭大汗,卻無一人敢鬆懈兵甲。

  「一杯未盡,離懷多少,關山魂夢長,魚雁音書少。

  醉裡秋波,夢中煙雨,兩鬢可憐青,只為相思老。

  料有牽情處,忍思量,月落天曉。

  甚時躍馬歸來,倚欄,迎門,輕笑。看我紅妝,與天不老!」

  一個窈窕動人的身影,輕立城樓之上,遙望遠處鮮紅的血陽,口中喃喃自語,落日餘輝映照著她美麗的臉頰,兩行珠淚似雪般晶瑩。

  「徐姑姑——」

  身後傳來聲呼喚,那女子急忙抹了眼角,轉過身來,輕道:「武陵,你怎麼來了?!」

  「徐姑姑,你說,林大哥他會回來麼?!」小李子哽咽道:「這都一個多月了——」

  這一趟從草原回來,李武陵曬黑了不少,也長高了不少,再不復那個臉帶稚嫩的少年,而成長為一個真正的軍人了。

  徐芷晴臉色煞白:「不會的,他一定會回來的。」

  李武陵黯然低頭:「姑姑,你是沒看見過突厥大可汗的那一箭。三箭連環,石破天驚。就算神仙也抵擋不了。」

  神仙也無法抵擋?徐小姐珠淚盈盈。堅定搖頭:「神仙哪及得上他?他是這世界上最壞的人,老天都不敢收他。」

  小李子點了點頭,滿是期冀地朝前望去。塞外狂沙飛舞,盤旋成一團,將那鮮紅地夕陽都遮去了半截。

  「武陵,你找我有事麼?!」徐小姐沉默了半天,開口問道。

  李武陵急忙點頭:「姑姑,突厥人在等待我們的答覆!自把胡人小可汗和右王等人擒回之後。他們每隔上一天,便要派使者前來探查我們的信息。方才駐紮賀蘭山地左丘大哥快馬來報,今日祿東贊又送了書信來,要與我們談判。」

  胡不歸他們一路穿越草原,突厥人雖有千軍萬馬,卻無人敢於阻攔。王庭被破,小可汗和右王盡數被俘,這在強悍的突厥汗國。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再加上他們強攻賀蘭山屢次無功折返,付出了無數的鮮血和生命,震怒悲憤的同時,胡人也被大華人的毅力與殺氣深深地震撼。

  由於突厥人深有顧忌。這一個月來,他們已緩緩的退回了草原。雙方陳兵於兩國邊界。小衝突雖是時而有之,卻未有大的戰鬥。在這種對峙中,草原和沙漠之間,竟是難得的有了一片和平的緩衝區。

  「談判?我們不急,急的是他們!」徐芷晴悠悠道。能有今天這局面,將所有的主動都掌握於大華手中,那是無數將士以性命換來的,尤其是那個生死未卜地他。

  她眼中浮起淡淡淚光,長歎口氣:「如何處置突厥小可汗與這些俘虜,必須要由皇上定奪。聖旨未到之前,商談亦是無用,祿東贊不會不知道這一點。他是在故意向我們施壓,以在談判中,換回些主動。」

  李武陵急急點頭:「我來就是為了這事。姑姑,爺爺讓我告訴你,皇上的聖旨到了。」

  *********************************************

  晚霞中,一架小小的馬車,冒著漫天的風沙,叮噹叮噹緩緩而行。落日地餘輝照在車棚上,泛起一片鮮艷的紅色。

  車簾子後伸出一隻纖纖素手,偶爾拉拉馬韁,催趕著馬匹,糾正下方向。飛舞地狂沙拍打著窗簾,車廂裡響起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似是生病了:「姐姐,不要走這麼快,停下歇息一下嘛。想想,落日下悠悠漫步,就只有你和我,臉映紅霞,風景如畫,這是一件多麼浪多麼漫的事情啊!」

  多麼浪不知道,但多麼慢是肯定的。姐姐無奈的搖搖頭,笑著道:「你這人那,片刻之前不是才歇過的麼?早上賴床、晌午太熱要午睡、太陽落山才啟程,都照你這樣,咱們一天能走幾里路啊?!」

  「走不完就慢慢走,我是病人嘛,」那虛弱無力的聲音咳嗽了下,喘氣道:「走的慢點無所謂,病人受優待,也是天經地義的!等姐姐以後坐月子的時候,我也這樣照顧你,抱著你一步都不動,你說好不好?」

  「呸!」姐姐面紅耳赤。

  望見病人那蒼白的面頰,說了幾句話,便又開始喘氣,她頓時心中一痛,忙緊緊的拉住了他的手。車內的空氣分明是火熱的,唯獨病人的身體冰涼一塊,這是大病中極度虛弱的表現。外傷雖好,那一箭對五臟六腑的震動,哪是輕易就能還原的?!

  「姐姐,頭髮亂了。」望見姐姐眼中的淚珠,病人微微一笑,輕拂她耳邊的幾縷髮絲,溫柔無比。

  甜蜜中夾著心酸,姐姐的珠淚無聲滾落,輕輕的握緊他手掌,讓他捧住自己的臉頰:「你啊,也不知道是倔的什麼勁。從巴彥浩特回來,放著平坦的草原大漠不走,非要我抱著你橫貫賀蘭,沿原路返回。你如此傷重,那是你能受的罪麼?這下可好,誰都不知道你還活著,更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

  「不知道也好。」他幽幽一歎:「累了!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清淨一下,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幹。就睡睡大覺、點點銀票、摟摟姐姐、做做全套!這日子,何其快活也!」

  「噗嗤」,姐姐笑著一指點在他鼻子上。淚花與笑容一起綻放:「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怕他們找到了你。把你拖上談判桌,看見那不敢見的人吧?!」

  「姐姐,何必呢。我地全身上下,可就只有這麼點秘密了!」病人苦笑搖頭,無奈道:「好吧,我承認,你說對了。談判,那是他們地事。和我沒有關係,誰也別來煩我。我現在就想當個逃兵,無憂無慮的逃兵。」

  「對了,逃兵。吃藥了。」姐姐微笑搖頭,從小盒子裡端出早以準備的草藥,一股淡淡的清香,夾雜著濃濃的苦味撲鼻而來。

  病人顯然是已經吃夠了這藥地苦頭。嚇得臉色都白了:「能,能不能不吃?好苦地!」

  「不行!」毫無商量的餘地。

  「那小弟弟能不能提個請求,請姐姐將這藥嚼碎了,再一口一口親口餵給我,那樣會比較甜一點——唔。好甜!」

  「彭」「彭」,尚在甜蜜之間。忽聞車棚子被砸的噹噹響,馬匹已停了下來,仙子急忙收回小口。面紅耳赤的白他一眼。

  病人瞬間暴怒:「誰啊?壞我的大事,這正吃甜藥呢!」

  —

  外面響起幾聲大喝:「裡面是什麼人。躲在裡面幹什麼?下車下車。接受檢查!!」

  姐姐急忙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喜道:「興慶府到了!」

  興慶?病人急忙拂起簾子,雙目微微掃過。

  高高地城牆、堅實的垛口、聳立地烽火台,熙熙攘攘的叫賣,來來往往的人群,茶樓酒肆,紅男綠女,騾子馬匹,剎那就顯現在眼前。

  三個多月沒聽過這樣的聲音了,多麼熟悉啊。那哄鬧地人聲傳入耳裡,他渾身吃了冰棍一樣的爽快,雙眼剎那就濕潤了。興慶府,我回來了!

  得意間,卻覺姐姐急拉他衣袖,惱怒的往他身後躲去。抬頭一看,只見那車門前的崗哨,呆呆的望住姐姐,哈喇子吧嗒吧嗒往下流。

  姐姐雖是荊釵布裙、輕紗覆面,但那豐潤地嬌軀、絕代的芳華哪能就此掩蓋住?車外地一排守衛,望的眼珠子都直了。

  病人瞬間暴怒:「看什麼看?!誰再看我老婆,我把他眼珠子挖出來。告訴你們,我可殺過幾萬人!」

  就你這癆病鬼?!幾個兵士樂得哈哈大笑,看他雙眼深陷,臉色發白、身體搖晃、弱不禁風,一副活脫脫的癆病鬼模樣,別說是殺人,就是殺雞恐怕也叫人為他捏把汗!

  「凶什麼凶,連突厥人都不敢在我們面前凶了!下車下車,接受檢查,謹防胡人奸細混入城內!」徐芷晴統兵有方,手下兵士也只是笑話笑話,卻不敢真個放肆。

  這就叫虎落平陽被犬欺,既然是要做逃兵,那就只有乖乖地下車接受檢查了。看他憤憤不平的模樣,姐姐強忍住笑,將他扶下車來。

  虛弱無力地靠在姐姐身上,看著那幾個兵士在車廂裡亂翻一通,過了半天才罷休,揮手讓他們進城。

  「癆病鬼!好好地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一個兵士抑制不住心中的鬱悶,憤憤哼了聲。

  你娘的,獻花不插牛糞,難道要牛糞插獻花啊?他暴跳如雷,就要衝上去理論,姐姐微笑著拉住他,柔情款款:「我就喜歡你這朵牛糞!」

  他哈哈笑著收回手,環住姐姐的細腰:「真的嗎?沒想到姐姐的愛好這麼特殊!牛糞好啊,牛糞有營養,是專門滋養鮮花的。有人想插牛糞,那還得排隊呢,哈哈。」

  坐著馬車進了城,便聞耳邊無盡的喧嘩吵鬧,四處都是吆喝聲、叫賣聲,公子們騎白馬,小姐們穿花衣,長亭花謝、酒肆樓台、絲絃管樂、鶯歌燕舞,紅男搭綠女,騾子配馬匹。

  三個月沒回興慶,這塞上春城,已和來時完全不一樣了。大華精兵數戰告捷,賀蘭山口固若金湯,最近又擒了胡人的可汗和右王,大華是舉國沸騰,這興慶府又重新找回了塞外春城的感覺,繁華熱鬧更勝往昔,依稀有了江南的影子。

  三個月了,終於活著回到了人世間,看著不遠處幾個姐們站在門口、扭著身段招攬客人,清脆的笑聲飄蕩了整條大街。

  多麼熟悉的畫面啊,他那個心潮澎湃,難以自拔,忍不住探出頭去,輕佻的吹了個口哨:「嗨,這位姐姐,做全套什麼價格啊?!帶角先生的那種!唉,小弟是第一次,生嫩的很,什麼都不懂,能不能打個折扣?!」

  你是今天的第一次吧!窯姐蜂擁而上:「公子,我也是第一次唉。進屋喝茶半兩,過夜只要二兩,便宜實惠。你長這麼黑,也用不著點燈了,省去了燈油錢,再給你減半兩。一兩半的銀子,包通宵哦!」

  這該死的人!姐姐一針扎上他屁股。

  「姐姐,我是逗她們玩的,」病人委屈的嘟著嘴:「我就想找回活著的感覺!」

  姐姐何嘗不知他的心情,只是捻酸吃醋,乃是女人天生的本性。她墮落了凡塵,如何能免俗,忍不住的噗嗤一笑,羞惱道:「不許你和這些女人說這麼露骨的話!」

  「瞭解瞭解,應該和姐姐你說才對嘛!」

  姐姐紅了紅臉,卻是出奇的沒有反對。

  「咦,糖葫蘆?!」病人興奮的伸出頭去急急招手:「老闆,老闆,糖葫蘆怎麼賣?!」

  「五文錢一串!恕不還價」

  好個恕不還價!和大小姐在杭州買糖葫蘆,老子十文錢買了三串。

  「八文錢兩串你賣不賣?這大熱天的,糖都化掉了,明天你也別想賣了!我買來嘗嘗還得沾牙!」

  「嗯,你要兩串?那好吧,八文錢!」

  「這黏不拉及的麵糊糊,誰願意掏錢啊?!姐姐,給他十文錢,我們買三串!不行就走人!」

  。。。

  「甜吧?!」另外兩串。

  姐姐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吃這玩意兒,入口酸酸的甜甜的,好吃之極。她舔了幾口,又塞回病人嘴裡,笑道:「本來是五文錢一串的,你掏十文錢買了三串。你多掏錢,他多出糖葫蘆,到底是誰贏了呢?!」

  「各自開心,我和他都贏了!」病人咬了口糖葫蘆,搖頭微笑:「幸福,就是一種感覺!」

  「小賊,」姐姐呆呆望著他,驚喜交加,忽然吧嗒在他臉上親了下,羞道:「我和你一樣,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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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二章 談判 禹巖


  進中軍帳,只見那白髮蒼蒼地上將軍李泰正滿面愁容。來來回回地在帳中踱著步伐,似是有極為棘手之事。徐小姐偷偷抹去眼角地淚珠,開口道:「元帥,你找我?!」

  「芷兒,你來的正好。」上將軍遞過一個金黃地絹冊。歎道:「關於我們和突厥人的談判。皇上地聖旨到了。」

  徐芷晴接過絹冊打開掃了眼,那聖旨簡單明瞭,便只有四個字:「林三定奪!」

  徐小姐臉色煞白。幾欲垂淚:「這,皇上難道不知道他一——,

  李泰搖頭道:「出雲公主身懷六甲,下月便要臨盆,受不得刺激。林三之事。須瞞還得瞞,我已對皇上報了密折。此事朝中應只有聖上一人知曉。只是不知皇上為何還要下這聖旨?」

  恍然記起,他是馬上就要當爹地人了,只是卻不知。這為人父者。現在又在哪裡?他是生是死,是冷是暖?徐小姐再也抑制不住,淚珠無聲。落滿臉頰。

  「芷兒啊——」上將軍喟然一歎。卻不知要如何安慰。

  「無事。」徐芷晴匆匆忙忙抹了臉頰淚珠。將那聖旨合上,輕聲道:「林三定奪——依芷兒看來,皇上下這聖旨地意思。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一定要找到他,無論生死。」

  「無論生死?」李泰皺眉道:「若是林三還活著,那自然一切都好說,這談判就應當由他說了算,可若是他不在了——」

  「那就是真正地『林三定奪』了,所有突厥人的命,就都落在他一個人地身上!」徐芷晴眼中閃過一縷寒光。咬牙說道。

  好一個「林三定奪」!皇帝是要以林三地生死來定突厥人的生死,若是林三不在了。這些突厥俘虜,不管是小可汗還是突厥右王,都沒有了生存地必要。大會不惜一切代價,與突厥人血戰到底。

  皇上是真的震怒了!

