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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易】覆雨翻雲【共29卷】[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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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5:03: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刺殺行動

  莫意間獨據一席,在昨晚才曾被鮮血染紅了的花街一所酒樓上的雅座喝著悶酒。
  街上行人熙攘,一點看不出昨夜曾發生了大屠殺。
  所有體均被秘密運走,血跡亦洗刷得一乾二淨。
  街上陽光漫天,可是莫意閒的心境卻是密雲不雨的悶局。
  他並非為昨夜的未竟全功而失落。
  與臭味相投的談應手聯擊浪聲雲慘敗後,再沒有打擊是他受不了的。
  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這樁奇恥大辱,可是他絕過不了自已那一關。
  當別人望向他時,他總看出那背後的鄙夷。
  他莫意閒只是個棄友迷生的懦夫。
  孤竹和十二游上的叛離對他的自信是另一個嚴重的傷害,使他清楚知道巳大不如前。
  他曾試過發奮圖強,潛修武技,但努力了數天後,就頹然廢止。因為他深知以自己的天份才情,這一生休想超越浪翻雲。
  於是唯有每晚到妓寨縱情酒色,麻醉心中的惱恨與憤怒。
  他很想離開方夜羽,找個無人的地方,躲上一兩年,至少待攔江之戰後,看看結果,才再決定行止。
  可恨這亦不行。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失去了方夜羽這靠山的可怕後果。
  這十多年來,與談應手狼狽為奸下,真的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他亦弄不清楚結下了多少仇怨。
  現在談應手已死,若再脫離方夜羽,又沒有了孤竹等爪牙,所有苦候已久的仇家們。絕不會放棄可攻殺他的良機。
  那些對他恨之刺骨的人,自不會講江湖規矩,只會不擇手段來對付他.那時他將沒有半天安樂日子可過。
  進既不能,退亦不得。
  為何會陷身進這種噩運裡,他喝掉了杯中的酒,意興闌珊地站了起來,擲下酒資,步履沉重地來到了街上。
  秋盡的溫熱陽光照到他肥胖的軀體上。街上的熱鬧與他半絲關係都imc有,和其它人相比,他是處在另一灰暗無光的世界裡。
  他升起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
  就在這時,心中生出警兆。
  戚長征這時正在對街另一座酒家靠街的台子處,通過窗子全神貫注地虎視著步往街上的莫意閒。
  他能在這個時間坐在這張椅子裡,其中實動用了龐大的人力物力,更絞盡了腦汁。
  他這時的外表只像個黝黑老實的行腳商人,在寒碧翠美麗的妙手施為下,他搖身一變成了另一個人。
  谷倩蓮這小靈精想出來的計劃,大膽得連干羅亦為之動容。
  在他們把形勢分析給他知道後,她眼珠一轉,便想出了連環毒計。對付敵人。
  第一步就是找敵方一名高手,加以刺殺。
  老傑立時動用了仍留在長沙府內外的偵察力量,最後探選了莫意閒做對手。
  現在戚長征就是來執行任務。
  街上的莫意閒停了下來,那胖臉上肥肉迫得,瞇成兩線的小眼精芒亮起,往他望來。
  戚長征知道對方感應到自己帶著深刻仇恨的眼神,心中暗讚,一聲長嘯,穿窗而出,落到街心處,輕提長刀大笑道:「怒蛟幫戚長征來也.明年今日此刻,就是你莫意閒的忌辰。」
  「蹼:蹼!」腳步聲中,往對方迫去。
  「習!」莫意閒呵呵一笑,亮出鐵肩,表面雖從容自若,卻心生警惕,細察四周是否還伏有風行烈,干羅那類高手。
  暗暗叫苦。
  甄夫人和一眾高手,早追出了城外,現在的他孤立無援,何況眼前這種以命搏命的生死決戥,數招即可分出勝負,不由萌生退意。
  四周的行人嚇得紛紛逼進兩旁的店去,連附近的幾個官差聽到動手的人是戚長征和莫意閒,比任何人更迅速躲了起來,更不要說前來干涉了。
  戚長征的臉容變得出奇地平靜,兩眼像兩枝利箭般刺進莫意閒眼內,天兵寶刀發出凜烈無比的殺氣。往對手罩捲而去,全身衣衫無風自動,獵獵作晌。形相之威武,直似佛前的降魔金剛一般模樣。
  莫意閒自知心虛膽怯,難以在氣勢上壓倒對方,一聲短嘯,手中鐵扇一搖,化出十多道扇影,擴散開去,封鎖了敵手所有進路。
  他的一扇十三搖,陰柔詭毒.罕有硬攻的手法。專事黏貼緊貼的技倆,只要敵兵給他纏上,絕難以展開攻勢。那時只要真氣稍衰,便會給他破開空隙,無孔不入地攻進去,比之兇猛的手法更人感到難以應付,厲害非常,否則亦不能成為黑榜高手。
  所以一開始,他便迫戚長征作埋身拚鬥。
  戚長征夷然不懼,手中長刀彈起,斜斜畫往敵人虛實離分的扇影裡。
  長刀霍霍的劈風聲,連街頭銜尾躲起來觀戰的人亦清楚可聞.可知這一刀實貫滿強大的氣勁。
  莫意閒見對方這左手一刀精妙絕倫,覷準自己攻向他左肩的一扇直畫而至,雖是心中凜然,卻毫不驚慌,自恃功力較對方深厚。忙運起全力,準備硬架敵刀,同時打定主意,一旦迫迫對方後。在對方伏在暗處的人撲出來之前,立即迷之夭夭,不讓對方形成圍攻之局。
  冷笑一聲,扇形散去,鐵扇折合起來,閃電般往對方刀頭點去。
  戚長征像早預知他有此一著般,哈哈一笑,刀光一閃即沒,繞往莫意閒左側死角,出神入化地又再一刀側斬他的肥腰。
  莫意閒想不到如此聲熱洶洶的一刀,竟發了一半就撤回去變成另一怪招,刀勢仍緊緊籠罩著自己,竟是纏獸的格局,擺明不讓自己脫身,更暗暗叫苦。鐵扇一揮,發出一片勁厲風聲,先是橫掃,接著直砸,全是不留手的搶攻。改陰柔為硬擊。威猛絕倫。
  戚長征大刀驕天飛騰,在敵人扇影裡吞吐變化。
  金遺交鳴聲不絕於耳。
  戚長征不住後追,看來落在下風,只有莫意閒心叫不妙,他本以為這一輪猛攻,定能迫得對方陣勢大亂,自己便好乘勢退走。
  那知對方退而不亂,每一刀仍留有後著。待他氣勢稍衰,立即含在此消彼長下,展開反撲。換言之,若莫意閒這種最耗真元的打法,不能一舉斃敵,將遲早被對方反攻過來。
  在一般情況下,莫意閒自可改採守勢.應付敵人的反攻後,再重組攻勢,可是在現今應時會有敵人加入這伏擊之戰的時刻,他絕不可容有這情況出現,因為在敵人主攻下,他更難以脫身,惟有保持現在的強攻,希望敵人捱不下去。
  換句話說,莫意閒正騎在虎背上。
  縱使真元損耗剩盡,亦要這般苦撐下去。
  一時扇影刀光,在街心處翻滾不休。
  戚長征的左手刀比之以前更成熟了,毒辣詭幻,雖仍不住後逼,卻絲毫不露啟象,還蹈隙尋瑕地針對著對方水銀瀉地式的狂猛攻勢。
  瞬眼間,他們應戰了近三十招,形勢險惡至極點,連街旁觀戰的人亦看出只要任何一方稍有失誤。將是立刻血濺命喪的淒慘收場。
  莫意閒一聲狂喝,施出十三搖裡一著精妙招數。借鐵扇開,發出的勁氣,破入對方刀勢裡。
  戚長征暗叫厲害,倏地避退。
  莫意閒展盡混身解數,才取得這逃走的一線空隙,那敢遲疑,如影隨形追殺過去。
  只此一著。便知莫意閒不愧身經百戰的黑榜級高手,要知他若往左右橫移,又或向後方退走,都難逃被截擊的命運。只有乘勢迫前,衝破戚長征這缺口,才是最上之策,說不定還能趁勢擊傷戚長征,那就更理想了。
  戚長征一聲長嘯.改退為進,一刀向莫意閒攻來,竟是不顧自身同歸於盡的打法。
  莫意閒絕有把握殺死戚長征,可是自己將不免也受重傷。在這種強敵暗伺的環境裡,那和死亡並沒有什麼分別,只是遲早的問題。
  放生死在眼前立判的一刻,莫意閒顯示出貪生怕死的本性。狂喝一聲,猛往旁移,改攻為守,優勢盡失。
  戚長征刀勢被壓久矣,得此良機。立時轉盛,長江大河般卷殺過去。
  同一時間,扮成高大老人的風行烈閃電般由屋頂疾刺而下,丈二紅槍化作一道紅芒,向著莫意閒的肥腰後背刺去,拿捏的時間、角度、力道均渾若天成,無有分毫偏差。
  莫意閒收攝心神,扭側肥腰,運勁一振,鐵扇分別射出兩支扇骨,往兩人激射而去。
  要知他為了逃命,被迫以剛勁硬手攻敵,實屬不得已為之,而陽勁進速快速,不像陰勁般後力綿綿,故一迫下立成劣勢,偏偏風行烈揀這要命的時刻偷襲,怎不救他連壓箱底的秘招亦施展出來。
  這時他背後是一間金石文物的店,裡面擠滿觀戰的路人,只要這兩支扇骨能使這兩名年青的敵人攻勢稍緩,他即可撞入裡的人堆內,那時逃走的機會,將大大增加,否則就是血濺當場之局。
  戚風兩人怎會看不通這形勢,同聲大喝,分別施了個「卸」字訣,挑開扇骨,但身形終緩了一緩。
  莫意閒大喜,壓力一輕下,往後疾退。
  風行烈狂喝一聲,兩手一送,使出「燎原百擊」中三下擲槍法中的「虛有其表」,丈二紅槍化作一道閃電,追上莫意閒。
  莫意閒想不到他有此一著,無奈下一掌劈往槍頭處,另一手的鐵扇則往戚長征的天兵寶刀掃去。
  成名非僥倖,生死搏鬥中,莫意閒的應變和沉狠,均表現出一代黑榜高手的風範。
  「啪!」莫意閒掌緣切在槍鋒處,立時魄散魂飛,原來掌觸處亂虛無力,紅槍廳手往地上掉去。
  原來這招「虛有某表」真的只是虛張聲勢,乃厲若海所創奇招之一,只看著速度來勢、聽著破空之聲,任誰都會相信這槍貫滿了力道,於是全力格,就像莫意閒現在所犯的錯誤那樣。
  莫意閒用錯了力道,差點側跌往風行烈那一方,一個踉蹌後,便把手提回來,內勁也逆流而回,立時噴出一口鮮血。
  戚長征的刀剛砍在扇上。
  莫意閒四十年來從未失過失手的鐵扇竟甩手而去。
  風行烈早閃至另一側,一拳擊往他胸前檀中大穴。
  莫意閒狂喝一聲,移過肩頭,硬擋了他一拳,另一手指彈在戚長征變招劈來的天兵寶刀身處。
  肩骨碎裂之聲立時晌起。
  這時三人貼身纏鬥,天兵寶刀展不開來,戚長征冷哼一聲,一肘往莫意閒脅下撞去。
  風行烈箕張兩指,插向他雙目,務要他看不清楚戚長征的攻勢。
  在這危急存亡之際,連思索的時間亦來不及,莫意閒左拳猛聲風行烈腰腹處,另一掌拍在戚長征的手肘處,同時拔身飛退。
  「蓬!」風行烈攻向他只眼的手改為下切,和他致命的拳頭硬拚了一記。
  戚長征的手肘亦給他拍中。
  風戚兩人全身一震,往後跌迫半步。
  莫意閒一聲長笑,凌空退飛,眼看避入身後的裡,一道紅光,卻由地上飛起,閃電般追上莫意閒,穿胸而入。
  原來風行烈使出燎原槍法「三十擊」內詭異之極的「平地風生」,腳跺槍尾,把槍翹起並較正了角度.運勁一挑,丈二紅槍立時由地上激射斜上,正中敵人。
  當年厲若海教風行烈這著腳法,只是基本功便練了他三個月,可知其難度之高,今日終收到了成效。
  紅槍帶著一蓬血雨,由背後飛出,插在前的石地上,槍尾還不住搖顫著。
  嚇得內的人駭然後退,混亂不堪。
  莫意閒眼耳口裡鮮血狂噴,凌空跌下,「蓬」的一聲,肥軀像堆軟泥般掉在街旁,立斃當場。
  風行烈和戚長征對望一眼,心中駭然,直至這刻才敢相信成功殺了個黑榜級的高手。
  兩人知道敵人隨時會來,交換了個眼色後,戚長征「呼」一聲躍上屋頂,望東邊去。
  風行烈拔回紅槍,亦由另一方向掠去,轉瞬不見。
  旁觀的人這時才懂得繼續呼吸。第七章 刺殺行動
  莫意間獨據一席,在昨晚才曾被鮮血染紅了的花街一所酒樓上的雅座喝著悶酒。
  街上行人熙攘,一點看不出昨夜曾發生了大屠殺。
  所有體均被秘密運走,血跡亦洗刷得一乾二淨。
  街上陽光漫天,可是莫意閒的心境卻是密雲不雨的悶局。
  他並非為昨夜的未竟全功而失落。
  與臭味相投的談應手聯擊浪聲雲慘敗後,再沒有打擊是他受不了的。
  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這樁奇恥大辱,可是他絕過不了自已那一關。
  當別人望向他時,他總看出那背後的鄙夷。
  他莫意閒只是個棄友迷生的懦夫。
  孤竹和十二游上的叛離對他的自信是另一個嚴重的傷害,使他清楚知道巳大不如前。
  他曾試過發奮圖強,潛修武技,但努力了數天後,就頹然廢止。因為他深知以自己的天份才情,這一生休想超越浪翻雲。
  於是唯有每晚到妓寨縱情酒色,麻醉心中的惱恨與憤怒。
  他很想離開方夜羽,找個無人的地方,躲上一兩年,至少待攔江之戰後,看看結果,才再決定行止。
  可恨這亦不行。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失去了方夜羽這靠山的可怕後果。
  這十多年來,與談應手狼狽為奸下,真的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他亦弄不清楚結下了多少仇怨。
  現在談應手已死,若再脫離方夜羽,又沒有了孤竹等爪牙,所有苦候已久的仇家們。絕不會放棄可攻殺他的良機。
  那些對他恨之刺骨的人,自不會講江湖規矩,只會不擇手段來對付他.那時他將沒有半天安樂日子可過。
  進既不能,退亦不得。
  為何會陷身進這種噩運裡,他喝掉了杯中的酒,意興闌珊地站了起來,擲下酒資,步履沉重地來到了街上。
  秋盡的溫熱陽光照到他肥胖的軀體上。街上的熱鬧與他半絲關係都imc有,和其它人相比,他是處在另一灰暗無光的世界裡。
  他升起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
  就在這時,心中生出警兆。
  戚長征這時正在對街另一座酒家靠街的台子處,通過窗子全神貫注地虎視著步往街上的莫意閒。
  他能在這個時間坐在這張椅子裡,其中實動用了龐大的人力物力,更絞盡了腦汁。
  他這時的外表只像個黝黑老實的行腳商人,在寒碧翠美麗的妙手施為下,他搖身一變成了另一個人。
  谷倩蓮這小靈精想出來的計劃,大膽得連干羅亦為之動容。
  在他們把形勢分析給他知道後,她眼珠一轉,便想出了連環毒計。對付敵人。
  第一步就是找敵方一名高手,加以刺殺。
  老傑立時動用了仍留在長沙府內外的偵察力量,最後探選了莫意閒做對手。
  現在戚長征就是來執行任務。
  街上的莫意閒停了下來,那胖臉上肥肉迫得,瞇成兩線的小眼精芒亮起,往他望來。
