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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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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易】覆雨翻雲【共29卷】[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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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 02:44: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天何不公

  軟節棍閃電般刺向戚長征心窩,務求一招斃敵。
  戚長征閉上眼睛,像是甘心受死。
  水柔晶今年二十三歲,自五歲時便被挑選入魔師宮,接受最嚴格的体能、意志与技擊訓練,十六歲那年被派出外,獨力刺殺了一個小幫會的幫主,自此后每年最少有九個月在江湖上歷練,所以年紀雖少,但戰斗的經驗卻丰富無比。
  只要軟節棍一動,自然而然便能將所有私人感情排出思域之外,絕對地辣手無情。戚長征粗豪硬朗,瀟不羈,雖無可否認地吸引著她的芳心,但一動上手,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將對方殺死,再回去复命。
  這看似簡簡單單一棍搗出,但其實卻因應了戚長征的每一個可能的反應,留下了數十個變化和后著,務求以排山倒海的攻勢殺死對方,這當然也是欺對方受了內傷。
  但任她如何算無遺策,也想不到戚長征全無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棍尖离開戚長征的胸膛只剩下三寸。電光石火間,水柔晶腦際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對方甘愿死在自己棍下?不忍心的情緒一剎那間涌上心頭。
  棍尖已触及戚長征的胸肌。
  水柔晶的棍受情緒影響,窒了一窒,收起了三分力道,但縱使如此,若搗實時仍毫無疑問會貫胸而入。
  就這生死存亡之際,戚長征一收腹胸,同時往旁迅速橫移。
  棍搗在他壯健結實的左胸肌處,但一來因戚長征的肌肉貫滿強大气勁,又因橫移卸去直擊的力道,棍尖只能在他左胸處拖出一道駭人的白浪,血還末赶得及流出來。
  水柔晶想不到戚長征竟膽大至以自己的身体化去她這必殺的一招,暗叫不妙,戚長征右手寒光一閃,長刀由下挑來。
  她駭然飛返,但已來不及避開對方這快比迅雷擊電的一刀。
  水柔晶踉蹌跌退,奇怪地發覺自己沒有刀下濺血,明明對方的刀已破入了自己的防守之內,念頭還未完,一股冰寒,由右脅穴傳來,軟節棍先墜跌地上,再一屁股坐到一叢雜草上,差點四腳朝天。如此一招定胜負,她還是首次遇上,心中不由暗忿一身功夫,卻連兩成也沒机會發揮出來。
  戚長征刀回鞘內,站了起來,伸手對著胸前皮開肉裂的傷口上下的穴道,制止鮮血會像潮水般涌出,腳步堅定地來至水柔晶臉前,俯視著她。
  水柔晶倔強地和他對視,冷冷道:“我技不如你,為何不殺死我?”戚長征瀟一笑,露出他比別人特別雪白的牙齒,道:“以你的功夫,在這形勢下足夠殺死我有餘,只是失于不夠我狠。告訴我,為何棍到了我的胸前窒了一窒?”水柔晶閉上眼睛,來個不瞅不理。
  戚長征絲毫不管滿襟鮮血,仰天長笑道:“不是愛上了我戚長征吧?”水柔晶猛地睜開美眸,狠聲道:“見你的大頭鬼!”戚長征奇道:“大頭鬼沒有,禿頭鬼可有一個,不過剛走了。”
  水柔晶气得雙眼通紅,叫道:“殺了我吧:否則我必將你碎万段。”
  戚長征冷冷道:“對不起,我戚長征除非別無選擇,否則絕不會殺死女人,連在她們美麗的身体留下一條刀痕也不想,所以只點中你的穴道。“轉身便去。水柔晶一愕道:“你去那里?”話出口,才發覺自己問得多么傻气。
  戚長征停了下來,背著她道:“戚長征要到那里去使到那里去,半柱香后你的穴道自解,到時你大可召來同党,以你們超卓的追蹤法,再跟上來,看看我戚長征是否會有半點懼怕。”
  話完。
  大步而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水柔晶俏目掠過迷惘的神色。
  柳搖枝望向南婆,道:“南婆想知道關于風行烈那一方面的事.”南婆道:“例如有關他現在的行蹤,為何要到雙修府去,是怎的身材相貌和年紀等等。”
  谷倩蓮知道南婆對他們“兄妹”動了疑心,這樣問下去,必會揭開他們的真面目,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剛要往后竄出,一只手搭了過來,原來是那刁夫人,關怀地道:“小青姑娘,你的臉色真是愈來愈難看了。”
  谷倩蓮含糊應了一聲,這刁夫人看來漫無机心,只懂溺愛子女但這只搭在她肩井穴的手,只要一吐勁,包保她什么地方也去不成,也不知她是無心還是有意。
  刁項先望了谷倩達一眼,沈聲向柳搖枝問道:“厲若海死后,他的丈二紅槍到了那里去?”谷倩蓮心叫完了,現在連刁項也動了疑心,只要他去看清楚風行烈革囊內那家伙,便可知道是貨真价實的丈二紅槍,這時不禁暗恨風行烈死也不肯放棄那害人的鬼東西。
  柳搖枝舒服地挨著椅背,喝了一口熱茶,悠悠道:“厲若海与魔師決斗后,策馬逃出了一段路后方傷發身死,魔師素來最敬重自己的敵手,所以沒有動他的身和武器。”
  谷倩蓮大惑愕然,柳搖枝這話無一字不真,即使日后破人查到事實,也不能指他說謊。只是卻將最重要的一環,就是丈二紅槍已落到了風行烈手上這節略去,使人錯覺丈二紅槍變成陪葬之物。
  他為何要為她遮瞞。
  不過柳搖枝連眼尾也不掃她一下,使她無從猜估他的心意,難道真是天助我也,柳搖枝給鬼拍他的后枕,教他說得如此胡里胡涂?南婆道:“那風行烈為何又要到雙修府去?”柳搖枝淡淡道:“此子已得厲若海真傳,尊信門的卜門主率眾圍捕他,仍給他施狡計全身逃去。根据我們的情報,他最近出現的几個地點,每次現身,都更接近了點雙修府。以他師傅厲君海和雙修府的關系,他往雙修府的可能性將是最大,至于他要到那里去的原因,我們還末弄清楚。”
  谷倩蓮至此再無疑問,知道柳搖枝在為她說謊,但他為何要那樣做?刁夫人的手离開了谷倩運的肩頭,柔聲道:“小青姑娘,你還是回房休息吧!”谷倩運求之不得,站了起來。
  那知柳搖枝亦長身而起,抱拳道:“救治令郎事不容遲,待會我為辟情小儿療傷時,無論發出什么聲響,亦不須理會,否則恐會前功盡廢。”
  眾人紛紛起立,刁夫人向刁項道:“難得柳先生如此高義隆情,我們兩人必須為柳先生護法了。”
  柳搖枝立道:“万万不可,你們最好离得靜室愈遠愈好,我療功時必須施出精神大法,內窺辟情小兄体內狀況,若在近處有人,會對我產生影響。”
  眾人無不震動,這般看來,柳搖枝确是身怀技,使人對他信心大增。
  柳搖枝哈哈一笑,往外走去,道:“明天我保還你們一個生龍活虎的好漢子”谷倩蓮這時才可移動腳步,出得門時,柳搖枝已在眾人簇擁下往尾艙走去。谷倩蓮待要摸回去找風行烈,卻給刁夫人一把拉住道:“讓令兄好好休息一會吧:我囑人收拾好個房間給你,幸好當日我囑他們建造這船時,加重了材料,又加了体積,你也不知道刁項他樣樣都好,就是吝嗇了點。來:我帶你去。”
  谷倩蓮心中叫苦連天,還要裝著笑臉,隨刁夫人去了。
  韓柏愕然道:“何旗揚?”秦夢瑤點頭道:“正是何旗揚。”