  李泰微微點頭:「芷兒。你覺得林三會還活著嗎?」

  「他一定會活著地。他那麼壞——」徐小姐低下頭去,無語哽咽。

  李泰笑著道:「這就是了。林三這個人那。整天嘻嘻哈哈的,從來就沒吃過虧,你要說他死了。我一點都不信!」

  徐芷晴咬了咬牙:「我們已經把突厥人晾了一個多月,若是一味拖著不給他們答覆。只怕會適得其反。既然皇上聖旨已下,不如我們就和胡人開席談判,談幾天,停幾天。一方面可以等待林三的消息,另一方面,也探探突厥人地虛實,鬆鬆緊緊地給他們些希望。好叫他們不敢再輕啟戰端,元帥以為如何?」

  「好,就這樣辦!」李泰重重哼了聲:「連皇上都下定了決心,若是林三回不來,我們就讓突厥人血債血償!」

  「你又悔棋?!不行!」嬌嗔響起,一隻纖纖素手猛地伸出,抓住了那正在偷換棋子地魔掌,惱火的給了他個白眼。

  「啊——破日姐錯怪我了,我只是將剛才地步驟,重新換一種走法。做個實驗而已。」

  「那還不是悔棋?!我給你記著呢,這是第十次了!」仙子好笑的在他手掌上拍了下。

  「是嗎,第十次?我分明記得才是第八次嘛!」他嬉皮笑臉的將那棋子拿了回來:「人生不能回頭,已是無趣地很。若是連棋盤上也是如此,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就讓我再悔一次嘛,姐姐?!」

  這人那。連悔棋都能悔的這麼理直氣壯、感慨多多。仙子笑著將棋盤往前一推:「不來了,不來了,這大象棋。分明是你教我的。卻還下不過我!」

  小賊嘻嘻笑著拉住她的手:「那是因為仙子姐姐聰明!」

  仙子替他掖好被角,跳下床來。輕輕佻了挑那昏暗油燈上的捻子。屋裡頓時亮堂了些,她羞喜地朝外望了望。殘破地院落。緊栓的大門,淤泥的土牆。黑包.的瓦房。巷子裡不時傳來地幾聲犬吠、夜歸人的腳步、嬰兒地啼哭,鄰家夫妻的笑鬧,一切地一切。都是如此地真實,再看屋內。簡陋地桌椅。壁立地茶壺。插花地青瓷。龍風地枕頭,小賊身上地的每一針每一線。都是自己親手置辦的,看地分明是如此的真切。在她眼中,卻覺似夢一般飄渺。

  這些都是真地嗎?她摸了摸發燙地面頰,偷看小賊一眼。羞澀中說不出地溫柔。

  「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做隱士地滋味。真是與眾不同啊!」林晚榮長長地歎了口氣,雙手抱著頭。眼望天花板。微微發笑。

  「你是個假隱士,隱來隱去,還隱在這興慶府。」寧雨昔在他鼻子上戳了一指。笑著依偎在他身邊。望著這房內地一切,那每一點每一滴,都凝聚著他們地汗水,仙子眸中泛起淡淡地淚光:「小賊。這真是我們地家麼?我都不敢相信!」

  「寒窯雖破,能避風雨。這就是我們的家。真想在這裡過一輩子!」他將仙子抱在懷裡,嗅著她髮髻的清香,說不出的沉醉。

  「想在這裡過一輩子?!」寧仙子微笑道:「那今日晌午,是誰在偷偷寫家書?——大小姐,我想你!凝兒。畫畫了嗎?巧巧寶貝,想我嗎?玉霜啊,你叉長大了嗎?——聽你說話,能把牙給酸倒好些!」

  一口氣念了這麼多女子的名字,寧雨昔心中有些氣惱,忍不住把他地手又抓地緊了些。

  小賊幽幽一歎:「是有些想她們,我這一走好幾個月。音訊全無。她們給我的家書都不知堆了幾疊了,要是我陣亡的消息傳到她們耳中,那簡直不堪設想,最掛懷的還是青旋,她下個月就要臨盆。姐姐,你說我能不想嗎?!」

  聽他提起肖小姐,寧雨昔心中滋味複雜,良久才撫摸著他頭髮。柔聲道:「明日一早。我們就找個館驛,將你這家書抓緊送回去。免得她們惦記!那相思的滋味。不是誰都受得了地!」

  「嗯,姐姐真好。」小賊感激涕零,將頭埋到她懷裡。奮力拱了拱。

  好滑啊。他心中一蕩,按捺不住地對著那兩團柔軟凸起,輕輕吹了口仙氣。

  小賊的臉頰就像火盆一樣,正映在自己胸口,還在兩邊不斷的滑來滑去。寧仙子面紅心跳。急「呸」一聲,在他腰間擰了一下。羞道:「你。你內勢未癒。不可妄動,可別想些亂七八糟地事情。」

  「什麼是亂七八糟的事情,我不懂唉!」小賊睜大了眼睛。滿臉天真地道:「姐姐,你能不能給我講講——雖然我不能妄動,但是你可以隨便動口網!」
  早知道這人的宴xing了。仙子微笑亮亮手中的銀針。小賊立馬點頭。正色道:「嗯,姐姐日夜照顧我。太過操勞,我還是自己翻閱典冊,查清楚亂七八糟地定義吧,不勞煩姐姐親自講解了。」

  看他悻悻地樣子,寧雨昔俏臉婿紅:「你這傻子。怎能拿身子骨玩笑,該是你地。總是你地。還能跑了不成?!」

  這話我愛聽,小賊老老實實的伏在她胸前,身子不亂動了一一手開始亂動!

  不老實也不成啊,隨便幾個劇烈動作。渾身就像散了架一樣地疼!唯獨手上做做自由動作。倒是無礙。

  不能打,不能罵,還得要像寶貝一樣愛護著他。碰他一根指頭自己都會心疼到肉裡,仙子也實在沒轍了。紅著臉搖頭:「你啊。既然要做逃兵,那就乾脆點,直接回京城去,多麼地乾脆利落,現在倒好,逃來逃去。一步都沒離開過興慶府。」

  「姐姐,你別老是戳穿我嘛,」林晚榮苦著臉道:「這個動作很痛地!」

  下流的小賊!仙子與他一起久了,已能明辨他每句話的味道。狠狠的在他腰背捏了下。哼道:「我這是在提醒你!知道你方才下棋為什麼會輸給我嗎?不是下不過我。而是你心有旁騖,才會步步失措!」

  他老老實實地點頭,伏在仙子胸前不動了,連那魔掌也不再四處游弋。穩穩覆蓋了一處柔軟地凸起。

  倒是裝起可憐來了!寧雨昔霞飛雙頰,渾身酥軟,無奈道:「你莫要作怪了。我來問你一件事情。當日在突厥王宮,你明明能捉住玉伽。卻為何又不拿她?!」

  「姐姐。幹嘛要問這些無聊的事情。我們一起睡睡覺不好嗎?!」小賊懶洋洋搖頭。在她胸口摩啊擦。

  「睡覺的事,待會兒再說。」仙子臉頰發燙:「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小賊仰過頭來,眼神發直。歎道:「很簡單,拿了她。我們就永遠回不來了。」

  「為什麼,難道將突厥大小可汗一起拿了,不好麼?!」仙子疑道。

  小賊搖頭苦笑:「所以說。姐姐,我希望你做個仙子,這些爾虞我詐地事情。不太適合你。你想一下。玉伽不過剩下幾個月的生命了。我拿了她。再加上右王也在我們手中,受益最大的那個人。是誰?」

  「突厥左王!」

  「那麼。如果你是他,你會怎麼做?」

  「你地意思是——藉機絞殺,一網打盡?!」仙子大驚:「那樣我們豈不是與玉伽同歸於盡?」

  林晚榮點頭:「就是這種效果。可以把屠殺大可汗和右王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們大頭上。這樣千載難逢的良機,誰會放過?而少了這些牽絆,突厥內部更tong yi。頂多兩三年就能翻過身來,到時候兩國邊境依然是一片戰火。」

  「而草原上,真正心疼薩爾木的。只有玉伽。唯有她在,巴德魯才不敢輕舉妄動,我們才能順利通過草原,而且薩爾木在我手裡,如果兩國談判談地好。可保邊疆至少二十年地太平。」

  寧雨昔默默道:「那若是談不攏呢?!」

  「談不攏?也無所謂了,」林晚榮淡淡道:「我們擒了小可汗和圖索佐,已順利返回,突厥大可汗不過剩下三四個月地xing命。到時候大小可汗一樣要覆滅。突厥還是會落到巴德魯手裡。該打的還是一樣要打。唯一不同地是,我們沒有犧牲在草原,我們賺了。」

  聽他一分析。才知道這裡面有多少地道道。仙子幽幽輕歎:「走一步看十步!難隆你會覺得票,你和玉伽,本就是同一種人。」

  「是啊。我和她。沒有分別。」小賊疲累的長聲一歎。

  仙子心疼的撫摸著他頭髮:「聽說。大和突厥的談判。在五原和巴彥浩特之間。已經開始了,你要不要去看——」

  「呼」「呼」。輕微地鼾聲傳來,低頭看時,他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一側綠草茵茵,一側風沙翻滾,草原交匯著沙漠,漸漸向遠處地天邊蔓延。

  五原與巴彥浩特,幾百里的範圍內,刀聲陣陣,戰馬嘶鳴。集中了大與突厥各有二十萬地精兵,胡人戰馬高大。體格強壯,遠望去,便像是隨時可以啟動地沙漠風暴。大卻是刀qiang齊整。紀律嚴明,四十餘門新式火炮。按照戰陣排列,隨時準備開火,雙方各退了五十里地,卻依然臨陣相對。虎視眈眈。

  在兩國邊界處,由大的能工巧匠們,搭起了數里地木製長棚,從大地沙漠。延伸到突厥地草原,遠遠望去。就像一條細細的直線。

  七月的天。熱氣逼人,長棚內,擺滿了瓜果茶水,香氣四溢,若是不看中間那道涇渭分明地分隔線。還以為是兩國在開聯誼會呢。

  按照雙方地約定。兩國精兵各沿國境後退五十里。參與談判者。雙方各有十人,另有衛士二十餘人。都不准攜帶兵刃,兩邊加起來,也就百人不到。

  突厥人顯得特別有誠意。祿東贊、巴德魯以及他們身後地隨從,皆都穿著寬大的胡服,以顯示未有收藏武器。

  望見遠遠行來的大人等。祿東贊率先迎上去,單掌抱胸,先頭施禮:「李老將軍。徐軍師。祿東贊有禮了。這位。是我突厥左王巴德魯。」

  那巴德魯生地虎背熊腰、模樣凶悍,望著大人一瞪眼。憤怒哼了一聲。上將軍卻是盎然不懼,笑道:「你就是巴德魯將軍?五原一戰,我大殲滅地那幾萬人。可都是你地部下?!」

  這正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左王臉色一變。正要發怒,卻聞一聲輕輕地嬌哼傳來,巴德魯神色一緊。不說話了。

  雙方步入長棚,祿東贊請李將軍和徐軍師坐下。他與巴德魯卻面對而站。沒有落座。

  「祿東贊國師,巴德魯將軍,為何不入座?!」徐小姐微笑問道。

  兩位突厥重臣輕輕搖頭,同時單掌伏在胸前,躬身下去。

  身後隨從刷地分散兩側,中間現出一個纖秀的影子。她靜靜默立。一言不發。鬢角那兩抹蒼白,彷彿草原最高潔的木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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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2:33: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一三章 暴露 禹巖


如雲的青絲高高盤起,墨般亮澤,斜插的金簪,似是信手拈來,緊綰著烏黑柔順的秀髮。一頂金色的鏤空氈絲小帽,兩縷流蘇在耳邊輕輕飄擺,典雅高貴,儀態萬方。金色的胡裙輕垂草地,如雲般飄灑,比陽光更耀眼。

    她的肌膚通透晶瑩,彷彿天山雪蓮,纖塵不染。天鵝般修長的脖子裡繫著一根細細的紅繩,一枚大華銅錢輕垂她豐滿的胸前。柔美的臉頰泛著淡淡光澤,嬌俏的鼻樑如白玉雕刻,紅潤的唇角微微上翹,如同天邊那一抹彎彎的月牙兒。

    最讓人刻骨銘心的,是她那秀美的鬢角抹著的兩抹雪白,似是木棉花般純潔無暇、芬芳美麗,無聲無息中,更有一種震顫人心的高貴與冷艷,讓人永遠無法忘懷。

    她靜靜的站在那裡,輕飄飄的仿似一片羽毛,幽邃的雙眸,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感覺不到一絲的暖意。

    「你,你是---」徐小姐刷的站立起來,臉色疾變,手掌微微顫抖。

    「我叫玉伽,也有人喜歡叫我月牙兒,」那女子眼瞼低垂,輕輕搖頭:「不過,這與你們無關,你們可以叫我金刀可汗!」

    徐芷晴咬著牙,身子急顫,淚珠如雨般落下:「果然是你,是你殺了他!」

    金刀大可汗不緊不慢的看她一眼,淡淡道:「徐小姐因何啼哭?難道是我殺了你的情郎不成?!」

    徐芷晴抹了淚珠,疾道:「是我情郎又如何,我就是喜歡他!總比有些人一輩子活在夢魘裡要強得多!」

    「徐小姐很有勇氣,」大可汗輕道:「只是你又怎知,活在夢魘,就不是一種幸福?!」

    這個玉伽雖然是突厥人,卻才思敏捷、伶牙俐齒,那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冷艷,更是讓人記憶深刻。她的突然出現。頓令徐軍師想起喪生她箭下的那人,一時心潮澎湃、情緒久久難以平靜。

    李泰急忙對徐芷晴使了個眼色,站起身來笑道:「原來這位就是三箭連環的突厥大可汗,當真是巾幗英雄。我們雖身處敵對,但老夫手下的將士。對大可汗的箭法。依然讚譽有加!能射出這三箭連環者,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人了,老夫也自愧不如。」

    李泰的讚譽確實出自內心,幾百年來,不管是在大華還是突厥。能擁有這樣神奇箭術地,也不過一兩人而已。看那原本傲慢的突厥左王在玉伽面前也不敢隨意放肆,就可知這三箭連環對突厥人的震撼了。一個柔弱女子,能做到這一點,足可自傲了。

     玉伽卻是面無表情,微微搖頭:「李老將軍過獎了。箭術只是一門技藝,勤學苦練就可以學會,唯獨那聰明才智。才是舉世難尋的瑰寶,就如同你們深入草原的這支奇兵。只有身具膽略與智慧地人,才會有這樣獨特地構想。以玉伽看來。這麼有見識的想法。一定是出自大華軍師之手了?!」

    大可汗目光如冰,落在了徐小姐臉上。眼中的冷笑清晰可見。

    徐芷晴心如刀絞,柔聲道:「有一個人,他比我聰明的多,這主意,是他提出來的。只是,他再聰明,卻也敵不過大可汗地好箭法。三箭連環,準確之極,沒有一分一毫的偏差。好,很好!我想,玉伽小姐一定會很高興的!」

    突厥大可汗緊咬著牙,臉色漸漸的蒼白。徐小姐心中升起一絲快意的感覺,再回味下來,卻又多了些酸楚。

    大帳中沉默下來。良久,玉伽終於長長的舒了口氣,緩緩坐了下來,祿東贊和巴德魯恭敬的站在了她身後。「既是談判,那就開門見山。」玉伽語氣漸漸的冰冷,眼中恢復了清明:「國師,你把我們開出地條件,報於李元帥和徐軍師知曉,請他們轉呈大華皇帝。」

    祿東贊點點頭,大聲道:「請李元帥和徐軍師轉於貴國皇帝陛下知曉,只要貴國及時釋放我小可汗和右王,我突厥可以保證,至少五年之內停兵休戈,絕不再進犯大華邊關一步。同時,我大可汗願以牛羊千匹、美女百名、汗血寶馬十頭敬獻大華,以示兩國修好之意。」

     「好大的口氣!」徐小姐聽得眉毛一挑,冷冷笑道:「五年之內停兵休戈、不再犯我邊關?聽國師一言,倒像是你們突厥戰勝了一樣。大可汗,現在是誰在求誰,你弄清楚了嗎?要開條件,也輪不到你們突厥人吧大可汗沒有說話,只瞥了祿東贊一眼,突厥國師立即道:「我想徐軍師弄錯了,我們突厥人從來不求誰。眼下我們談論地,只不過是一個平等的交換!」
    這個玉伽,不僅要求無理,竟然連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徐芷晴氣得臉色發白,乾脆偏過了頭去,懶得看她。