  戚長征知道對方感應到自己帶著深刻仇恨的眼神,心中暗讚,一聲長嘯,穿窗而出,落到街心處,輕提長刀大笑道:「怒蛟幫戚長征來也.明年今日此刻,就是你莫意閒的忌辰。」
  「蹼:蹼!」腳步聲中,往對方迫去。
  「習!」莫意閒呵呵一笑,亮出鐵肩,表面雖從容自若,卻心生警惕,細察四周是否還伏有風行烈,干羅那類高手。
  暗暗叫苦。
  甄夫人和一眾高手,早追出了城外,現在的他孤立無援,何況眼前這種以命搏命的生死決戥,數招即可分出勝負,不由萌生退意。
  四周的行人嚇得紛紛逼進兩旁的店去,連附近的幾個官差聽到動手的人是戚長征和莫意閒,比任何人更迅速躲了起來,更不要說前來干涉了。
  戚長征的臉容變得出奇地平靜,兩眼像兩枝利箭般刺進莫意閒眼內,天兵寶刀發出凜烈無比的殺氣。往對手罩捲而去,全身衣衫無風自動,獵獵作晌。形相之威武,直似佛前的降魔金剛一般模樣。
  莫意閒自知心虛膽怯,難以在氣勢上壓倒對方,一聲短嘯,手中鐵扇一搖,化出十多道扇影,擴散開去,封鎖了敵手所有進路。
  他的一扇十三搖,陰柔詭毒.罕有硬攻的手法。專事黏貼緊貼的技倆,只要敵兵給他纏上,絕難以展開攻勢。那時只要真氣稍衰,便會給他破開空隙,無孔不入地攻進去,比之兇猛的手法更人感到難以應付,厲害非常,否則亦不能成為黑榜高手。
  所以一開始,他便迫戚長征作埋身拚鬥。
  戚長征夷然不懼,手中長刀彈起,斜斜畫往敵人虛實離分的扇影裡。
  長刀霍霍的劈風聲,連街頭銜尾躲起來觀戰的人亦清楚可聞.可知這一刀實貫滿強大的氣勁。
  莫意閒見對方這左手一刀精妙絕倫,覷準自己攻向他左肩的一扇直畫而至,雖是心中凜然,卻毫不驚慌,自恃功力較對方深厚。忙運起全力,準備硬架敵刀,同時打定主意,一旦迫迫對方後。在對方伏在暗處的人撲出來之前,立即迷之夭夭,不讓對方形成圍攻之局。
  冷笑一聲,扇形散去,鐵扇折合起來,閃電般往對方刀頭點去。
  戚長征像早預知他有此一著般,哈哈一笑,刀光一閃即沒,繞往莫意閒左側死角,出神入化地又再一刀側斬他的肥腰。
  莫意閒想不到如此聲熱洶洶的一刀,竟發了一半就撤回去變成另一怪招,刀勢仍緊緊籠罩著自己,竟是纏獸的格局,擺明不讓自己脫身,更暗暗叫苦。鐵扇一揮,發出一片勁厲風聲,先是橫掃,接著直砸,全是不留手的搶攻。改陰柔為硬擊。威猛絕倫。
  戚長征大刀驕天飛騰,在敵人扇影裡吞吐變化。
  金遺交鳴聲不絕於耳。
  戚長征不住後追,看來落在下風,只有莫意閒心叫不妙,他本以為這一輪猛攻,定能迫得對方陣勢大亂,自己便好乘勢退走。
  那知對方退而不亂,每一刀仍留有後著。待他氣勢稍衰,立即含在此消彼長下,展開反撲。換言之,若莫意閒這種最耗真元的打法,不能一舉斃敵,將遲早被對方反攻過來。
  在一般情況下,莫意閒自可改採守勢.應付敵人的反攻後,再重組攻勢,可是在現今應時會有敵人加入這伏擊之戰的時刻,他絕不可容有這情況出現,因為在敵人主攻下,他更難以脫身,惟有保持現在的強攻,希望敵人捱不下去。
  換句話說,莫意閒正騎在虎背上。
  縱使真元損耗剩盡,亦要這般苦撐下去。
  一時扇影刀光,在街心處翻滾不休。
  戚長征的左手刀比之以前更成熟了,毒辣詭幻,雖仍不住後逼,卻絲毫不露啟象,還蹈隙尋瑕地針對著對方水銀瀉地式的狂猛攻勢。
  瞬眼間,他們應戰了近三十招,形勢險惡至極點,連街旁觀戰的人亦看出只要任何一方稍有失誤。將是立刻血濺命喪的淒慘收場。
  莫意閒一聲狂喝,施出十三搖裡一著精妙招數。借鐵扇開,發出的勁氣,破入對方刀勢裡。
  戚長征暗叫厲害,倏地避退。
  莫意閒展盡混身解數,才取得這逃走的一線空隙,那敢遲疑,如影隨形追殺過去。
  只此一著。便知莫意閒不愧身經百戰的黑榜級高手,要知他若往左右橫移,又或向後方退走,都難逃被截擊的命運。只有乘勢迫前,衝破戚長征這缺口,才是最上之策,說不定還能趁勢擊傷戚長征,那就更理想了。
  戚長征一聲長嘯.改退為進,一刀向莫意閒攻來,竟是不顧自身同歸於盡的打法。
  莫意閒絕有把握殺死戚長征,可是自己將不免也受重傷。在這種強敵暗伺的環境裡,那和死亡並沒有什麼分別,只是遲早的問題。
  放生死在眼前立判的一刻,莫意閒顯示出貪生怕死的本性。狂喝一聲,猛往旁移,改攻為守,優勢盡失。
  戚長征刀勢被壓久矣,得此良機。立時轉盛,長江大河般卷殺過去。
  同一時間,扮成高大老人的風行烈閃電般由屋頂疾刺而下,丈二紅槍化作一道紅芒,向著莫意閒的肥腰後背刺去,拿捏的時間、角度、力道均渾若天成,無有分毫偏差。
  莫意閒收攝心神,扭側肥腰,運勁一振,鐵扇分別射出兩支扇骨,往兩人激射而去。
  要知他為了逃命,被迫以剛勁硬手攻敵,實屬不得已為之,而陽勁進速快速,不像陰勁般後力綿綿,故一迫下立成劣勢,偏偏風行烈揀這要命的時刻偷襲,怎不救他連壓箱底的秘招亦施展出來。
  這時他背後是一間金石文物的店,裡面擠滿觀戰的路人,只要這兩支扇骨能使這兩名年青的敵人攻勢稍緩,他即可撞入裡的人堆內,那時逃走的機會,將大大增加,否則就是血濺當場之局。
  戚風兩人怎會看不通這形勢,同聲大喝,分別施了個「卸」字訣,挑開扇骨,但身形終緩了一緩。
  莫意閒大喜,壓力一輕下,往後疾退。
  風行烈狂喝一聲,兩手一送,使出「燎原百擊」中三下擲槍法中的「虛有其表」,丈二紅槍化作一道閃電,追上莫意閒。
  莫意閒想不到他有此一著,無奈下一掌劈往槍頭處,另一手的鐵扇則往戚長征的天兵寶刀掃去。
  成名非僥倖,生死搏鬥中,莫意閒的應變和沉狠,均表現出一代黑榜高手的風範。
  「啪!」莫意閒掌緣切在槍鋒處,立時魄散魂飛,原來掌觸處亂虛無力,紅槍廳手往地上掉去。
  原來這招「虛有某表」真的只是虛張聲勢,乃厲若海所創奇招之一,只看著速度來勢、聽著破空之聲,任誰都會相信這槍貫滿了力道,於是全力格,就像莫意閒現在所犯的錯誤那樣。
  莫意閒用錯了力道,差點側跌往風行烈那一方,一個踉蹌後,便把手提回來,內勁也逆流而回,立時噴出一口鮮血。
  戚長征的刀剛砍在扇上。
  莫意閒四十年來從未失過失手的鐵扇竟甩手而去。
  風行烈早閃至另一側,一拳擊往他胸前檀中大穴。
  莫意閒狂喝一聲,移過肩頭,硬擋了他一拳,另一手指彈在戚長征變招劈來的天兵寶刀身處。
  肩骨碎裂之聲立時晌起。
  這時三人貼身纏鬥,天兵寶刀展不開來,戚長征冷哼一聲,一肘往莫意閒脅下撞去。
  風行烈箕張兩指,插向他雙目,務要他看不清楚戚長征的攻勢。
  在這危急存亡之際,連思索的時間亦來不及,莫意閒左拳猛聲風行烈腰腹處,另一掌拍在戚長征的手肘處,同時拔身飛退。
  「蓬!」風行烈攻向他只眼的手改為下切,和他致命的拳頭硬拚了一記。
  戚長征的手肘亦給他拍中。
  風戚兩人全身一震,往後跌迫半步。
  莫意閒一聲長笑,凌空退飛,眼看避入身後的裡,一道紅光,卻由地上飛起,閃電般追上莫意閒,穿胸而入。
  原來風行烈使出燎原槍法「三十擊」內詭異之極的「平地風生」,腳跺槍尾,把槍翹起並較正了角度.運勁一挑,丈二紅槍立時由地上激射斜上,正中敵人。
  當年厲若海教風行烈這著腳法,只是基本功便練了他三個月,可知其難度之高,今日終收到了成效。
  紅槍帶著一蓬血雨,由背後飛出,插在前的石地上,槍尾還不住搖顫著。
  嚇得內的人駭然後退,混亂不堪。
  莫意閒眼耳口裡鮮血狂噴,凌空跌下,「蓬」的一聲,肥軀像堆軟泥般掉在街旁,立斃當場。
  風行烈和戚長征對望一眼,心中駭然,直至這刻才敢相信成功殺了個黑榜級的高手。
  兩人知道敵人隨時會來,交換了個眼色後,戚長征「呼」一聲躍上屋頂,望東邊去。
  風行烈拔回紅槍,亦由另一方向掠去,轉瞬不見。
  旁觀的人這時才懂得繼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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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62
發表於 2010-7-7 15:04:0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一代權臣

  地擁金陵勢,城回江水流。
  應天府位於長江下游,東有鍾山為屏障,西則長江天險,氣勢磅薄,有龍蟠虎踞之勝,更握水陸交通要樞,乃古今兵家爭戰必取之地。
  遠在春秋戰國時代,吳王夫差派人於此城冶煉青銅器,稱之為「冶城」。越減吳後,在秦淮河邊另起一座土城,稱為「越城」。越被楚減後,楚威王又在清涼山上了一座新城,取名「金凌邑」,金陵的名稱始於此。
  三國時代。赤壁之戰後,東吳的孫權遷都金陵,改稱建業,翌年在石頭山金陵邑原址城,取名石頭城。依山城 ,因江為池,形勢險要,有「石城虎踞」之稱。
  此後東晉`宋,齊、梁、陳均在此建都。成為南北爭戰中決定成敗的重鎮。
  當年朱元璋一統天下,在定都的問題上,請來群臣商議,眾臣紛陳己見,提出洛場、關中、汴梁等地。
  其中虛若無和劉基兩人力主仍以元人首都北平為都。
  兩人以元人都於此後,因其武功之盛,版圖之廣,早成了天下嚮往之中心,水陸交通,皆發軔於此。
  東出則山海關,至錦州速河;南組涿縣、河間、達山東及東南各省;西北出居庸關、通察哈爾、綏遠及外蒙;北出古北口,至熱河。實乃天下軍事交通經濟無與匹敵的要塞。冠蓋往來之盛,甲於金陵(建業)。
  其時為了這南北兩大都會的選擇,頗有一番爭論。
  虛若無更提出自古以來,每逢分裂之局,均是北必勝南,偏安南方者最後莫不被北方所滅,屢應不爽。
  可是朱元璋久戰求安,終不納兩人之議,道:「所言皆善,惟時有不同耳!長安,洛陽、汴梁實周、漢、唐、未故都。但平定之初,民未蘇息。若建都於彼,供給力役,悉資江南,重勞其民;若就北平,宮室亦不無更作。建業,長江天塹,龍蟠虎踞,足以建國。臨濠前江後淮,有險可恃,有水可漕,朕欲建為中都,如何?」
  眾臣椎有稱善,就此以金陵為都,易名應天府,以示上應天德,成立大明。
  北平則改名順天府,封與軍功最大的兒子燕王朱棣,北方遂落人其掌握上,於此亦可知謝廷石實乃天下十三布政司裡最有權勢的邊疆大臣。
  這掌握著大明命脈的古都應天府,城區面積廣闊。
  長江自酉甫橫穿城北,艷名著天下的秦淮河由城南人,繞城西再北流入江。
  秦淮河入江前的河段,兩旁青樓林立,大多是歷史悠久,國勢雖有興衰,但這段河岸總是熱鬧非常,以另一種醉生夢死的方式存在著。
  江河兩岸平原千里,東有寧鎮山脈與富饒的長江三角洲相連,房舍連綿,名勝古剎,說不盡的千古風流。
  這時官船正在波平如鏡的秦淮河上,緩緩靠往岸旁去。
  八艘京師的水師船佈防在河的兩岸和前後,阻截著其它船隻的接近。
  碼頭外遠處是狀如伏虎的清涼山。山上是逶迤蜿蜓,昂首挺立的崢嶸石巖和古老牆堡,那就是石頭城的遺址了。
  韓柏、范良極、謝廷石、陳令方等全齊集船旁。等待著下船的時刻。
  岸上駕起了兩個高達四、五丈的爆竹塔,「劈劈啪啪」火光爍跳中由下往上燒去,送出了大量的濃煙和火屑的氣味,平添了不少氣氛。
  碼頭旁的空地上排了十多列甲冑閃閃,怒馬鮮衣的禁衛軍,旗幟飄揚,好不威風,若不是見憤場面的人,只看那陣勢便要心膽俱寒。
  韓柏正是從未見過這類場面的人,低聲向身旁的范良極問道:「歡迎我們何須如臨大敵似的來了近千人,是否識破了我們,故佈局坑我們?」
  范良極見他青臉白,忍著笑向身後以輕紗籠瞼的四女道:「四位專使夫人,請看你們的夫君大人,如此膽小如鼠,是否配作你們的夫君呢?」
  左詩、柔柔和朝霞三人都在心驚膽顫,比韓柏還不如,那還有回答的心。
  恬然仙立的秦夢瑤悠然道:「武功像他那麼高明的人總還有,但武功到了他那水平而膽子這麼小的,卻是絕無僅有,應否亦算是難能可貴呢?」
  范良極愕然道:「夢瑤在貶他還是讚他呢?」
  藏在臉紗裡,散發著驚人神秘美的秦夢瑤幽幽一歎道,「夢瑤已沒有回頭路可走,惟有凡與他有關的事都朝好的一面想。除此外還能怎樣呢?」
  韓柏最怕秦夢瑤不欣賞他,聞言魔性大發,膽怯一掃而空,腦筋變得靈活無比,兩袖一拂,霍霍生風,挺起胸膛擺出官款,傲然道:「讓我樸文正演一台好戲你看看,教你們永誌不忘。」
  范良極見他像變了另一個人的,放下心來,用肩頭撞了他一記,提醒道:「記著是你先行!」
  隆隆聲中,官船泊到碼頭去,自有人牽纜系船,降下跳板。
  驀地岸上近千的御林軍往前迎來,接著左穿右插,井然有序地變化出不同的陣勢,配合著飄揚的旗幟,既威風又好看。
  然後分成兩組,潮水般往後退去。
  鼓樂喧天聲裡,兩個策著特別高大駿馬,裝飾華麗的官兒,由禁衛軍讓出來的通道,昂然往登岸處緩馳而至,派勢十足。
  陳令方靠了過來道:「左邊那身裁瘦高,長著五柳長鬚的人就是胡惟庸。唉!真不明白他為何會親來迎接。」
  范良極向韓柏提點道:「看吧!老胡旁的人臉白無須,體型陰柔的人就是六根不全的閹祠。」又問陳令力道:「那是何人?」
  陳令方定睛一看道:「說真的,我真不明白皇上為何如此重視你們,這人是宮中最有權勢的大太監司禮監正四品的聶慶童公公,此人心胸極窄,最愛被吹捧,須小心應付,因為說起來他還是楞嚴的頂頭上司。噢!他們下馬了,我們應下去了。」
  韓相吸了一口氣,只覺心中充滿信心,從容步下船去。
  范良極搶前兩步,作領路狀,倒亦似模似樣,平添了韓柏這假貨不少威勢。
  跟著是謝廷石和陳令方,後面秦夢瑤等看似弱不禁風地出那四名怒蛟幫女幫眾假扮的使女扶著,蓮步款擺走下船來。
  接著是謝廷石那三名近身侍衛和范豹等捧著貢品的人,便也頗有一番使節團來朝的氣象派頭。
  當韓柏和范良極踏足岸上時,樂聲收止,一片莊嚴肅穆的氣氛。
  韓柏唱了一個喏,一揖到地嚷道:「高句麗右輔司樸文正奉高句麗正德王之旨向大明天子問好!」
  他照足陳今方指導,擺出官場架勢,龍行虎步,胡聶兩人雖嫌他嫩得可以,但看到他的氣度,卻甚是順眼,心想此子年紀輕輕,便成了高句麗的正二品高官,除了有家勢外,當有幾分本領,反對他重視起來。
  胡惟庸和聶慶童連忙還禮。
  互相客氣時,韓柏乘機打量這權傾天下的中書丞相。
  只見此人身材瘦削,年紀五十上下,相貌堂堂,但臉色陰沉,細長的眼神充足,但眼珠溜轉不定,可見天性奸詐險惡,滿肚子壞水,使人想不明白為何朱元璋如此雄才大略的人,會倚之為左右手。
  司禮監聶慶重訝異道:「英雄出少年,樸專使年紀輕輕卻位高權重,已使人驚奇,華語又說得這麼好!」