  韓柏禁不住抓了一下頭,心想何旗揚這种做人走狗的角色,有什么值得她秦大小姐監視的价值?秦夢瑤似看穿了他的心事,淡淡道:“試想一下,假設你是何旗揚,在當時的情況下,會否給馬峻聲三言兩語,便說服了你為他不顧一切,將性命財產名譽地位都押了下去,幫手陷害別人?”韓柏一呆,好一會才道:“馬峻聲可能許給了他很大的甜頭。”剛好這時窗門打開的聲音傳來,韓柏看過去,恰見到何旗揚推開窗戶,探頭出來,吸了口新鮮空气。
  秦夢瑤道:“一般的甜頭,不外是權力和金錢。說到權力,何旗揚雖是武功低微,但他身為七省總捕頭,算得權高勢重,江湖黑白兩道無不要給他几分臉子。若說是金錢,他這類中層地方官員,通上疏下,最易揩錢,只看這華宅,便知他油水甚丰,馬峻聲可以用錢打動他嗎?”韓柏搖頭道:“當然不能,但總有些東西是何旗揚想要而又不能得到的吧!”秦夢瑤道:“或者是渴望得到的武功笈,又或是心儀的美女!”韓相大點其頭,道:“對:對:看來是后者居多,以我來說,若有人將你……噢:不:我……”
  秦夢瑤气得几乎想一肘打在他胸口,這小子想說的自然是“若有人肯將你秦夢瑤送給我,我便什么事情也肯做了。”
  韓柏見她臉色不善,忙改口道:“我想說的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除非馬峻聲袋里備有一大迭美女的畫像,否則是很難作出這樣承諾的,所以應是許以武功秘籍的机會較大,畢竟馬峻聲是他的師叔啊。”
  秦夢瑤瞅了他一眼,知道這人最懂得寸進尺,所以切不能給他半點顏色,冷冷道:“你當何旗揚是二歲小孩子嗎?想成為個高手,靠的是先天的資質智能和后天的努力刻苦,像你那种奇遇乃古今末之曾有的,否則有誰可一夜間成為一高手;何旗揚會為一個渺茫的希望將身家性命全押進去嗎?他生活寫意,我跟了他多天,只見他練過一次功,看來對武功也不是那么熱心。”
  韓柏搔頭道:“那么馬峻聲究竟答應了給他什么甜頭呢?”秦夢瑤繃著臉道:“可能是少林寺的什么經又或什么訣。”對著韓柏,她說的話不自覺地也“不正經”起來。
  韓柏為之目定口呆,剛剛秦夢瑤還否定了這可能性,現在卻作出了一個如此的結論,這算是那一門子的道理?秦夢瑤适才還決定不要對韓柏和顏悅色,但當這時他傻相一現,仍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只好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韓柏見她回复歡容,心中大喜,暗忖自己定是非常惹笑,否則為何花解語和她与自己在一起時都這么開怀。假設將來沒有事做,倒可以考慮到戲班子里做個真正的丑角,必定大有前途。
  秦夢瑤奇道:“你平時沒有問題也要找問題來問,為何現在有了個真正的問題,卻又不問了?”韓相見她主動“撩”自己說話,喜上心頭,早忘記了剛才的問題,問道:“我的模樣是否很惹人發笑?”秦夢瑤早習慣了他的胡言瘋語,心想自己怎樣也要和他胡混到天明,好“押”他往韓府,与馬峻聲當面對質,剩下何旗揚那邊又沒有動靜,他要胡說八道,自己也難得有這樣稀松的心情,便和他胡扯一番算了,微笑道:“你的樣子只有駭人,怎會惹笑,惹笑的是你模仿猴子的動作。”
  韓柏壓下要抓頭的動作,啞然失笑道:“可能我前世是猴子也說不定,但夢瑤姑娘你前世定是仙女無疑。”
  秦夢瑤沉下臉道:“你再對我無禮,我便以后也不和你說話。”
  看到秦夢瑤眼內隱隱的笑意,韓柏厚著臉皮道:“你只是說說來嚇我,不是認真的吧?”秦夢瑤愈來愈感到拿他沒法,心想這樣對答下去,不知這狗口長不出象牙的小子還有什么瘋話要說,話題一轉道:“你身為韓府凶案的受害者,若非命大早已歸天,為何對這件事連一點好奇心也沒有?”韓柏心道:“比起你來,韓府凶案有什么大不了。”這個想法當然不能宣之于口,作出蠻有興趣的樣子道:“剛才你先說何旗揚不會拿什么經什么訣作出那么大的犧牲,后來又說他定是為了這什么經什么訣才和馬峻聲同流合污,哼:不是自……自……”
  秦夢瑤嗔道:“你想說我“不是自相矛盾嗎?”說便說吧!為何這般吞吞吐吐,你的膽子不是挺大嗎?”韓柏歎道:“我的膽子的确不小,但卻最怕開罪了你,弄得你不高興,又要不理睬我了!”秦夢瑤瞪他一眼,心中歎道:“若師傅知道我這樣和一個年輕男子說話,又讓他如此向我打情罵俏,定會笑我或罵我。”當地想到言靜庵時,心中忽地一陣迷糊,一惊續想道:“為何這十多天來,每次億起師傅,心中總有不祥的感覺,難道……難道她……”
  韓柏見秦夢瑤包含了天地靈秀的美目,露出深思的表情,那种超然于塵世的美態,真教他想挪開半點目光也不能,心里略想其它事情也辦不到。就在這時,秦夢瑤臉色忽轉煞白,嬌軀搖搖欲墜。大駭下忘記了秦夢瑤的“不可触碰”,伸手抓著她香肩,入手那种柔若無骨的感覺,确是教人魂為之銷。
  秦夢瑤嬌体一軟,倒入他怀里,俏臉埋在他寬闊的肩膀處。
  滿体幽香,韓柏作夢地想不到有和秦夢瑤如此親熱的机會,手忙腳亂下低叫道:“夢瑤姑娘,夢瑤姑娘。”
  秦夢瑤輕輕一震,回醒過來,纖手按在韓柏胸口,撐起了身体,幽幽望了他一眼,才挪開玉手,坐直嬌軀。
  韓柏万般不愿地放開抓著她動人香肩的大手,但秦夢瑤縱体入怀的感覺仍沒有半分消散。
  秦夢瑤的容色回复了正常,但眼中的哀色卻更濃厚,伸出纖長白皙的手,弄了弄散亂了的秀發,姿態优美得無以复加。
  韓相像怕惊扰了她般低問道:“夢瑤姑娘,你是否感到身体不适?”秦夢瑤輕搖螓首,垂下了頭,淚花在美眸內滾動,忽然凝聚成兩滴清淚,掉了下來,滴在瓦面上。
  韓柏手足無措,連話也找不出一句說。
  秦夢瑤台頭望往天上半闕明月,凄然道:“師傅啊:夢瑤知道你已經离開塵世了!”韓柏一呆,既不知秦夢瑤為何能忽然便知道言靜庵已死,更不知道怎樣安慰秦夢瑤。
  秦夢瑤閉上美目,嬌軀再一陣顫抖,才平靜下來,絕對的平靜。
  韓柏一呆,就在這時刻,他忽地感受到秦夢瑤內心那宁靜清逸的天地,在那里,一點塵世欲望和困扰也沒有,凡世的事,只像流水般滑過她心靈的陌上,過不留痕。
  秦夢瑤再張開美眸時,眼神亦已回复了平時的清澈平靜。
  韓柏感到和眼前靈秀的美女,再沒有一刻像這般親近,縱使剛才她被自己擁入怀里,也遠及不上這一刻。
  秦夢瑤別過頭來,深望他一眼,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才將俏臉轉回去。
  韓柏直覺知道對方剛才定和他有類似的感受,心弦劇震,柔聲道:“夢瑤:你怎會忽然知道言靜庵前輩仙去了?”秦夢瑤冷冷地道:“韓兄為何直呼夢瑤之名,而不稱我為秦姑娘、夢瑤姑娘、夢瑤小姐了?”韓柏想不到秦夢瑤這么快便從极度的悲痛回复過來,硬著頭皮狠狠道:“因為我覺得自己在夢瑤臉前,頗有一點身分和資格了。”心中想著的卻是這便像范良极一廂情愿地喚云清作“我的清妹”。但云清還會隨身攜帶范良极送給她的東西,可秦夢瑤呢?他真是想也不敢想,縱使他曾和她“親熱”過,但秦夢瑤給他那种遙不可及的感覺,即使在兩人“談笑甚歡”時,也從沒有一刻是不存在的。
  秦夢瑤嘴角牽出一絲苦澀的笑意,輕歎一聲,道:“名字只是人為的幻象,韓兄愛喚我作什么,全由得你吧。”她話雖如此,事實上卻是沒有反對韓柏喚她作夢瑤。
  她眼中哀色再現,黯然道:“當天我辭別師傅時,心中已有不祥感覺,她特別將我在這時間遣离靜齋,是否已知自己大限將至,不想見到我在旁傷心痛哭,師傅啊師傅,昊天待你何其不公!”韓柏聞之心酸,差點也要掉下淚來,道:“人死不能复生,何況這可能只是你的一种幻覺,夢瑤姑……不……夢瑤最緊要節哀順變。”
  秦夢瑤平靜地道:“這十多天來我心中時有不祥感覺,想不到和你在一起時,這感覺忽地清晰并肯定起來,道心种魔大法,确是非同凡響。”