    李泰也是勃然大怒:「何謂平等交換?幾年地停戰、千匹地牛羊,就能換回對突厥至關重要的小可汗和右王?祿東贊,這就是你們所謂地平等交換嗎?!老夫倒是頭一回聽聞。」

    玉伽雙眸微閉,不言不語。祿東讚道:「李將軍,金刀可汗說,右王和小可汗身為突厥兒郎,為國犧牲本是理所應當。若大華一味的拿他們的性命相要挾,那便是魚死網破之局,即便你們只動了小可汗一根手指頭,我突厥也一定會百倍報復回來。」

    「魚死網破又如何?我大華還怕了你們不成?!」徐小姐柳眉倒豎,指著玉伽道:「金刀大可汗,你不敢和我們面對面說話麼?!」

     玉伽歎息著站起來身來,緩緩往棚外走去,腳步輕柔,卻又有著說不出的堅定。行到門口,她忽然站住了。「徐小姐,恕我直言,縱觀大華,夠資格和我談判的,僅有一人!」她輕輕搖著頭。語氣說不出的溫柔,眼中閃過明亮的光彩,似在回憶著什麼,旋即便漸漸的黯淡了下來,兩行淚珠無聲滴落:「可惜---他已經死了!」

    她輕輕邁步而出。雪白的鬢角在草原輕拂的微風中。彷彿嬌美的絨花。。。「阿嚏----」方行出驛館門口,便重重地打了個噴嚏,小賊抹了把鼻涕,左望右望,嘻嘻笑道:「這是誰在想我呢?青旋還是仙兒。又或者大家一起想?!」

    寧雨昔將他衣服又攏的緊了些,輕道:「叫你多穿些衣裳,你卻偏不聽我的。你這重傷,若是再染上風寒,那可怎麼得了?」

    七月的興慶府,驕陽似火,人人都恨不得脫光了衣服走路。偏就他,包裹的厚厚地。便像個沙包。來來往往地人群,誰不多瞅上他兩眼?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玉伽這一箭。真將他折磨了個死去活來。夜裡出虛汗。白天卻又渾身發冷,這一冷一熱。將他收拾了個好的。若不是有仙子這樣的回春妙手在身邊,他能不能挺過來還真是不好說。

    「一封家書到京城,最快的馬,也要個小二十來天吧。」他喘了口氣,無奈搖頭,滿面悲色:「寫信的時候是盛夏,到了京城,卻已是秋天了,這就叫做斗轉星移、日月如梭,還沒寫幾封信,一輩子就過完了。」

    仙子點了點頭,柔聲道:「既然你已經做了逃兵,不想管這裡地事,那不如乾脆逃的徹底點,我們直接回京城去。她們都在家裡等著你呢!」

    這個念頭,已經在心裡無數次閃過了,回到京城,守在青旋身邊,看她生兒子,哪裡不比這裡過的快活?就算李泰治我個臨陣脫逃的大罪,老子也認了。

    「姐姐,你真的願意跟我回去?!」他拉住寧仙子的手,望著她絕麗的臉頰,輕聲問道。

    寧雨昔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忍不住地臉上發燙、心裡發慌,急忙低下頭去,小聲道:「我回千絕峰!」

    「不會吧---」林晚榮大驚失色:「姐姐,我們都這樣了,你還要回那裡幹什麼?!以我現在的身子骨,爬山峰不是我地強項啊。」

    仙子笑著道:「你若回京,自是要先返家裡,跟著我幹什麼。那千絕峰上,可沒你住的地方!」

    「沒我住地地方?!不會吧,我地要求很低的,每晚抱著姐姐睡就可以了----」

    寧雨昔微笑著,堅定搖頭,小賊黯然一歎,默默低下頭去:「這樣說來,仙子姐姐,你終還是要離開我?!那好吧,我去千絕峰架繩索,自己爬過去好了,床鋪衣服、鞋襪內褲,全部自備!」

    仙子紅著臉白了他一眼:「你又耍賴不是?要你去爬那繩索,不是要我地命麼?!若我一聲不響的跟著你回去,不又是要了青旋的命?!這不亂成一團了?」

    「對啊,」他猛地一拍手:「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呢!仗也打的差不多了,這次回去,等青旋生完兒子,我就跟她好好聊聊。咱們老是偷偷摸摸的幽會,雖然很刺激,但也不是那麼回事啊!」

    「誰與你偷偷摸摸了?!」仙子呸了口,忽然幽幽一歎:「我這一生的修行,算是毀在了你手中。若是你有膽色與青旋說通了,那便來找我。若是你惹得她著惱,我沒臉見她,你也永遠不要來千絕峰找我。」

    「瞭解瞭解,」他是色膽包天,拉住仙子姐姐的手,想也沒想就把胸脯拍的噹噹響:「姐姐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那就這樣說定了,今晚我們收拾行裝,明天一大早啟程回京。」

    這一刻當真是歸心似箭,什麼突厥,什麼玉伽,統統見鬼去吧,我什麼都不想記得了。

    大小姐、仙兒、巧巧、青旋,我回來了,他瞬間激動的熱淚盈眶,拉著仙子的小手回頭就走。才一轉身,便覺清香拂面,身子砰的輕響,似是撞到了一團柔軟的絲綿上。那柔和而又溫軟的感覺,隱隱透著股熟悉的味道。

    「誰拿棉花撞我----」他大怒著抬頭,卻是啊了一聲,張大了嘴巴呆住了。

    散亂的髮髻,清麗消瘦的臉頰,豐滿的嬌軀急劇顫抖,她狠狠盯住他,淚珠像是六月的暴雨滾滾而落。身後的長街上,突然萬馬奔騰,大地瞬間震顫。「駕----駕----」,數不清的騎兵蜂擁而來,將長街都要踏破了。

    「徐,徐小姐,你,你怎麼來了----」

    「我打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徐芷晴暴吼一聲,無邊無際的淚水化作滿天的飛雨,拳如閃電,飛快向他胸前擊來。

    「啊,別打,別打,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是傷員啊。」他嚇得轉身就跑。徐芷晴呆呆望住他,忽然「哇」的一聲,掩面痛哭,拔腳飛一般的走了。

    這是怎麼了?我真的是傷員啊!他搖了搖頭,又是歡喜,又是心酸。

    「嘶----」漫天的馬鳴將他嚇了大跳。回過頭去,只見那長街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頭馬頭,直有數萬之眾。

    「將軍!」胡不歸、杜修元、高酋、許震、李武陵,數萬將士齊齊撫刀,「刷」的一聲,長跪不起。嘩嘩的淚珠,便如開了閘的洪水,狂洩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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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四章 教導
    “都起來吧,快起來,”他急忙伸出雙手去扶眼前的這些生死兄弟,淚珠早已在眼眶里打轉轉︰“我不過請幾天假、逛個窯子喝杯茶,這樣也能被你們逮到?!”

    胡不歸、高酋、杜修元幾人互相望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著瘋狂而上,抬腿的抬腿,抱頭的抱頭,呼啦呼啦把他舉起來,奮力往空中拋去︰“吼——吼——”好眩暈的感覺!他嚇得急急大呼︰“我有恐高癥啊!喂,老高別摸我——他娘的,誰脫我褲子?!”

    誰還能管的了他!無數的將士蜂擁而至,接住他落下的身體,接著又高高拋起,歡樂的笑聲與淚水一起灑落。

    老子真是個失敗的逃兵!望著眼前那一張張興奮的落淚的臉龐,他心里嘆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想笑又想哭“我就說過嘛,好人才不長命,壞人定活千年。”高酋放下他身子,抹了把眼淚,嘻嘻笑道︰“林兄弟還有好幾百年的光陰歲月呢,哪是那麼容易死的?!”

    “對,對,”胡不歸哈哈笑道︰“老高,不瞞你說,我是頭一次听你說這麼中听的話!”

    杜修元雖固守後方,不曾跟隨他們進入草原,但他為人冷靜沉著,見了林晚榮那蒼白的臉色,忍不住關切道︰“將軍,你的傷勢——”

    林晚榮點了點頭,正色道︰“杜大哥,你每天晚上給找幾個小姑娘,捶捶腿砸砸背,蒸蒸澡堂子洗洗桑拿,相信不出個十年八載的,我就可以痊愈了。”

    “我倒是想啊,就怕您家里的夫人們不答應!”杜修元哈哈大笑。

    當逃兵的計劃是泡湯了,也不知能不能趕在青旋生兒子之前回去。他心里有些遺憾,又有些歡喜。與一干劫後余生的老兄弟重逢,那種滋味,不在其中,斷難體會。

    數萬人馬擁著他。興高采烈的往大營奔去。路上說些分別後的經歷,當真是鬼門關前幾度徘徊,人人唏噓不已。

    尚未行入中帳,白發蒼蒼的李泰已迎了出來。林晚榮急忙上前兩步,嘻嘻抱拳︰“拜見李元帥!幾天不見。元帥身體孔武、步伐矯健,風采更勝往昔,實乃是我等弟兄之幸啊!”

    “說幾句好話,就當我不治你這逃兵了麼?”李泰板著臉嘿了聲︰“擅脫戰陣,滯外不歸,來啊,將這林三給我拖下去,杖責二百!”

    “元帥——”數萬將士嚇得齊齊跪倒在地。

    林晚榮干咳了幾聲。無奈道︰“元帥要打那就打吧,反正我也只剩下半條命了。交待給誰都一樣!”

    還真嚇唬不了這小子!李泰在他身上打量幾眼,忍住笑道︰“本來是要打的。不過。總算你還有點功績,沒叫我失望!這一功一過。也就不獎不罰了——你瞪眼干什麼,可是不服氣?!“服氣,服氣!”林晚榮翻著白眼,沒好氣地點點頭。

    上將軍微笑著徑直進了大帳,林晚榮怏怏跟在他身後,懊惱不語。

    看他悻悻模樣,眼觀左右無人,李泰壓低聲音,笑著道︰“你也別埋怨!不是我不賞你,怪只怪你這功勞太大,本帥即便想賞,也是有心無力啊。”

    確實沒法賞了,論起官職,他已是右路元帥,再往上的話,便要取代李泰統帥三軍了。論起聲名更是如日中天,孤軍深入草原、力擒突厥可汗,這是幾百年都沒有人做到過的事情,卻在他手上一一實現了,他是所有大華人心中的英雄,近乎神一般的人物。

    “我賞不了你,不過麼,有一個人卻能賞你。”上將軍將一道金色地絹帛遞給他,笑著道︰“皇上地聖旨,看看吧!”

    那聖旨上簡簡單單,便只有四個字,林晚榮驚奇道︰“林三定奪——這什麼意思?!”

    “這還不明顯麼?!”李泰微笑著、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皇上的意思是,和突厥人的談判,由你全權做主!”

    和突厥人談判?我來做主?!他心中升起些恍惚的感覺,急忙搖頭道︰“不行,不行,我擅長地是談情,不善于談判。更何況最近還受了傷,身心俱疲,談判這回事情不是我能干的。元帥,你快給皇上寫奏折,請他收回成命吧!”

    李泰緩緩搖頭︰“這可不成,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從現在起,我和芷兒都要听你的,不僅僅是談判,我手里的這些兵馬,也遲早都要交給你——”

    “啊——”林晚榮大駭。

    “有什麼好吃驚的,”上將軍微笑著看他一眼︰“我把你帶來,就是為了這一天!林三,我已經老了,把這些兒郎交給你,我很放心。憑你的聰明才智、憑你的身份威望,就算他們不能戰無不勝,也永遠吃不了虧!”

    林晚榮苦笑著連連擺手︰“上將軍,你就不要笑話我了,除了出些餿主意,你看我是當元帥地材料麼?”

    李泰哈哈大笑著搖頭︰“林三啊林三,你怎麼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呢?!”

    我怎麼糊涂?他茫然的看了上將軍一眼。

    “你這個人最大地長處就是聰明,有手段,能識人,可以叫人死心塌地的跟著你。我將這些兒郎交給你,你把百萬雄師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卻不一定要自己來做元帥。只要你知人善用,挑選那些盡忠職守地大賢之才來統領這些兒郎,與你親自掌兵又有何分別?便如皇上對我——”李泰輕輕點頭︰“此乃為上之道也。”

    李泰這一番話是推心置腹了,他與徐渭身為大華的肱股,這番話地分量不言而喻。

    林晚榮哈哈笑了兩聲︰“這個,我沒想過那麼多,以後再說吧,老將軍你還力健著呢。”

    見他推三阻四,李泰亦是無奈,急道︰“那和胡人談判的事情呢?皇上可是明說了的,此事只有你才能決斷。別的人誰說了都不算。”

    談判真的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情,他苦嘆搖頭。

    李老將軍看他一眼,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再告訴你一個消息。此次談判,突厥人來的。是那金刀大可汗!難道你不想去看看?!”

    月牙兒來了?!

    他心里一苦。不自覺地便只手撫在了胸前。劇痛未泯,傷痕猶在,那一箭,便把所有的情仇恩怨都了結麼?!

    百般滋味涌上心頭,他急急抱拳︰“老將軍。談判不是我擅長,況且我剛剛受了傷,最近不宜劇烈運動。請皇上再選別人吧,告辭!”登陸。

    “林三,林三——”李泰本待勾起他談判的決心,哪知卻適得其反,听聞玉伽的名字,這小子竟是掉頭就走。眨眼就出了帳去。

    “將軍,怎樣。元帥和你說了什麼?”胡不歸、高酋、杜修元幾人正在外面等他,見他出來。急急迎了上去。

    還能說什麼?他搖頭苦笑。良久才問道︰“胡大哥,那些胡人關在哪里?!”

    “就在這大營之中。將軍,你要去看他們嗎?!”

    林晚榮點了點頭,胡不歸三人急忙在先頭帶路。此次擒拿的突厥王公貴族共有二十多人,除去在克孜爾城下斬殺地,剩下地已是十人不到,其中還包括了小可汗、圖索佐和趙康寧三人。

    所有的突厥人都被捆住了手腳,分別困在幾間石室里,重兵把守,防衛森嚴。圖索佐被單獨關押在一間室中,頭發凌亂、胡茬滿臉,斷了的一條腿耷拉在地上,早已不復昔日高大英俊的模樣。听聞聲響,他自幽暗中抬起頭來,凝視了半晌,忽然大吼著咆哮起來︰“你,你是林

    林晚榮笑著道︰“不錯,我是林三!難為右王閣下還記得我,也不枉我們在叼羊大會上親熱一場!”

    新仇舊恨齊齊涌上心頭,圖索佐發瘋一般的拖著斷腿沖了上來,抓住嬰兒手臂粗地鐵柵欄放聲怒吼︰“你這卑鄙的大華人,玉伽是我的,她是我的,我要和你決斗!”

    如果決斗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那這個世界上的事情無疑會簡單許多。林晚榮嘆了一聲,微微搖頭,沒有說話。“林三,你還沒有死?!”稚嫩的童聲傳來,那邊的突厥小可汗睜圓了眼楮,憤怒的望著他。薩爾木雖年紀幼小,卻是未來地草原主人,衣衫凌亂中,也不見多少頹廢之色,這都得益于月牙兒對他的教導。

    林晚榮湊了過去,點點頭道︰“對,我還沒死!”