  范良極截入道:「公公有所不知了,樸專使是我國有史以來最出色的神童,三歲便懂得寫字計數、六歲舞劍、十二歲便……嘿!懂得……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明啦。」說完用下頜朝身後四女點了點。
  胡惟庸呵呵笑了起來。
  聶慶重當然笑不出來,暗忖這像頭老猴的侍衛長真不識相,明知自己沒有泡妞的本領,偏提起這方面的事。
  胡惟庸目光落到韓柏另一方的陳令方身上,微微一笑道:「陳公你好!上次一會,至今不覺三年了,歡迎你回來共事,同為天下眾生盡一番力。」
  陳令方忙說了番謝主隆恩,又感激胡丞相提攜的話。
  韓柏和范良極交換了個眼色,同時想到明知這胡惟庸乃一代奸相。但這刻侃侃言來。倒充滿了慈和關懷的神氣,教人很難憎恨他,可見這就是他的魅力了,縱使笑裡藏刀,亦易令人受落。
  胡惟庸又同謝廷石道:「謝大人今次護送有功,本丞必會如實報上,讓皇上知道大人的辛勞。」
  謝廷石慌忙道謝,若非韓柏和范良極知道兩人間勢如水火的關係,真會誤以為謝廷石感激涕零。
  范良極有點不耐煩起來,道:「胡丞相,章公公,今次我們帶來的貢品,清單早遞上貴朝,不若我們先行點收,作好移交的手續,本衛也可放下肩上重擔。」
  胡惟庸向聶慶童恭敬地道:「有勞聶公公了!」
  聶慶童顯對胡惟庸恭謹的姿態甚為受落,欣然和范良極點算去了。
  胡惟庸稍為湊近韓柏,眼光巡視了秦夢瑤等兩眼後,親切地低聲道:「專使大人不但眼光獨到,還手段高明,待本丞找一晚在秦淮河的花艇上擺一席酒宴,請來天下第一名妓憐秀秀,包保大人樂得連貴國都樂而忘返了。」
  韓柏正中下懷,打了個眼色,表示歡迎之極,暗想這奸人怕亦是色鬼一名,幸好秦夢瑤等有紗巾蓋著絕世艷容,否則他向自己討一個來玩玩,那就有難了。
  胡惟庸忽地想起了什麼似的,欣然道:「為了迎接專使大人,本丞特地找人教了我幾句貴國語言,請指教。」按著一口氣說了七、八句高句麗話。
  陳令方一聽下魂飛魄散,這幾句話全是頌詞,讚美高句麗的文化風光,是要命是最後兩句,是希望能有機會到高句麗一遊,未知韓相會否盡地主之誼。
  這是必須回應的話。
  韓柏有多少斤兩,他最清楚,不心驚色變才怪。
  韓柏聽畢扮出震驚的表情,回頭向兩人誇張地道:「難怪直海大人回國後,對胡丞相讚不絕口,你們看吧!他不但治國了得,連語言方面亦是無可比擬的天才,說出來比我們更好,就像仙樂般悅耳動聽。」
  陳令方和他早有默契,一邊附和,乘機猛點頭,向韓柏示意,著他表示贊同。
  不要看平時韓柏傻兮兮的,每逢緊要關頭,腦筋便比任何人都清醒機敏,向胡惟庸笑道:「蒙丞相誇讚和厚愛,小官怎敢不從。」
  陳令方聽得心悅誠服,暗歎這人胡謅亂混的功夫,確是高人一等。
  胡惟庸如此老謀深算,官場經驗豐富的人,亦給他騙過,陪著笑了起此時點算完畢,移交手續完成,范良極和聶慶童兩人談笑風生地走了回來。韓柏和陳令方對望一眼,都知道范良極定是向聶慶重施出了「先禮後交朋友」的無雙秘技,會心微笑起來。
  胡惟庸道:「各位舟車勞頓,明朝又要進宮見皇上,現應好好休息。」
  笑著向聶慶童點頭示意。
  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書丞相,一舉一動,都合乎禮節,風度從容,教人不能不為之傾折,可知成功絕非幸運。
  聶慶童乾咳一聲,以他太監獨有的尖窄嗓音道:「知道專使東來,本監特地預備好了座落莫愁湖旁,風景優美的外賓館,又從宮內調了侍女三十人,內恃五十人打點起居,他們的頭兒是我的得力手下右少監李直,專使有什麼特別要求,吩咐他定可辦得妥妥當當。」
  胡惟庸插入道:「至於陳公和市政司大人,本自有安排。」向韓柏微笑道:「專使若不介意,便和本丞共乘一車,讓我送專使一程。」
  陳令方和謝廷石均感愕然,至此更無疑問,知道胡惟庸定有原因,才對韓柏如此周到。
  韓柏呵呵一笑。向胡惟庸道:「小官正是求之不得。胡丞相請。」
  胡惟庸皮笑肉不笑道:「專使大人請!」
  蹄聲的答,馬車搖曳中,韓柏透過車窗,出神地打量著這成了京師的聞名古都。
  街道至少比武昌的寬了一半,所以當他們的隊伍經過時,其它車馬行人都可輕易避到一旁去。
  雖是宅合連綿,朱樓夾道,但屋與屋間總植有樹木,使人一點不感到擠塞雜亂的壓迫感。
  豪宅前的大門都擺投了鎮門的石獸:天祿、麒麟、辟邪等傳說中的神異猛獸,隨處可見,形形式式,但都是肥壯健美、張口吐舌、挺身昂首,神態生動之極。
  別具特色的是規模宏大的廟剎,走了不到半盞熱茶功夫,韓柏便看到兩座,尤其遠在清涼山上的古剎,依山而,金頂與綠樹在陽光下互相輝映,更使他歎為觀止。
  胡惟廣見他對廟宇大感興趣,低吟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韓柏正迷醉在古老文化的絢麗光彩和古城蒼鬱深秀的景色裡。聞言震醒過來。點頭道:「這確是個美麗的大都城。」
  胡惟庸微笑介紹道:「只是應天府,便住了十六萬戶共一百多萬人,這還不計來做生意的商人、探親或遊玩的旅客,應是全國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頓了一頓道:「專使大人似乎對廟宇特別有興趣,待本丞安排大人到最著名的幾間參觀吧!這裡不但名勝眾多,工藝亦是名聞天下,只是織錦坊便有三個,其它銀、鐵、弓、氈、毛等作坊更是數不勝數。又有兩條習藝街,一個大市場和六畜場,再使大人當會感到有趣。」
  韓柏暗忖若能拖著秦夢瑤和三位美姊姊的小手,摟著她們的蠻腰,無拘無束地在這些地方溜蕩,又和范良極借來銀兩,為她們購買喜愛的手玩衣飾,並親自為她們藏上。真是愜意無比的事。
  胡惟庸見他臉上露出嚮往陶醉的神色,誤會了他的意思,道:「專使大人放心,異口大人回國時,本丞可安排各行工匠隨行回國,傳授敝國頂尖工藝技術,與貴國工藝互相交流。」
  韓柏從白日夢裡扎醒過來,連聲稱謝。
  他愈和這奸人相處,便愈生好感,可見這人確有令人傾服的非凡魅力。
  胡惟庸忽地壓低聲音道:「直海大人當年曾向本丞說及貴國的雪嶺天參,功能卻除百病。延年益壽,起死回生。不知……嘿!不知大人今次帶來的萬年參,是否就是這種罕世難逢的靈參呢?唉!皇上和本丞足足苦候了七年。」
  韓柏心中暗笑,這老狐狸終於露出他的尾巴來,難怪提也不提自己折辱胡節的事,還對自己如此另眼相看,原來謀的是萬年參,旋又想到給他以天作膽心,諒也不敢問朱元璋討參來吃,自然是與直海有著袖底交易,於是故作神秘湊到他耳旁道:「我本想待會無人時,才向胡丞相說出來的,臨離高句麗時,直大人早有密囑,為此我們另帶來了兩株這種靈參以孝敬丞相。此事乃最高機密,不單沒有列入貢品清單內,連敝王上都不知道。嘿!這兩株參乃我特選正貨,比之獻給貴皇上的只好不差。哼!除了你剛才說的功效外,最厲害的還是壯陽之效,我只不過吃了一根參須,現在等閒十多個美人兒,都不是本使的敵手,你明白啦!」還用手肘輕撞了對方一下,以示親熱。
  胡惟庸聽得喜上眉梢,心動之極,暗忖這專使大人比直海更識時務,當年直海只是答應私下給他一株天參,還只能是次一等的貨色,現在這專使一給就是最優質的兩株靈參,不過他生性多疑,仍不敢盡信,正欲試探,蹄聲忽起,由遠而近。
  胡惟庸皺起眉頭,本是慈和的臉容沉了下來,兩眼射出森寒殺機。
  韓柏看得大是凜然,看來這才是他冷酷沉狠的真臉目。
  馬車倏地停下。
  胡惟庸回復冷靜的表情,揭起窗,往外看去。
  一名騎士策馬來圭車旁,看進車廂來道:「胡丞相安好!」
  胡惟庸一呆道:「葉統領你好!」
  韓柏心中一震,暗忖難道這人竟是西寧三老之一,御林軍統領「減情手」葉素冬,忙仔細打量對方。
  這葉統領身量極高,一對眼神光攝入,顯是內外兼修的高手,看上去一點不覺「老」,只像個精神奕奕的中年人,只是兩鬢稍有花白,士得英俊威武,一派高手氣度。
  葉素冬微笑在馬上向兩人施禮後,同胡惟庸低聲道:「皇上有命,請專使立即進宮見駕。」
  韓柏和胡惟庸同感錯愕,均不明朱元璋為何連明天都等不及,立即傳召見他這個假專使。
  韓柏升起了正在做夢的怪異感覺。
  他竟可以見到皇帝老子這真正的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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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各出奇謀

  黑榜高手莫意閒冰冷灰白的體被放在地面的一張毛氈上。
  無論生前他如何叱吒風雲,死後亦只能留下一個沒有生命的軀殼。
  甄夫人托著香腮,坐在一張椅裡,凝視著他的體,蹙起黛眉,像有什麼苦思難解的問題。
  包紮著肩頭,臉色蒼白的柳搖枝適於此時走了進來,來到莫意閒停處,低頭細看著,邊道:「仍沒有戚風兩小子的消息嗎?」
  甄夫人搖頭道:「未有!不過假若他們仍在城內,遲早會給我們找出來的,但恐他們早逃到城外去了。」
  柳搖枝抬頭往她望去,道:「夫人為何像有點氣的樣子,要知兩軍封是。總是互有死傷,只有到最後才知誰是真正的勝利者。」頓了頓續道:「何況莫意閒我早看他不順眼,那天城內子夜之戰,若他肯出全力,戰果定會改觀,留下這樣三心兩意的人,封我們實在並無好處。」
  甄夫人微微一笑道:「先生莫要動氣,素善只是有些問題尚未解開,所以情緒才顯得有點低落吧!」
  柳搖枝聽她溫言軟語,不好意思起來道:「對不起!這是我第二次受傷,所以心情不大好。唉!這兩個小子為何敢在這種喪家之犬的形勢下,仍準確地把握莫意閒的行蹤,在光天化日的熱鬧大衝上,公然搏殺黑榜的高手,擺明在天下武林前落我們的面子,以後誰還敢投靠我們。」
  接著再道:「卜敵那膽小鬼更托傷躲了起來,怕成為下一個被攻擊的目標,若我們不做回一兩件漂亮的事,對聲勢的損害,實難以估計。」
  甄夫人點頭道:「他們的反守為攻,擺出逐點擊破的姿態,確弄得我們鶴唳風聲,草木皆兵。這麼靈活的策略,是我們事先預想不到的,可是他們仍有兩個弱點,可被我們利用。」
  柳搖技道:「夫人指的是褚紅玉和水柔晶吧!事實上我們所有佈置,均針對他們必須盡快趕去援救她們而設,這是他們明知是陷阱亦要闖進去的絕局。但至今他們仍似置之不理,再加莫意閒一死,使我方陣腳大亂,再難以捉摸他們下一步的行動。」
  甄夫人微微一笑,話題一轉道:「柳先生假若是凌戰天或翟雨時,聽到長沙一戰的消息,會作出怎麼樣的反應呢?」
  柳搖枝微一錯愕。顯是被提醒後才想起怒蛟幫,沉吟片晌後道:「自然是立起全軍,趕來與干羅等會合,而且他們應收到了少主和裡老大不在的消息,絕不會放過這千載一時的機會。」
  甄夫人站了起來,來到莫意閒遺體的另一邊,秀目閃著動人的神道:「這確是千載一時的良機,只要我們運用得宜,不但怒蛟幫完了,風戚等亦無一人可以活命,那時整條長江將會落人我們手上,再配以由域外反攻過來的大軍,內外交煎下,朱元璋勢將江山不保。」
  柳搖技皺眉道:「恐怕我們現在的實力,並不足以打一場兩邊戰線的硬仗!」
  甄夫人橫了他千嬌百媚的一眼,欣然道:「先生好像忘了還有胡節的大軍和展羽的屠蛟小組哩!」
  柳搖技給她的風情弄得心兒狂跳,吁出一口氣道:「夫人說的是,胡節和展羽有皇命在身,專責對付怒蛟幫,總不能坐視不理,可是他們的實力未必能把怒蛟幫一網打盡呢?」
  甄夫人一陣驕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有我們嘛!」
  柳搖枝給他弄得糊塗起來,一呆道:「那誰來對付風戚干羅等人?」
  甄夫人並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他們要救回水柔晶和褚紅玉,免得落入我們手上,尤其是鷹飛這女人剋星的手上,已是不疑的事實。我們為免實力分散,只能全力搜尋其中一人,先生會探那一個作目標呢?」
  柳搖枝心中有點不忿氣,這比自己年輕上數十年的美女,思想的縝密,比他這經驗豐富的老江湖還要老辣,若自己這次給不出一個令她滿意的答案,定會被她小覷,不由用心思索起來。
  甄夫人的心神卻轉到了韓柏身上,想到自己既公然向鷹飛表示了對這男人的興趣,以鷹飛的心狠手辣,定會不擇手段去把對方殺死,韓柏這小子究竟能否逃過大難呢?真是非常有趣。
  若他死了,秦夢瑤必然傷心欲絕,更且縮短她有限的生命,她亦可絕了方夜羽的心,吐出一口鳥氣。
  若他仍能大難不死,我甄素善便和他玩個有趣的遊戲吧!
  只要那真是個有趣的遊戲便夠了。
  柳搖枝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我會選水柔晶作目標。因為褚紅玉有丹清派這地頭蟲掩護,必能瞞過我們這些外來人的耳目。而水柔晶的潛蹤法既是由你傳授,自然躲不過你的搜索,我說得對嗎?」
  甄夫人收拾情懷,甜甜一笑道:「先生分析得非常透徹,素善會利用干羅的偵察網,送出清晰的訊息,讓他以為我們正全力圍搜水柔晶,假若他們亦全力往援,將會發覺落進我們的算計裡。」
  美日亮起森寒的殺意,冷然道:「我倒要看看怒蛟幫的軍師翟雨時,如何躲過這一場災劫?」
  洞庭湖那僻靜漁港的漁舟上,怒蛟幫裡最重要的幾個人物,幫主上官鷹、凌天、翟雨時,龐過之和梁秋末正聚在一起商議。
  翟雨時神色凝重道:「繼昨夜接到長沙之戰的消息後,剛才再收到千里靈傳書,長征和風行烈聯手在同一地點,刺殺了「逍遙門主」莫意閒……」
  上官鷹拍案叫道:「這小子真有!」
  凌戰天道:「看來我們須立即赴援,否則他們早晚會給敵人吃掉,若我們給合起來,又有干羅助陣。縱使對方高手如雲,我們亦有一拚之力。」
  梁秋末插入道:「我贊成凌大叔的提議,方夜羽和裡赤媚等兩天前乘船東去。目的地應是京師,這會令他們的實力大打折扣,否則即管有干羅出手援助,恐長征他們亦逃不了。真是奇怪,為何以方夜羽的精明,竟會在這關鍵性的時刻離開呢?」
  龐過之道:「我看是方夜羽沒有把干羅這支連我們都不知道的奇兵計算在內,所以低估了長征的實力。不過那甄夫人確是厲害,一出手就把長征他們迫在死地,害得封寒都送了命。以他們的實力,長征他們殺了莫意閒只算是迴光反照的掙扎而已,若我們不立即施援,他們就危險極了!」
  上官鷹向翟雨時道:「雨時快安排一下,救人如救火,一點不容浪費時間。」
  翟雨時歎了一口氣,這處共有五個人,有四個都主張立即出兵,他還能提出什麼其他主意呢?