  韓柏愕然道:“你在說我!”秦夢瑤點頭道:“不是說你在說誰?”韓柏心中大喜,可是人家剛才還傷心落淚,自己當然不可將因与秦夢瑤的心靈有奇异微妙的感應而來的惊喜,表現出來,強壓下心中的興奮,道:“那是否說我在你身旁并沒有妨礙你的仙心?”秦夢瑤見他又打蛇隨棍上,不悅責道:“种魔大法最不好的地方,就是令你時常半瘋半癲,胡言亂語。”
  韓柏只要她不冷冰冰稱他作韓兄,便心滿意足,罵几句實屬閒事,還恨不得她多罵几句,要挨像秦夢瑤這仙子的罵,真不容易哩,忙點頭道:“夢瑤罵得是,罵得是!”秦夢瑤被他左一句夢瑤,右一句夢瑤,叫得有點心煩意亂起來,過多一會,說不定這惱人家伙,甚至會在夢瑤前加上“親親”兩字,自己是否還能任他胡呼亂叫呢?想到這里,立時默運玄功,收攝心神。
  微有波動的心湖立時澄明如鏡,竟達至從未到達的境界,心中靈机一動,知道過去這十多天,由在街頭遇到韓柏,与龐斑之會,以及今晚和韓柏的“胡混”,她的情緒之所以不時波動,全因為受這兩人的魔种影響,使她心中隱隱感到了師傅言靜庵的死亡,影響了她慧心的通明,現在既清楚地体認到言靜庵的生死,心境反而平复下來了。
  韓柏忽地記起一事,問道:“夢瑤你好象對那把厚背刀有點認識,所以才故意不去看它,是嗎?”秦夢瑤道:“是的:我知道那是誰人的刀,韓清風、馬峻聲和謝青聯三個人也知道,所以才會弄出這么多事來。”
  韓柏試探著問道:“那是誰的刀?”秦夢瑤淡然自若道:“那是百年來名震天下的大俠傳鷹的厚背刀。”
  韓柏几乎震惊得翻下瓦面,啞叫道:“什么?”秦夢瑤忽地皺起眉頭,望往何旗揚的華宅。
  那點由何旗揚書房透出的燈光仍然亮著。秦夢瑤卻隱隱閃過不妥當的直覺,心中一動道:“隨我來!”飄身而起,往華宅掠去。
  韓柏愕然追去,但心中仍是想著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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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盡吐心聲

  浪翻云和左詩像兩個天真愛玩的大孩子,在武昌城月照下的大街溜達著。
  左詩俏臉通紅,不胜酒力,行得左搖右擺,自嫁了人后,她便在家相夫教子,規行矩步,這种既偷了人家酒喝,晚上又在街頭浪蕩的行徑,确是想也未曾想過。
  浪翻云見她釵橫鬢亂,香汗微沁的風姿嬌俏模樣,心中贊歎道:“這才是左伯顏的好女儿。”
  忽地耳朵一豎,摟起左詩,閃電般掠入一條橫巷里。
  腳步聲傳來,一隊巡夜的城卒,拖著疲倦的腳步,毫無隊形可言地提著照明的燈籠,例行公事般走過,看也不看四周的情況。
  左詩伸頭出去,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醉態可擁地咋舌道:“好險:給抓了去坐牢可不得了,虧我還動不動以坐牢唬嚇不听話的小雯雯。”舉步便溜出巷外。
  走了才几步,腳步踉蹌,便要栽倒。
  浪翻云赶了上來,抓著她衣袖里膩滑的膀子,扶著她站好。
  左詩掙了一掙,嬌俏地斜睨浪翻云一眼道:“不要以為我這就醉了,若:我走得比平時還要快呢。”
  浪翻云想起昔日和上官飛、凌戰天、左伯顏醉酒后玩的游戲,童心大起,拔出名震天下的覆雨劍,略略運動,輕輕揮出,插落在十來步外地面的石板處,挑戰地道:“你沒有醉嗎?那證明給我看,現在筆直走過去,將劍拔起,再筆直走回我這里來。”
  左詩困難地瞪著前方不住顫震的劍柄,肯定地點頭,低叫道:“放開我!”浪翻云松開了手,左詩立時跌跌撞撞往長劍走過去。
  開始那六七步還可以,到了還有三、四步便可到劍插之處時,這秀麗的美女已偏离了正确路線,搖搖擺擺往劍左旁的空間走過去,眼看又要栽倒,浪翻云飛掠而至,一手摟著她蠻腰,順手拔回复雨劍,點地飛起,落到右旁一所大宅的石階上,讓左詩挨著門前鎮宅的石獅坐下,自己也在她身旁的石階坐了。
  左詩香肩一陣抽搐聳動。
  浪翻云并不惊异,柔聲道:“有什么心事,便說出來吧,你浪大哥住听著。”
  左詩嗚咽道:“浪大哥,左詩的命生得很苦。”
  浪翻云側然道:“說給大哥听听!”左詩搖頭,只是作著無聲的悲泣。
  浪翻云仰天一歎,怕她酒后寒侵,伸手縷著她香肩,輕輕擁著,同時催發內勁,發出熱气,注進她体內。
  他今晚邀左詩喝酒,看似一時興起,其實是大有深意,原來他在診斷左詩体內鬼王丹毒時,發覺左詩經脈有郁結之象,這是長期抑郁,卻又苦藏心內的后果,若不能加以疏導,与鬼王丹的毒性結合后,就算得到解藥,加上大羅金仙,也治她不好。而縱使沒有鬼王丹,這种長期積結的悲郁,也會使她過不了三十歲,想不到這外表堅強的美女,心中竟藏著如此多的憂傷。
  所以他故意引左詩喝酒,就是要激起她血液里遺存著乃父“酒神”左伯顏的豪情逸气,將心事吐出來,解開心頭的死結。當然,若非左詩對他的信任和含蓄的情意,縱使給她多喝兩碗酒也沒有用。
  由他半強迫地要左詩与他共享一碗喝酒開始,他便在逐步引導左詩從自己起內心的囚籠里解放出來,吐出心中的郁气。
  浪翻云將嘴巴湊到垂頭悲泣的左詩耳旁,輕輕道:“來:告訴浪大哥,你有什么凄苦的往事?”左詩的熱淚不住涌出,嗚咽道:“娘在我二歲時,便在兵荒馬亂里受賊兵所辱而死,剩下我和爹兩人相依為命,賣酒為生,但我知道爹很痛苦,每次狂喝酒后,都哭著呼叫娘的名字,他很慘,很慘!”浪翻云心神顫動,他們都看出左伯顏有段傷心往事,原來竟是如此,每次酒醉后,左伯顏都擊節悲歌,歌韻蒼涼,看來都是為受辱而死的愛妻而唱,左詩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難怪她如此心事重重。
  不過想想自己這在兵荒戰亂長大的一代,誰沒有悲痛的經歷,他和凌戰天便都是上官飛收養的孤儿,想到這里,不由更用力將左詩摟緊。
  左詩愈哭便愈厲害。
  浪翻云道:“哭吧哭吧:將你的悲傷全哭了出來。”
  左詩哭聲由大轉小,很快收止了悲泣,但晶瑩的淚珠,仍是不斷下。
  浪翻云問道:“為何我從末見過你,左公從沒有帶你來見我們?”左詩又再痛哭起來。這次連浪翻云也慌了手腳,不知為何一句這么普通的話,也會再惹起左詩的悲傷,便再哄孩子般哄起她來。
  左詩台起頭來,用哭得紅腫了的淚眼,深深看了浪翻云一眼,才再低下頭去,幽幽道:“自從我和爹移居怒蛟島后,爹比以前快樂了很多,很多……”
  浪翻云知她正沉緬在回億的淵海里,不敢打扰,靜心听著。
  夜風刮過長街,卷起雜物紙屑,發出輕微的響聲。
  在這宁靜的黑夜長街旁,使人很難聯想到白天時車水馬龍人潮攘往熙來的情景。
  現在更像一個夢。
  一個真實的夢。
  左詩嘴角抹過一絲凄苦的笑容,像在喃喃自語般道:“我到怒蛟鳥時,剛好十二歲,長得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多了,由那時開始我便曾听到浪大哥的名字,听到有關你的事跡,當我知道爹常和你們喝酒時,我曾央爹帶我去看看你,但爹卻說……卻說……”悲從中來,又嗚咽起來,這次的哭聲添多了點怨艱、無奈和悲憤。
  浪翻云想不到左詩少時便對自己有崇慕之心,對左伯顏這愛女,心中增多了三分親切,輕柔地道:“左公怎么說了?”左詩低泣道:“爹說……爹說:做個平凡的女子吧,你娘的遭遇,便是她長得太美麗了,我看你容色更胜你娘,唉:紅顏命薄:紅顏命薄!”浪翻云不胜唏噓,左詩以她嬌甜的聲音,但學起左伯顏這几句話來卻唯肖唯妙,可見左伯顏這几句話在左詩幼嫩的心靈內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而照左伯顏所言,他愛妻的死亡,恐怕不止于兵荒馬亂中為賊兵所辱而死那么簡單,其中必有一個以血淚編成的凄慘故事。
  紅顏命薄!