    “你害了我姐姐,你為什麼還不去死?!”薩爾木怒聲咆哮,手腳伸出,奮力向他臉上抓來。

    胡不歸正要上前阻攔,林晚榮卻微微搖了搖頭︰“薩爾木,你可以詛咒我去死,但是,我沒有害你姐姐。”

    “你說謊!”薩爾木毫不留情怒道︰“我姐姐那麼喜歡你,你卻裝成啞巴來騙她——”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不遠千里到克孜爾去裝一個啞林晚榮截斷他地話,冷冷道。

    “因為你們大華和我們突厥打仗——”

    “大華和突厥,為什麼打仗?!”林晚榮老臉一黑︰“是我們大華人欺負了你們突厥嗎?是我們大華人搶了你們的東西嗎?!”

    “因為,因為——”小可汗吞吞吐吐,說不清楚。他畢竟只是一個五六歲地孩子,許多是非觀念還未形成,都需要別人對他進行灌輸。

    “薩爾木,你關懷呵護你姐姐,我很欣賞。我也知道你不想她受到傷害。”林晚榮冷冷道︰“可是,你知道你們突厥人進攻大華、殺害了我多少地兄弟姐妹嗎?!你不想你姐姐受到傷害,可為什麼要讓別人的兄弟姐妹受傷害?!”

    “小可汗,別听他地,他是騙你的,是他傷害了你姐姐!”那邊的圖索佐突然用突厥語大叫了起來,老胡翻譯過來,林晚榮勃然大怒︰“給這狗東西掌嘴!”

    老高沖了上去,啪啪的狠狠幾個巴掌,圖索佐重重摔在地上,牙齒和著血飛了出去。

    小可汗倔強的抬起頭來︰“你說的這些,我姐姐從未對我說過,我不相信!”

    病根還是在玉伽這丫頭身上啊!林晚榮嘆了口氣︰“薩爾木,你自己有眼楮,為何不能自己看?從五原、賀蘭山到興慶府,哪里沒有戰火的痕跡?哪里沒有我大華同胞的尸骸?這難道是假的嗎?這不是你們突厥人干的嗎?”

    小可汗想了想,欲要辯駁,卻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哼了聲,自言自語道︰“那為什麼姐姐從未對我說起過這些?”

    林晚榮心里有數,這就好比在一張白紙上寫字,誰去寫並不重要,關鍵是寫什麼。

    “這個問題,以後有機會,你可以親自去問問你姐姐。”林晚榮點了點頭。

    小可汗驚喜的睜大了眼楮︰“林三,你說的是真的嗎?我真的還可以再見到我姐姐?!”

    “那是當然,我又不是壞人!”林晚榮笑著點點頭︰“你只管放心好了,我不會為難你的!以後有機會的話,我還會帶你到處去轉轉,看看我們大華人是如何撫琴弄簫、寫詩作畫、絲織縫補、構築房梁,我還會教你讀書認字,看我們大華的許多精彩畫本——嗯,都是我最喜歡看的!”

    高,實在是太高了!老胡幾人听得目瞪口呆,如果小可汗學會了彈琴寫詩、建築縫補、看彩色畫本這些玩意兒,還是由林大人親自教導——乖乖,回到草原,他還能舉得動刀嗎?!

    “林三,你比我想像中的,要稍微好那麼一點!”小可汗對他的神情似乎不是那麼厭惡了︰“那我問你一個問題!”

    “嗯,請便!”林三臉上掛著最和藹的笑容。

    小可汗斜著頭望住他︰“你喜歡我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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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2:35: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一五章 你自己做決定(文)

    “這個問題么,有些少兒不宜,”林三大汗淋漓,打了個哈哈道:“薩爾木你年紀太小,還是不要問的為好!”

    薩爾木哼了聲,幼稚的臉上滿是不屑之色:“切,喜歡就是喜歡,有什么不敢承認的?!在我們草原上,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就算是搶,也一定要把她搶回帳篷里。像你這樣鬼鬼祟祟、縮頭縮尾、什么都不敢說的,最讓人瞧不起----姐姐怎么會喜歡上你這樣的膽小鬼?!”

    這小子罵起人來倒是不含糊啊!林晚榮咧嘴干笑几聲,趁人不注意偷偷抹了把冷汗,轉身狼狽而逃。

    胡不歸几人跟在他身后,強忍住笑道:“將軍,這小孩胡說八道,您也不要往心里去,他們突厥人哪能明白我們大華兒郎的含蓄之美?!尤以將軍您,那謙謹含蓄的人品,在我們大華是出了名的!”

    謙謹含蓄?這和我沾得上邊嗎?老胡這厮,分明是在借機諷刺我啊!他白眼疾翻,胡不歸高酋二人偷偷偏過頭去,一頓大笑。

    “是啊是啊,含蓄也是美!”杜修元趕緊解圍:“將軍,要不要再去看看趙康寧?!小李子天天都等著收拾他呢!”

    林晚榮搖搖頭,擺手道:“懶得看了,見到這小子就心煩。高大哥,你待會兒去審審他,這家伙手里還握著他老子留下的好几筆寶藏。一定要給我挖出來。”

    “好!”高酋大叫几聲,淫笑道:“正好,這几天我又尋了種新藥,聽說是專門用來給母牛催奶地,小王爺這次好福氣了!”

    落在老高手里,還能有什么好事?胡不歸和杜修元同時打了個寒顫!

    “几天不見。高大哥還是那么的愛鑽研啊!”林晚榮哈哈笑道:“不過,你們下手也別太重了,給小王爺留下半條命、下半生在床上度過就可以了!唉,我最近真是越來越仁慈了,要檢討,一定要好好檢討!”

    在大營里厮混了一晌午,想起含怒而去的徐芷晴,他心里止不住的挂念,只是房前房后搜尋了半天,卻沒找著她的影子。

    杜修元几人耐不住寂寞。定要拉他話些家常,兄弟們几個談笑風生,倒也說不出的快活,只是每當提起前線雙方對峙、談判陷入僵局之時。眾人總有意無意地看他几眼。期冀之色,溢于言表。

    不知不覺已是晚霞滿天,他自跨出營來,方才長長的吁了口氣,便見遠遠一騎飛奔而來,那上面坐著的少年將軍年方十四五歲,卻是李武陵。

    “小李子,小李子----”他急忙微笑招手,李武陵卻是面罩寒霜。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馬步不停,刷的就從他眼前飛過。

    這是怎么了,那會兒見我的時候不還是挺開心的么?!林晚榮愣了愣。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馬缰繩,那戰馬“嘶”的一聲長立而起,搖頭擺尾,怒鳴不已。李武陵身體伏在馬背上,哼了一聲,偏過頭去。

    “喲,小李子,這是怎么了?”他笑嘻嘻的牽住戰馬,緩緩撫摸著那飄揚的鬃毛:“把臉拉這么長,林大哥可沒得罪你啊!”

    “你是沒得罪我,”李武陵瞪他一眼,惱火道:“可是你欺負我徐姑姑!”

    “徐小姐?!”林晚榮悚然一驚:“她,她怎么了?我沒想著欺負她啊!”

    李武陵氣得直抹眼淚,怒道:“徐姑姑都失蹤了,你還敢說你沒欺負她?”

    “徐小姐失蹤了?!”他頓時驚得跳了起來:“什么時候的事?!難怪我一直沒找著她呢!”“就那會見了你地面,她便不知所蹤了,我尋了一下午,也沒見著她的人影!”

    徐芷晴為人沉穩,哪會就那么容易失蹤了呢?林晚榮沉思半晌,忽然嘿了一聲,翻身上馬:“小李子,借你戰馬一用!”

    “喂,你干嘛?!喂,林大哥----”李武陵大聲叫喊著,林晚榮卻是疾聲揮鞭,那戰馬奮而揚蹄,一溜煙的消失不見了。

    胡不歸几人鬼鬼祟祟的從營中踱出,伸長了脖子遙望遠處那一縷疾快地煙塵,忍不住地豎指贊道:“小李子,還是你小子鬼點子多!”

    “那是當然,”李武陵搖頭晃腦嘿嘿直笑:“徐姑姑待林大哥那么好,他卻老想著別的女人,不叫他也著急著急,他就不知道我徐姑姑的好!”

    高酋搖頭嘆息,滿是同情道:“要說林兄弟,也真夠不容易的,一個玉伽已經折磨得他焦頭爛額的,連面都不敢見了!再加上徐軍師徐小姐,這往后的日子還怎么過啊!唉,男人混到這個份上,怎一個慘字了得?!”

    慘嗎?!胡不歸、杜修元、李武陵同時對他怒目而視,如此“悲慘”的生活,怎么就輪不到到我頭上呢?!

    “當我沒說,當我沒說!”在眾人鋒芒下,老高乖乖的縮回了頭去,嘿嘿訕笑:“其實,我也挺盼望這樣悲慘的生活,真地,越悲慘越好!”

    日頭漸漸地隱沒在地平線下,遠處的天際,一抹靚麗的晚霞,似是大地最后地紅妝。大漠的風沙帶著呼嘯狂舞不止,火辣辣的熱氣扑打著臉頰,讓人鼻息瞬間火熱。

    林晚榮一陣狂奔,單人匹馬出了城來,站在斜坡上四處遙望。血紅的夕陽,盤旋的風暴,漫天的銀沙,讓人眼睛都睜不開,哪里能看到徐芷晴的影子。

    這丫頭的性子,當真是倔強啊,從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眼前浮現出今晨相見時徐小姐那悲喜交加的俏臉,忍不住微微搖頭,辨准了方向,促馬向北,一口氣行了四五里地。

    風聲呼呼,銀沙不斷打在臉上。生生的疼。渺渺天地中,有一個靜立不動的小黑點,默默垂坐在地上。黑發隨風飄舞,美麗的長裙像是飛起的旌旗,無邊地風沙在她丰滿的身軀前盡數繞道,形成一個奇特的漩渦。她靜靜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眼中滿是溫柔。

    “徐小姐!”林晚榮飛身而下,一掌拍在馬屁股上,讓那戰馬在滿天流沙中飛奔而去。

    狂風呼嘯。卻擋不住他的聲音,徐芷晴身子微微一滯,也不回頭,冷冷道:“你來干什么?!”

    “我來找你啊!”他嘻嘻笑著走上前去。緩緩坐在了她身邊。徐小姐身前堆著一座高高的沙丘。似是手工堆積而成,看那模樣,應該有些時日了。她手中執著一塊木牌,卻掩在裙下,看不清是做什么用的。

    徐芷晴偏過頭來,冷冷看著他,美麗的大眼睛微微有些紅腫:“找我做什么?有美相伴又不用打仗,你過的不是逍遙快活么?!我是死是活與你何干?”

    林晚榮抬起頭嘻嘻一笑:“你是死是活與我無關?那我的死活,你管不管?!要是你不管。我就死了算----”

    “呸呸!”徐芷晴憤怒嬌叱:“什么死啊活的。你胡說什么?!”

    林晚榮微微搖頭,輕聲嘆道:“對我這種已經死了一回地人來說,生和死只是個符號而已。不必過于執著。”

    徐芷晴猛地抬起頭來,淚珠已在眼眶里打轉:“你胡說!生與死,對你或許只是個符號,可是對有些人來說,那就是她的一切。你這卑鄙的人,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靜靜望著他,淚珠順著柔美的雙頰無聲滴落,几粒銀沙隨淚水沾在她臉上,說不出地溫柔美麗。

    “徐小姐---”林晚榮無聲一嘆,緩緩去拉她地手掌。徐芷晴手心一顫,卻倔強的偏過頭去,把小手藏在了背后。

    林晚榮嘿嘿一笑,大手微一用力,便已將她柔荑緊緊的握在了手中,顫抖而又溫熱。他溫柔的抓住她手心:“---其實,我都明白!”

    徐芷晴身子急劇顫抖,忽然再也抑制不住,猛力的回過頭來,抱住他放聲大哭:“你這狠心的人,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要恨死你,我要恨死你!!”

    這一走就是三個月,生死未卜、音訊全無!近百個日日夜夜,無盡的思念、擔憂、委屈,終于徹底爆發出來。淚珠滂沱如雨,丰滿酥胸急劇起伏,她急急哽咽著,緊緊蜷在他懷里,哭得仿佛要窒息了一般,淚珠瞬間將他胸前衣衫全部濕透了。

    這可惡的戰爭,腥風血雨、生離死別,這樣打來打去的,到底為了什么?!林晚榮雙眸濕潤,將徐芷晴緊緊抱在懷中,無聲拍打著她柔弱地肩膀,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風沙狂舞不止,呼嘯響個不停,二人相依相偎,大地在他們心中卻是沉默而又溫馨地輕輕揀起徐芷晴裙下壓住的那塊木牌,無聲的拂去上面地沙塵。木牌上一個字沒有,只用淡淡的筆觸,勾勒出了兩道人影,一男一女,緊靠在一起,十指相扣,默默依偎,漫天的風沙在他們身邊飛舞,將他們的身體緩緩的掩埋。

    林晚榮愣了愣,再望望眼前那堆高高的沙丘,他眨了眨眼,忽然道:“這是我們的墓碑么?!”

    徐小姐急忙停止了哭泣,拂袖擦了擦淚珠,伸手就過來搶奪:“不許你看,你快還給我!”

    這墓碑尚是倒下的,若等到它豎起的那一刻,這墳墓里埋葬的,便是自己的衣冢和徐小姐的香魂了。

    我的衣冠冢?!他呆呆看著那沙丘,忽然軟軟的躺在沙丘上,仰天長笑起來。

    “你笑什么,不准笑!”徐小姐憤怒的扑了上去,伸手就去掩他的嘴。

    “我從沒見過自己的墳墓!”他拉住徐芷晴的手,鼻子發酸,溫柔而又堅定道:“我答應你。當我們老去地那一天,我就建這樣一座墳墓,所有人都會埋葬在里面。我們永遠在一起,生死不離!”

    徐芷晴淚珠滾滾而下,捶著他胸膛羞惱道:“騙我眼淚做什么----你這墳墓里不知要埋多少人!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林晚榮哈哈大笑:“那也不要緊。只要你拉住我的手,我就知道你是誰。不管你變成了什么樣子,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你信不信我?!”

    “我不信你---”徐芷晴淚落滿臉,緩緩依在他的懷中:“----還能信誰?!”

    說也奇怪,大漠流沙迎風狂舞,他二人手拉著手,躺在本應屬于自己的墳冢上,卻是心中無限的平和溫柔。

    林晚榮盯著那墓碑,心里出奇的平靜:“徐小姐,你是什么時候給我做這墓碑地?”

    徐芷晴哼了聲。幽幽道:“胡不歸他們從草原回來的時候,我便做好了。”

    后面的話她沒有說,林晚榮卻知道,一旦自己真的回不來。那葬沙的典故便要重演了。這丫頭的倔性子。他比誰都了解。無聲無息的嘆了口氣,將徐小姐的身子又往懷里摟了摟。

    徐芷晴忽然抬起頭來,羞澀而又不滿的望住他:“你為何到了現在,還要叫我徐小姐?我便當不得別的稱呼么?!”

    林晚榮嘿嘿直笑,湊在她耳邊道:“因為叫你徐小姐地時候,那種感覺最特別,誰也無法取代你!即便將來成了婚洞了房上了床當了娘,我還依然叫你徐小姐,好不好?!”

    這人的話里總是透著股子淫味。便是他與生俱來的么?徐芷晴耳根一熱。芳心怦怦直跳,不知該說什么好。

    “哎呀,躺著自己的墳。真舒服!”他美美地嘆了口氣,雙手抱頭。夜幕寂寥,不知何時,天空已變得斑駁,點點星辰時隱時現,淡淡地幽光與這寬廣的大漠銀沙交相輝映,美麗無比。

    徐小姐緩緩撫摸著他胸口,動作無比輕柔:“還疼么?!”

    “不礙事了!”林晚榮微微笑道:“我這個人是屬于好得快類型的,不怕受傷!”