  凌戰天看到他的遲疑,皺眉道:「雨時是否另有想法呢?假若我們在這極形勢下,仍龜縮不出,坐看他們被敵人圍戰,怒蛟幫以後休想再在江湖上立足。」頓了頓歎道:「就算這是個陷阱,我們都似避不了。」
  翟雨時道:「目前的形勢,實際上是機緣巧合下意外生出來的後果,誰能加以利用,誰便能成為勝利者。現在長征他們以擊殺莫意閒的行動,清楚向我們送出訊息,就是他們將會牽制著甄夫人這股勢力,製造出我們乘隙進擊的形勢,若我們不加利用,將會白白錯過這千載一時的良機。」
  上官鷹鬆了一口氣,道:「我還怕雨時反對出兵,現在放心了!」
  翟雨時皺眉思索了一會後道:「現在我們大約知道展羽的屠蛟小組核心高手在十人之間,外圍較次的好手則約有近百人,配以胡節的人,隨時可抽調以萬計的精銳快速部隊,對我們加以截擊。」
  凌戰天點頭道:「幸好胡節的水師,因為要做好嚴密的封鎖,實力分散,只要我們行動迅速,可作點的突破,所以行軍的路線最為重要,若處理得宜,要應付的可能只是展羽的人和少都分的官兵。」
  翟雨時道:「最快的行軍路線,自是乘戰船由洞庭湖開進湘水,這樣兩天即可抵達長沙府,可是亦以這段水路敵人的實力最具強大。」
  凌戰天微笑道:「那也是敵人最想不到我們會採取的路線,不過若沒有方夜羽的人在,我有十分把握跟胡節的水師和展羽打一場硬仗。」
  梁秋末興奮地道:「胡節這小子亦應被重重教訓一頓。」
  翟雨時向龐過之道:「龐叔立即傳下幫主之令,盡起精銳,把隱藏著的所有戰船,集中到這裡來,準備隨時行動。」
  龐過之大喜去了。
  翟雨時眼中亮起智能的光芒。道:「我們定下兩個目標,就是怒蛟島和長沙府,首先佯作進攻怒蛟島,假設敵人中計,把水師調往怒蛟島,應付我們的進攻,我們立即進入湘水。全速開往長沙府,在長沙府北都登岸,與長征等會合。」
  上官鷹道:「假若敵人不中計,我們豈非進退兩難嗎?」
  翟雨時胸有成竹道:「假若敵人如此高明,覷準我們的目的地其實是長沙府,那我們就給他們一個驚奇,全力收復怒蛟島,那時我們將更穩操勝券。」
  凌戰天點頭道:「這果是妙策,當官的門面工夫最為重要,若胡節讓我們重占怒蛟島,給朱元璋知道了,保證人頭落地。所以無論他們的計劃如何周詳,一旦怒蛟島遇襲,必陣腳大亂,回師來攻,那時我們既可對他們迎頭痛擊,又可繞過他們,趕往長沙府,教他們首尾難顧。」
  上官鷹拍案道:「就這麼決定!」
  翟雨時道:「我現在最擔心的不是長征等人,而是浪大叔,方夜羽和裡赤媚在這種緊張的局勢裡,仍往京師去,其中定有大陰謀,只恨大叔他們一京師,我們再不能和他們保持聯絡,想警告他們一聲,都無法辦到。」
  梁秋未道:「會否是他們識破了范良極和韓柏兩人真正的身份?」
  凌戰天道:「若要證實他兩人的身份,隨便派個人去就可以了,何須勞動方夜羽和裡赤媚這兩個最重要的人物?」
  翟雨時道:「朱元璋剛策封允為皇大孫,使皇室分裂成兩個對立的大集團,一邊是擁護允的皇公大臣,另一方則是以燕王朱棣為首的勢力集國,今次方里兩人東下應天府,必是與此有關,對他們來說,這確是分裂大明再好不過的良機。」
  凌戰天點頭道:「看來是如此了,現在方夜羽又多了紅日法王和年憐丹這兩大高手,配合著手下其它能人和楞嚴龐大的東廠,縱有大哥在,若韓范兩人被揭穿身份,將是命喪京師的慘局。大哥義薄雲天,勢不肯獨白逃生,那可能是全軍覆滅的命運。」
  上官鷹色變道:「那怎辦才好,鬼王虛若無因曾助朱元璋出賣小明王,對我們顧忌甚深,更忌大叔,在這種情況下定會落井下石,大叔他們勢孤力弱,如何應付數方面的夾擊呢?」
  翟雨時神色凝重道:「對這事我們眼前實無能為力。唯一的希望就在秦夢瑤身上,假若她能復元過來,大叔方面的實力將會倍增,至少可去了紅日法王這強敵。而且她身份超然,若受到攻擊,天下白道無人肯坐視不理,怕只怕因鷹刀之爭,影響了白道特別是八派的團結,使他們變成一盤散沙,那對方夜羽就更有利了。」
  凌戰天望往艇外,歎了一口氣道:「想不通的事,多想亦是無益,就讓老天爺來決定我們的命運吧!今晚當天入黑後,就是我們動身開往怒蛟島的時刻了,胡節揚威耀武太久了,讓他嘗嘗我幫名懾天下,詭變莫測的夜戰之術吧!」
  上官鷹暴喝道:「怒蛟必勝!」伸出手來。
  其它三人迅速伸出手來,一隻緊迭在另一隻上,緊握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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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真假難分

  化身成「俊郎君」薛明玉的浪翻雲坐在一輛租來的馬車上,扮著一般的商旅,來到京師。
  這樣雖然需時較久,但卻避免因要展開身法,致惹人注意。
  因為他真假兩個身份,都是見不得光的。
  讓人知道他是浪翻雲,故會掀起軒然大波;給人認出他是一代淫賊薛明玉,當然亦大大不妥。
  幸好現離開申時尚有個把時辰,有足夠時間讓他趕到落花橋,到時把中交給薛明玉的女兒便算完成了薛明玉臨終的遺言了。
  趕車的漢子起勁地催著拉車的兩匹老馬,希望趁天黑前趕多一轉車,賺多幾弔錢。
  未時初,車子離開了三壟村,到達長江西岸,對岸就是京城。
  渡頭早有十多人在等候渡船。
  浪翻雲透過窗簾望出去,只見大半是本地人。只有四、五個是行旅商賈的模樣。
  浪翻雲戴上竹笠,遮住那淫賊的假臉容,提起藏著覆雨劍的大包袱,馬車停下時,走下馬車,順手多打賞了趕車的漢子一弔錢。
  那漢子千恩萬謝後,指著渡頭一旁泊著的十多隻小艇道:「客官若要到落花橋去,可租一隻渡艇,渡江入秦淮河而上,最多半個時辰,可抵達落花橋了,總勝過和人迫在擺渡裡。」
  浪翻雲謝過後,走下渡頭。
  驀地感到有幾道銳利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原來渡頭另一邊孤零零泊著一艘官艇,上面的幾名便裝大漢正向他留神打量,他們身上都配有刀劍等物,神情沉穩狠悍,不像是一般公差。
  浪翻雲故意倨僂著高大的身體,斂去雙目神光,還裝作差點被放在渡頭上的貨物絆倒,竹笠掉了下來,露出薜明玉英俊的假臉。
  若他沒有差錯,這幾人應是楞嚴手下的東廠鐵衛,負責把守這渡江必經之路。
  船上那些大漢見他如此不濟,一齊搖頭失笑,不再理他。
  浪翻雲亦是心中暗笑。
  後面晌起輕微有節奏的足音,浪翻雲一聽下便知來者有三個人,都是深黯武技之輩,忙把竹笠戴回頭上,詐作遠眺正由對岸駛回來的渡船,裝出個不耐煩的樣子,才往右旁的渡艇處走去,以免和這些武林人物照臉給認了出來。
  一艘小艇駛了過來,一個艇姑輕搖著櫓,叫道:「客官是否要艇,到最大的秦淮紅樓只要吊半錢!」
  浪翻雲暗讚艇姑懂得做生意,點頭走下艇去,正欲坐在艇頭,好欣賞長江和到了秦淮河後的沿岸景色,艇姑叫道:「客官坐進船篷艙裡吧,免得水花打上來濺濕了你。」
  浪翻雲心中微凜,原來當他的注意力來到蓬艙內時,立時探測到若有若無蓄意壓下了的輕微呼吸。
  這時他有三個選擇。
  一是立時回到渡頭去,可是如此做法將更惹人注目,若讓那後面跟來的武林人物認出自己是誰,問題將更大。
  第二個選擇依然是坐到船頭去,不過若對方是蓄意對付自己,說不定可在半路中途把艇弄翻,那將亦同樣惹人注意,對他無益有害。
  所以剩下的選擇,仍是依然坐入篷艙裡,設法把不知其有何圖謀的隱伏者制著,再迫那艇姑送他到對岸去。
  打定主意後,他施施然進入篷艙內,還故意背著那藏了人的一堆貨物似的東西坐著。
  艇姑眼中閃過得意之色,把艇往對岸搖過去。
  浪翻雲除下竹笠,放在一旁的艙板上,行囊隨意放到身旁,伸了個懶腰,望往對岸。
  十年前,那時他年少氣盛,隻身摸上京師,歸程時在秦淮河上邂逅了紀惜惜,那情景就像發生在昨天。
  身旁那暗藏著的人體溫驟升。
  浪翻雲知道對方出手在即,心下微笑。
  在他這種高手來說,每一寸肌肉都可發揮驚人的力量,普通武林人物就算拿著刀劍也休想刺進他體內。
  只從對方的呼吸、體熱,他已可大略把握對方的修為高低,故好整以瑕,靜待對方出手。
  寒氣襲往腰腎處。
  在這剎那的短暫時候,他判斷出對方來勢雖快,但留有餘力,更重要是殺氣不濃,使他知道對方只是要把他制著,並非想一刀致他於死地。
  他裝作愕然,當匕首著他的腰側時,動也不動一下。
  那艇姑照樣搖艇,像對篷艙內發生的事一點都不知情。
  一把冰冷的女聲在旁道:「不要動!我這把匕首淬了劇毒,只要劃破你的肌膚,包保你立斃當場。」
  浪翻雲默言不語。
  拿匕首的女子在貨物堆裡現身出來,挨在他身旁坐著,匕首當然仍緊著他,一陣充滿狠意的笑聲後,似哭似笑地道:「想不到吧薛明玉,你雖逃過他們的追殺,卻過不了我這一關,我等得你好苦,三年了!每晚我都在想著你,想咬下你的肉來是何滋味。」
  浪翻雲歎了一口氣道:「姑娘是否認錯人了!」他估計只要自己開聲說話,對方定可立即把自己有異的聲音認出來,那時只要解釋幾句,消去誤會,即可脫身,免得對方瞎纏下去,也好讓對方因薛明玉已死,在這恥辱和仇恨中解放出來。
  豈知那女子一陣冷笑道:「你終於肯說話了!為何那天我怎樣求你,都全無回應,只是繼續你那萬惡的淫行。」
  那女子倏地伸出另一隻手,點上了他背後幾處穴道。
  這對浪翻雲那會起什麼作用,詐作身體一軟,挨在女子身上。
  那女子的匕首仍緊著他,把俏臉移到他前,讓他看個清楚,另一手扶著他的肩頭,不讓他側倒下去。
  浪翻雲眼前一亮。
  這女子約在二十三、四間,生得秀氣美貌,眼眶孕著淚水。充滿了複雜之極的神色,既有深刻的仇恨,亦有難明的怨意。
  女子一陣狂笑,稍稍平靜下來,冷冷道:「你這殺千刀的淫賊,認得我了嗎?我被你害苦了一生,不但丈夫鄙棄我,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以異樣的眼光看待我!好了,現在你終於落到我手上,待我將你千刀萬割後,便陪你一起死去,到了地府再告你一狀,教你永不超生。」
  浪翻雲心中生出憐意,猶豫著好否把真相告訴她。
  那搖櫓的艇姑叫道:「小姐!我們到那裡去?」
  浪翻雲一聽她們全無預定的計劃,立知對方準備在船上殺他,正要運勁把她的匕首滑開,女子回應道:「搖到秦淮河去!」
  那扮作艇姑的侍女愕了半晌,依然往秦淮河撐去。
  女子又再看著浪翻雲的眼睛,掠過奇怪的神色,怒喝道:「為何用那種眼光看著我,不認得我是誰了嗎?哼!你的眼睛變黃了,是否因酒色過度,傷了身體。」
  浪翻雲既知小艇往秦淮河去,便又不那麼急於脫身了。
  女子熱淚湧出俏目,悲痛地道:「由那晚你對我干了禽獸的暴行後,我心中只想著死,只有死才能還我清白,但一天見不到你先我死去,我顏煙如怎肯甘心,薛明玉!你今天死定了。」
  這時輪到浪翻雲不敢表明身份,否則豈非間接害了這女子。
  顏煙如拍開了他一個穴道,喝道:「說話求饒吧!否則我會逐片肉由你身上割下來。」
  浪翻雲苦笑了一下,一時間不知說什麼話才好,他的面具不愧百年前天下第一妙手北勝天的製品,連他臉上的表情亦可清楚傳達出來。
  顏煙如看得呆了一呆,這苦笑自有一種難有的灑脫和男性魅力,夢想不到竟會出現在這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採花淫賊臉上。
  她以前想起這敗壞了她貞節的淫賊時,總恨不得立即把他殺死,不知如何,現在臉臉相對,卻又發覺自己並不想這麼快殺死他。
  那搖艇的小婢再叫道:「小姐!有三艘艇在追蹤我們呢!」
  顏煙如臉色一變,望向那小婢叫道:「設法拖延他們一陣子。」
  再傳過臉來,望著浪翻雲,眼神先透出森寒殺意,接著轉為濃烈的怨恨,最後則更是複雜難明,顯示她內心數個不同的意念正在交戰著。
  倏地從懷哀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鮮紅色的丹丸,硬塞進浪翻雲口裡。
  丹丸入口即溶,順咽而下,吐也吐不掉。
  無論這丹丸的毒性如何厲害,當然不會放在浪翻雲心上,只是不明白這顏煙如為何不乾脆殺了自己。
  顏煙如湊到他耳旁道:「這是閩南王家特製的毒,若三天內得不到解,大羅金仙都救不了你,以你的狡猾,當然會猜到我把解藏在別處吧。」
  浪翻雲忍不住道:「你既然這麼恨薛明玉,為何不殺掉他,以免夜長夢多。」
  顏煙如冷冷道:「為何你提起自己的名字時,像說著別個人似的,難道以為我會放過你嗎?一刀殺了你太便宜了,我犧牲了自己的身體,才學來天下間最狠辣的毒刑,不教你嘗過,怎能心息。我絕不會把你讓給別人來殺的。」走了出篷艙外,觀看這來的快艇。
  這時小艇已到了秦淮河最名聞天下的花舫河段。
  河面上泊滿了各式各樣的大船小艇,裝飾華麗,隱聞絲竹之聲,熱鬧非常。
  浪翻雲啼笑皆非,暗忖對不起都要做一次了,因再不走便趕不上落花橋之約。
  *
  韓柏和葉素冬並騎而馳,甲鮮明的御林軍在前後簇擁,沿著大街往皇宮進發。
  葉素冬微笑道:「專使大人!那邊就是玄武湖,亦是我們訓練水師的地方,大人落腳的外賓驛館在莫愁湖東的園林裡,風景相當不錯。噢!專使大人是初次到應天府,所以不知道莫愁湖的故事吧!」
  韓柏感到這八派中著名的元老級高手出奇地謙恭有禮,說話不徐不疾,顯出過人的修養和耐性,真怕他說起故事來亦是慢吞吞的,忙改變話題問道:「為何貴皇上會忽然召本使入宮呢?我的心兒還在忐忑狂跳。」
  葉素冬含笑看了他一眼,心想高句麗為何會派了這麼個嫩娃兒來丟人現眼,口中惟有應道:「皇上行事從來都教人莫測高深的!看!那就是皇城了。」韓柏往前望去,只見前面有座非常有氣派的宮城,護城河環繞四周,那顆心跳動得更厲害了。
  葉素冬介紹道:「皇宮是移山填燕雀湖建成的,城分內外二重,外重名『皇城』,共有六門,內重名『宮城』,內外兩城間還有兩重城門,外為承天門,門前有座外五龍橋;內為端門,亦有條內五龍橋。皇上會在內宮御書房見專使大人。」
  韓柏見到皇宮門禁重重,正像只吞了人不須吐骨的巨獸,差點想臨陣逃走,不過前後都是武藝高強的御林軍,又有葉素冬這種第一流的高手在旁,逃恐也逃不了。惟有硬著頭皮,和葉素冬由南面的午門進入皇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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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草莽天子

  韓柏給秦夢瑤下船前激起的信心,在踏入皇宮後,被那莊嚴肅穆的氣氛打得一滴不剩。
  在前後各兩名太監護引卜,他戰戰兢兢地在內宮的廊道上走著。
  在這一點聲音都沒有的地方,足音分外令人刺耳心驚。
  他很想問問身邊這些臉無表情的太監還要走多久,但記起了葉素冬在內五龍橋把他交給追些太監前,曾吩咐過他切勿和任何太監交談,因為那是朱元璋所嚴禁的,只好把話悶在心裡。
  同時亦不由暗服設計建造皇宮的人,竟可創造出這種使人感到肅然生敬,自覺渺小的建群。
  九彎十曲後,又過了三重看似沒有守衛的門戶,太監停了下來。
  忽然四人對著前面緊閉的大鐵門跪伏地上,齊聲高呼道:「高句麗專使樸文正到!」
  韓柏失驚無備下嚇了一大跳,在迥音湯漾時,正不知應否亦跪下來,大鐵門無聲無息地滑向兩旁,兩名年約五十的太監作出恭迎的姿態,請他進去。韓柏還是第一次見到底下裝了滑軸的門,不禁歎為觀止。
  在這兩名太監恭身前,兩對精光生輝的眼睛掃過他身上,登時使他生出無法隱藏任何事物的感覺,比直接搜身還管用,不由暗猜這兩人定是那些影子太監中的兩位。只不知他們的頭頭,原本是聖僧,現在變了太監的老傢伙是否躲在暗處盯著他。
  想到即將見到大下最有權勢的人,只感頭皮發麻,硬著頭皮走進去。
  這御書房稱為御書殿倒適當點。
  房分前後兩進。
  內進被垂下的長竹所隔,隱隱約約見到燈光裡一個人影正在朝南的大書桌上據案而坐。
  那兩名老太監打出手勢,著他自行進內。
  韓柏先在心底叫了幾聲娘後,才舉步為艱地往內走去。
  穿過竹,寬廣的密封空間呈現眼前,除了正中的大書桌外,四周全是高過人身的大書櫃,放滿宗卷、文件和書籍。
  那坐在書桌的人正低頭閱看著桌上的文書,身裁雄偉,穿一襲繡著九條金龍的淺絳袍服,頭頂高冠,自有一種威懾罘生的王者霸氣。
  朱元璋聽得足音,驀地抬起頭來,銳利如箭的眼神往他射來。
  他形相奇偉,眼耳口鼻均生得有巽常人,若分開來看,每個部分都頗為醜惡,但擺到一張臉上時,卻又出奇地好看和特別,充滿著威嚴和魅力。
  韓柏雙膝一軟,學那些太監般跪伏書桌前的地上,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叫道:「高句麗專使樸文正參見大明天子!」
  朱元璋離開書桌,以矯健的步履來到韓柏伏身處,一把將他扶了起來,精光懾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呵呵一笑道:「他們沒有說錯,文正你果是非凡,哈哈!」放開韓柏,走了開去,到了書桌前,一個轉身,眼睛再落在他臉上。