  惜惜不也是青春正盛時悄然逝去。
  左詩亦無端卷入了江湖險惡的斗爭里。
  左詩凄然一笑,道:“爹臨死前几年,曾很想和我离開怒蛟島,找個平凡的地方,為我找門親事,自己便終老某地,但他總是不能离開怒蛟島,我知他已深深愛上這美麗的海島,愛上了洞庭湖,和島上狂歌送酒的英雄好漢。臨終前,他執著我的手,給我訂下了終身大事,守喪后,我便嫁了給他,豈知……豈知,他也死了,我并沒有哭,我不知道為何沒有哭,我甚至不太感到悲傷,或者我早麻木了。”
  浪翻云仰天長歎,心中卻是一片空白,哀莫大于心死,左伯顏死后,左詩的心已死去。這么嬌秀動人的美女,卻有著這么憂傷的童年。
  左詩的聲音傳進耳內道:“那天雯雯來告訴我,你會往觀遠樓赴幫主設下的晚宴,我自己也想看看你的樣子,又抵不住雯雯的要求,忍不住也去了。”
  浪翻云很想問:“你特別開了個酒舖,釀出清溪流泉這樣天下無雙的美酒,是否也是為了我有好酒喝?”但話到了口邊,終沒有說出來,手滑到她的粉背上,掌心貼在她心髒后的位置,丰沛純和的真气,源源不絕輸進去。
  左詩臉容松弛下來,閉上眼睛,露出舒服安祥的神色。
  浪翻云充滿磁力的聲音在她耳邊道:“好好睡一覺吧,明天一切都會不同了。”
  谷倩蓮豎直耳朵,听得房外走廊的刁夫人和南婆去遠了,又待了一會,才松下了一口气,暗忖道:“現在各人必是都分別回到他們休息的地方,心怀叵測的柳搖枝又要給那小子療傷,真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走到門旁,先留心听著外面的動靜,剛要伸手拉門,腳步聲響起。
  谷倩蓮暗慶自己沒有貿然闖出,返到床旁坐下。
  腳步聲雖輕盈,但一听便知對方武功有限,看來是丫環一類的小角色。
  步聲及門而止。
  “咯:咯:咯!”門給敲響。
  谷倩蓮本以為是過路的丫環,那知卻是前來找她,難道那刁夫人又使人送來什么參茶補湯那一類東西,真是煩死人了,有好气沒好气叫道:“進來!”“咯:咯!”谷倩蓮暗罵難道對方是耳聾的,又或連門也不懂推開,無奈下走到門前,叫道:“誰呀!”外面有陣女人的聲音道:“夫人叫我送參湯來給姑娘。”
  谷倩蓮暗道:“果然是這么一回事。”伸手便拉開門來。
  門開處,赫然竟是柳搖枝。
  谷倩蓮駭然要退,柳搖枝已欺身而上,出指點來,動作疾若閃電。
  縱使谷倩蓮有備而戰,也不是這大魔頭對手,何況心中一點戒備也沒有,才退了半步,纖手揚起了一半,已給對方連點身上三處穴道,身子一軟,往后倒去。
  柳搖枝一手抄起她的小蠻腰,在她臉上香了一口,淫笑道:“可人儿啊:我為你騙了這么多人,你總該酬謝我吧!”摟著她退出房外,掩上了門,几個竄高伏低,很快已無惊無險,來到艙尾的房間內,穿窗而入。
  房內的床上,躺著的正是那昏迷了的刁辟情。
  谷倩蓮几乎哭了出來,想起早先柳搖枝向刁項等強調無論這房內發出任何聲音,也不可以前來騷扰,原來這淫賊早定下對付自己的奸計,不由暗恨自己大意。
  柳搖枝得意之极,抱著她坐在床旁的椅上,讓她坐在大腿上,再重重香了一口,贊歎道:“這么香嫩可口的人儿,我柳搖枝确是艷福齊夭,听說雙修府于男女之道有獨傳法,你是雙修府的杰出高手,道行當然不會差到那里去吧!”谷倩蓮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眼晴,但卻強忍著眼淚,心里暗罵要哭我也不在你這奸賊的臉前哭。
  柳搖枝嘻嘻一笑道:“我差點忘了你被我對了穴道,連話也說不出來,不過不用怕,待會我以獨門手法刺激你原始的春情,吸取你能令我功力大增的真陽時,定會解開你的穴道,听不到你輾轉呻吟的叫床聲,我會后悔一生的。”
  谷倩蓮的心中滴著血,可恨卻連半點真气也凝聚不起來。
  柳搖枝陰陰笑道:“你可以瞞過刁項他們,卻瞞不過我,你撞入我怀里時,從你微妙的動作,我已看出你身負上乘武功,何況我曾看過你的圖像,雖沒有真人的俏麗,但總有五、六分相肖。”
  谷倩蓮更是自怨自艾,這么簡單的事,自己竟沒有想到。
  柳搖枝道:“風行烈那小子也在船上吧!好:待我侍候完谷小姐后,才找他算賬,這次真是不虛此行呢!”谷倩蓮想起風行烈,眼淚終忍不住奪眶而出,心中叫道:“風行烈:永別了。”
  死沒什么大不了,只是不甘心在這惡魔手上受盡淫辱而亡。
  柳搖枝抱著她站了起來,往床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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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英雄救美

  秦夢瑤身形优美地越過一面牆,斜斜掠過牆屋問的空間,往那扇透出燈光的窗子輕盈地竄去,姿態之美,只有下凡的仙子才堪比擬。
  韓柏追在后面,對秦夢瑤的身法速度真是歎為觀止,同時也大感不妥,以秦夢瑤似含蓄矜持,在一般情況下,絕不會這樣硬闖進別人屋里的。
  韓柏思忖末已,秦夢瑤竟然毫不停留,就迅速穿入那敞開了的窗中,到了里面。
  韓柏躍進去時,秦夢瑤正閉上美目,靜止在這幽靜無人的大書齋中心處。
  韓柏乘机環目四顧,只見靠窗的案頭放滿了文件,油燈的燈蕊亦快燃盡,暗道:“原來何旗揚在這里擺了個空城計。”秦夢瑤張開眼來,輕移玉步,來到靠牆的一個大書柜前,仔細查看。
  韓柏來到她身旁時,秦夢瑤指著最下層處道:“你看這几本書特別干淨,當然有人時常把它們拿出來又放回去的。”
  韓柏留心細看,點頭道:“是的,其它地方都積了塵,只有放這些書的地方特別干淨,來,讓我看看后面究竟有什么東西。”伸手便要將那几本書取出來。
  秦夢瑤制止道:“不要動,像何旗揚這類老江湖,門檻最精,必會動了些小手腳,只要你移動過這些書,縱使一寸不差放回去,他也會知道的。”
  韓柏嚇得連忙縮手,皺眉道:“那豈非我們永遠不知道書后面是什么?”秦夢瑤微微一笑道:“不用看也知道是和一條密的信道有關。”
  韓柏心道:“為何我在她臉前總像矮了一截,連腦筋也不靈光起來,比平時蠢了很多呢?”秦夢瑤道:“若我沒有猜錯,這條地下道應是通往附近一間較不受人注意的屋子,那他若要密外出時,便曾避開監視他的人的耳目了。”
  韓柏愈來愈弄不清楚秦夢瑤到這里來是為了什么,何旗揚顯然由道逸走了,為何她仍絲毫不緊張?秦夢瑤道:“韓兄是否想知我到這里來究竟有何目的?”書齋驀地暗黑下來,原來油蕊已盡,將兩人溶入了黑暗里。
  韓柏低聲道:“夢瑤算是我求你,你可以叫我韓柏,又或小柏,什么也行,但請勿叫我作韓兄,因為每逢你要對我不客气時,才會韓兄長韓兄短的叫著。”
  秦夢瑤見他的“正經”維持得不到一刻鐘,便故態复萌,不想和他瞎纏下去,讓步道:“那我便喚你作柏兄,滿意了嗎?”韓柏心道:“想我滿意,叫我柏郎才行。”口中道:“這好點了!”秦夢瑤忽地移到窗旁的牆壁,招手叫韓柏過去。
  韓柏來到她身旁,貪婪地呼吸著她嬌軀散發出的自然芳香,低聲道:“怎么了!”秦夢瑤轉過身來,將耳朵湊到他耳旁,輕輕道:“要何旗揚命的人來了。”
  韓柏給她如蘭气息弄得神搖魄蕩的,連骨頭也酥軟起來,待定過神來才恍然大悟道:“原來你不是來尋何旗揚晦气,反而是要來保護他的,但你怎知有人會來殺他?”秦夢瑤道:“我早先曾告訴你,何旗揚根木不是馬峻聲這類剛往江湖闖的年輕小子所能說要收買便收買到的人,但現在他的确被馬峻聲收買了,只從這點看,他便很有問題,而且以他的權位,實是最适合作奸細。”
  韓柏收攝心神,頭腦立時開始靈活起來,兩眼射出神光,今晚自遇到秦夢瑤,一直魂不守舍,到此刻方真個神識清明起來。
  秦夢瑤美目也射出訝异的神色,打量著他。
  韓柏分神留意屋外的動靜,只听了一會使知道屋外來了五個人,正奇怪對方為何還不動手,靈光一現,已得到了答案,對方定是先去制伏屋內其它人,下殺手時才不虞給人阻撓,行事也算謹慎了。
  另一邊卻在細嚼秦夢瑤說的話,何旗揚這樣為馬峻聲掩飾,分明是要害少林派,最終目的便是要損害八派的團結,這樣做只會對方夜羽有利,難道何旗揚是方夜羽的人。若是如此,到了現在,何旗揚反而成為整個計划的唯一漏洞,殺了他會使事情更复雜,因為無論是少林也好,長白也好,都可以有殺他的理由,最有可能是這賬將算到自己的頭上,那時整件事便更難解決。不由暗自佩服秦夢瑤的智能。
  韓柏向秦夢瑤點頭道:“謝謝你:否則我怕要背上這黑鍋了。”
  秦夢瑤眼中露出贊賞的神色,想不到這人不作糊涂虫時,便如此精明厲害,就在此時,心中警兆忽現,剛才他們查探過的大柜無聲無息地移動起來。
  兩人几乎同時移動,閃往另一大書柜之后,剛躲好時,一個人從大書柜后跳了出來,書柜像有對無形的手推著般又緩緩移回原處。
  韓柏和秦夢瑤擠到一塊儿,躲在另一個大書柜旁的角落里。