    徐芷晴嘆了口氣,溫柔將臉頰貼到他胸口,幽幽道:“我見過她了“誰?你見過誰了?!”

    “還能是誰?叫你給我裝糊涂!”徐芷晴在他腰背上狠狠擰了下。

    “哦,她,你說她啊----到底誰是她啊?!”難得糊涂一次,他睜大了眼睛,滿臉的無辜。

    徐小姐聰明伶俐,怎會識不破他的詭計,惱怒的白了他一眼,卻又忍不住的搖頭輕嘆:“難怪把你的魂都勾的沒了呢!這突厥大可汗,地確生地嬌艷美麗、如花似玉!武藝也好,人又聰明,身份更是高貴無比,無論從哪方面看,她都值得驕傲!”

    連身為對手的徐芷晴都這樣交口稱贊,月牙兒的魅力,當真是不可小看!再也無法裝糊涂了,林晚榮干笑了兩聲:“你說玉伽啊,她地確很不錯。不過突厥那么多人,總要有一兩個不錯的吧,這有什么稀奇的?!”

    徐小姐哼了聲:“豈止是不錯,簡直是狐媚誘人、我見猶憐。連我一個女人看了,都忍不住的動心,難道你就不想再見見她嗎?!”

    “不是上將軍叫你來做說客的吧?!”林晚榮苦著臉急急搖頭。

    徐芷晴臉上一苦,偏過頭去惱聲道:“叫你去和舊情人重逢,哪個女人愿意做這樣的說客?!”

    徐小姐心中的酸苦,卻是假裝不來,林晚榮拍拍她的肩膀,想要說點什么,張開嘴,卻是只言片語都吐不出來。

    “第一回的商談,糟糕之極。那玉伽的態度極為強硬,只做了些微的讓步,甚至曾說過,若我們一味拿突厥小可汗相要挾,她會不惜魚死網破與大華一戰。”徐芷晴幽幽道:“要是真正打起來,我們也不怕,反正交兵這么多年了!只是此次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突厥人傾巢出動以報復大華為目的,不管能奪几座城池,那腥風血雨、生靈涂炭,只怕是免不了的!”

    林晚榮唉了一聲,眉頭緊皺,沒有說話。

    “三天之后,第二回的談判便要重開,以玉伽此人的個性,這應是最后一次機會!”徐小姐將臉頰貼在他胸前,聆聽他怦怦的心跳,溫柔落淚道:“來與不來,你自己做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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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2:37: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一六章 你敢親我一下嗎?
到城中已是繁星滿天,將徐小姐送至大營門口的時候歸幾人站在遠處,擠眉弄眼的怪笑,神色說不出的詭異。

    徐芷晴急急低下頭來,薄嗔的看林晚榮一眼,晶瑩的臉頰飛快的染上兩抹紅霞︰“都賴你,作弄我,讓他們看我的笑話!”

    林晚榮嘿嘿幾聲,拉住她柔荑,湊在她潔白的耳邊,輕吹口仙氣,小聲道︰“讓他們笑去吧,以後這樣的機會還多著呢,笑著笑著也就習慣了,我就是這樣過來的。”

    “懶得與你說了,我回去了!”徐小姐面紅耳赤,抽身就要離去。

    “不忙不忙,”林晚榮忙拉住她手,嘻嘻笑道︰“有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我還沒來得及做呢!”

    他說著話,神秘的眨眨眼,腆著臉頰湊了上去。

    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做?!徐小姐會說話的眼楮瞪得大大,望著他近在咫尺的面頰,心里噗通噗通直跳,手心都攥出汗來。

    林晚榮在她鮮紅的似能滴出水來的嬌艷臉蛋上,輕輕一吻,笑著道︰“就是這麼個事,你看,很重要吧!”

    “吼吼,再來個,再來個——”高酋幾人呼哨吹得震天響,怪笑聲此起彼伏。

    徐芷晴渾身輕顫,臉頰鮮艷如血,轉身飛一般的逃竄︰“你這卑鄙的人,我討厭死你了!”

    “徐小姐,今晚做個好夢啊!”林晚榮揮著手哈哈大笑。

    “夢你個大頭!”徐芷晴羞惱之下,腳下急頓,彎身抓起兩把沙子。轉身就朝他扔了過來。林晚榮啊啊怪叫著跳開。雙手胡亂的拍去灰塵。徐小姐噗嗤輕笑,脈脈望他幾眼,轉身飛快的入營去了

    胡不歸幾人吼吼怪笑著走了過來。老高嘖嘖贊嘆︰“看看,這就是手段!我早說過了,只要是個雌地,哪怕就是頭母蒼蠅,那也逃不過林兄弟地手心!徐軍師就是這樣陷落的,你們總算見識到了吧?!”

    胡不歸杜修元幾人佩服的五體投地。連連拱手作揖。林晚榮嘿了一聲,不滿道︰“馬屁少拍!以後我和徐小姐說悄悄話地時候,你們可不許再偷看了!我就剩這麼點殺手 了,要都被你們學去了,我還混個屁啊!”

    諸人放聲大笑,總算天遂人願,能親眼目睹林將軍和徐軍師團圓,這也是大大的美事一件。

    說笑一會。天色已是不早,林晚榮心中有事,也不住在營中,揮手辭別了眾人出來。夜空晴朗。繁星滿天,深夜的興慶府格外的寧靜安詳。不時的犬吠兒啼。更讓人有一種真實的活著地感覺。

    行進那座簡陋的小院,芬芳撲鼻而來,淡淡的火燭,倒映在窗紗上,潔白幽靜,無比溫馨。

    “姐姐!”那木門也未閂上,輕輕一推便開了,他欣喜的跨腳邁步進去,便聞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屋內卻空無一人。

    挑開簾子進了內室,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茶爐,湯藥正噗噗沸騰。一個女子湊在爐前,紅潤的小口輕吹沸騰的藥面,淡淡地水霧在她臉頰前環繞徘徊。

    她小心翼翼的雙手捧碗,緩緩抬起頭來,沖著他微笑︰“小賊,該吃藥了!”

    “姐姐——”林晚榮鼻子一酸,眼眶發紅,跨步上去就要抱她。

    “先吃藥!!”仙子美目流轉,笑著將湯碗往他身前一推,便阻住了他的步伐。林晚榮嗯了一聲,接過那藥汁,也顧不得又燙又苦,咕嘟咕嘟幾口大咽了下去。

    看他將湯藥喝的一口不剩,寧雨昔微微點頭,從懷里掏出絲絹,細細擦去他口角地殘汁,笑道︰“這還差不多,只是我倒有些奇怪,今日你怎地變得如此乖巧了?!”

    “我一向都是這樣的啊,”他笑嘻嘻地坐上床沿,望著仙子清麗的臉頰,溫柔道︰“姐姐,我能不能抱抱你?!相信我,很純潔的那種!”

    寧仙子臉頰嫣紅,這倒是怪了,小賊莫非真的轉了性子不成,他往日里哪有這般斯文,別說是純潔的,便是齷齪百倍的事情,他也不是沒干過。

    “你問我做什麼,”寧雨昔低下頭去,輕聲道︰“哪回還沒依你不成?!”

    小賊嘻嘻笑著將頭拱進她懷里,用力摩擦了幾下,仙子渾身發熱、心跳加速,正要開口說話,卻覺自己懷中的那人忽然停止了動作,只緊緊抱住她,像要將她融進骨子里。

    這是怎麼了,他倒真的老實了?寧雨昔有些意外,低頭望去,只見小賊眼楮睜得大大,雙眸中晶晶閃亮,正呆呆望住她,那眼中的溫柔,便是堅硬的鋼刀,也能被他融化。

    仙子心中急顫,也不知怎地,悲與喜一起涌上心頭,瞬間便淚流雙頰。

    “出什麼事了,怎地這樣望著我?

    笑著流淚,縴手酥凝,一絲一絲,輕輕撢去他發上沾

    林晚榮爬起身來,緊緊拉住她的手,呆呆望住她︰“姐姐,今早見到胡不歸他們的時候,我高興之下,轉過頭來,卻怎麼也看不見你了!”

    仙子笑著搖頭︰“你與他們舊友重逢,正該歡笑之時,我在你身邊多有不便,自應遁去!怎地,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林晚榮悠悠一嘆,輕道︰“不瞞姐姐說,我就是擔心你會離我而去。那樣,就再沒有人哄我吃藥、抱我睡覺,再沒有人在夜里偷偷為我扎針過穴,我沒了扇子、沒了枕頭、沒了仙子姐姐,這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寧仙子抹去他眼角的淚珠,溫柔笑道︰“胡說八道,我不就一直在這里等你嗎?!或許從前還有些猶豫,但是當你用身體擋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便知道。生生世世都掉進你這小賊的魔咒里了!要讓我離開你。便只能取掉我地性命了!”

    “放心放心,誰也不能傷害姐姐!”小賊眉開眼笑地拉住她的手,堅定道︰“我知道。因為你是青旋的師傅,所以一直以來都未曾真正地快活過,你才會想回千絕峰去!不過姐姐放心,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情解決好的!你想想,我是誰啊?那是大名鼎鼎的林三啊!大江南北、長城內外,誰不知道林三哥的本事。嘿嘿!”

    仙子抹了眼淚,笑著搖頭道︰“倒是會吹牛!你要有本事,先將那突厥大可汗的事情解決了,我才能信你!”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方才的雄心壯志剎那就消逝無蹤,林晚榮苦著眉搖搖頭,長聲一嘆︰“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月牙兒地事。關涉著家國,可謂生離死別、恩怨情仇,你能想到的,差不多都佔全了。哪是那麼容易就能解決的?我要真上去和她談判,這恩不恩、怨不怨、又哭又笑、又喜又悲的。那能談成個什麼樣子啊?!”

    —

    小賊說的有些道理,這種剪不清、理還亂的局面,只怕會讓局勢更加的難以捉摸!

    仙子微微點頭︰“是有些混亂,不過,怎麼著都應該比現在這種局面要強吧!現在兩國僵持住了,一個不小心,便是魚死網破、生靈涂炭之局!到那時候就積怨難返,雙方勢成水火,必有一方覆亡才能罷休,那局面,誰也討不了好去!”

    林晚榮沉默了良久,輕聲道︰“姐姐,你的意思是,我該去?!”

    “有些事情,若是一味地逃避,那反而不能安心,不如放開胸懷去面對。是生是死都要弄個明白!”寧雨昔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柔聲道︰“我不能影響你的意志,一切都要你自己拿主意才是。”

    去還是不去?!林晚榮長長的吁了口氣,直覺人生之苦,莫過于此!!

    *********************************************

    無盡地風沙呼呼狂嘯,卷過大漠,卷過草原,盤旋著升空, 的一聲四處飛散,掀起蓬蓬地沙雨,蔚為壯觀。

    幾匹駿馬飛奔而至,在那長棚外停了下來。徐芷晴跳下戰馬,抖抖身上的灰塵,搖頭道︰“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如此劇烈的沙暴,塞外倒有好些年沒見過了。”

    “相比起死亡之海的旋風,這點流沙,又能算得了什麼?!”幽幽的嘆息在她耳邊響起,不遠不近,不疾不徐,似是自天外飄來的靡靡之音。

    徐小姐轉過頭來,只見那美麗的金刀可汗不知何時已駐馬俏立在身側,眼望著這滿天的流沙,眸中時而閃亮,時而黯淡,時而羞澀,時而悲傷,就如一幅幽邃的畫卷。她側面輪廓端莊柔媚,隱隱流露著晶瑩的光彩。秀美的鬢角掛著兩抹雪白,在漫天的狂沙中,似是純淨的梅花一樣高貴耀眼。

    徐芷晴微一抱拳,嬌聲道︰“大可汗來的真早!”

    “徐小姐不也一樣嗎?!”玉伽目光淡淡,掃了她身後一眼,微微搖頭︰“李老將軍沒有來,徐小姐也僅帶幾個隨從,大華如此怠慢,看來今日的談判似乎沒有多少必要了!”

    “大可汗言之過早,”徐小姐哼了聲道︰“雙方談判,與人數多少沒有干系。李元帥未有親自到場,是因為他把一切都已交待給了我。只要大可汗有誠意,芷晴盡可代表我大華,我們什麼都可以談。”

    玉伽仰望那滿天的沙塵,沉默了良久,方才輕聲一嘆︰“好吧,這就算是上天賜給你我雙方的最後一個機會,希望徐小姐善待。貴我兩國,是馬放南山還是兵戈相見,也許就在徐小姐一念之間了。”

    徐芷晴冷冷一笑︰“這句話,應該是我對大可汗來!”

    玉伽雙眸微閉,輕喝道︰“祿東贊!”

    突厥國師單掌撫胸,恭敬道︰“大可汗有何吩咐?”

    月牙兒淡淡道︰“以我突厥國師,與徐軍師談判,想來也沒有怠慢了大華來的貴客。國師,本汗提過的條件,你都清楚了?!那是我突厥所能忍讓的極限,不許再退一步。”

    祿東贊略略點頭。一副胸有成繡模樣。徐芷晴心中明白。突厥大可汗早已把條件定死。與祿東贊地談判不過是走走過場。很顯然。在目前地狀態下。以玉伽地強硬和她意欲置于死地而後生地勇氣,大華和突厥,永遠都難以達成妥協了。

    談判就這樣結束了麼?!他真地不來了?他真的能放下這天驕一般的女子?大華和突厥。永世都要這樣戰下去麼?徐芷晴默默嘆息一聲,不知是該歡喜還是憂愁,心中百味雜陳。

    “徐小姐。你認為,貴我兩國,還有談下去地必要麼?”玉伽眼神不緊不慢,緊緊盯住徐芷晴的雙眸。似有一股難以言道的巨大壓力,狠狠擠壓著徐小姐地心房。

    這一代天驕的草原女子,氣勢果然非凡,徐芷晴平抑了呼吸。正要說話,忽聞蹄聲隆隆,遠方塵沙中一騎飛奔而來,卻是個大華軍士。

    那軍士徑直奔到徐小姐面前跪倒︰“啟稟徐軍師。將軍說,突厥人喜歡玩這種壓迫游戲。那就讓他們玩去!我們和突厥。再無談判的必要。請軍師速速回營。”

    將軍?是哪個將軍?徐芷晴稍一發愣,忽然長身而起,驚喜道︰“他,他來了?!”

    “是!將軍請徐軍師速速回營!”

    徐芷晴欣然轉過身去。遙望大漠塵沙中,一架馬車靜靜的佇立。車簾子微微拂動,黃沙飛舞著,幾乎要將它完全掩蓋了。從那佇立地地方,離這長棚僅有數里的距離,馬車卻一步也不動了。

    徐小姐笑著點頭,面向玉伽傲然道︰“既然大可汗認為你我雙方再無和談之必要,那也不用浪費時間了。來日戰場上再見吧,芷晴告辭!”

    她翻身上馬,疾舞馬鞭,那神駿嘶的長鳴一聲,甩開四蹄鑽進了風沙,直往遠處奔去。

    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華退出談判地速度,竟是比突厥人還要快上許多,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突厥國師愣了半晌,良久才小聲遲疑著道︰“大可汗,現在我們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和大華就此開戰?大汗,大汗——”

    他一連問了幾聲,玉伽卻沒有絲毫的動靜,就連呼吸也听不到。

    祿東贊急忙抬起頭,只見金刀可汗眼神深深地注視著遠方,握住金刀的小手,竟是微微顫抖了起來。

    “大汗——”

    “備馬!”玉伽輕喚了聲,語氣中說不出地堅定。

    早有突厥騎士送上神駿鐵騎,玉伽望了望遠處靜立地馬車,心中忽然噗噗直跳,她極力的平靜了下呼吸,一個疾躍跨上駿馬,“駕”的嬌叱一聲,身如一道金色閃電,飛身便往那塵沙中奔去。

    祿東贊看的大駭,急急招手︰“大可汗,那是大華國境,去不得,去不得啊!”