  韓柏心叫天呀!皇帝老子竟碰過我。
  站了起來的朱元璋又是另一番氣勢。
  只見他雖年在六十間,但身子仍挺得筆直,毫無衰老之態。
  他的手和腳都比一般人生得較長,一行一立,均有龍虎之姿,氣概迫人,教人心生懼意。
  韓柏囁嚅道:「皇上……小臣……」
  朱元璋坐到書桌上,向他招手道:「過來!」
  韓柏忽然發覺陳今方這師傅教下所有應對禮節,在朱元璋面前全派不上用埸,膽顫心驚下移步過去,來到朱元璋前,垂下頭來,不敢和對方能洞穿肺腑的目光對視。
  朱元璋淡淡道:「抬起頭來望著朕!」
  韓柏暗忖以前總聽人說,直視皇帝是殺頭的大罪,為何現在竟全不是那樣子的,無奈下抬起頭往這掌握著天下命運的人望去。
  朱元璋雙目神光電射,看了他好一會後微微一笑道:「正德既派得你出使來見我,定對我國的古今歷史,非常熟悉吧!」韓柏只覺喉嚨乾涸,發聲困難,惟有點頭表示知道。
  朱元璋伸手搭在他肩頭上,親切地道:「朕歡喜你那對眼睛。」
  韓柏為之愕然,為何聽來那些關於朱元璋的事,和眼前這毫無皇帝架子但卻自具皇者之姿的朱元璋完全不同呢?忍不住奇道:「歡喜我的眼睛?」
  慌亂下他忘了自己的官職身份,竟自稱為「我」。
  朱元璋豪氣奔放地一聲長笑,再從書桌移往桌旁,兩手負在背後,走了開去,站定背著他道:「那是對充滿天真、熱誠和想像力的眼睛,朕下面的人裡,沒有一對像你那樣的眼睛。」
  霍地轉過身來,傲然道:「朕所以能逐走韃子,掃平天下群雄,並非武功謀略勝過人,而是朕有對天下無雙的眼睛,絕不會看錯人,正因為沒有人比朕更懂用人,所以天下才給朕得了。」
  韓柏心道:「你真的不會看錯人嗎?胡惟庸和楞嚴之流又怎麼計算。」
  不由垂下頭去,怕給朱元璋看到他的表情。
  豈知朱元璋竟看穿了他的心意,嘿然一笑道:「專使不用掩飾心中所想的事,你既和謝廷石由山東繞了個大圈到朕這裡來,對本朝之事必有耳聞,哼!誰忠誰奸,朕知道得一清二楚,什麼都瞞不過朕。」
  韓柏愕然抬頭望去,剛捕捉到朱元璋嘴角一現即斂高深莫測的冷笑,只覺遍體生寒,才知伴君如伴虎之語,誠非虛言。
  他很想問朱元璋立即召他前來所為何事,卻總問不出口來。
  朱元璋搖頭失笑道:「朕召專使到來,本有天大重要的正事,等著要辦。可是看到你這等罕有人才,卻忍不住心中高興,故話興大發,對著你這外人說起心事來。唉!可能朕太久沒對人這樣說話了。」
  韓柏手足無措,只懂點頭,連道謝都忘記了。他做夢也沒有想過,見到朱元璋會是這般情景的。
  朱元璋凝然卓立,指著他道:「專使應是膽大妄為之人,為何不敢對朕暢所欲言,要知你縱然開罪了朕,朕亦絕不會施以懲罰,因為專使代表的乃是貴國的正德王。」
  韓柏見他坦白直接得驚人,膽氣稍壯,吁出一口氣,乘機拍馬屁道:「皇上真厲害,竟能一眼看穿小使臣真正的本來情性。」
  朱元璋微笑道:「因為專使有點像以前的朕,只是欠了一樣東西,那就是野心;沒有野心,休想做得成皇帝。」
  韓柏呆了一呆,暗呼厲害。難怪他能成為統率大下群雄的領袖,竟一眼看穿了自己是個沒有野心的人。
  朱元璋的談興像江河暴瀉般不可收拾,冷然道:「要做皇帝當然是天大難事,但要長保江山則是更難事,為帝之道,首先便是絕情絕義,凡有利的事,便須堅持去做;無利之事,則碰也不碰。所以朕最討厭孔孟之徒,哼!『何必曰利,只有仁義。』天下間再沒有比這更虛偽的言詞了。自古以來,秦皇漢武,誰不是以法家治國,懦家的旗號,只是打出來作個幌子而已!法家就是只講法,不論情。」
  韓柏驚魂甫定,思路開始靈活起來,道:「可是若天下人全以利為先。豈非鬥爭仇殺永無寧日?」
  朱元璋龍目神光一現。喝道:「說得好!坦白告訴朕,若非我大明國勢如日中天,貴王會否遣專使萬水千山,送來最珍貴的靈參,又獻上貴國地圖,以示臣服,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個『利』字。」
  韓柏囁嚅道:「這個嘛!嘿……」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聽楞卿家說,專使精通少林心法,不知對中原武林的事,是否亦同樣熟悉。」
  韓柏心中一凜,難道楞嚴是奉朱元璋之命來殺人滅口的?若是那樣,陳令方的小命豈非危險非常,口中應道:「知道一二!知道一二。」
  朱元璋忽地沉默下來,好一會才道:「今天朕召專使到來,就是希望和專使商量一下,再由專使以貴國文字揮就一書,向貴王提出警告,因為東洋倭子正蠢纛欲動,密謀與韃子聯手,第一個目標就是貴國。」
  韓柏終於臉色劇變,擔心的當然不是東洋倭子,而是他的高句麗書法。
  遍體立時淌出冷汗。
  忽然間他知道范良、自己,甚至浪翻雲都低估了朱元璋的厲害,若讓他悉破假冒的身份,不但自己不能生離此地,連到了莫愁湖的范良極等人亦將無一倖免。
  他的心驀然冷靜下來,魔種提升至最濃烈的程度,籌謀免禍之法。
  *
  顏煙如又撲回蓬艙裡,臉上現出驚怒交集的表情,一手抓著浪翻雲的後領,看情況像要把他硬拖到艇外去。
  豈知身子一軟,竟倒入了浪翻雲懷裡。
  浪翻雲做戲做到足,嘿然淫英兩聲,道:「小乖乖!看情況你是應付不了吧!讓我替你出頭好嗎?」
  顏煙如雖渾身發軟,說話的能力猶在,駭然道:「你怎能自解穴道?」
  旋又記起道:「你……你服了我的毒丸,若敢對我無禮,我死都不把解藥給你。」
  浪翻雲對她的惶恐大感歉然,但卻不得不寒聲道:「橫豎要死,還有什麼可怕的,不過若想我放你一馬,最好和我合作。」
  那女婢轉過臉來叫道:「小姐!他們來……噢!」這才發覺自己的小姐反落到這淫賊手上,臉色劇變下,俯身拔出放在一旁的長劍,撲了過來。
  浪翻雲探手捏著劍尖,送出內力,封閉了她的穴道。
  女婢軟倒船上。
  浪翻雲戴好竹笠,一手挾著包袱,另一手挾著顏煙如,來到艇頭。
  只見三艘快艇,每艇上各有五、六名武林人物,持著各式各樣的兵器,如臨大敵般把他們緊緊圍在河心。
  午後柔和的陽光,灑在河水上,閃爍生輝。
  河上載著詩人騷客的艇子早避到兩旁去。
  浪翻雲哈哈一笑,道:「你們若敢過來,薛某立即斃了手中女子。」他根本弄不清顏煙如這些來尋薛明玉晦氣的武林人物的關係,故意詐他們一詐,看有何反應。
  左邊艇上一名五十來歲的大漠顯是身份特高的,暴喝道:「薛明玉你若還算是一個人,立即放下手中女子,和我們分出生死。」
  另一邊艇上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怒叱道:「你這惡賊滿身罪孽,還不束手就擒。」
  浪翻雲聽他們口氣,都是白道中人,放下心來,一陣冷笑,挾著顏煙如沖天而起,往左方那艇掠去。
  要知憑他的真實功夫,要脫身當然易如反掌,可是既冒充了薛明玉,自然要冒充到底,那就絕不可用出真本領來。
  一刀一劍,喝聲中,迎臉劈至。
  浪翻雲把顏煙如往前送出,若對方不變招,會戳在這女子身上。
  對方當然不知浪翻雲在虛張聲勢,駭然裡往後躍退。他們對付的是天下著名武功高強的採花大盜,一出手自是全力施為,急切下如何來得及變招,只好往後疾退。卻忘記了這是窄小的快艇,「咚咚」兩聲,兩人失足翻進波光蕩漾的河水裡,濺起一天水花,在陽光下點點光生,煞是悅目。
  浪翻雲伸手接了最先發話那漢子一掌後,把顏煙如往另一個方向搶上來的兩人拋過去,一聲長笑道:「失陪了!」倏地躍上篷頂,腳尖一點,落往剛在一旁駛過的另一小艇上,在艇上男女瞠目結舌下,再大鳥般騰空而起,凌空橫渡兩丈遠的河面,隱沒在街上鬧哄哄的人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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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渾身解數

  朱元璋見韓柏臉色大變,還以為他是關心租國,坐回書桌後的龍椅裡,心中暗讚。
  韓柏眼中奇光迸射,往朱元璋望去。
  朱元璋心中一凜,喑忖為何這青年忽地像變了另一個人般,這種異況。
  以他閱人千萬的銳目,還是初次遇上。
  韓柏冷哼一聲道:「臥榻之側,豈容……嘿……豈容他人睡覺,噢!對不起!這兩句貴國的話很難記,我只大約記得那意思。」
  朱元璋點頭道:「專使的祖先離開中原太久了,不過你仍說得那麼好,實是非常難得。朕若非因你和朕是同種同源,亦不會邀你到這裡來,共商要事。」頓了頓一掌拍在案頭處,喝道:「朕恨不得立刻披上戰袍,率領大軍渡海遠征東瀛,可恨有兩個原因,使朕不敢輕舉妄動。」
  韓柏暗忖今次若想活命,惟有以奇招制勝,壯著膽子道:「第一個原因小使臣或可猜到,是因皇上剛新立了儲君,牽一髮動了全身,所以不敢遽爾離開京師,不過皇上手下大將如雲,例如命燕王作征東的統帥,豈非可解決了很多問題嗎?」
  朱元璋出神地瞧了他好一會後,平靜地道:「假若燕王凱旋而歸,會出現什麼後果?」
  韓柏一咬牙,死撐下去道:「皇上不是說過絕情絕義嗎?看不順眼的便殺了,清除一切障礙,不是可安心御駕親征嗎?」站在他高句麗專使的立場,他實有大條道理慫恿朱元璋遠征東瀛,去了對高句麗的威脅。
  朱元璋眼裡閃動著笑意,忽地用手一指放在桌子對面側擺在左端的椅子道:「朕賜你坐到那椅子裡!」
  韓柏依禮恭身謝過後,大模大樣坐到椅中,和朱元璋對視著。
  朱元璋搖頭失笑道:「近十年來除了虛若無外,朕從未見過有人在朕面前坐得像專使般安然舒適了,那感覺非常新鮮。」
  韓柏尷尬一笑道:「小使臣給皇上的胸襟和氣度弄得連真性情都露出來了。」
  朱元璋忽然歎了一口氣,道:「人非草木,執能無情。朕已做得比一般皇帝好了……」抬頭兩眼盯著韓柏道:「在這世上,有幾個人是朕難以對他們絕情的,這事朕從未向人提及,現在卻有不吐不快之感,專使聽後,若向任何人說出,我會不顧一切以最殘酷的極刑把你處死,即管你逃回貴國,朕亦有把握將你擒來,因為我擁有的是天下最強大的力量。」
  。韓柏道:「皇上不必威嚇本使,我可以擔保不會半句出去,為的不是怕死,而是皇上竟看得起我樸文正是可傾訴的對象。嘿!皇上不是說過我很真誠嗎?」
  朱元璋眼中射出凌厲的神色,好一會後才點頭道:「說得好!你果是忠誠之輩,更絕非貪生怕死之徒,否則你不敢如此和朕對話。」
  再歎了一口氣道:「我最怕的是朕的兒子燕王,因為在我二十六個兒子中,朕最疼愛的就是他,才拿他沒法,總覺虧欠了他似的,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韓柏想不到朱元璋說出這麼充滿父性的話,呆了半晌才道:「那皇上何不索性立他為太子?」
  朱元璋似忽然衰老了幾年般,頹然道:「朕身為天下至尊,必須以身作則,遵從自己定下來的規矩,依繼承法行事。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保存明室,其它一切都可以不顧。」頓了頓再歎道:「朕出身草莽,沒有人比朕更清楚蟻民所受的痛苦,實不願見亂局再現。」
  韓柏摸不清他是否在演戲,聳肩道:「小使臣明白皇上的心意了,不知那另八個皇上不能對之無情的人是誰?」
  朱元璋笑道:「有兩人你絕對猜不到,都是朕心儀已久,只恨不能得見的超凡人物,那就是當今武林最頂尖級的兩位高手『覆雨劍』浪翻雲和『魔師』龐斑,他們都是和朕同等級數的人,只是在不同的領域內各領風騷吧了!」
  這答話大出韓柏意料之外,又呆了半晌方曉得說道:「我還以為皇上最憎惡就是這兩個人呢!」
  朱元璋眼中神光一閃,道:「專使真的對中原武林非常熟悉。」
  韓柏心中一凜,知道朱元璋對他動了疑心,若無其事地一笑道:「陳公最愛和江湖人物打交道,所以最愛談江湖的事,本使不熟悉才怪哩!」
  朱元璋釋去懷疑,欣然道:「專使說的是陳今方吧!這人是個難得既有才能,亦肯為百姓著想的好官,又在家中憋了多年,辦起事來會格外落力,朕正打算重用他。」
  韓柏給弄得糊塗起來,難道對付陳今方只是楞儼的事?與朱元璋沒有半點關係,臉上裝出喜色,道:「小使臣可否把這好消息告訴他?」
  朱元璋龍顏一寒道:「絕不可以,若你私下通知他,朕必能從他的神態看出來,那時朕一怒下說不定會把你變成太監,教你空有四位夫人,亦只能長歎奈何。」說到最後,嘴角竟逸出一絲笑意來。
  韓柏暗叫厲害,這皇帝老子對權術的運用,確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虛實難測。只看他掌握得他這假專使的資料如此鉅細無遺,便要吃驚。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所以他才能悉破韓拍的弱點,加以威攝。
  割了他的命根子,自是比殺了他更令韓柏懼。
  韓柏尷尬一笑道:「那等於把我殺了,因為事後我必合和四位夫人一起自殺。」
  朱元璋兩眼寒芒一閃道:「專使那麼有信心,恐怕只是入世未深,對人性認識不夠吧!讓朕告訴你吧!每一個人都有個價錢,只要利益到達某一程度,定可將那人打動改變。所以朕從不肯完全相信任何人,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鬼王』虛若無,因為他是真心對我好的朋友,朕當了二十多年皇帝,他仍只當我是以前的朱元璋,從來不肯把朕當作皇上。」
  韓柏愕然道:「他是否你不能對之無情的第四個人呢!」
  朱元璋沒有回答,搖頭一聲長歎,眼中射出無奈和痛苦的神色。
  韓柏暗忖看來做皇帝亦非想像中那麼快活的,試探道:「讓小使臣來猜那第五個人吧,定是最受皇上寵幸的陳貴妃了。」
  朱元璋道:「這事京城內誰人不知,猜出來亦沒有什麼大不了,若專使能說出朕為何最喜歡她,朕答應無論你如何開罪了朕,亦會繞你一次。」
  韓柏精抻大振,眼中射出兩道寒芒,凝視著朱元璋,道:「君無戲言!」
  朱元璋冷冷道:「看你的樣子,似乎很需要這一個特赦,如此朕可不能白白給你,假若你猜錯了,寫完信後朕要斬下你一隻手來,專使敢否答應?」擺明要他知難而退。
  韓柏本想立即退縮,一聽到「寫信」兩字,想到就算答不中,自己也可推說怕斬手,死亦不肯寫信,看看可否藉此混賴過去,忙道:「一言為定!」
  這次輪到朱元璋大惑不解,暗忖他是否一個傻子,就算明明他說對了,自己亦可加以否認;不過回心一想,若他真的說錯了,自己亦大可說他猜中了,因為確有點喜歡這大膽有趣的傢伙。可是他究竟有什麼事瞞著我呢?
  韓柏兩眼一轉,道:「皇上請恕小使臣直言,以皇上的身份地位,眾妃嬪自然是曲意逢迎,爭取皇上的寵愛,以皇上的英明神武,對這種虛假愛情定是毫不稀罕。陳貴妃所以能脫穎而出,除了她是媚骨天生的尤物,定是因她能使皇上感到真正的愛情,那就像我和皇上現在的談心,是皇上久未曾享受過的東西。」
  朱元璋一掌拍在台上,讚歎道:「就算是她假裝出來的,朕亦要深加讚賞。」
  韓柏大喜道:「那小使臣算是猜中了!」。
  朱元璋愕了一愕,啞然失笑道:「好小子!竟給你算了一著。」草莽之氣,復現身上。
  兩人對望一眼,齊聲笑了起來,就像兩個相交多年的知心好友。
  朱元璋忽地黯然道:「你知否為何朕今天會向你說這麼多只能在心裡想的話嗎?」
  韓柏一呆道:「皇上不是說因為歡喜小子那對充滿真誠和幻想的眼睛嗎?」韓柏順著朱元璋的口風,直稱自己為小子。
  朱元璋搖頭道:「那只是部分原因,最主要是朕剛收到一個噩耗。那是最能令朕快樂,也可今朕最痛苦的人的死訊,她就是慈航靜齋的齋主言靜庵,所以心中充滿了憤郁,不得不找一個人來傾吐,碰巧選中你吧了!」
  韓柏一震道:「皇上原來愛上了言靜庵!」
  朱元璋眼中射出緬懷的神色,喟然道:「那時朕還未成氣候,靜庵忽地找上我,陪著朕天南地北,無所不談,三天後離去前執著朕的手說了一句話,就是『以民為本』,到今天朕仍不敢有片刻忘記這句話,所以朕最恨貪官和狐假虎威的太監,必殺無赦。那三天……那三天是朕一生人最快樂的時刻。由那時開始,朕忽然得到了整個白道武林的支持,聲勢大振。朕這帝位,實在是拜她所賜。若非她親自出馬對付龐斑,我們休想把蒙人逐出中原。」
  韓柏早知他是兩大聖地挑選出來做皇帝的人,只是想不到他也和龐斑那樣深愛言靜庵,只不知浪翻雲會否是例外呢?
  假設浪翻雲亦是對言靜庵暗生愛意,那天下間最頂尖的三個男人,都是拜倒在她的絕代芳華下了。
  只要想想靳冰雲和秦夢瑤,便可推想到言靜庵動人的氣質和魅力。
  更使人崇慕是她無比的智能、襟懷和眼光。
  可以想像兩大聖地把選擇一統天下,使百姓脫離苦海的重責,交到她手裡,便知對她的智能是如何欣賞和信賴。
  當她和朱元璋相對了三天後,終決定了朱元璋是那種可扶持的材料,於是推動了整個白道對這黑道的梟雄作出支持,使他勢力倍增。
  而她則約見龐斑,以無與倫比的方法令他甘心退隱了二十年之久。
  在龐斑復出前,既培養出能克制龐斑的秦夢瑤,亦曾三次去見浪翻雲,至於他們間曾發生了什麼事,則現在只有浪翻雲才知道。
  她為何要暗地去見他三次之多呢?