  秦夢瑤皺起眉頭,忍受著韓柏緊貼著她背臀的親熱依偎,心中想道:“若他借身体的接触向我無禮,我會否將他殺了呢?”想了想,結論令她自己也大吃一惊,原來竟是絕不會如此做,也不會就此不見他,最多也是冷淡一點而已。
  反而韓柏盡力將身体挪開,他生性率直,很多話表面看來是蓄意討秦夢瑤便宜,其實他只是將心里話說出來,要他立意冒犯這心中的仙子,他是絕對不敢的。
  他的心意自然瞞不過秦夢瑤,不由對他又多了點好感。
  韓柏將聲音聚成一線,送入秦夢瑤的耳內道:“外面這些人來到的時間非常准确,可見他們能完全把握到何旗揚的行蹤。”
  秦夢搖頭仰往后,后腦枕在韓柏肩上,也以內功將聲音送進韓柏耳內道:“待會動手時,你蒙著臉出去赶走那些人,記著:我叫你出去時才好出去。”
  韓柏肅容點頭。
  椅響聲音傳來,當然是何旗揚坐在案前。
  何旗揚歎了一口气,顯是想起令他心煩的事。
  這時外面傳來一長兩短的蟬鳴。
  何旗揚“啊!”了一聲,站了起來。
  韓柏伸手在秦夢瑤香肩輕輕一捏。
  秦夢瑤點頭表示會意。
  兩人都知道來的人是何旗揚的同党無疑,不過這次卻是要殺死他。
  柳搖枝原已得意地躺在谷倩蓮的身側,又起來,將刁辟情抱起,笑道:“小子請你讓張床出來,待柳某享受過后,再夾治你。”
  抱起刁辟情,往那張椅走去。
  心中的暢美,實是難以形容。
  他雖曾奸淫婦女無數,但象谷倩蓮這自幼苦修雙修術又是童陰之質的美女,他真是碰也未碰過。
  他和花解語同出一門,都是精于采補術。
  若讓他盡吸谷倩蓮的元陰中那點真
  陽,功力必可更進一層樓。
  到了他那級數,要再跨上一步,可說天大難事,所以他不擇手段也要得到谷倩蓮這夢寐以求的珍品。
  成功便在眼前怎不教他得意忘形。
  來到椅前,俯身便要將早被他封了穴道刁辟情放在椅里,异變突起。
  “篤!”一聲微響下,一枝長槍像刺穿張紙般穿過厚木造的船壁,閃電劈擊那樣標刺而來。
  柳搖枝吃虧在兩手抱著刁辟情,又剛彎低身子,加上長槍破壁前半點也沒有先兆,當他覺察時,血紅色的槍頭,已像惡龍般到了左腰眼處。
  他不愧魔師宮的高手,縱使在這等惡劣的形勢,反應仍是一等一的恰當和迅速,硬是一扭腰身,將手上刁辟情的屁股橫移過來,側撞槍旁,同時自己往后仰跌。
  縱使如此,他仍是慢了一線,大腿血肉橫飛,更被槍鋒無堅不摧的勁气撞得往另一角落飛跌開去,但已避過紅槍貫腰而過的厄運。
  背脊落地前,柳搖枝一拳向紅槍標出的牆壁遙空擊去,這時紅槍早縮了回去,只剩下一個整齊的圓洞,可見這一槍是如何准确,沒有半點偏倚,半分角度改變。
  刁辟情屁股開花死魚般掉在地上的同一時間,柳搖枝全身功力所聚的一拳,勁風剛轟在那圓洞處。
  “霍!”圓洞擴大,變成一個拳狀的洞,旁邊的木壁連裂痕也沒有一條,柳搖枝這一拳力道的凝聚,令人咋舌。
  壁外毫無動靜。
  柳搖枝猛吸一口气,背剛触地,便彈了起來。
  “砰!”一人破窗而入,手揚處,滿室槍影,舖天蓋地般向他殺來.。
  柳搖枝緊咬牙關,連兵器也來不及取,出赤手連擋五槍,到了第六槍,支持不住,悶哼一聲,往后疾退,破壁而出。
  那人當然是風行烈,也暗駭柳搖枝受了傷后仍這么厲害,外面又有人聲傳來,疾退至床邊,一手摟起喜得眼淚直流的谷倩蓮,沖開艙頂,望著靠岸那邊飛掠而去,几個起落,便消失在民房的暗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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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八面威風

  何旗揚向窗外輕叫道:“素香:你來了,唉:我上次曾囑你過了這几天才來,最少也要看看明天的形勢才……素香,是不是你來了?”躲在暗處的秦夢瑤和韓柏知道何旗揚感到有點不妥,秦夢瑤又用同樣的親姿勢,在韓柏耳邊道:“一定是方夜羽的人,否則不會用這方式,擺明是要害你。”
  韓柏眼中精芒一閃,將聲音凝入秦夢瑤耳內道:“是的:若要誣害馬峻聲,便要扮成是熟人出其不意由背后殺他的樣子,不像現在般要引他出去,他們其中一人必還攜來了方夜羽的三八右戟,那我就更是跳進長江里也洗不清那嫌疑了。”
  窗外傳來一聲女子的輕歎,道:“旗揚:不是我還有誰。”
  何旗揚道:“快進來!”外面的女子道:“我受了傷:和你說几句話便走,以后你也不會再見到我了。”
  何旗揚駭然叫道:“什么?”离地躍起,穿窗外出。
  秦韓兩人無聲無息竄了出來,分站在窗的兩側,他們均已臻特級高手的境界,不用外望,單憑耳朵便可“听”出外面整個形勢來。
  秦夢瑤從怀內掏出一條白絲巾,由窗下遞過來給韓柏。
  韓柏接過白絲巾,將下半邊面遮起來,又弄散了頭發,連眼也蓋著,在黑夜里若要認出他是誰人,即使是相熟的朋友,亦是難之又難。
  當韓柏仍陶醉在滿帶秦夢瑤体香气味的絲巾時,秦夢瑤又將劍遞了過來。
  韓柏握著古劍,心中涌起更溫暖的感覺,暗忖劍可以還給她,但這條白絲巾便宁死也不肯歸還的了。
  外面何旗揚惊叫道:“素香:你要到那里去?”女子的聲音在更遠處道:“旗揚:永別了。”
  秦夢瑤知何旗揚危險之极,同韓柏打了個出去的手勢。
  韓柏一聲不響,飛身扑出,剛好見到一道黑影由左方扑向何旗揚,手持的正是韓柏曾經擁有的三八右戟,毒蛇般向何旗揚標射而去。
  何旗揚正全神追著那正沒于牆外的白衣女子,待惊覺時,敵戟已攻至身旁六尺處,勁風迫近,遍体生寒。
  剎那間何旗揚已明白了這是怎么一回事,狂喝一聲,拔出腰間大刀,橫劈敵戟。
  “當!”一聲清響,何旗揚踉蹌跌退,功力最少和對方差了一截。
  韓柏已至,長劍悠悠閒閒挑出,正中對方戟尖。
  “叮!”那人的三八戰差點脫手飛出,駭然后退,擺開架勢,防止韓柏繼續進迫。
  “颼!颼!颼!”
  躲在暗處的其它三人躍了出來,團團圍著仗劍赤腳而立的韓柏和臉無人色的何旗揚。
  韓柏環目一掃,對方四人均像他那樣見不得光,不過蒙臉比他更徹底,只露出一對眼睛來。除了手上兵器有別外,由上至下都是一身黑色,在這暗黑的花園里,分外神而可怕。韓柏運功縮窄咽喉,將聲音變得尖亢難听,大聲道:“何總捕頭,認得他們是誰嗎?”他故意大叫大嚷,是特意在扰亂對方心神,因為他們應比他更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豈知這些人全不為所動,只是冷冷望著他,眼光由他的劍移往他的赤腳處,惊异不定,但殺气愈來愈濃。
  韓柏心中微懍,知道對方來的定不止這四個人,還有人在近處把風,足可以應付其它的不速之客,心下也不由暗服方夜羽,連對付何旗揚這樣一個小角色,也絕不掉以輕心,同時也可知他有必殺阿旗揚的決心。
  何旗揚在他背后喘息道:“那持戟的我認得,就是在酒家處和范良极風行烈一道的人,那天他便要殺我。”
  韓柏向那持戟者看去,身材果然和自己有七、八分相像,更是佩服方夜羽的安排,若何旗揚不能在斷气前告訴別人凶手是誰,他就休想不背上這黑鍋了。
  韓柏大喝道:“胡涂蛋:鳥盡弓藏,連要殺你的人是誰也不知道,難道你真想當個胡涂鬼嗎!”何旗揚渾体一震,眼中射出惊惶的神色。
  左旁的黑衣人忽地欺身而上,手中一對短棍,上划下扎,割腕刺胸,猛攻韓柏右側,招招都狠毒無比。
  其它三人立時一齊發動攻勢,右側那人手持青光閃爍的奇門剪刀兵器,一張一闔間,已剪至他的咽喉處,教人特別有難以捉摸的感覺。
  后方執刀的黑衣人和前方那扮作韓柏的持戟者亦分別躍起,飛臨頭頂之上。
  韓柏心知肚明:對方是要用三人來纏住自己,再由持戟者扑殺何旗揚,所以前后兩人必然在半空互換位置,由持戟者越過自己頭頂,攻擊身后可怜的七省總捕頭,戰術不可謂不高明。
  這些人一動手便是名家風范,不得不使人奇怪方夜羽從那里找得這些人來。
  他并不擔心自己給這三人纏著,何旗揚便會給人殺死,因為仍有秦夢瑤在后面照應,但若要秦夢瑤出手才行,自己的臉又放到那里,豪气狂涌,暴喝一聲,長劍擊出。
  在他敵人眼里,沒有人發覺他是第一次使劍的,只見劍光大盛下,竟將他和何旗揚同時里護在漫天劍影里。
  一連串“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四名黑衣蒙臉漢分由空中地下往外疾退開去,其中掌剪刀和雙棍的,肩頭和大腿分別中了一劍,雖是皮肉之傷,但鮮血涌出,形狀可怖。
  韓柏收劍而立,和何旗揚背貼著背。
  韓柏向何旗揚道:“這用戟的人比之那天你在酒家看見的人如何?”何旗揚武功不行,眼力卻是不差,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道:“這個并不是那人,差得遠了。”