    玉伽身影矯健,疾行如風,哪里能听到他地呼喊。眼見徐芷晴已趕到那馬車前,正探頭往里說話,臉上的笑容比花更嬌艷,那馬車也調轉了方向,正要往回馳去。

    “駕——”突厥大可汗怒身嬌喝,瞄準那緩緩開動地馬車,馬上功夫發揮到極致,胯下神駿似是流星般疾射出去。大漠流沙便如箭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

    三百丈、兩百丈,眼望著那馬車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微微晃動的車簾子已清晰可見。玉伽猛一咬牙,刷的一鞭甩出,身下駿馬昂然嘶鳴,恍如一道霹靂般激射而至。

    “停下!”駿馬仰天悲鳴,一道金色的身影仿佛破空的閃電,生生的阻在馬車跟前。雙方的戰馬同時止步,憤怒向天,長嘶不已。

    徐芷晴驚訝之余,怒道︰“突厥大可汗,你擅闖我大華國境,意欲何為?!”

    玉伽無聲的搖頭,輕輕跳下馬來,一步一步,緩緩向前行去。愈是靠近,那心跳的感覺便越是強烈,幾乎抑制了自己的呼吸。

    她身形輕輕一顫,無力的靠住車轅,伸出縴縴素手,溫柔撫摸著那車簾,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車里的人,你敢親我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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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七章 又逢
徐芷晴與她離得最近,眼望大可汗斜倚欄桿、默默流淚,那鬢角蒼白、傾訴無聲,仿佛連天地都已消弭于無形。

    如此忠貞的女子,世間能有幾個?徐小姐鼻子一酸,輕輕的偏過了頭去,竟是為這胡人女子,落下兩行淚來。

    無盡的沉默,漫天流沙仿佛都凝固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里響起一聲沉沉的嘆息︰“回去吧,越境了!”

    這一聲雖輕,卻如同利劍刺出,玉伽身形急顫,淚落如雨,竟是哽咽得連欄桿都靠不住了︰“你為什麼不敢親我?為什麼,為什麼?!”

    她雙手扶住車轅,縴縴十指仿佛都要摳入圓木中,身形急劇萎頓,顫如抖篩,聲音幾似黃鶯啼血,如泣如訴。身後背著的的水囊隨她身形疾擺,那縫補過的一角,已精心繡上了一只疾飛的蝴蝶,一晃一晃的,恍如大漠風沙中最美麗的蝴蝶花。

    沉默中,一只寬大的手掌,帶著微微顫動,自簾子里緩緩伸出。手背上,那一行深深的牙印清晰可見,仿佛天邊美麗的月牙兒。

    玉伽無聲哭泣,淚珠如雨,顫著急急伸出小手。三寸,兩寸,距離已在咫尺,她的手勢卻無聲的減慢了,身形如急風擺柳顫動不止,淚水瞬間濕透了胸襟。

    縴縴玉手輕輕落下,甫一觸到那寬厚的手掌。她身形劇抖,軟軟地癱坐在了地上。五指無聲,狠狠摳進他肉中,感受著他溫暖的掌心,與自己心靈,一起在顫抖。

    “我恨你!”美麗的金刀可汗喃喃自語著。將臉頰緩緩貼近他溫暖而顫動的手掌。珠淚無聲無息,順著他掌心的脈絡,一顆一顆,緩緩流淌。那漫天的流沙席卷過來,卻怎麼也遮擋不住這閃亮地晶瑩。

    如此沉默著,所有人都不敢說話,深怕一開口,便會驚擾這人世間最美麗的一幕。

    風暴不知何時停歇了,金刀可汗身上發髻,滿是散落的流沙。她靜靜坐在車旁沙中,臉頰貼著那寬大的手掌,美麗的雙眸緊緊閉合,修長的睫毛沾著未干的晨露。淚珠卻早已流干了。

    不知何時趕來的突厥國師與身後的十余隨從。輕輕躬下身去,微聲道︰“大可汗,我們該回去了!大可汗,大可汗——”

    他一連叫了幾聲,玉伽卻似痴住了一般,根本不回答他言語。

    祿東贊無奈,微一抱拳道︰“車內的,可是林大人?!”

    “祿兄,我們又見面了!”林大人輕聲一嘆。

    這聲音。不是林三還有誰來?突厥國師望著那蜷坐在地上地金刀可汗。惱火的哼了聲︰“見面?!林大人,恕我直言,你躲在車中。你能看見我,我倒是沒看見過你!”

    祿東贊這是在為他們的金刀可汗打抱不平!林大人沉默良久,方才無聲嘆息︰“祿兄,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嗎?!”

    能不能理解,在于各人體會,祿東贊想了想,也是無奈搖頭,不知如何是好。

    玉伽身體微顫,猛地睜開眼來,望著那滿是血漬地手掌,上面縴細而雜亂地指痕,溝溝道道,已深入到骨里,點點血絲,將她臉頰都染的紅了。她含著熱淚,忽然在那手掌上狠狠咬了一口,如電般彈射起來︰“理解什麼?我不能理解!我就恨你,我要永遠都恨你!”

    她嚶的一聲奔入塵沙中,身形如風,竟連小靴都棄之不顧,她拼命奔跑在流沙中,潔白的雪襪,瞬間就染成了昏黃。

    “告辭!”祿東贊急忙一抱拳,與那十余隨從打馬回頭,追隨著金刀可汗的身形而去。“連親她一下都不肯麼?!小賊,你未免太狠心了!”玉伽那雜亂的身形漸漸遠去,寧雨昔放下窗簾,雙眸忍不住的濕潤。

    望見自己手掌上淋灕的鮮血抓痕,他呆呆的發愣,身形忽然顫抖,喘息著搖頭︰“姐姐,我地確不敢親她。因為只要親她一下,我就永遠無法狠下心了,咳——”

    他急劇地咳嗽著,直痛的彎下了腰去,臉上浮起一抹鮮艷的紅色,撕心裂肺般地疼痛,汩汩鮮血順著口角滴答淌下,仿佛下了雨般。

    “小賊,你怎樣了?小賊——”仙子驚叫一聲,急忙將他抱進懷里。

    小賊臉色蒼白,胸襟急顫,汩汩鮮血不斷溢出,落在口角、胸前。臉上的淚珠,就像黃河決了堤般,呼呼而下,越抹越多,竟是怎麼也止不住了。

    “姐姐!”他抱住寧仙子,把頭埋進她溫暖的懷中,竟像個孩子般的失聲痛哭了起來,聲音越哭越大,撕心裂肺的嚎叫,穿越了風沙,在大漠草原不斷的飄蕩著。

    仙子抱著他,一句話未說,只與他緊緊相擁,分享他心里無盡的苦楚。

    方才行到邊界的金刀可汗,身子急顫,似有感應般,緩緩的轉過頭來,遙望著遠方,無聲無息的癱坐在地上。

    “窩老攻——”一聲溫柔輕喚,她笑著笑著,淚流雙頰……

    “話說這一天,林兄弟吐血八兩、月牙兒淚流五斤,直令乾坤失色、天地混濁!大漠風沙四起,草原雪舞漫天。真可謂玉伽真心驚天地,林兄弟情義泣鬼神!無論胡人大華人,統統感動的熱淚涕零,皆都跪伏于地,祈求上天保佑有情人終成眷屬-

    “老高。你能不能說慢點,我都來不及記了!”杜修元筆耕不輟,趴在白紙上小楷疾揮,將老高地杜撰一一記錄在冊。

    胡不歸笑著拍拍桌子︰“記個屁啊,別听這小子胡扯。林兄弟吐血八兩倒也還罷了,月牙兒淚流五斤?那還不整個人都風干了?還有什麼風沙四起、雪舞漫天、胡人大華人統統跪倒。你以為這是攻打克孜爾啊?!不過突厥王庭那一仗,倒是真的可以這樣記,老高沒有吹牛!話又說回來了,前日林將軍和月牙兒連個面都沒見上就回來了,老高你卻把這說書的畫本流傳到酒樓茶肆,那不是誤導民眾麼?”

    “只是把幾件事合到了一起而已,說不上誤導。”高酋跳下桌子,如饑似渴的掄起茶罐子咕嘟幾口,意猶未盡的抹抹嘴角,嘻嘻笑道︰“前天沒見上。明天可不就要相見了麼?!就當提前預約了,找個好彩頭!林兄弟說了,明日的談判,他要親自去!我已經主動請纓了。明日我也要去。老胡。你去不去?!”

    不僅是胡不歸,就連一邊旁听地許震李武陵也急了,杜修元更是把筆桿一拍︰“我們也要去!”

    第二輪談判曲折離奇、迭變叢生,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突厥人昨天上午又送來了金刀可汗的親筆書信,約定明日第三次商談。事實上,大家都知道,這是玉伽要約會林將軍呢!經過了他們生生死死、悲歡離合的人,誰不想去看個究竟?而大華與突厥的命運。也將會就此決定。

    高酋點點頭。嘆道︰“都去自然好,就是不知林兄弟的傷勢怎樣了?!”

    “這個大家放心,”李武陵笑著道︰“有徐姑姑的醫術。還有那位神秘的仙女,林大哥現在只怕是快活死了。要不,我們待會兒去偷听?!”

    胡不歸嘖嘖嘆著,在小李子腦袋上拍了一巴掌︰“這孩子才多大年紀,怎麼就跟老高一樣,滿肚子的壞水了呢?!”

    老高跳腳,李武陵暴怒,眾人笑成一團。

    “這些家伙在鬧什麼?!”傷員躺在床上,听著遠處營房的歡笑,忍不住的皺著眉頭哼了聲︰“是不是在說我壞話?奶奶地,統統杖責三百!徐小姐,我能不能起床啊?我現在覺得渾身都是勁,干什麼都行!”

    徐軍師無奈的白他一眼,輕輕坐在他床前︰“你這身子,外表看著大好,內里卻須休息調養。若是不然,再像前日那樣氣血不寧、郁疾攻心,幾口鮮血吐出,你這輩子,只怕再也舉不起揍人的大棒了。”

    舉不起大棒?這個問題太嚴重了,病人嚇得臉色蒼白,急忙閉口不語。

    徐小姐笑著搖頭,自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遞到他手上︰“給你。”

    那錦盒上繡著一個金色地狼頭,林晚榮心中一顫,忙道︰“這是什麼?”

    “藥!”徐芷晴幽幽一嘆︰“胡人送來地藥!”

    那不就是玉伽送的?林晚榮長長的吁了口氣,緩緩打開那錦盒,盒中用金黃的綾羅包裹著一粒小小的藥丸,通體雪白,清香陣陣,旁邊還放著一個小小的草人。

    幾日不見,這草人卻已穿上了一件精致的小衣裳,絲綢織成,金貴無比,只是那賊眉鼠眼,卻是永世難改了。

    將草人握在手中,他心緒久久難以平靜。這東西連同水囊和那幾張羊皮,都是玉伽抹去記憶前,寧仙子自她身上搜出來的,並都已包好了埋在烏甦布諾爾湖畔。沒想到,月牙兒把這一切,都一一找了回來!

    鼻子發酸,他猛地捏起那小藥丸,一仰脖便送入了口中。藥丸也不知是用什麼煉制的,入口即化,冰涼中帶著芬芳,還是甜地。

    那丫頭也知道我怕苦麼?他無聲長嘆。

    “難道你就不怕她送給你地是毒藥?”徐芷晴皺了皺眉,輕聲問道。

    林晚榮嘿嘿一笑︰“徐小姐一定親自檢驗過的,我還怕個什麼?”

    徐小姐臉頰微紅,惱火的哼了聲︰“你對她倒是信任地很!她射你那一箭,你就一點也不在乎麼?!”

    這個問題問到了點子上,他想了想,拉住徐芷晴的手微笑︰“越是在乎,就越放不下!你是希望我在乎或是不在乎?!”

    這該如何回答?!徐小姐躊躇半晌,無奈搖頭輕嘆︰“這個月牙兒,確實集天地靈慧于一身,重情重義、情比金堅,我要是男人,我也不會舍得丟下她。只是,你需謹記,在談判桌上,她不是月牙兒,而是突厥大可汗。你真的能與她坦然面對嗎?!”

    林晚榮嗯了聲,沉思半晌,微笑道︰“應該可以吧,要不然,前天的那幾兩血,豈不是白噴了?難道要我再噴一次?!”

    “胡說八道!”徐小姐忙按住了他的嘴唇。

    林晚榮眨了眨眼,借勢在她縴細的手指上輕吻了一下,徐芷晴面紅過耳,忙縮回手來。

    “你看,這些都是從京城寄給你的新衣裳、新鞋襪,她們每人給你做了兩套!還有,這許多的家書,都是給你的!”徐小姐取出一個大大的包裹,卻全是京城寄來的衣物,那厚厚的家書已堆積了一大摞。這出生入死的三個月,全是徐芷晴代他收集整理的。

    隨手抽出一封家書,卻是發自百日之前了。潔白的信箋上,描著一個嫣然輕笑的女子,凸起的小腹高高挺起,絕麗的臉頰泛起柔美的光輝。信紙上只有短短兩個字︰“林郎——”余下的,便已是點點淚痕。

    他手握那信箋,刷的就站了起來,卻把徐小姐嚇了一跳︰“怎地了?!”

    他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望那深沉的夜色,輕道︰“談判!馬上談!談完了,我們就回家!我老婆給我生兒子,我一定要守在她身邊!”好不容易重逢了,不容易啊,感慨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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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八章 相見 文
    這一夜怎么都睡不著,大小姐、玉霜、巧巧、仙兒、洛凝,一張張美麗的面頰,不斷在眼前浮現,還有那即將臨盆的肖小姐,挺著大肚子對自己微笑,柔和的母性光輝,如春日的暖陽般溫暖人

    時而卻又想起對面百里之外的玉伽,那如花的玉顏、雪白的鬢角,仿佛冰雕玉刻,叫人永世難忘。

    翻來覆去的,實在難以安眠,索性便早早的起了床。軍營里沉寂一片,巡邏的軍士步伐輕緩,望見他漫步行出,急忙彎腰施禮,眼中充滿著崇敬。

    東方隱隱泛起一抹魚肚白,已是五更天了,不遠處五原大戰的焦痕猶存,無數胡人的尸骨和大華將士的英靈,已被厚厚的沙塵所掩埋,唯有那土中斜插著的大刀,依稀可見昔日戰況之激烈。二十萬大軍就駐扎在這里,與數百里外的胡人遙遙相對。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著雙方談判的結果,是戰是和,終要見個分曉。

    翹首北望,漠漠銀沙中,草原與大漠緊緊連在一起,分界早已模糊了。看不見胡人的營帳,更不知玉伽在哪里、她又在做什么。

    “怎么也不多睡會兒?!”徐小姐關切的聲音自背后響起,淡淡的芬芳飄過,她已默默的站在了林晚榮身旁。

    “睡不著啊!”他嘆了口氣,偏過頭瞥了一眼,卻是愣住了。徐小姐身著一襲淡粉的長裙,窈窕修長中曲線玲瓏,將她丰滿的身材凸顯的淋漓盡致。如絲的云鬢高高盤起,斜插起一根長長的玉釵,清新典雅。美麗的眼眸波光流轉,修長的睫毛微微抖動,晶瑩的耳垂如玉般玲瓏,清秀地臉頰似是著了粉般鮮艷柔媚。

    精心修扮過的女軍師,脫下戎裝換上紅裙。正可謂美貌與智慧并舉,溫柔與剛毅共存,真個是滋味別具,他看的張大了嘴,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看個什么?呆子!”徐小姐臉生紅暈。脈脈垂首。輕嗔了聲。

    “這衣裳是特意穿給我看的么?!”他瞪直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忙不迭的欣喜點頭:“好看,真好看!徐小姐,我最喜歡你穿裙子地樣子。身材好地沒話說!那些冰冷的盔甲,就不應該穿在你身上。”

    “才不是為你穿的!”徐小姐偏過頭去,臉頰發燒,明顯的有些口不對心。

    選在玉伽與林三談判的日子,穿上這久違地女裝,打扮一新,分明就是要與那金刀可汗別別苗頭的意思。徐小姐再剛毅也是女人,女人該有的小心思。她一個也不會少。

    林晚榮是瞎子吃湯圓心里有數,笑嘻嘻的拉住她手:“不是穿給我看。那就是穿給別人看的了?可惜了,天下數一數二的美女。竟然不給我面子!”