  是否因她亦愛上了這天下無雙的劍手。
  這一老一少兩個人,各想各的,都想得如癡如醉。
  朱元璋最先回醒過來,奇怪地打量著韓柏,道:「專使雙目露出溫柔之色,是否也想到一些永遠不可能得到的美女?」
  韓柏一震醒來,忙道:「不!我只是想到皇上和言齋主都三天的醉人情景,忍不住心生嚮往吧!」
  朱元璋大生好感,但又沉思道:這人顯是心中藏有不利於我的秘密,否則不會這麼渴求得到我的特赦,我定須找人對他深入調查,若發現不利於我的事,亦只好將對他的歡喜擺在一旁,毀掉了他。
  這想法使他更珍惜眼前和這奇特的年青人相處的時刻,出奇地溫和道:「唉!朕不知有多少年未試過在人前真情流露,不過現在朕的心情好了很多,靜庵曾說過朕做人太現實和功利了,這是她最欣賞但卻也是最不歡喜的地方。但肯定亦是朕成功的原因。」
  韓柏吁出一口氣道:「小子真的渴想知道還有那幾個人究竟是誰。」
  朱元璋忽地有點意興闌珊,挨在龍椅上道:「第七個是龐斑愛上了的女人靳冰雲,到今天當她成為了靜庵的繼承人後,朕才知道靜庵和龐斑間發生了一些非常玄妙的事。以前朕總以為龐斑因敗了結靜庵,才被迫退隱。現在始知道中的情形是非常複雜的。」
  韓柏一震道:「那第八個人定是秦夢瑤,對嗎?」
  朱元璋一震道:「好小子!朕愈來愈欣賞你了,若讓朕見到這天下第一仙女,朕必不顧一切把她得到,以填補一生人最大的錯失和遺憾。」
  韓柏不能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這「情敵」,暗忖若讓他知道秦夢瑤會委身下嫁自己,定然頭顱不保。
  朱元璋銳利的眼神回望他道:「你為何以這樣的眼神看著朕?」
  韓柏心中暗,知道絕不能在這人面前稍出差錯,否則就是閹割或斬手剮舌之禍,歎道:「皇上剛才那幾句話若出自像我這樣的小伙子之口,是絕不稀奇,但由皇上說出,便可見皇上對言靜庵種情之深,實到了不能自持的程度。」
  朱元璋沒好氣地盯了他一眼,像在說這些話豈非多餘之極,若非自己不能自持,怎會因聽聞言靜庵的死訊後,做出平時絕不會做的事呢。
  他沉吟片晌後道:「橫豎告訴了你八個人,這最後一個不妨一併說與你知吧,她就是浪翻雲過世了的妻子紀惜惜。」
  這句話完全出乎韓柏意料之外,瞠目結舌,竟說不出話來。
  朱元璋沉醉在昔日的回憶裡,眼中蒙上失意的哀色,平靜地道:「那是朕納陳貴妃前的事了,朕不斷找尋能使朕忘記靜庵的人,即管一刻也好,在宮內找不到,朕便微服出巡,終於遇上了紀惜惜,那時她是京師最有名的才女。以朕的權勢,想得到她實易如反掌,可是朕卻捨不得用這種方式取得她,更怕的是她會恨我和看不起我,唉!」
  韓柏這時對朱元璋大為改觀,暗想原來他竟有這麼多黯然神傷的往事。
  朱元璋回到了往日的某一個夢裡,眼睛濕潤起來,卻一點不激動,柔聲道:「朕為了她,努力學習詩詞,好能和她溝通,三個月內,每晚都溜出皇宮去見她,她對朕亦顯得比對其它人好,可是有一天朕再去找她時,只得到她留下的一封信。這多麼不公平,她只認識了浪翻雲一天,便跟他走了,朕卻連她的指尖亦未碰過。只有和她在一起時,朕才能忘卻靜庵,但卻終失去了她。」
  韓柏暗忖這只是你的愚蠢,若換了是我「浪子」韓柏,保證已得到她的身體很多次了。忍不住問道:「浪翻雲奪了皇上所愛,為何皇上仍不恨他呢?」
  朱元璋苦笑道:「當時我恨得要將他千刀萬剮,才可心頭之憤,故下令全力攻打怒蚊幫。後來惜惜病逝,唉!天妒紅顏,朕亦恨意全消,只想見見浪翻雲,看看朕有那處地方比他不上。」
  韓柏道:「皇上不要怪小子直言,皇上敗給浪翻雲,可能是因為太現實了。」
  朱元璋霍地一震,往他望來,如夢初醒點頭道:「你說得對,浪翻雲和龐斑所追求的都是毫不現實的目標,那正是最能吸引惜惜和靜庵的超然氣質。你看!上天是多麼作弄人,朕竟和這兩個頂尖高手有著這麼奇異的關係。」
  看著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無限欷的樣子,韓柏心生感觸,好一會後才道:「剛才皇上說不東征倭子,有兩個原因,皇上說了一個出來,那另一個原因又是什麼?」
  朱元璋從沉思裡回醒過來,雙目恢復了先前的冷靜銳利,淡淡道:「因為倭子仍有運氣!」
  韓柏失聲道:「什麼?」
  朱元璋道:「若非有運,百年前忽必烈派出的東征艇隊為何會因海上的風暴鍛羽而返,此事使朕現在亦不敢造次。」
  韓柏啞口無言。
  朱元璋吐出一口氣後道:「好了!現在由朕說出信的內容,再由專使以貴國文字寫出來吧。」
  韓柏最不願發生的事,終迫在眉睫之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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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5:10:28 |只看該作者
第16卷 雲破月來

第一章 流水無情

  韓柏把心一橫,咬牙道:「皇上恕罪,這封信小使臣不能寫。」
  朱元璋先是微一錯愕,接兩眼一瞪。射出兩道寒芒,語氣裡多了幾分令人心顫的冰冷殺機,道:「為什麼?」
  韓柏大是懍然,知道眼前此君喜怒無常,一個不好,立時是殺身大禍。
  眼光亦不避忌,故示坦然地迎上朱元璋的日光歎道:「這就是小使臣剛才為何如此渴望得到皇上特赦權的原因。唉,小便不知應由何說起,今次我們起程東來時,敝國王曾有嚴令 ,要我等謹遵貴國的人鄉隨俗規例,不准說敝國語言,寫敝國的文字,以示對貴國的臣服敬意;若有違規。必不饒恕。唉:其實小使臣已多次忍不住和陳公及謝大人用敝國語交談了。嘿!」接又壓低聲音煞有介事道:「說話過不留痕,不懼敝國王知道,可是若寫成此信,那就是罪證確鑿,教小使臣如何脫罪?」
  朱元璋聽得啼笑皆非,暗忖中竟有如此因由。竟釋去剛才對他渴求特赦懷疑的心,曬道:「只要正德知道專使是奉朕之命行事,還怎會怪專使呢?」
  韓柏苦臉,皺眉道:「唉:敝國王表面上或者不說什麼,可是心裡一定不大舒服,責怪小使臣不聽它的命令,那……對我日後的升摧便大有影響了。」
  朱元璋大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點頭道:「想不到你年紀雖輕,卻已如此老謀深算,這說法不無道理。」沉吟片晌,通:「不過朕說出口的話 ,亦不收回,信定須由專使親書,只是用什麼文字,則由專使自行決定罷!」
  韓柏如釋重負舒了一口氣道:「小使臣遵旨,不過請皇上莫怪小使臣書法難看,文意粗陋就成了。唉:小使臣在說的方面一點問題都沒有,寫就有點困難了。」
  朱元璋心道這才合情理。
  直到這刻。他仍未對韓柏的身份起過半絲疑心,關鍵處當然和楞嚴犯的是同一錯誤。就是謝廷百和陳今方兩人如何敢冒大不諱來欺騙他,那想到其中有這等轉折情由。
  所以才會給韓柏以這種非通似通的砌詞搪塞過去。
  朱元璋伸出手指,在龍桌上一下一下的敲,眼神轉腹T,不知心裡想什麼問題。
  韓柏一直心驚膽跳,如坐針氈,渾身不舒服,又不敢出言打斷這掌握天下生殺大權的人的思路。
  朱元璋忽地望向他道:「暫時不用寫信了,專使先回賓館休息吧!」
  韓柏不敢透露心中的狂喜,低頭站了起來,依陳令方教下的禮節,恭敬叩頭後,躬身退出書房,到了門外,才發覺出了渾身冷汗。
  化身成採花大盜薛明玉的浪翻雲,沿街而行,落花橋巳在望。
  街上行人如曲,肩摩踵接,不愧天下第一都會。
  這時一群鮮衣華服,身配兵器。趾高氣揚的年輕人,正談笑迎面走來。
  浪翻雲一看他們氣派,就知這些狂傲囂張的年輕人若非出身侯門巨族,官宦之家,便是八派門下,或是兼具這多重的身份。
  他微笑避往一旁,以免和這些人撞上一塊兒,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只聽其中一人道:「誰敢和我打賭,我楊三定能得親秀秀小姐的芳澤!」
  另一人嘲道:「不要那麼大口氣。莫忘了上個月你才給我們京城最明亮的夜月弄得差點自盡。」接壓低聲音道:「而且聽說秀秀小姐早愛上了龐斑,你有何資格和人爭寵。」
  又有人接口笑道:「我想除了浪翻雲外,誰也不夠資格和龐斑作競爭的!」
  嘻笑聲中,眾人擦身而過。
  浪翻雲為之莞爾,搖頭失笑,隨即踏上落花橋。
  秦淮河在橋下穿流而過。
  名聞天下的爸膝在這入黑前正穿梭往來。
  管弦絲竹之聲,夾雜在歌聲人聲裡,蕩漾河上。
  浪翻雲忽然酒興大發。
  不管是什麼酒,只要是酒就衍了。
  他按橋邊的石欄,定神地注視書似靜又似動的河水。記起了初會紀惜惜的情景。一股揮之不散的憂傷,泛上心頭。
  人臉全非,河中的水亦不是那日的河水了。
  生命無桓常!
  當惜惜在他懷內逝去時,他想到的只有一個問題:生命為的究竟是什麼?
  這想法使他對生命生出最徹底的厭倦!
  他亦由此明白了百年前的傳鷹為何對功名權位毫不戀棧,只有超脫生死才是唯一的解脫。
  惜惜的仙去,改變了他的一生。
  就在那一刻,浪翻雲變成能與龐斑抗衡的高手。因為他已勘破一切。再無任何牽掛,包括生命本身在內。
  生無可戀!
  這些想法像秦淮河的河水般灌進他的心湖內,起了漫漫波瀾。
  淚水忽由他眼內不受控制地流下來,滴進秦淮河內。
  自和左詩在一起後,他把心神全放在外面的世界處,可是在這一刻,也卻像一個遊子回到闊別久矣的故鄉般,再次親吻久違了的泥土。觸到深藏的傷痛。
  就是在這橋下的河段裡,他邂逅上紀惜惜。
  落花橋是個使他不能抗抑情懷波動的地方。
  沒有人可以瞭解他對紀惜惜的柔情,當然:言靜庵是唯一的例外。
  「你來了!」
  一個女子的聲音在他身後起。
  「噢:爹:你老人家哭了,是否想起了娘她這可憐人?」
  浪翻雲有點猶豫,最後還是點了頭。
  那女子語氣轉寒:「原來爹是在想娘之外的女人,否則不會猶豫不安。」
  浪翻雲心中一,暗忖此女的觀察力非常靈銳,禁不住側頭往她看去,立時混身一震。
  世間竟有如此尤物!
  在他見過的女子中,只有言靜庵、秦夢瑤、紀惜惜和谷姿仙可和她比擬。
  她坐在一倆式樣普通的馬車裡,掀起簾幔靜靜地看他,美目裡神色複雜至難以形容,柔聲道:「爹你身體震了一下,是否因我長得和娘一模一樣。」接微微一笑道:「我特別為爹梳起了娘的髮髻,戴了它的頭飾。又穿起了她的衣服,你看我像娘嗎?」
  浪翻雲心底湧起一股寒意,他聽出了這「女兒」心底的滔天恨意。
  駕車者身材瘦削,帽子蓋得很低,把臉藏在太陽的陰影裡,看不到臉貌,亦沒有別轉頭來打量浪翻雲。予人神秘迷離的感覺。
  浪翻雲收斂了本身的真氣,因為他察覺出駕車者是個可與黑榜高手比捋的厲害人物,一不小心,就會被對方悉破自己的身份。
  這人究竟是誰?
  浪翻雲大感好奇,從對紀惜惜的深情回憶裡回過神來,裝作慚槐地垂下頭,啞聲道:「你仍怪爹:仍不……肯原諒我嗎?」
  這正是浪翻雲高明的地方,裝作哭沙啞了喉嚨,教這絕色美人分辨不出他聲音的真假。
  這落花橋非常寬闊,可容四車取印,所以刻下這馬車洎在橋側,並沒有阻塞交通。
  那女子淡淡凝注浪翻雲,幽幽一歎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清|。這就是女兒為何約爹到這橋上相見的原因,那是娘一生的寫照,是個事實,原諒與否箅得什麼呢?女兒要的東西,爹帶來了沒有。」
  浪翻雲想起薛明玉。一聲長歎,沙聲如舊道:「女兒真的想對付朱元璋?」
  女子一震道:「閉嘴!」
  忽然間浪翻雲知道了這女子是誰,那駕車的人又是誰。
  錯非是浪翻雲,否則誰能一個照面就悉穿對方的底子。
  薛明玉這女兒就是朱元璋最寵愛的妃嬪陳貴妃,駕車的人則是朱元璋的的頭號劊子手楞嚴。
  這推論看似簡單,其中卻經歷了非常曲折的過程。
  首先惹起浪翻雲想到的是誰家女子如此美艷動人,誰人武功如此造詣深厚?
  當然,若非薛明玉曾提過女兒和朱元璋有關,以京城臥虎藏龍之地,他亦一時不會猜到這兩人身上。
  就是沿這貴的線索,他用言語詐了陳貴妃一。而陳貴妃的口氣反應,通足表露出她慣於頤指氣使的尊貴身份。
  以她的身份,想私下到這裡來會他,是絕不容易的,除非有楞嚴這種東廠頭子的掩護,她方可以在這裡出現,不會給宮內其它人知道。
  浪翻雲肯打賭若事後調查陳貴妃這刻的行蹤,必會有個令朱元璋不起疑的答案,例如去清涼寺還神等,這是楞嚴可輕易辦到的事。
  馬車御者座上的楞嚴。仍沒有回過頭來。但浪翻雲卻感應到對方一發即斂的殺氣,顯示他對自己動了殺機。
  陳貴妃臉容回復平靜,歉然道:「對不起|。這等話說絕不可說出來,所以女兒失態了,究竟取到了東西沒有?」
  這可輪到浪翻雲大感為難。
  原本他打定了主意。將藥瓶交給這女兒後,拂袖便走,可是現在察覺得陳楞兩人牽涉到一個要對付朱元璋的陰謀,怎還能交給對方?
  更便他頭痛的是:如何可以應付楞嚴這樣的高手而不暴露白己真正的身份?