  韓柏大感欣慰,正要再出劍,心中警兆一現,望往左側的牆頭,剛好見到一個灰衣人躍了下來,飄落在他左側七、八步之外,臉上的黑巾像他那樣,只是遮著眼以下的部位,看來亦是臨時扎上充充數的。
  韓柏冷冷盯緊對方。
  灰衣人身上不見任何兵器,道:“報上名來。”
  韓柏晒道:“你明知我不會告訴你,啐啐啐!這一問實是多餘之至,回去告訴方夜羽,若他肯親自來此,我或會告訴他我是誰。”
  灰衣人和那四名黑衣人同時一愕,顯是想不到韓柏開門見山便揭穿他們的來頭。
  “得!得!得!”何旗揚牙關打戰的聲音傳來,顯是心中惊惶至极點。
  至此韓柏再無疑問,何旗揚是方夜羽派在八派里的奸細,因為只有方夜羽能輕易令何旗揚身敗名裂,為天下人唾棄,生不如死,所以他現在才如此惊慌。
  灰衣人怔了怔后道:“朋友真是好眼力,說得對极了。”他來個全盤承認,反而使人生出怀疑之心。
  韓柏當然不會被他的言語迷惑,高深莫測地一笑道:“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是非常奇妙的,正因你們不知自己何處露出破綻,被我認出你們是方夜羽派來的人,所以還試圖掩飾,可笑啊可笑。”他指的妙事,自然是對方的三八右戟,只有他最清楚這戟落到了誰人的手里。以那灰衣人的老到,亦因摸不清楚韓柏的底而立時處于下風。
  這時韓柏耳里听到秦夢瑤嬌美的聲音響起道:“這人可能是南海派的高手,用言語套一套他。”
  韓柏心中一凜,南海派是八派外的一個較著名的門派,掌門好象叫席什么雄,作風頗為正派,為何會有門人做了方夜羽的走狗?灰衣人出言道:“看來你的年紀很輕,江湖上用劍用得好的年輕高手也沒有多少個,早晚會給我們查出你是誰,何須藏頭露尾,不如大大方方讓我們看看你是誰。”
  韓柏針鋒相對道:“南海派也沒多少個稱得上高手,你不會是那席什么雄吧!”灰衣人這次身体沒有震動,但眼中閃過的駭然之色,卻連小孩子也瞞不了。
  秦夢瑤的聲音再傳進他耳內道:“你這人真是,席什么雄也說得出口來!”韓相听到秦夢瑤如此破天荒的親嗔語,心怀大暢,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灰衣人更是心神大震,不知對方有何好笑。
  韓柏大喝道:“看劍!”五人閃電后退,退了六、七步后,才發覺韓柏連指頭也沒有動,只是在虛張聲勢,不禁大感气餒。
  灰衣人一跺腳,喝道:“走!”往后疾退。
  其它四名黑衣人那個不怕韓柏追來,也由不同方向迅速逸走,轉眼人走得一個不剩。
  韓柏回過頭來,望向何旗揚。
  何旗揚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絲毫不為執回一條小命而有任何欣喜。
  韓相伸手搭在這大仇家肩上,走到窗旁,學著范良极的語气道:“老何:讓我們來打個商量。”
  何旗揚惊魂未定道:“恩公是誰?”韓柏一邊思索著自己有什么甜頭是大至何旗揚無法拒絕的,隨口應道:“放心吧:我既不是八派的人,也當然不是你主子方夜羽的人,而只是一個真心助你脫難的人。”
  秦夢瑤的聲音又在他耳內響起道:“問他剛才由道偷偷走到那里去了。”
  韓柏拍了拍何旗揚肩頭,道:“在我說出可怎樣幫助你前,我要先試試你是否誠實,告訴我,你剛才到那里去了?我是說你由道走到那里去了。”
  何旗揚咬了咬牙,心想橫豎也是死,不如賭他一次,毅然道:“我去了取馬峻聲給我的東西。”
  韓柏怒道:“韓府現在臥虎藏龍,你敢公然找馬峻聲嗎?”何旗揚慌忙解釋道:“東西不在韓府,而是由馬峻聲藏在西橋底的石隙里,所以我不用到韓府去。”
  韓相大見緩和,道:“是什么東西?”何旗揚乖乖答道:“是馬峻聲默寫出來無想僧自創的“無想十法”。”
  韓柏根本不知什么是“無想十法”,不過能和無想僧同一名字,當然是厲害的武功,扮了個完全明白的姿態,道:“呵:原來是無想十法,哼:想不到你還這么有上進心。”
  何旗揚此刻已完全被韓柏的智能懾服,道:“其實是方夜羽要我迫馬峻聲交出來的。”韓柏攤大手板道:“給我!”何旗揚一言不發,從怀中掏出一迭寫滿字的紙箋,老老實實放在韓柏手里。
  韓柏眼睛一亮道,.“老兄:你有救了。”
  浪翻云抱著熟睡了的左詩,在黑暗的長街走著。
  心中感慨万千。
  到了今天,他才明白“酒神”左伯顏,為何五十不到便病逝,初時他還以為是飲酒過度,現在始知道是為了心內解不開的死結。
  怀里遭遇悲慘的美女像嬰儿般酣睡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音,抱著她,就像擁有了与左伯顏在天之靈的聯系。
  往日在怒蛟島上,洞庭湖畔,明月之下的四個酒友,上官飛老幫主和左伯顏都死了,凌戰天有了家室后,已不像從前般愛喝酒,只剩下他一人獨飲。
  腳步聲在空寂的長街回響著,愈發襯托出他心境的孤清。
  惜惜死后,他從沒有蓄意去拒絕任何愛情的發生,可是他的心境已不同了。他追求的是另一些東西,某一虛無飄渺的境界。
  月滿攔江之夜。
  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有希望找到超越了塵世,超越了名利權位,甚至超越了成敗生死的某一种玄机。
  啼聲在前方響起。
  一隊馬車隊由橫街轉了進來,緩緩馳至。
  一時間長街盡是馬蹄“的塔”和車輪磨擦地面的聲響,看來恐怕許多仍在睡夢中的人會給吵得惊醒過來,老一輩曾經歷過戰爭的,迷糊間或會以為戰事仍末結束。
  這時城門還末開,除非是有特權的人物,否則誰能出城去?浪翻云神情絲毫也不因車隊的出現而生出變化,抱著左詩,沿著道旁向馬車隊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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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卷 煙雨江南         
第一章 道左相逢
風行烈左手的手指雨點般點落谷倩蓮的粉背上,輕重不一,忽然其中兩指射出真气,分由尾閭和后枕兩穴透進她的經脈內。
  比倩蓮對風行烈熟練的解穴手法毫不訝异,因為厲若海的燎原百擊,又可細分作“五十勢”、“三十擊”和“二十針”。其中所謂“二十針”,就是一套專針對人身穴道而創的槍法,詭异莫測,細膩處若繡花之針,遠非一般江湖“打穴”的功夫可比。只是從這點便可知道厲若海對穴道的研究乃是出色當行,風行烈得他真傳,能解開柳搖枝的獨門封穴法,又何足奇怪?
  風行烈開始時雨點般的落指,只是探路,到他肯定了柳搖枝的手法乃是屬于蒙古一個叫“陰气鎖穴”的穴學流派時,心中一喜,立時發出兩股陽勁,一由督脈逆走,一由任脈順行,當兩股勁气在檀中大穴相遇時,便“爆炸”開來,產生的勁震,恰好以陽制陰,可解開柳搖枝巧妙的獨門封穴手法。
  坐在床心的谷倩蓮胸口有若被雷電擊中,“呀”一聲叫了起來,這才醒覺穴道被解開了,惊喜地扭過頭來,感激地道:“我真想看看當那白發鬼知道你由出指開始,十息之內便破解了他獨門鎖穴手法的頹喪表情。”
  坐在床緣的風行烈毫無驕色,正容道:“但假若我在十息之內解不開他的手法,便可能永遠也解不開,因為燎原心法講求‘閃寸心’之道,如火之初起,所以第一個印象和直覺最是重要,也最管用,想多心便雜亂了。”
  風行烈眼神忽地掠過一絲哀色,搖頭苦笑道:“這些都是我師傅對我的教誨,當時大多當作耳邊風,現在才知每一句都是金石良言。”
  比倩蓮含羞地伸手按在風行烈的手背上,垂頭道:“行列你怎會知道我被那白發鬼……那白發鬼那樣……”
  傍這嬌美大膽的少女那暖溫溫的纖手按著手背,又親切地喚自己作行烈,擺明一副以身相許,報答君恩的格局,風行烈真不知如何應付才好,惟苦笑道:“谷小姐:你對風某不是認真的吧:我……”
  比倩蓮截斷他嗔道:“你還未答我的問題?”
  風行烈無奈答道:“因為我一直跟著你,怕你有危險。”
  比倩蓮臉上掠過動人心魄的惊喜,盯著風行烈道:“真的嗎?我都說你表面看來雖像個大凶神,其實里面那顆心是好得多了。”
  風行烈為之气結,反攻道:“我當然及不上谷小姐,無論說謊或說真,神態都是那么自然誠懇,教人明知是假的也忍不住要相信。”
  比倩蓮開心鼓掌道:“說得真好!但跟著的下一句便是‘明明人家說的是真話,也被人當作是假話’,是嗎?風少俠!”
  風行烈雖非舌燦蓮花的雄辯之士,但辭鋒上亦絕非弱者,可是每次和谷倩蓮斗起口來,總要一敗涂地,由此可見谷倩蓮慧心的玲瓏剔透。
  風行烈失笑道:“但你教人怎樣分辨你那時是真?何時是假呢?”
  比倩蓮悄悄抽回按在風行烈手背上的玉手,淡淡道:“我的說話只有兩种,一种是假,一种是真,只要你像剛才所說的既相信了我的假話,又把真話當回是真的,那么不是全部也是真的了嗎?”