    徐小姐呸了一聲。薄惱著偏過頭去,小手扭捏著。只是有人抓的太緊,她怎么也掙扎不開。

    正歡歡喜喜的鬧著別扭,身后卻傳來一聲爽朗大笑:“林三,芷兒,你們都在這里啊!那可正好!”

    徐芷晴啊了聲,急急抽回手來,耳根發熱,臉若敷粉,彎腰輕聲道:“元帥,你找我們?!”

    上將軍笑著點頭,不疾不緩行了過來。老胡杜修元諸人,跟在他身后,沖著林晚榮擠眉弄眼,神情說不出地曖昧,似在嘲笑他偷吃被抓。

    李泰在他們面前站定了,默默打量著林晚榮,神情無比的鄭重,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重重一嘆:“和突厥人打了這么多年地仗,這是他們第一次祈求我們去談判!血流滿地還是刀槍入庫,林三,一切就看你的了。”李泰地期望不可謂不高,林晚榮驀覺身上地擔子又重了几分,或許,玉伽的心情也是一樣吧!

    他苦笑著點點頭:“元帥放心吧,談地多好我不敢說,只有一點我肯定做到,保証我大華不會吃虧!”

    林三這奸商說不會吃虧,那就一定有賺的,天下人都知道這個道理。李泰樂的哈哈大笑:“聽說你做生意還沒賠過,有你這句話,老夫就大大的放心了!”

    你倒是放心,我卻是揪心!他唉的嘆了聲,無語搖頭。

    眼望那臉若涂脂、局促不安的徐芷晴,李泰忽然微微一笑:“芷兒,你過來!”

    徐小姐心里怦怦直跳,急忙輕嗯了聲,緩緩踱了過去。上將軍拉住她的手長長一嘆:“一個孱弱女子,殫精竭慮,征戰沙場,為國立功,已殊為不易。偏我李家還耽誤你如花年華,致你光陰虛度,老夫實在問心有愧。”

    “元帥!”徐芷晴驚叫了聲,哭泣著拜倒。

    李泰搖搖頭,沉聲喝道:“林三,你過來!”

    “哦!”林晚榮急應了聲,三步并作兩步躍到他身前。

    “臨出京之前,我就已與徐渭共商過了,定要遂了芷兒的心愿,為她許上一門如意的郎君。”

    李泰看了他一眼,緩緩將徐小姐的玉手遞到他的手中:“現在,我把芷兒交給你了!她年紀比你大上兩歲,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林晚榮愣了愣,元帥,你這個因果關系好像搞反了吧?!

    李泰牛眼一瞪:“愣什么?你敢不愿意?!”

    “哪里,哪里。”他急忙握緊了女軍師的手,嘻嘻笑道:“我是在想,什么時候到徐小姐家里去下聘禮,所以才一時失了神,恕罪,恕罪。”

    徐芷晴羞喜交加,輕輕在他掌心撥拉了一下,那酥酥軟軟的感覺,頓叫他連魂都沒了。

    “難得你有這些心思,”李泰笑著點頭:“這就要看你的誠意了!你且放心,出云公主那邊由我和徐渭去說和,公主應該不會拂了我們兩個老家伙的面子吧!”

    青旋倒是不反對徐芷晴的人品,就是擔心她的性子太過于高傲,以后大家吵起架來鬧得不可開交,以致家門失和!

    心中的擔憂終是難免。看了那羞喜交加的女軍師一眼,他忍不住小心翼翼開口問道:“徐小姐,要是你過了門,會和我家青旋打架么?!”

    這是什么話?!徐芷晴氣惱的在他手心上抓了一下,哼道:“我是潑婦么?她要不打我。我能打她么?我以后不打她。就專打你,叫你在外面風流快活!!”

    噗,眾人放聲大笑,卻原來是徐小姐氣惱之下,聲音大了些。這等閨房嗔語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落進了眾人耳中,那還不笑翻了天?連李泰也是禁不住的莞爾。徐芷晴“嚶”的一聲雙手掩面,再也不敢抬頭。林晚榮倒是無所謂,哈哈干笑著四周抱拳:“見笑,見笑了!”

    眼見天邊隱隱現出一抹朝霞,紅日將出,終是李泰替他二人解了圍:“好了,時辰不早了。你與芷兒也早些出發吧!”

    軍士們早已備好馬匹,林晚榮與徐芷晴翻身上馬。朝著老將軍略一抱拳,轉身而走。胡不歸杜修元等人縱騎跟在他身后。

    雖是晨時。風沙依然吹個不停,感覺卻已完全不同了。從前是趕著去打仗。出生入死的,哪有現在這般輕松寫意。

    諸人胡亂的吃了些干糧,在大漠中慢悠悠地騎行,遙望那紅日從沙塵中破霧而出,剎那間霞光萬丈、映紅了臉頰,實在說不出地快活。胡不歸、杜修元、高酋几人卻是起了玩興,在朝霞紅日中打著呼哨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倒是徐小姐心思縝密,見林晚榮一路上都在沉默,急忙輕輕握住了他的手。那無聲的情意,讓人感動。

    也不知行了多久,黃沙漸漸的退卻,遠遠的,大片大片地碧綠映入眼帘。沙漠和草原的交界,終于近在眼前。“快看!”徐小姐忽然驚了聲。

    兩國國境線上搭起的長棚,不知何時,已圍上了一層粉紅的絲紗,在流沙飛舞中,漫天的輕紗隨風飄擺,像是嫦娥仙子疾揮的衣袖,又似天邊曼妙的流云。

    粉紅絲紗中,遍地都是嬌艷的花朵,紅地,白的,藍地,粉的,認識地,不認識地,全是新采摘來的野花,帶著嬌艷欲滴地露珠,一簇一簇,競相綻放,遠遠望去,一片花的海洋,就像是上天雕琢的七彩地毯。

    在那花簇的中心,鋪滿了火紅的伊莉莎(玫瑰),仿佛天邊瑰麗的云霞。一個頭戴金絲小氈的女子,胡裙隨意的攤開,她靜靜坐在火紅的花叢中,鬢邊的兩抹潔白,是這萬花叢中,最靚麗的顏色。

    連天的青色草原,無邊的七彩花簇,畫中才會出現的的美妙人兒,這般瑰麗的景色,不僅是老高諸人,就連徐芷晴也忍不住看的呆了。

    如此這般的美輪美奐,也只有這熱烈奔放、敢愛敢恨的胡人女子,才有膽色盡情表達。換成是大華女子,誰敢如此?也不知怎地,徐芷晴忽然有些羨慕起這草原女子來,愛的熱烈,恨的火辣,她的人生很完整,沒有絲毫的遺憾!

    “太美了!”徐小姐終于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身為女子,這贊嘆是由衷的發自內心,只是不知她是贊花,還是贊人。

    高酋看的唏噓不已,打馬兩步趕上林晚榮身形,小聲道:“林兄弟,你瞧,月牙兒在等你呢!”

    美麗的金刀可汗自錦簇的花叢中抬起頭來,目光輕柔,直直往風沙中射來。分明是遍地的紅花綠草,火辣辣的熱烈,只是她鬢角的雪白,卻為這熱烈中,添加了一抹淡淡的憂傷。

    林晚榮眼眶濕潤:“是啊,她在等我呢!”

    他翻身下馬,嘴唇囁嚅几下,腳步想要往前移動,卻不知怎地,雙腿似灌了鉛般,竟是挪不了分毫。

    “去吧!”一只溫軟的小手無聲的握住了他,徐小姐幽幽的聲音在耳邊輕響:“世間的女子,若論堅貞熱烈,她是第一!誰也及不上她!”

    林晚榮長長的吁了口氣,平抑一下急促的呼吸。挪動著步伐,緩緩往前行去。

    他的腳步踏在沙里,悄無聲息,所有人卻都秉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百丈、八十丈、五十丈。那黝黑的面孔看地越來越清晰。除了身體消瘦了些,就連嘴角的那一抹壞笑都沒變過。玉伽緊緊的抓住手中鮮紅的伊莉莎,身如抖篩般劇顫,任那鋒利的花刺扎破了手指,一株一株地鮮血。染紅了這美麗地花朵。

    無邊無際的花簇,美麗的就仿佛一個童話。輕輕一腳踏進去,沙沙作響,遍地的花叢都在歌唱,直讓人有一種不真實的眩暈感覺。頭頂是蔚藍潔淨地天空,眼前滿是斑斕的色彩,就如同置身一個花的王國。不管如何轉動、如何翹望,滿眼都是紅綠斑雜、嬌艷芬芳。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花叢中旋轉。旋轉的中心,便是那靜坐著的嬌艷女子。

    如云的秀發似奔涌的黑色瀑布般潑灑而下。晶瑩的肌膚,在朝霞地照射中。仿如天池的美玉潔淨無暇。柔美地輪廓。如同冰雕玉刻,堅強而又溫柔。

    月牙兒!依稀還是那個月牙兒!

    只是那新添的兩朵潔白地梅花。就如同永不融化地瑞雪,綴在了她鬢角,讓人生生世世無法忘懷。

    他心里仿佛窒息了,呆滯的像個木偶人,良久才顫著,一步一步,緩緩上前。無邊地花枝在他腳步中沙沙輕響,紅綠飄蕩,暗香浮動,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了。

    玉伽身子漸漸的顫栗,她一語不發,死死的盯住他,深邃的眼眸中,薄如絲紗的水霧緩緩升起,鮮紅的雙唇不住的囁嚅、自語。

    望著月牙兒那箭一般的眼神,林晚榮喉嚨發干,分明就只有數丈的距離,這每一步卻都仿佛重逾千鈞,讓他有一種掉頭逃竄的狼狽感覺。他強自吸了口氣,艱難的挪動著步伐,寂靜中,他能聽到玉伽急促的呼吸,和自己咚咚的心跳,分明就是同一頻率。

    比撼山更艱難,望見他一步步走來,踏入這鮮艷的玫瑰從中,每一個堅定的腳步,都仿佛敲在了自己心上。越來越近,他眼中的晶瑩已清晰可見,月牙兒酥胸急顫,淚水無聲。“呀----”沖天的嬌喝怒吼中,沉默著的金刀可汗終于爆發了,她雙手鮮血淋漓,猛地抓起身邊火紅嬌艷的玫瑰花,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向緩緩行來的那人砸去。

    一簇簇,一捧捧,帶著鮮艷的露珠和血漬,仿佛從天而降的鮮紅花雨,打在他臉上、身上,又悄悄的落下。馨香扑鼻,卻又心酸無比。

    滿地的火紅,滿地的花瓣,淚眼朦朧中,她已全然感覺不到自己,似是發瘋了一般,雙手疾抓,一簇一簇的火紅,帶著呼呼勁風,生生砸在他臉上胸前。這遍地的花枝,都成了她進攻的武器。

    瑰麗的花叢中,花瓣飄飄蕩蕩,像是下了一場火紅的雨。片片落在臉上,輕柔的,仿佛像玉伽的手。

    月牙兒滿面淚痕,那遍地的玫瑰已被她扔了個遍,她卻仍未有停止的意思。撿起最后一枝的花朵,她看也沒看,便狠狠抽了出去。

    怦的悶響,這花束不偏不倚,正砸在一扇寬厚的胸膛上。

    月牙兒渾身急顫,她沒有抬頭,卻是瞬間淚落如雨。

    “我----打---你----”她喃喃自語著,花枝一下下抽在那越靠越近的胸膛上,卻是輕不可察,微不可聞。

    “呀----”花瓣紛飛如雨,玉伽用盡全身力氣,奮力鑽進他懷中,一拳一拳如同打鼓,狠狠捶打著他的胸膛。、

    她放聲大哭,悲入云天,就仿佛泣血的黃鶯。滾滾的淚珠,一串一串,滴落在他胸前。

    “**他爺爺的十八代祖宗,突厥人為什么要和我們打仗?!”老高狠狠的抹了抹通紅的眼角,憤怒道:“要不然,林兄弟和月牙兒該是多么般配的一對!”

    杜修元重重一嘆,搖頭道:“怎么說呢,要沒有打仗,玉伽和林將軍這一輩子都不會相遇!你說打仗是好還是不好?”

    這個問題實在太難以判斷,胡不歸笑著道:“管他呢,我們只看結果就可以了!不過眼下這問題可就難解決了。林將軍和月牙兒都抱在一塊了,這談判該怎么辦呢?!”

    几個人都把眼光偷偷瞄在了旁邊的徐芷晴身上,要說這個場景,感覺最復雜的,應該就是徐軍師了。

    徐小姐面無表情的搖頭:“該怎樣談就怎樣談。這才是開始!玉伽能夠成為折服突厥人的金刀可汗。豈是那么容易就投降的?!”

    仿佛要映証她地話般,一個突厥宮女急急穿越花叢,躬身跪在玉伽身邊,輕道:“啟稟大可汗,國師囑我來稟。左王大人已至,與大華的談判即將開始。請大可汗移駕!”

    玉伽輕嗯了聲,急忙自他懷里抬起頭來,匆匆擦了眼淚,幽幽看他一眼。

    是啊,是該談判的時候了!林晚榮忙抹了抹眼角,沖著月牙兒微微一笑,齜牙咧嘴的。比猴子還難看。

    望見他臉上鮮亮的淚漬,玉伽目光一柔。情不自禁地將臉頰又貼在了他胸前。那宮女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又一道秀麗地身影穿越花叢。躬身跪在玉伽身旁:“啟稟大可汗。左王殿下已至,談判即將開始。國師請大可汗移駕!”

    連續兩道急奏。玉伽輕聲一嘆。緩緩的站起了身來,無力的看了他一眼,轉身疾走,兩個宮女急忙跟在她身后。

    這丫頭,跑的倒快!他無奈的搖頭,苦笑一聲,卻聽身后腳步沙沙,那玉伽竟然飛一般地奔了回來。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月牙兒惱怒瞪他一眼,撿起地上一枝殘存的花束,在他背上狠狠抽了兩下,又輕哼了一聲,轉身就跑。這兩下可是真的,沒留絲毫情面,林晚榮痛的直齜牙,這丫頭,還真下得了手啊!他長吁了口氣,卻是覺得奇怪,月牙兒那亦喜亦嗔、梨花帶雨的俏臉,在他頭腦里,生生的落了根,永遠都抹不去了。

    “玉伽還真打啊?”杜修元不解的道:“方才還抱著林將軍哭得死去活來,怎么一眨眼就變了?”