  陳貴妃黛眉輕蹙道:「不是連這麼一件小事,爹也辦不到吧!」
  她每個神態,似怨似嗔,楚楚動人,其是我見猶憐,難怪能把朱元璋迷倒。
  浪翻雲歎了一口氣道:「若爹拿不到那東西,你是否以後都不認你爹了。」
  陳貴妃秀目射出令人心碎魂斷的淒傷,通:「爹是第二次問女兒同樣一句話了,你若是關心女兒的事,為何還不把藥交出來?」
  浪翻雲進退兩難下,歎道:「藥是取到了,現在卻不在爹身上。」說到這裡,心中一動,感應到楞嚴正以傳昔人密的功法,同陳貴妃說話,忙運起無上玄功,加以截聽。
  所謂傳音入密,其實是聚音成線,只送往某一方向目標,可是聲音始終是一種波動,只不過高手施展傳音功法時,擴散的波幅被減至最弱和最少,但仍有微弱的延散之音,碰上浪翻雲這類絕頂高手,便能憑深厚玄功,收聽這些微不可察的「餘音」。
  只聽楞嚴道:「好傢伙,他察覺到我們的密謀,東西定在他身上,下手巴!」
  陳貴妃仰起人見人憐的絕色嬌客,往浪翻雲望去,幽幽道:「娘臨終前,要女兒告訴爹一句話,爹想知道嗎?」
  浪翻雲暗呼此女厲害。若非他截聽到楞嚴對她的指示,定看不破她的口蜜腹劍,暗藏禍心。因為她的表情神態實在太精了,難怪朱元璋都給她倒了。
  浪翻雲裝出渴想知道的樣兒,踏前一步。靠到車窗旁,顫聲道:「你娘說了什麼遺言?」
  陳貴妃雙目一紅,黯然道:「爹湊過來。讓女兒只說給你一個人聽。」
  浪翻雲心知肚明這不會是好事,卻是避無可避,心中苦笑挨到窗旁。
  陳貴妃如蘭的芳香口氣,輕噴在他臉上,柔聲道:「娘囑女兒殺了你!」
  同一時間,浪翻雲小腹像被黃蜂叮了一口般刺痛,原來窗下的車身開了個小孔,一支長針伸了出來,戳了他一下。
  浪翻雲裝作大駭下後退,「砰!」一聲撞在橋緣石處。
  簾幕垂下,遮蓋了陳貴妃的玉容。,楞嚴揮鞭打在馬股上,馬車迅速開出,留下假扮薛明玉的浪翻雲一個人挨在石欄處。
  馬車遠去。
  就在這時橋約兩旁各出現了十多名大漢,往他迫來。
  浪翻雲眉頭大皺。
  原陳貴妃刺中他那一針,淬了一種奇怪之極的藥液,以他的無上玄功,竟功差點禁制不住,讓它長進經脈裡。
  這還不是他奇怪的地方。
  而是這種藥液根本一些毒性都沒有。這豈非奇怪之極,照理陳貴妃既打定主意要殺死他這個「父親」,為何不乾脆把他毒死。
  想到這裡,靈光一現,一聲長嘯下,翻身躍往長流不休的秦淮河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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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巧遇秀秀

  「淡疏雨似瀟湘,燕子飛飛話夕陽:何處紅樓遙問訊,盧家少婦郁金堂。」
  當浪翻雲躍進秦淮河時,韓柏正由葉素冬陪伴下,沿水西街往西行,經過與落花橋遙遙相對的秦淮河橋,朝「金陵四十景」之首,典雅幽靜,湖水碧澄,充滿江南園林特色的莫愁湖前進。
  自離開宮門後,一路上韓柏都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在見朱元璋前,一切事情看來似都非常簡單,但在見過這天下至尊後,很多本來很清晰的事,立時變得撲朔迷離。
  在陳令方和范良極口中的朱元璋,刻薄寡恩,手段毒辣殘狠,可是今天他見到卻是朱元璋深藏的另一面。
  這時在前呼後擁的禁衛軍護衛下,兩人策騎進入莫愁湖的園林裡,踏雨花石鑲成的石徑,往湖旁的外賓館馳去。
  葉素冬微微一笑,指波光粼粼的湖水中一座玲瓏剔透的小亭道:「這就是莫愁湖勝景之一的湖心亭,每逢雨濛濛之際,這小亭有若蓬萊仙境中的玉宇瓊樓,可惜專使來得不是時候,否則定能目睹其中美景。」
  韓柏一震清醒過來,唯唯諾諾,也不知有否聽進其內去。
  葉素冬乘機道:「聽說大人精通少林武功心法,追樣說起來還是自家人,大人可有興趣到敞派道場參觀?」
  韓柏立時想起西寧派掌門之女,十大美人之一的莊青霜,腦筋活躍起來,呵呵笑道:「本使最愛研玩武技,禁衛長若肯指點兩手,那真是求之不得哩!」
  葉素冬神秘一笑道:「那就由未將安排時間,到時再通知大人!」
  這時眾騎經過了朱紅的曲廊。來到一座規模宏大,古大方的院落前。
  守在門前的侍衛迎了上來,為眾人牽馬下蹬。
  韓拍的座騎當然是靈馬灰兒,他和葉素冬殷殷話別後,親自帶書灰兒往一旁的馬廡去,吩咐了下人好好服侍它後,才踏進賓館裡。
  正堂佈置古色古香,紅木傢具雕工精細。牆上掛書字畫,韓柏雖不識貨,亦猜到都是歷代名家真述。
  范良極大模大樣地躺在一張雕龍刻風的臥椅上,連鞋子都踢掉,正銜管吞雲吐霧,不亦樂乎。
  兩旁各站八名太監,八名女侍,那派頭比之獨坐書屋的朱元璋有過之無不及。
  當下自有人迎土來,為韓柏拂掉身上的塵屑,斟茶遞巾,討好連聲,服侍他這專使大人在范良極這「下屬」旁坐下。
  韓柏心中有氣,暗忖自己差點連命都丟掉了,這老賊頭卻在這裡享盡清,一點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可是礙於耳目眾多,又不能發作,唯有憋一肚子氣,喝悶茶。
  范良極好整以瑕,再吸了幾日醉草,揮退所有侍從,瞇眼斜看他道:「瑤妹走了!」
  韓柏色變刻震道:「什麼?」
  范良極道:「我不是不想為你留下她,可是給她的仙眼一橫,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來,她說快則兩天,遲則五日,必會回來。」
  韓柏心中一陣失落,秦夢瑤始終不像左詩她們般依附書他,她有自己的想法和秘密,好像這次離開,事前沒有一絲徵兆,教人完全猜測不出它的去向和目的。
  韓柏歎了一口氣道:「她心脈受傷?遇上高手便糟透了,唉:教我今晚怎能安眠。」
  范良極嘿然道:「這你卻不用擔心,無論她在或不在,今晚你都不用睡覺了。」
  韓柏一呆道:「此話怎說?」心中在奇怪為何范良極似乎對他見朱元璋一事竟不好奇追問,大違他一向的作風。
  范良極兩眉一聳,興奮起來。從臥椅坐起了身,由懷裡掏出一張發黃的紙。攤在兩人問的小几上,招韓柏一同觀看。
  紙上畫的是幅某處莊園的俯瞰圖,筆功粗略,但大小均合比例,準確清那是一座依山而的府邸,佔地數百畝,廣闊非常,由百多間大小不一的房屋圍成八個四合院的建群組成。高牆深院,結構宏大,建精巧,佈局隱含其一種陣法和玄理。
  圖書內註明那間是會客室,起居室、膳房、作坊、廣場,閣樓、花園等,無有道漏。
  范良極指莊園背後一片面積達四十多畝的茂密樹林道:「這個楠樹林,每逢清明前後,會有上千隻白鷺飛來息,那情景之壯觀,沒有看過的人想都想像不到。」
  看書得意萬分的范良極,韓柏問道:「這是什麼人的府邸p」范良極不答反問道:「你說這幅圖畫得如何呢?」
  韓柏老實地道:「書得很用心,不過畫者看來不大識字,連我都找到幾個白字錯字。」
  范良極勃然大怒道:「去你的娘:我費了整年工夫,進出鬼王府十多次,差點命都去了,只換來你這兒你祖宗大頭鬼的幾句臭話。」
  韓柏一震道:「什麼?」這就是鬼王府?接書色變低聲道:「你不是要我今晚到那裡去吧:恕本使不奉陪了,我還要養精蓄銳明早去見朱元璋哩!」
  范良極憤然把紙圖收起,納入懷內去,冷冷道:「好吧:若我今晚不幸失手給虛若無逮,絕不會像你般沒有義氣把朋友供出來,你可安心高寢無憂了。」
  韓相見他動了真怒,忙摟他道:「說說笑何必那麼認真。我怎會讓你這樣可憐兮兮的一個年青小老頭去涉險?」
  范良極斜眼看他道:「這是你自己說的,不要向我幾位義說是我迫你才好。」
  韓柏知道落進這老賊的陷阱裡,歎道:「你要我怎樣便怎樣吧:到鬼王府去究竟要幹什麼呢?」
  范良極回復興奮,笑道:「當然是趁鷹刀的熱鬧,現在全江湖的人都擠到那裡去了,據我剛得來的消息,每天都有人被鬼王府的高手擒,挑傷了腳筋後擲出府外,不知多麼鬧哄哄的,怎可沒有我們的份兒?」
  韓柏駭然道:「後果如此可怕,為何還要混這趟渾水?」
  范良極避而不答道:「不要說多餘的話了,快隨我進去見你那三位等得心焦如焚的姐姐,趁還有點時間,一邊研究鬼王府的形勢,一邊聽你說朱元璋的事吧!」
  在跌進河水裡前的剎那閒,浪翻雲已悉破了陳貴妃的心機。
  她若非色目人,亦必與色目人有密切的關係。
  百年前蒙人之所以能征服中士,色目人曾出了很大的力。當時色目第一高手卓和座下能人無數,其中有一叫美娘子的女人,精擅用毒。
  她用毒的本領最使中原武林印象深刻和可慮處,是在於「混毒」的手毒。
  亦因此使人防不勝防。
  像浪翻雲這種蓋色高手,一生在黑道打滾,對各種毒都知得大概,可是現在被陳貴妃注進體內的藥液,他卻完全摸不清究竟有何作用。尤其因它全無毒性,很容易使人不將它放在心上,以為自己的體質足以抗拒,當遇上另一刺激元素時,藥液因和合作用化為毒,已無從補救。
  而浪翻雲在躍進河水前,已猜到另一種催發劑,正是秦淮河的水。
  這亦是敵人留下了唯一逃路給他的理由。
  浪翻雲運起玄功,將藥液全迫出體外後,才落人冰冷的河水裡,同時從容自若地接向他射來的四支弩箭。
  每手兩箭。
  他早感應到水內殂擊手的殺氣。
  武功到了他和龐斑那種層吹,已不能以常理加以測度,達到玄之又玄的境界,連敵人心霧的訊息亦可生出感覺。
  殺手其實藏在水萇。
  潛伏在水裡的四個敵人,梢確地掌握了行動的時間,強勁的弩箭恰好在浪翻雲落進水裡那一剎間,射向他體軀要害,顯示出東廠殺手的職業水準。
  可惜對像卻是浪翻雲。
  浪翻雲倏地在水中一擺,迅速翻到二十多尺的河底下去,再貼河底往橫移開,避開了水內敵人,到了岸旁,然後像條魚兒般,過快無倫潛越了數十丈的距離,遠遠把敵人拋到後方。
  這是黃昏時分,天色昏暗,河水裡更難物。
  那四個東廠高手,在浪翻雲巧妙的梟在手法迷惑下,初以為浪翻雲全消受了那四枝箭,死前發力掙到水底處去,到發現河水並沒現出些許鮮血紅色後,才駭然發覺目標影蹤渺然。
  浪翻雲憑體內精純無比,生生不息的真氣,再潛游了裡許多的河段,在昏暗的天色中,由河水冒出頭來。
  一艘小艇破浪而至。艇尾搖櫓者是個高大雄壯的白髮老人,神態威猛。
  浪翻雲暗忖來得正好,雙掌生出吸力,使身體附在艇底處。只有臉部露出在艇頭水面之上,除非近看兼又角度正確,否則在這樣的天色下。休想發現他的存在。
  艇上傳來年輕女子的聲音道:「船頭風大,小婢為小姐蓋上披風好嗎?」
  一把像仙樂般的女子語音嗯地應了一聲,接是衣服摩擦的「沙沙」聲,那聲音非常悅耳動人的女子顯在加添衣物。
  她的聲音有種難以描述的磁性,教人聽過就不會忘記。
  搖櫓的聲音在艇後傳來。
  浪翻雲的心神轉到陳貴妃和楞嚴身上。
  他們若發覺竟給他逃走了,定會發動手中所有力量來找尋他,想想亦是有趣。
  艇上小婢的聲音又道:「小姐今晚真的什麼人都不見嗎?燕王他……」
  那小姐幽幽一道:「花朵兒:秀秀今晚只要一個人靜靜的想點東西。唉:想見我的人誰不好好巴結你,你定要把持得住哩!」
  艇尾處搖櫓的老人插口道:「這燕王棣活脫脫是個年輕的朱元璋,跟這樣的人來往是沒有好結果的。」
  秀秀小姐嗔怪道:「歧伯!」
  歧伯道:「小姐莫怪老漢直腸百肚,想到的就說出來。」
  艇下的浪翻雲暗忖又會這麼巧的,艇上竟是天下第一名妓憐秀秀。這搖艇的歧伯音合內勁,顯是高手,為何卻甘心為僕?看來這憐秀秀的身份亦大不簡單。
  小艇慢了下來,緩緩往一艘豪華的花舫靠過去。
  浪翻雲心中一動,橫堅今晚尚未有身之處,不若就在憐秀秀的花船上找個地方,睡他一晚,任楞嚴如何柙通廣大,當找不到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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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15:13: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夜闖鬼府

  長沙城。
  戚長征步進一間位於鬧市中心,鄰靠驛站的茶館去。
  十來張抬子全坐滿了馬伕腳夫苦力一類的人物,空中充塞汗水的氣味和喧鬧叫囂的吵聲。
  戚長征大感有趣中溜目四顧,隨即看到扮成腳夫的風行烈正學者旁邊人的模樣,蹲在一張長凳上,捧碗熱茶呷。
  戚長征搖頭失笑,來到他身旁早擠滿了人的長凳硬插進去,蹲到風行烈旁低聲道:「夥計,今天有沒有生意?」
  風行烈微笑道:「小生意倒有一點,大行當卻半單都沒有,教我吃不飽油水,那些大行當都不知溜到那裡去了。」
  戚長征皺眉道:「這真是奇怪之極,殷妖女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呢?」
  風行烈壓低聲音道:「我剛和老傑的手下碰過頭,根據敵人移動的跡像,若傑相信殷妖女已把主力撤出城外,動向不明。」
  戚長征愕然道:「我們宰了莫意間這麼天大的事。他們竟不意嗎?」
  風行烈道:「這還不是最奇怪的地方,殷妖女竟連搜查網也撤去了,干前輩等正在仔細研究,是否應立刻乘機遁離險地?」
  威長征忽地臉色大變道:「不好:殷妖女的目標可能是柔晶,那樣她便可反客為主,不愁我們不迭上門去。」
  風行烈一呆道:「這確是個頭痛的問題。」
  戚長征霍地站起,斷然道:「風兄先回。小弟辦妥事情再來會你們。」
  風行知他心念著水柔晶,所以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都往這方面想去,微笑起立,挽戚長征手,擠出茶館外去,同時道:「假若戚兄估計無誤,此行兇險萬分,多我一把槍總聊勝於無,嘿:我才不信她能比我們更快找到水姑娘。」
  戚長征感激道:「能交得你這朋友,不知是我老戚幾生修來的福分。」
  兩人來到街上,長沙府的夜市在萬家燈火中,亮如白晝,熱鬧炕T平,可是他們都沒有任何輕鬆的感覺。
  這花刺子模美女實在太教人莫測高了。
  順大街走去,風行烈哂道:「橫豎倩蓮我們以游擊戰術牽制敵人,要攪得他們鶴唳風聲,不能安寢,不若我們索性大鬧一場,直接找上殷妖女,殺她一個人仰馬翻。」
  戚長征一把揮掉戴在頭上遮半邊臉孔的帽子,大笑道:「這話最對我老戚脾胃,不過記舊打不過時就要撒腿溜走,莫要硬充英雄好漢。」
  風行烈不理途人因戚長征大笑而側目,哈哈一笑道:「我根本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只是不慣做縮頭烏龜吧了!」
  威長征興奮道:「來:我請客,先喝兩杯以壯行色。」伸手搭上風行烈肩頭,沒進街上的人流裡去。
  花解語來到魔師宮內龐斑居住的院落,黑僕迎了上來道:「主人仍在高崖處凝立沉思,花護法似不應在這時擾他。」
  花解語皺眉道:「他已一動不動地站了五天,不:我定要和他說上兩句黑僕臉上露出理解的神色,再沒有說話。花解語伸手輕拍下黑僕眉頭,歎了一口氣,往後院的高崖走去。廣闊的星空下,高崖之嶺,天下第一高手龐斑傲然負手立在崖邊。寂然不動。花解語神態自然地來到龐斑身後,看到龐斑背後的手,緊握書一對繡花鞋,心中一震。升起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難道無情的魔師亦會為情所困?巳站了五日五夜的龐斑歎道:「解語你還沒有懷孕嗎?」
  花解語想不到龐斑不但沒有責她來打擾他,還關心起它的事來,黯然搖頭後,站到龐斑旁邊,側頭望向這臉容奇偉的天下第一人,道:「魔師你老人家在想什麼呢?」
  龐斑淡淡一笑道:「我正回憶那十天在靜齋和靜庵朝夕相對的日子,一分一毫都沒有放過,又不時想起其它人來,不知不覺站到現在這刻,唉!想不到回憶原來竟亦會如此醉人。」
  花解語強烈地想起韓柏,心中一酸,為何自己一生人從不相信愛情,到了這年紀,偏鍾情於一個比自己小上二十多年的男子呢?情究是何物?
  龐斑淡淡道:「靜庵去了:就在她仙去的那一刻,我已感應到了。靜庵啊靜庵:我龐斑為你放棄了一切達二十年,你亦為我獻出了最疼愛的徒弟,我們誰也不欠誰了,可是為何我總仍覺得虧負了你?誰能為我解答這問題?」
  花解語三日前已收到言靜庵的死訊,但因龐斑來了這高崖處靜立,沒有機會通告他,豈知他早「知道了」,輕震後一時啞然無語,說不出話來。
  龐斑忽又又開話頭道:「身具魔種的人,所有生機均給收斂了去,是不會使女子受孕的,解語你是白費心機了。」頓了頓,眼中精光閃掠通:「有沒有鷹緣的消息?」
  花解語道:「兩位少主均為此事努力追尋,一有消息,立刻會報告給魔師知曉。」
  龐斑微笑道:「只要知道他在那裡,我會拋開一切。立即趕去與他見上一面,看看蒙赤行的徒弟和傳鷹的兒子,究竟誰優誰劣。龐斑何幸:竟有機會再續師尊和傳鷹百年前未了之緣。」
  花解語嚮往道:「魔師可否帶解語一起去,好讓解語作個歷史的見證人。」
  龐斑失笑道:「你想見韓柏這小子才頁,對不起,我安排了你回西域去,我雖不會直接插手夜羽的事,但亦不會橫加破壞,你乖乖給我回去,永不得再踏入中原。否則本人絕不饒你。」
  花解語淒然道:「解語遵旨!」
  龐斑語音轉柔道:「回去吧:生命總是充滿了無奈。回去吧:我還要多想一會。」
  范良極和韓柏兩人身穿夜行衣,蒙頭臉,一先一後,在星夜下的屋頂鬼魅般縱掠閃移,往清涼山上的鬼王府奔去。
  韓柏又喜又驚。
  喜的是這種夜行的生活刺激有趣,的是若遇上了鬼王,便等若遇上了裡赤媚那麼槽糕。
  「鬼王」虛若無在江湖上是個最高深莫測的人物,而只要知道當年裡赤媚亦只能和他戰個乎手,便可知他多麼厲害。
  前面的范良極忽地停了下來,伏身在屋頂邊緣處。往前方偷看過去。
  韓柏閃到他藏身處伏下低聲問道:「是否見到來捉你這老盜的官差大哥?」
  范良極怒瞪他一眼。冷然道:「用你的狗眼自己看看吧!」
  韓柏嘻嘻一笑,煞有介事地做仰上身,往前面望過去。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屋脊瓦背,直延至遠方山腳的樹林處。
  在這片密林的上方,隱見數點閃爍跳動的火光,像懸在虛空中的星星那樣,只不過強烈刺目多了。
  韓柏細心一想,知道那是位於清涼山上的鬼王府,火光爍動正是鬼王府後院的燈火,由這角度看去剛好隔了片楠樹林,風吹樹搖時。做成這詭異的視象。
  韓柏一呆道:「有什麼好看的?」
  范良極嘿然笑道:「對不起:我應該說用你的狗耳聽聽才對。」
  韓柏忿然勁聚雙耳,立時收到左方屋處傳來夜行人掠過去遠的風聲。
  范良極冷冷道:「不懂用耳的人,最好不要去夜街,否則去了小命還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
  韓柏雖然心中佩服,口頭卻不讓道:「人耳當然及不上狗耳的靈銳。」
  范良極一肘挫向他肋下軟弱處,冷喝道:「不要一見人便亂吠,來吧!」伏身前竄,箭矢般投往遠處另一屋脊上。
  韓柏悶哼一聲,忍者痛楚循這名震天下的獨行大盜的路線,緊追在對方身後。轉眼間,兩人撲至清涼山腳下,上方的鬼王府燈火閃耀,照亮了樹林的上方。透淒迷柙秘的色彩。
  范良極看韓柏學他蹲在一塊巨石後的草叢裡,才道:「想進鬼王府的人,都看中了這後出的楠樹林,以為可神不知鬼不覺潛進鬼王府的後院去,豈知正中鬼王的詭計。」
  韓柏一呆道:「這麼大片樹林,除非找以千計的衛士來把守,否則怎能阻人進去?」
  范良極屈起指頭敲了他的大頭幾下,笑道:「讓我指點你這小子吧,這這還不是厲害處,因為夠闖鬼王府的都是高手,這些線絕瞞不過他們,難搞的是宿在林內的島群,只要有人經過,便會突然驚飛,比任何警報更可靠。」
  韓柏愕然道:「那為何你又帶我到這裡來,不是明玩我嗎?」
  范良極胸有成竹,悠閒地挨在石上,微笑道:「小伙子:給點耐性吧!很快就有好戲上演的了。」
  話猶未已,山上的楠樹林裡,拜然響起馬兒尖嘶和拍翼的響聲。
  接附近所有馬兒間聲響應,離林而起,時林上漫漫的夜空,儘是鳥鳴鳥飛的喧鬧聲。
  韓柏暗忖原來聲勢會是如此人,難怪瞞不過鬼王府的人了。
  不知是誰夜闖鬼王府呢?