  沒有了身体的接触,風行烈自然了點,看了這大膽多情的美女一眼,閃過异的神色,正容道:“你這几句話确有點歪理,發人深省的歪理。”心中想到的卻是:明知冰云在騙他,他還是至死不渝地相信冰云所說過的任何一句話,并且希望這些謊話永不被揭穿。
  比倩蓮的眼光穿過房窗,落在客棧外的暗夜里,擔心地道:“方夜羽勢力膨漲得這么厲害,也不知會否找到這里來,不若我們立即就走,只要回到雙修府,万事都有烈震北照應著。”當她說到烈震北的名字時,語气中透出無比的信心。
  風行烈搖頭道:“我的功力總算暫時回复了過來,只要不是像那晚的拚力苦戰,當可撐得住任何埸面。”頓了頓道:“我反而有點擔心范良极和韓柏,方夜羽既動手對付我,自然亦不會放過他兩人,所以……”有點艱難地續道:“所以我想回去看看他們。”
  比倩蓮垂下頭,兩眼一紅道:“你走吧!我知你是怕隨我回雙修府去。”
  風行烈歎了一口气,苦笑道:“想歸想,事實上我怎會留下你一人在此。現在雙修府大禍迫在眉睫,只因著先師和貴府的關系,我風行烈便不能坐視不理,何況還有對我恩深義重的谷大小姐牽涉在內。”
  比倩蓮化悲為喜,伸出一對玉手,一把抓起風行烈的右手,拉著他眉開眼笑地道:“早說過你是好人的了。”
  風行烈要把手抽回又不是,不抽回又不是,皺眉道:“谷姑娘……”
  比倩蓮甜甜一笑道:“不要那么吝嗇,你抱我,我抱你,走來走去還不是那樣子過了,抓抓手又有什么大不了?”她和范良极一樣,任何事都自有一番道理。
  風行烈啼笑皆非,但不知是否習慣了和谷倩蓮“親熱”,已沒有了先前的尷尬不安。眼前這美女乃靳冰云之外,唯一与自己如此親近的女性。和她在一起時,自己因冰云离去而騰空出來的寂寞天地,總是熱熱鬧鬧地充滿了生气,這是否說她可以代替靳冰云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呢?
  在初知靳冰云的失蹤乃是与龐斑有關時,他曾熱切地盼望再會冰云,將她從龐斑的魔爪里拯救出來。但時間愈久,便愈不想再見到她,愈怕見到她,因為恐懼自己受不了那殘酷的事實就是靳冰云對他的愛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這种心態使他變得自暴自棄,無可戀棧,但是厲若海的死,卻將他的雄心壯志喚了回來,亦使他更不想臉對真相。
  比倩蓮柔聲道:“不要想那么多吧!看你想也想得痴了。”
  風行烈猛然覺醒,收攝心神,沉吟道:“方夜羽今趟攻打雙修府,若龐斑不出手,不知尚有什么厲害人物?”
  比倩蓮愕然道:“你怎知龐斑不會出手?”
  風行烈嘿然道:“若龐斑真的出手,除了浪翻云外誰架得他住,方夜羽邀魅影劍派聯手豈非多此一舉?”
  比倩蓮贊賞地瞅了他一眼道:“人們都說女人大事糊涂,小事精明,男人剛好相反,我和你便是這兩類人,嘻!”
  風行烈暗忖道:“話倒說得不錯,否則怎會在說著正事時,偏要將話題扯到這方面去?”
  比倩蓮道:“讓我告訴你一個雙修府的大秘密,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喲!”
  風行烈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覺,就像昔日夜半無人和靳冰云私房密語的情景再次重現眼前,只不過谷倩蓮取代了靳冰云吧了。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微微一笑道:“將來我若將這秘密告訴別人時,也會請他別告訴任何人,所以若真是貴府的秘密,最好誰也不要說。”
  比倩蓮絲毫不以為忤,放開了他被囚禁了的手,橫他一眼道:“不用嚇唬我,我知道你不是口沒遮攔的人,所以偏要告訴你,你想不听也不行。”
  風行烈趁机站了起來,移步坐到一角的椅子里,望向坐在床上脈脈含情看著他的谷倩蓮,無奈地攤手道:“谷小姐請說吧!風某洗耳恭听。”
  比蓮嗔道:“怎可以隔開這么遠來說秘密,給人听去了怎么辦呢?”
  風行烈待要說話,忽地雙眉一揚,露出全柙靜听的神情。
  比倩蓮心中凜然,難道方夜羽的人這么快便追上來了?
         ※        ※         ※
  何旗揚心中稍定,疑問立生,望著韓柏道:“恩公究竟是誰?”
  韓柏知道天色一明,自己臉上這塊帶著秦夢瑤体香的絲巾,將完全失去了遮蔽的作用,索性扯下來道:“自然是你的老朋友!”
  他的聲音既回复正常,何旗揚立時認了他出來,嚇得全身一顫,踉蹌跌退,直至背脊撞上窗台才停下來,他畢竟是在江湖打滾了數十年的人,自然要占在這可退可逃的位置上。
  韓柏當然一點也不怕他逃進有秦夢瑤芳駕把守的房內去,反故作大方地退后了兩步,以表示全無惡意,搖手道:“我要殺你真是易如反掌,所以你應該相信我是絕無惡意的,況且我對八派聯盟和方夜羽兩方面的人都全無好感,所以只有我才能幫助你。”只是這几句話,便可看出与魔种元神給合后的韓柏,處事又再老到了几分。
  何揚眼中閃著疑惑的神色道:“那當日在酒樓上時,為何你又要非殺我不可,何某和閣下究竟有何深仇?”
  韓柏心想這道理豈是一時三刻說得清楚,含混地道:“因為那時你仍在為馬峻聲賣力,現在形勢逆轉,所以只要你肯照著我的話去做,我定會助你逃之夭夭,繼續三妻四妾金銀滿屋地逍遙快活去。”
  這個解釋豈能令這老江湖滿意,但最后兩句卻有莫大的吸引力,何旗揚沉聲道:“你若要我出臉頂證馬峻聲,我情愿被你殺死!”
  韓柏大笑道:“我會這樣不通情理嗎?只要你寫下一個簡單的聲明,再畫押蓋章,我可拿著這證据,教馬峻聲無辭以對。”想想也好笑,當日在牢內是何旗揚迫他畫押認罪,今天風水輪流轉,卻是他反迫何旗揚畫押,世事之奇,真是想地想不到的玄妙。
  何旗揚道:“但我怎知你不是誘我寫下聲明后,再把我干掉?”
  他這話的确是合情合理,因為殺他容易,而要將他秘密救走,則是危險之极的事。對方又不是和他有什么交情,為何舍易取難?
  韓柏搔頭道:“假若你不相信我,我也沒有什么方法,不過你橫豎左也是死,右也是死,為何不搏一搏,看看我是否守諾的人。”心中奇怪為何直到這刻,秦夢瑤仍未傳聲過來加以指點,難道她故意試試自己的本領,看看自己有什么可治得何旗揚貼貼服服的法寶?
  何旗揚默思半晌,斷然道:“你的武功雖可晉入第一流高手之列,仍只是一個人的力最,能否護我逃走尚是問題,教我要賭一舖也沒有信心……”
  韓柏截斷他哂道:“說到底你也不過是想我保證你可以逃得掉,這個容易得很,只要我將伙伴喚出來,你不但會相信我有能力將你送离險境,還可令你絕不怀疑我的承諾。”
  何旗揚愕然道:“你的伙伴?”
  韓柏心想此時不拖秦夢瑤下水,更待何時,得意地道:“是的!我的伙伴!”接著向著大窗一揖道:“秦小姐請現身相見。”
  何旗揚自然而然地轉身往內望去,一看下猛地全身劇震。
  韓柏暗叫不妙時,何旗揚整個人倒后飛起,直向他壓過來。
         ※        ※         ※
  長長的馬車隊,緩緩向著浪翻云馳至。
  浪翻云柙悄落漠,低頭看了看熟睡如嬰孩的左詩,眼光溜過她秀美的輪廓,歎了一口气,轉進右方一條橫巷去,速度絲毫沒有改變。
  馬蹄聲和車輪磨擦地面的響聲填滿了黑漆的長街,車隊馳至。
  這時浪翻云抱著左詩,深進巷內足有百步之遙。
  四名策馬開路的大漢,首先經過巷口,接著是兩輛華麗的馬車,到第三輛時,駕車的赫然是龐斑的黑白二仆。
  浪翻云神態依然,緩緩而行。
  黑白二仆比之先前的騎者和駕車人,功力自是高明得多,自然而然生出警覺,往巷內望進去。
  兩人猛然大震時,馬車的移動,已把他們帶到了不能直看進巷內的位置。
  “嘶……”
  馬車戛然剎止,就像有只無形的巨手,從后拖拉著馬車,分作三排的六匹健馬,無論如何奮力前沖,狂嘶猛叫,仍不能拉得馬車再前進分毫,情景怪异莫名。
  快走至小巷另一端出口的浪翻云,像是完全不知道身后這一端巷口發生了什么事,繼續遠去。
  停下來的華麗馬車那低垂的窗帘于此時無風自動,揭了開來。
  以一种不尋常的緩慢速度掀起。
  在帘角揚起那剎那的同時,遠在百多步外另一出口的浪翻云,竟像能生出感應般,轉右而去。恰好是窗帘揭往的方向。
  而更使人震駭莫名,難以置信的是浪翻云的速度与窗帘掀起的速度完全一致,那就是說,當車內人透過窗看出去時,那窗帘就像“揭”了個浪翻云出來。使人有种玄之又玄的怪异感覺。
  當窗帘揭起至一半時,一道比電光更凌厲的眼芒,穿窗而出,直追而去,落在浪翻云身上,絲毫不受小巷里的暗黑所影響。
  窗帘揭盡。
  浪翻云沒有分秒之差地消失在視線不及的巷外。
  車內的龐斑失笑搖頭,無限滿足地收回目光。
  窗帘以正常的速度落了下來,將外面的世界隔斷了。
  蹄聲再響起,六匹健馬恢复了前進的能力,繼續拖著馬車往遠馳了一段距离的兩輛馬車追去。
  坐在車內龐斑之旁的花解語色變道:“那是何人?”
  龐斑淡淡道:“浪翻云!”
  花解語駭然一惊,不能置信地道:“龐老你從未見過浪翻云,為何一眼便把他認了出來?”