    “這還不簡單嗎,林兄弟抱著人家半天都沒說上一句話,這么寶貴的光陰,全被他給浪費了。能不叫人惱火嗎?”老高搖頭晃腦分析著:“再說了,那天人家月牙兒攔住馬車求他親一下,卻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對一個弱女子來說,這是多么大的恥辱?把几件事加在一起,嘿嘿,叫我看,大可汗抽他兩下,那算是心疼他地了!”

    有道理,聽老高這一分析,倒真是打的不冤枉了!

    “女人心,海底針啊!”胡不歸深有感嘆,几個人聽得哈哈大笑,唯獨徐小姐不滿地哼了聲。

    林晚榮緩緩地折返回來,臉上神情古怪,不像哭也不似笑。杜修元趕緊報奏:“將軍,胡人使者已送了信來,談判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是不是這就過去?”

    林將軍鄭重點了點頭,徐小姐卻拉住他衣袖道:“等等,讓我看看你的傷!”

    “看我地傷?”他嘻嘻笑道:“昨日不是才剛看過的么?早已經好了!”

    徐芷晴惱火道:“不是舊傷,是方才那兩下,玉伽這丫頭打的!”

    “這兩下也叫傷?”林晚榮哈哈笑了几聲,徐小姐卻是不聞不問,徑自解開他上衣。蠶絲衣已損于箭下,他未有再穿,后背已有兩道赤裸的腫痕。

    徐芷晴恨得咬牙,急忙自百寶囊中取出藥膏為他涂抹,惱道:“這胡人女子,下手怎地如此狠毒----你也是,便一聲不吭任她毒打么?!”

    徐小姐說毒打,那就是毒打了!林晚榮忙道:“無所謂,吃這兩下,談判時加倍討回來就是了。”

    “難道不吃這兩下,談判時就不討回來了?”徐小姐眼中泛起淚花,按摩的手難免下的重了些:“要是別人打你,你也能這樣忍么----我看你就分明是心疼她!!”

    女人吃醋是沒有道理可講的,林將軍痛的齜牙咧嘴,卻不敢戳穿。

    “女人心,海底針那!”望見林兄弟的慘狀,這次,連老高都忍不住的搖頭感嘆了。

    輕紗曼舞,草原那側的長棚前,已有十余突厥人靜立等候了。林晚榮緩緩踱步過去,祿東贊早已迎了上來抱拳道:“林大人,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祿兄,”林晚榮微笑著:“你今天氣色不錯,看起來比前兩天強多了!”

    你也好意思提前兩天?祿東贊偷瞄了沉默的大可汗一眼,心中著實惱火!

    “你就是折了圖索佐的林三?!乳臭未干,有何本事?”一個粗壯的胡人行了出來,凶神惡煞般吼道。

    林晚榮嘿嘿一笑:“小可正是林三!莫非閣下就是左王巴德魯?嗯,長得倒挺特別的,就像在五原被炮轟過似的!”

    胡不歸等人哈哈大笑,巴德魯暴跳如雷,說話間就要扑上來。

    “夠了!”清脆的嬌喝響起,左王悻悻收回手去,不敢放肆了。

    林晚榮轉過頭,無聲無息望住她絕美的臉頰。那雪白的鬢角,就仿佛一根根鋼針,刺在了他的心上。

    玉伽脈脈的凝望他,雙手握的緊緊,連身體都在發顫。

    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二人几乎同時啟唇。

    “林將軍---

    “大可汗---

    那聲音雖輕,卻如鋼刀入體,林晚榮鼻子一酸,玉伽已無力的偏過頭去,兩行清淚,無聲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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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2:41: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一九章 最美麗的意外

是這般時刻,事關兩國大局、無數人的生死,縱有萬只能深埋在心底。他長長的呼吸一口,平抑了急促的心情,眼望著對面那如花嬌顏,平靜的伸出手去︰“大可汗,請——”

    玉伽臉色蒼白,良久才咬牙伸手︰“林將軍,請——”

    雙方各據一邊,魚貫而入。今日的長棚,與往日略有不同,在那桌子正當心處,斜插著幾枝粉紅的花朵,淡淡芬芳撲鼻,鮮艷靚麗,為這陋室,平添了幾分生氣。

    “請坐!”林晚榮首先開口,在大華的主位上緩緩坐下,徐芷晴坐在他旁邊,高酋等人則氣勢洶洶的站在他身後。

    玉伽輕提長裙,默默的坐在了他對面。她不去看他的臉頰,卻目光漂移,緩緩的落在了徐芷晴身上。無聲打量她良久,大可汗幽幽嘆了一聲,輕道︰“徐小姐,你很漂亮!”

    徐芷晴本就是精心打扮過要與她別別苗頭的,听聞對手稱贊,欣喜中卻又有些羞澀,忙在桌下拉住了林晚榮的手,卻覺他掌心濕漉漉的,滿是汗珠。

    大可汗望了他一眼,銀牙緊緊咬住,眼瞼默默垂下︰“國師,開始吧!”

    祿東贊應了聲,自大可汗身後行出,抱拳道︰“林大人,不知我突厥提出的條件,貴國考慮的如何了?!”

    “條件,什麼條件?!”林晚榮一挑眉,不緊不慢問道。

    突厥國師自然知道他在裝糊涂,卻又不能不答︰“只要大華即刻釋放我小可汗和右王,我突厥五年內停兵休戈。絕不進犯大華邊關一步。同時願以牛羊千匹、美女百名、汗血寶馬十頭敬獻大華。以示兩國修好之意。”

    林晚榮緩緩點頭。微笑道︰“原來祿兄說的是這個啊!這就是你們的誠意?要真是這樣,我們也不用談了,大家回去各自磨刀備戰吧!”

    大華會一口回絕。倒也不出乎意料,祿東贊看了玉伽一眼。似在請示她地意見。

    金刀可汗目光如電。緊盯住他,幽幽道︰“與聰明人說話,無需拐彎抹角。林將軍,我知你大華胃口遠不止如此,就請你開出條件吧!合則談。不合則散!”

    “大可汗快人快語。好氣魄!”林晚榮望著她微笑。眼神卻是冷冷︰“既然如此,我也直言相告。只要突厥滿足了我大華提出地四點要求,一切都沒問題!”

    四點要求?玉伽微一沉吟。心中隱隱有些不妙地感覺︰“請講!”

    林晚榮嗯了聲,慢慢的站起身來︰“第一條。兩國簽訂停戰協議,五十年內,突厥不得進犯大華,若有違背。便叫突厥世世代代遭受草原之神的懲罰!請大可汗將此事行諸條文。昭告天下!”

    這一條。倒是沒有多少意外。玉伽緩緩道︰“兩國停戰。我不反對!只是要行諸條文昭示天下,我突厥沒有這樣地先例。恕難接受!”

    林晚榮嘿嘿一笑︰“不接受也得接受!事實上,昭告天下這一點,也沒多大實際用處。只不過是對你們的一個小小約束。若是將來反悔。也好叫世人都知你們突厥人地言而無信,僅此而已!若連這一點都無法接受。恕我直言。大可汗,後面根本就無法談了!”

    望著他自信滿滿地樣子。鬼才知他後面還要開什麼條件,玉伽眼眸淡淡︰“這第一條。容我考慮!第二點呢?”

    “第二點。其實也不算復雜,”林晚榮緩緩踱著步伐。笑道︰“就將祿兄方才提到的那些賠償乘上個五倍,每年送一回,送上二十年!”

    “你做夢!”玉伽還未說話,那邊的突厥左王巴德魯卻已暴跳如雷︰“叫你們大華人,向我們賠款還差不多!”

    “我做夢嗎?!”林晚榮微笑道︰“巴德魯閣下,用幾匹牛羊駿馬去換回你草原地天驕和右王。這筆生意誰劃算?閣下為何不願意?莫不是,你自己想做草原上的天驕?!”

    “你胡說!”巴德魯怒吼一聲就要撲過來,老高刷的竄上前去攔在他面前,雙方劍拔弩張,氣氛頓時緊張。

    現在才知道,相比第二點,他地第一個條件簡直就不算條件了!玉伽長長地吸了口氣,狠狠盯著他地眼楮,牙齒咬得緊緊,一言不發。

    林晚榮默默抬頭,無聲望著她,面無表情。

    二人目光交錯,彼此眼中全是冰冷,竟無一絲的溫暖!那玫瑰花雨中地溫柔相擁,早已如天邊的浮雲,消逝地無影無蹤!

    談判桌上沒有窩老攻和月牙兒,只有林將軍和大可汗,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沉默了良久,金刀可汗終于無力低下頭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眼中升起地淡淡煙靄︰“大華人,說說你的第三個條件吧!”

    林晚榮搖了搖頭,輕輕一嘆︰“大可汗,你確信你要听這第三個條件嗎?”

    玉伽抬起頭來,忽然發狂一般怒吼︰“你敢在我面前說,我為何就不敢在你面前听?!你說,你快說!”

    林晚榮咬咬牙︰“好!第三個條件,突厥退回巴彥浩特以北!巴彥浩特以南,由我大華接管!”

    “什麼?你要強佔巴彥浩特、還有那幾百里廣袤豐盛的的草原?”這一次,就連那一向謙恭地突厥國師也忍不住了,臉色通紅怒吼道︰“林大人,你實在太過分了!”

    “過分嗎?”林晚榮偏過頭去,淡淡道︰“談判地事情,本就是你情我願,何來過分之說?!”

    玉伽身形急顫,臉色蒼白一片,她狠狠盯住林晚榮地背影,咬著牙一字一頓道︰“林將軍,你可不可以看著我說話?!”

    林將軍長長吁了口氣,卻仍是堅持地站定了︰“大可汗生的很美麗,所以。我不能看你!”

    玉伽無力地抓住椅柄。縴細地十指全無血色。幾乎就要

    中。她雙眸微閉,竭力忍住那奪眶而出地淚珠。望影,輕道︰“這一次。又是你來逼我!”

    林晚榮身形呆滯。長長嘆息︰“還是那句話,我從來只逼自己!”

    這暗語,就只有他二人自己知曉,大可汗心神恍惚。隱隱又看到了昔日克孜爾城外。那驚天動地的一箭,看著他緩緩地倒在自己面前。那渾身地鮮血。染透了草原。她身子抑制不住地顫抖著︰“還有第四個條件呢。不妨一並說說看!”

    —

    林晚榮默默搖頭︰“一定要听嗎?!”

    “一定!”

    “好!”林晚榮緩緩轉過頭來︰“答應了以上三個條件,我可以把薩爾木還給你!時間是,十年之後!”

    “無恥——”玉伽再也忍不住了,怒吼一聲,刷地站了起來。拔起那桌子中間的花枝,狠狠向他砸去。

    林晚榮無奈搖頭。柔聲道︰“你說地很對,我就是這樣一個無恥地人!”

    月牙兒頹然坐下,默然無語。祿東贊和巴德魯沉著臉。一言不發。談判一時陷入了僵局。

    徐小姐在一邊听了許久。忍不住行到他身邊,握住他手微聲輕嘆︰“你這人那。也不知怎麼能狠地下心來?這樣漫天要價的,你是要把她逼瘋啊!”

    狠嗎?他苦笑著搖搖頭︰“我不漫天要價,她怎好大口還價?談判。是談出來的,她心里有數!”

    感受著他手心輕輕地顫抖。徐芷晴忽然明白了,他雖是在逼月牙兒,卻又何嘗不是在逼他自己?徐小姐忍不住地搖頭︰“我總算知道了,你對你自己。比對她更狠!”

    林晚榮無聲的握了握她地手,算是作答。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玉伽忽然抬起頭來,冷冷盯住他︰“國師,左王。你們先退下,我要與林將軍單獨談談!”

    祿東贊和巴德魯無聲退了出去,胡不歸幾人也識趣的溜走。

    望見林晚榮拉住徐軍師地手一步不動,玉伽冷聲道︰“林將軍,我想與你單獨談談!”

    “不必了!”林晚榮堅定搖頭︰“在談判桌上,我任何事情都不會隱瞞徐小姐!”

    “可是我想請徐小姐暫離片刻!”月牙兒站起身來,聲音驀地提高了許多。

    “我說不必!”林晚榮虎目一瞪,將徐芷晴的手拉地愈發地緊。

    這人也不知是怕的個什麼,金刀可汗氣的酥胸急顫,玉牙緊咬,惡狠狠盯住他,雙眸升起一層薄薄水霧。

    徐芷晴急忙掙脫他手,笑道︰“既是大可汗有要事與你單獨相商,又事關兩國機要,我留下確實多有不便。大可汗,你與他慢慢聊!芷晴告辭!”

    徐小姐轉身就走,林晚榮疾拉她衣袖,竟是落了個空。

    金刀可汗望著他無聲冷笑︰“怎麼,你很怕我嗎?片刻之前,林將軍還侃侃而談,停戰、賠款、割地、質子,你能想到的所有殘酷手段,全部在我身上用了一遍,不是威風地緊嗎?現在卻怎麼害怕了?!”

    月牙兒地聰明毋庸置疑,林晚榮提出的幾個條件,正是圍繞這四點做文章,雖秘而不宣,卻被這胡人女子一眼看穿。

    “我怕什麼?”諾大地長棚里空空蕩蕩,就只剩下他二人,林晚榮重重哼了聲,望見玉伽那微微濕潤地雙眸,卻又忍不住的心煩意亂,惱怒的擺擺手︰“不許哭,哭了就沒徐小姐好看了!”

    玉伽嘩啦一拍桌子,疾聲泣道︰“我偏要哭,就算我是世間最丑地女子,你也永遠管不著!”

    望著她那雪白的鬢角,林晚榮有些無力的搖頭︰“請你記住,你是草原上人人敬畏的金刀可汗,不要動不動就落淚,會遭人恥笑地!”

    “金刀可汗又怎麼樣?”月牙兒怒道︰“她今生只在一個人面前哭過!可這個人偏偏最喜歡騙她、最喜歡傷害她!”

    “難道你就沒騙過我嗎?!”林晚榮忍不住的惱了聲,憤憤道︰“誰特意從興慶府趕到巴彥浩特,出現在我地面前,特意成為我地俘虜,甚至還想俘虜我?!要不是我聰明伶俐,早就落入你的魔掌了!”

    “你總喜歡自以為是!以為你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麼?”玉伽針鋒相對,冷冷一笑︰“我出現在興慶府,是因為我喜歡親手收集大華的情報,至于你麼,則是祿東贊老師在我面前提起過幾次,而大華也有不少人流傳你的事跡,我才順便關注了一下!在興慶府,行刺李泰和你,也地確是我一手謀劃!可是,我出現在巴彥浩特,是因為我要趕回克孜爾,才會不慎落入你手中,那完全是個意外。你以為我會以金刀可汗之尊,特意去引誘你?笑話!若是早知你在那里,我數十萬大軍早已把你們絞殺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老子還真是表錯情了!他頓時惱羞成怒︰“那你落入我手中之後呢?想出種種手段來對付我,妄想將我折服,這是假的嗎?”

    玉伽臉上泛起幾抹淡淡的粉紅,輕道︰“或許是有那麼些手段!可是我落在你手中,還能有比這更好脫身法子麼?唯一的遺憾,就是我那時小看了你!可恨我竟忘了古老的諺語,叫做殺敵三千、自損八百!”

    “這麼說,都是意外了?”

    “嗯,意外,最美麗的意外!”玉伽輕聲一嘆,笑容與淚花一起綻放,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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