  范良極道:「機會來了,莫要錯失,無論發生了什麼事。記得緊跟我旁,讓我可保禳T照顧你這渾小子。」
  說到最後第二句時,他早掠出十丈開外。
  韓柏此時才知道他在等候有人闖來驚起宿鳥時產生混亂的良機,渾水摸魚偷進去,心中折服,忘了反駁,追去了。
  兩人把速度提升至極限,無聲無息穿林而過。
  范良極駕輕就熟,領韓柏避過林內的佈置,不一會穿過了茂密陰沉的楠樹林,藏身在一株可俯視整個鬼王府後院的大樹縑T密的枝葉裡。
  後院黑壓壓一片,其中幾閒屋舍雖透出燈火,卻是寂然無聲。
  反之在前院某處卻被火焰照得亮如白書,隱隱傳來人聲。
  韓柏細察這宏偉府第的一角。與范良極所繪的圖樣分毫不差,讚道:「你若老得沒有能力偷東西,大可轉行畫春圖。」
  范良極低咒了啊句後,道:「燈火處是正院內的練武場,看來那剛闖人來的人頗有兩手,否則鬼王府的人早轟走他了,那有閒情像現在般和他聊天。來:我們去看看。」
  范良極雙耳一陣聳動,倏地一拉韓柏,撲落後園,沿一道長廊往前奔去,又一拉韓柏,閃入廊舍間一個小園的假石山後。
  韓柏知機不作聲。
  風聲響起,兩道人影在長廊掠過,轉往右方去了。
  范良極低聲道:「這是鬼王手下二十銀衛的人物,這批人當年隨鬼王南征北討,實戰經驗豐富無比,即管武功比他們高的人,亦會因不夠狠和辣,致敗在他們手下,你要小心了,他們都穿銀衣,非常易認。好:我們走!」
  韓柏收心柙。把魔功提至極盡,幾乎是貼范良極的背脊穿房過舍。
  撲往廣場去。
  兩人再避過幾起巡邏的衛士,最後來到廣場東側一所無人的飯席,潛到窗台下,一起伸頭往光若白晝的廣場望去。
  十多名銀衣大漢。手拿火把,分立在廣場的四周,隱然包圍卓立廣場中央的一名吊發如銀的老人。
  范良極道:「原來是他,看來無論平日怎麼清高的人,都會起貪念。」
  韓柏好奇道:「這人是誰?」
  范良極正想回答時,見兩男一女由廣場對面的屋舍悠然步出,其中一名師爺模樣的人笑道:「對不起:鬼王今晚沒有興趣見未經預約的客人,我們來打發謝兄。」
  韓柏忘了追問范良極,細心打量在那師爺旁的兩個人。
  那女的年紐在四十許間,士得像母夜叉般醜陋怕人,一望就知是脾氣極臭的。
  那男的高瘦挺直,站在兩人間,自然而然使人從他的神態和氣度,察覺出他才是地位最高的領導人物。
  韓柏透了一口涼氣道:「若非我知道鬼王仍龜縮屋內,必然會猜造高瘦漢子就是鬼王,誰能有這種氣勢。」
  范良極眼中露出讚賞之色,傳音進他耳內:「算你有些眼光。這人是……」
  外面那銀髮老者仰天一陣大笑,打斷了范良極的說話。笑聲倏止。身子輕晃下,冷冷的望那高瘦漢子,皮肉不動地道:「閣下是否昔年曾助傳鷹大俠一臂之力的鐵存義大俠的後人?」
  那高瘦漢子微徽一笑道:「我是他的孫子鐵肯衣,謝兄確是博聞,只從鐵某剛才向謝兄送出的一道勁氣,便推測由是我們鐵門的」玉蝶功「,真不愧名震蘇杭的高手。」
  那謝眼中驚訝之色一閃即逝,收斂狂氣道:「本人一向尊敬鐵大俠,故絕不纂T與鐵兄動手,只不知若謝某現在離去,鐵兄會否攔阻。」
  范良極在韓柏耳旁冷笑道:「現在方知怕,真是後知後覺,這鐵青衣是虛夜月的三個師傅之一。武功僅吹於鬼王,因為一向非常低調,江湖上悉知其人者極少,我倒要看看謝如何脫身。」
  一把破鑼般的粗聲在場中響起,原來是那醜婦在說話,只聽她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謝你剛才起了宿烏,理應知難而退,不要以為詐作要見府主,就可掩飾你闖府之罪。」
  那師爺接口道:「念在你還沒有傷人,我惡訟棍霍欲淚就代你求鐵老一個情,只要你留下一指,即可離去。」
  韓柏心中暗歎,追是擺明要與這個什麼蘇杭高手過不去了。
  范良極乘機在他耳旁迅速介紹通:「這惡棍和你這淫棍最不同的地方,就是其的使得一手好棍,和那」母夜又「金梅都是鬼王府座下四小鬼的人物,非常不好惹。」
  韓柏暗叫一聲娘:到了身在虎穴時,范良極才說這個如何厲害,那個如何厲害,分明在坑他。
  那謝仰天一陣長笑:「謝某再說下去,反教你以為我怕了你們,哼!我既然敢來:就有信心離去,請了!」攸地後退。大鳥般往後躍起,瞬眼間沒入黑暗裡。
  范良極和韓柏臉臉相覷,為何場中鬼王府的人半點追趕的意思都沒有呢?
  念頭才起,東面的屋脊上傳來謝的驚叱,接是兵了交擊的聲音,原來另有鬼王府的人把他截,只看鐵青衣和那十多個持火把衛士冷靜安然的表情,就知那謝凶多吉少了。
  韓柏心中慄然。這鬼王府真是高手如雲,只是眼前這三人。便難以應范良極神色變得凝重無比,湊過來道:「他們三人為何還不滾回去,留在這處吃西北風。」
  韓柏下意識地縮低了寸許,驚綸刑:「若要留下手指,你最好代為攪妥。」
  鐵青衣的聲音剛好在廣場中響起道:「何方高人大駕臨此,何不出來一見。」
  韓柏和范良極遍體生寒,心想此人若能如此發覺到他作的行蹤,功力豈非駭人之極。
  要知范良極乃天下群盜之王,最擅潛蹤隱匿之術,要發現它是談何容易,韓柏則身具赤尊估的魔種,自然而然擁有了這不色高手的特質功力。當他蓄意避人耳目時,除了龐斑等絕頂高手外,誰能如此輕易發現它的蹤影?
  廣場四周衛士持的火把獵獵作響,深秋的寒風呼呼吹。
  范良極傳音道:「不要答話,他可能在試我們。」
  韓柏頭皮發麻,點了點頭。最初來此想偷窺虛夜月的興奮心情,早蕩然無存。
  鐵青衣冷哼一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要鐵某把你迫出來就沒有什麼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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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虛空夜月

  浪翻雲潛過船底,由憐秀秀登上花舫的另一邊翻到船上去,閃入了底層的船艙裡。
  船上雖有幾名守護的大漢,但這時注意力都集中在憐秀秀登船的方向,更察覺不到浪翻雲迅快的動作。
  浪翻雲進入處是舫上的主廳,幾屏桌椅,字畫書法,莫不非常考宄,顯示出主人超凡的身份,看得他心中暗讚。廳心還安了張長几,放著一具古箏。
  他一邊運功揮發掉身上的水濕,順道欣賞掛在壁上的幾幅畫軸,就像位被恭請前來的客人那樣。
  其中一幅山水雖是寥寥數筆,但筆精墨妙,氣韻生動,有種難以言喻的奪人神,卻沒有署名,只蓋了個刻著「莫問出處」四個小字的閒章,帶著點味見。
  背後輕盈走音傳來。
  進來的是憐秀秀和那女婢花朵兒。
  他忙閃入一角的屏風後。
  透過隙縫看出去,一看下亦不由心中一動。
  她的確是美艷絕倫。
  尤其是眉眼間那絲幽然無奈,真是使人我見猶憐。
  憐秀秀來到箏前坐下,伸出潔白纖潤的玉手,習慣性地調教著箏弦。
  「叮咚」之聲響徹廳內。
  屏風後的浪翻雲仔細品味著地彈出的每一個音,心下暗驚。為何她連試音都有種特別的韻味,難怪她的芳名如此傾動朝野。
  花朵兒坐在憐秀秀的側旁,試探地道:「小姐真的什麼人都不見嗎?」
  憐秀秀調弦的手停了下來,向花朵兒有好氣沒好氣道:「除了龐斑和浪翻雲,我連皇帝都不要見,包括你在內,還不給我出去。」
  俏麗的花朵兒毫不驚慌,撒嬌地扭動嬌軀道:「小姐心情不佳。花朵兒不用小姐吩咐也要找地方躲起來。」
  這才施禮告退。
  憐秀秀仰起俏臉,閉上眼睛,出了一會神,才再張開美目,伸手按在箏弦上,指尖輕搖,一串清滑輕脆的箏音立時填滿廳內的空間。
  接著箏音咚咚,在她纖手裡飛揚,扣人心弦的音符,悠然而起。
  彈的是本屬琴曲的「清夜吟」。
  此曲在宋代非常流行,蘇東坡曾以「清風終日自開簾,明月今宵獨掛簾」的詩句來擬比此曲的意境,但出自憐秀秀的箏音,這意境卻更上一層樓,感情更深入,透著一種對命運的無奈和落漠。
  浪翻雲想不到這麼快,在這樣的情況下欣賞到這天下名妓的箏藝,一時心神俱醉,忘了身處何方,迷失在魔幻般的音樂迷離裡。
  琴音倏止,意卻未盡。
  浪翻雲一震醒來,讚歎不已。
  外面水聲響起。
  浪翻雲一聽便知正有另一艘艇駛近花舫,不禁眉頭大皺。
  不知誰人如此不知情趣,硬是要來見憐秀秀呢?
  *
  韓柏歎了一口氣,傳音往范良極道:「你看!我又給你害了,好吧!讓我出去大鬧一場,你給我押陣,在適當時機製造點混亂,方便我逃走。」
  范良極神色凝重道:「我敢打賭發現我們的應是你的未來外父,去吧!記得運功改變聲音。」
  韓柏微愕然後大模樣站了起來,在窗前伸了個懶腰,向外面瞪著他的鬼王府人道:「要割手指的自己來動手吧!」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嘶啞,卻是非常好聽。
  惡訟棍霍欲捩和「夜叉」金梅眼中精光閃動,眼看要撲過來,那鐵青衣伸手把兩人攔著,微笑道:「這位見不得光的蒙臉朋友,能如此有恃無恐,必有驚人藝業,就讓我們鬼王府的人見識一下罷。」
  韓柏裝出不懂武功的樣子,學一般人那樣雞手鴨腳爬出窗外,來到三人面前十多步處站定,嘻嘻笑道,「這裡雖是王府,但鬼王始終是武林前輩,故應恪守江湖崇高的法規,一個對一個,多半個亦算犯規。」
  金梅見他信口胡謅,氣得差點斷了氣,就要搶前痛懲這蒙頭臭小子一。
  一陣清甜嬌美的聲音越空而至,像一朵白雲般飄下來。
  韓柏的心臟「霍霍」地跳動著,不住加速。
  只見四周十多把火炬的照耀下,一位穿著緊身男裝白色細銀邊勁服,頭結男兒髻的絕色美女,落到金梅之旁,還伸出一手似若無力地按在她肩上,神情帶著一種天生自然討好的驕傲。她一對眸子像兩泓深不見底的清潭,內裡藏著數不清的甜夢。
  她的美麗是秘不可測地動魄驚心的。
  只有虛空裡的夜月才可比擬。
  虛夜月年紀絕不過二十,鼻骨端正挺直,山根高超,貴秀無倫,亦顯示出她意志個性都非常堅強。
  她好奇天真地打量著韓柏,像和家人說話般道:「只看你的手,便知你年紀很輕,為何卻不懂愛惜生命呢?對不起!本姑娘要殺死你了。」
  韓柏聽得瞪目結舌,以她能與天上月兒爭輝的美麗,這麼友善的口氣,竟說出這麼可怕的話來,但卻又有一種不合情理的協調,這種感受,還是第一次嘗到。
  秦夢瑤的美麗是超塵出世的。
  她的美麗卻是神秘的,縱使她站在眼前,你也不會覺得她是實在的,她不應屬於任何人,只應屬於天上那寂寞的夜空。
  韓柏一瞬不瞬地瞪著虛夜月,眼皮亦不霎半下。
  鐵青衣等卻像司空見慣般,亦不因韓柏的失態而嘲弄哂罵,因虛夜月絕世的容色而失態,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風聲再起,虛夜月旁多了個虎背熊腰,非常英偉,年紀在二十五、六間的青年,一身夜行衣,兩手玩弄著一條黑色的長鞭,向虛夜月道:「師妹千金之體,不若由為兄打發這小賊吧!」
  范良極的傳音此時傳來道:「這是鬼王的關門弟子,叫『小鬼王』荊城冷,得鬼王真傳,絕不能小覷。也不要以為虛夜月好惹,她除了家學外,另外還有三個有實無名的師傅,鐵青衣就是其中之一。保重了!大俠柏!」
  韓柏心中詛咒。
  來之前又不見他說得這麼詳盡,分明是在陷害自己。
  虛夜月向那小鬼王微嗔道:「剛才你帶那小王爺來破壞我的清靜,夜月還未向你算賬,現在又來和我搶生意嗎?我可不依,何況若我總沒有機會動手,遲早會給你趕過了我。」
  她語氣天真,似是個漫無機心的少女。
  可是韓柏卻知她實是個厲害角色,否則京城的男人怎會給她耍得團團轉。只看現在她對付師兄的手法,已教人歎服了。
  果然荊城冷歎氣搖頭,退開了兩步後,瀟地聳肩道:「由小至大,有那次我是斗嬴你的。好吧!為兄在一旁為你押陣吧!這小子手亦不顫半下,應該可以陪你玩半晌的。」
  他師兄妹間洋溢著一種真摯的兄妹之情,令人絕不會涉及遐想。
  虛夜月大喜,抽出背上長劍,舉往天上,喃喃說了幾句話後,平望往韓柏,劍尖一指韓柏道:「你用什麼兵器,只要說出來,府內又有的話,定送到你的手上。」
  韓柏搔頭道:「你剛才舉劍向天說什麼?」
  虛夜月俏臉一紅,不好意思地道:「我在為你未來的亡魂祈禱,望你死後莫要來找我討命。」
  范良極的聲音在韓柏耳旁怪笑道:「這女娃好玩得緊呢!你要努力!嘿,努力逃命,我會為你製造機會的。」
  韓柏為之氣結,歎了一口氣,捋起衣袖,露出精壯的筋肌,發亮的皮膚,在腰間,身子倏地挺個筆直,淡然道:「鹿……鹿什麼?噢!麂死誰手,但究竟是小姐的貴手,還是本人的手,則尚未可知。給本人拿個兵器架來吧!一時我亦不知那件趁手點嘛!」
  鐵青衣、荊城冷、金梅、霍欲淚四人這時不謀而合各站一方,防止韓柏突圍逃去。
  鬼王府的人一直在戰爭中長大,人人悍勇無倫,即管建國以後,每有特別任務,又或刺探江湖或外族情報之時,朱元璋都會向虛若無要人來用,所以鬼王府差點等若官府裡的官府,連朱元璋亦表面要對鬼王無比尊重。
  這亦是為何東廠大頭領楞嚴和中書丞胡惟庸如此顧忌鬼王的原因。
  東廠和鬼王府的權力,是有重迭的地方的,使人懷疑是朱元璋蓄意如此,用以削弱鬼王的影響力。
  這時眾人一見韓柏像換了個人似的,氣勢懾人,澎湃著強大的自信,都提高了戒備,可仍不為虛夜月擔心。
  無論才智武功,她均足可應付眼前此人。
  虛夜月深沉如夢的眸子閃起兩點星光,凝視著韓柏,欣悅地道:「就憑你這氣勢陡增的本領,我便如你所請。人來,給我抬一個兵器架的好傢伙來,任這位兄台挑選,每件式樣都要不同的。」
  韓柏對她真是愈看愈愛,但恨意亦增。
  他感到對方對他沒有動半點男女之情,只是把他視為一個好的敵手或玩物而已。
  就在這時,他魔種生出奇異的感應,覺得有對眼睛正注在他身上。
  他愕然向左側的屋簷望去,恰好見到一個美麗的倩影,背轉身去,隱沒在屋脊的另一方。
  那種翩若驚鴻的感覺,使他心中一陣迷失。
  為何那背影如此眼熟,但絕不是白芳華。且自己敢打賭應是首次見到她,奇怪總有種非常親切熟悉的感覺。
  虛夜月順著他的眼光望去,嬌笑道:「連七娘也來打量你了,看你多麼大面子,你若要逃走亦不打緊,我來和你比比輕功好了。」
  韓柏氣得兩眼一瞪,道:「你好像未聽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似的。」
  虛夜月美麗的小嘴逸出一絲笑意,輕柔地道:「當然聽過,也想看看你是否天外的天,人外的人。噢!真好玩,你看他們跑得多快。」
  韓柏望去,只見兩名武士,抬著一個放著刀矛劍戟等十多種不同兵器,長達丈半的大兵器架,健步如飛來到兩人之前,把兵器架輕輕放在地上,又退了開去。
  韓柏吁出一口涼氣,連搬東西的人也如此了得,鬼王府真當得上龍潭虎穴,難怪走投無路的楊奉要藏到這裡來。
  虛夜月嫣然一笑道:「你要人家依江湖規矩,一個對一個,人家依足你了,所以死後亦不可找人家算賬,快揀兵器吧!」
  她一身男裝打扮,外表英風照人,但淺笑輕嗔中,透露出嬌秀無倫的美態,形成奇異之極的吸引力。
  韓柏暗忖夢璃曾說自己不容易愛上人,為何在虛夜月的「色誘」下如此不濟事呢,啞然失笑,走到兵器架旁,看似隨意地拿起一對流星,揮了兩下,滿意地道:「這兩個是杭州兵坊的出品,難怪握上手這麼娘的舒服。」
  就在這時一把溫和好聽的聲音在韓柏耳內響起道:「只看你拿起來的手勢,便知你是赤尊信的化身韓柏,記著不可傷害我女兒半條毫毛。我會著人放你逃走,但卻不敢包保我的七夫人會否放過你,因為她和老赤有著化不開的仇恨。唉!」
  韓柏全身冰冷,差點呻吟起來。
  這鬼王確是厲害,一眼即看穿了自己是誰。
  虛夜月一振手中劍,催道:「快點!人家等得不耐煩了。」
  韓柏深吸一口氣,壓下震湯的情緒,有點猶豫地向虛夜月虛心問道:「夜月小姐!你殺過人沒有?」
  虛夜月嗔道:「那來這麼多廢話,看劍!」
  劍光倏起,忽然間漫天劍影,反映著四周點點火光,像天上的艷陽,分裂成萬千火點,來到了韓柏眼前處。
  韓柏心中苦笑,即管換了赤尊信來,恐怕亦不知應如何應付這只能被打,不得還手的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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