  龐斑從容一笑道:“你若去問一問浪翻云,他也必然知道在這馬車內坐著這一個位置的是我龐斑,彼此不用看也知道。”
  這時在前駕車的白仆沉聲道:“花護法,那的确是浪翻云!”
  花解語現出震駭的神色,道:“龐老真使我大開眼界。”
  龐斑哂道:“那有何稀奇!我師蒙赤行藉之成王成圣的《藏密智能書》就有提及這种敵我間的‘鎖魂’境界,當我們的車隊轉入這條長街后,我們便同時察覺到對方的存在,也交上了手,唉!可惜!”
  龐斑惋惜地道:“可惜浪翻云為了怀中女子,放過了立時向我挑戰的机會。”
  這時車隊來到南城門處。
  城門不待叫喚,早被守城兵推得緩緩敞開。
  花解語再次色變道:“浪翻云來了這里,龐老你還要离去嗎?赤老大恐怕不是他的對手。除非青藏四密和北藏的紅日法王肯出手助他。”
  龐斑淡淡道:“浪翻云只是路過這里,被羽不會蠢得去惹他吧!”
  馬車隊開往城外,踏上官道。
  花解語垂著頭,不想讓龐斑看到她俏臉上掩不住的情緒變動。
  龐斑微微一笑道:“解語!你知否為何我會邀你共乘一車?”
  花解語低聲道:“解語對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因為這尚是我笫一趟坐進龐老你車里。”
  龐斑道:“道理很簡單,因為我不想你半途溜回去。”
  花解語一震下望向龐斑充滿了男性魅力,既英偉又冷酷的瞼容,嬌柔地道:“解語既答應了龐老,怎還會改變呢?”
  龐斑歎道:“解語你動了真情,已一發不可收拾,剛才找的借口,不是想回去嗎?”
  花解語默然垂首。
  馬車隊消失在城外官道彎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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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青藏四密

  當韓柏嚇退了那五名方夜羽的手下時,秦夢瑤暗叫不好,由房門溜往外廳,再由窗戶穿出,向著那可能与南海派有關,身份高于其它人的蒙臉中年人追去。
  假若她能證實這人是南海派的人,甚至真個就是該派的掌門人“錦衣夜行”席慕雄,她或者能多了解點方夜羽那無孔不入的情報手段,對八派在和方夜羽愈來愈趨向白熱化和表面化的斗爭里,更多些許把握。
  除了這個原因外,就是這五人無論如何不濟,也不致于會被韓柏嚇走,尤其是在暗處明顯地還有埋伏支持的同党時,他們如會落荒而逃,就更沒有道理了。
  所以她一定要弄清楚眼前是否有更迫切的危險,設法由被動轉回主動。
  這些念頭閃電般掠過她平靜無波的芳心時,秦夢瑤早掠過了十多座房舍,追到那蒙臉人背后五十步處。
  就在這時。她至靜至极的禪心警兆乍現。
  秦夢瑤停下,靜立屋脊上。
  要知她正全力展開身法,就算要停下來,也必須逐漸減速,像這樣說停就停,由至動化作至靜,實是有違常理,那种极端的對比,在視覺和心理上都予人震撼性的效果。
  這時在黯淡的月色里,東南西北四方緩緩升起四個高矮不一,身穿素黃僧袍的喇嘛僧,而那被秦夢瑤跟蹤的蒙臉男子則乘机逸進暗黑里去。
  秦夢瑤微微一笑道:“方夜羽也算大臉子,竟能把四位前輩從青藏高原上的大密寺邀來中原,還為他出力。”
  立于東位的喇嘛滿臉皺紋,年紀以他最長,身形亦以他最是雄偉,神態卻最是閒适自得,悠悠道:“太陽密尊者哈赤知閒見過夢瑤小姐,若小姐以為單憑方夜羽的臉子,便可請得動我們,那就大錯特錯了。”
  西位的喇嘛身裁雖最矮,但卻絲毫沒有給人“小”的感覺,因為他体形長得极為均勻,而且看上去非常年青,嫩滑的肌膚像剛發育的少男,容顏俊俏,若非剃光了頭,又穿上喇嘛僧服,确是個翩翩俗世佳公子。這時他手挽佛珠,一粒一粒數著,口中低念經文。
  他欣然一笑,停了念經,接著哈赤知閒道:“本座少陰密尊者容白正雅,今次我們不遠千里而來,為的只是兩件事,其它一切都沒有興趣去管,請夢瑤小姐明察。”他看上去既年肯又文秀,偏是神態穩重而气勢渾厚,語調老气橫秋,与他的外觀恰成相反的對比。
  不待秦夢瑤說話,南方那瘦硬如鐵,千托鐵缽,一臉凄苦的中年喇嘛一聲長歎道:“若能留在青藏,閉關潛修,自是最美,可惜我們不得不來此找尋鷹緣活佛,取回他攜走之物。何況夢瑤小姐今次踏足塵世,擺明不將大密宗三百年前的警誓放在心上,我們那能坐視不理?”
  餘下尚未說話的喇嘛柔聲道:“剛才說話的是少陽密尊者苦別行,本法座則是太陰密尊者宁爾芝蘭,看在夢瑤小姐身上無劍,我們也不會厚顏撿便宜,只要小姐在這里留上一炷香的時間,我們掉頭便走。”
  若說那少陰密尊者是俊俏,這看去同樣年青的宁爾芝蘭只可以“嬌美”來形容,甚至會使人怀疑他是女儿之身,究竟是男是女,實是扑溯迷离。
  秦夢瑤煞那間閃過無數念頭,但都給她一一拋開,最后只剩下較迫切的兩個問題,就是何旗揚和韓柏的安危,不由暗歎一口气。
  方夜羽使這四人將自己困在此地,自然是要去對付何旗揚和韓柏,而這四人的确有將自己留在此地的力量。
  在中原里,可能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青藏四密的底細,因為這牽涉到武林兩大圣地,慈航靜齋和念禪宗与南北兩藏几個最大教派持續了數百年激烈但秘而不宣的斗爭。
  兩大圣地之所以長期禁止門人在江湖上走動,亦是与此有關。
  假設自己敗了,亦等于慈航靜齋和念禪宗終于在這場牽涉到宗教信仰和禪法的中藏斗爭中,垮了下來。
  這四密尊者說話看似客客气气,其實無一句說話不暗合攻心之道,只要能破坏秦夢瑤的劍心通明,他們便立于不敗之地。
  秦夢瑤那會不知道,饒是如此,當她想起可能陷入了凶險絕地的韓柏時,芳心仍掠過一絲焦慮。這使她知道韓柏在她的芳心里,有著一定的位置。也使她知道單憑將對韓拍的憂慮強壓下去,只是下乘之策,她定要另尋他法,否則今夜將有敗無胜。
  那女子般嬌柔的宁爾芝蘭訝然道:“夢瑤小姐竟在明知貴友韓柏性命危如卵的當儿,仍不急于突圍,确教我等參詳不透。”
  這人每一句話,都在提醒著秦夢瑤:韓柏正身陷危机,這固是針對著秦夢瑤以“靜守”為主的靜齋心法,但更深一層的意義,就是他認為秦夢瑤對韓柏已有情意,只憑這點,便可對秦夢瑤构成另一种困扰。
  看來是四密之首的哈赤知閒徐徐道:“我們四人的年紀加起來,超過了四百歲,對人世的斗爭仇殺,早全無興趣,只是基于當年成為尊者時在大日如來前立下的護法宏誓,不得不与小姐對陣于此。假若小姐能解劍歸隱,立誓永不重入江湖,我們解決鷹緣活佛之事后,亦立刻回藏,小姐還請三思。”
  其它三人都手結法印,念頌藏經。
  秦夢瑤哂然一笑,雖沒有正面作答,四僧都知她斷然拒絕了這建議。
  苦別行道:“可惜之至!可惜之至!”
  容白正雅低歎道:“夢瑤小姐是否打算硬闖突圍?”
  秦夢瑤淡然道:“夢瑤有一個預感。就是無論韓柏遇到多么大的凶險,最后他必能安然渡過,四位尊者是否相信?”
  四僧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心中都在暗感秦夢瑤的反擊利害之极。
  對秦夢瑤這几句話,只有相信或不相信。
  若是相信的話,自不能再以韓柏的安危對她造成壓力:不相信的話,而假設异日韓柏果然逃得性命,便顯示出四人的心靈修養及不上秦夢瑤,這對他們這些一生以精神修練為主的人來說,才是致命的打擊。
  最有效的方法,莫如立即殺死秦夢瑤,那便一了百了。
  忽然間,四僧心中齊涌殺机。
  秦夢瑤立時感應到由四方涌過來的殺气,不惊反喜:原來無論是靜齋心法,又或禪宗的禪功,都是不講殺戮,以“靜”“守”“虛”“無”為主,先前四僧一直采取靜守的戰略,就是針對秦夢瑤不得不突圍的形勢所采取以靜制動的戰術,假設她急于脫身,便大違“靜守虛無”,正好墮進敵人精心布下的陷阱去。
  現在四僧起了殺念,雖沒有任何實質行動,但在精神上已是反守為攻,自亂策略。
  秦夢瑤當然不肯放過這种稍縱即逝的微妙情勢,微微一笑道:“夢瑤失陪了!”作勢欲去。
  她只是腰肢挺直了點,一對纖手略為提起,膝前挫腿微彎,但不知如何,竟給人一种即要騰升掠去的感覺。而更怪异的是她依然是靜守原地,一寸也沒有移動過。
  四僧受她牽引,一齊擺開架勢。哈赤知閒和苦別行,雙手伸開,連著寬大的喇嘛袍,蝙蝠般張開來;容白正雅和宁爾芝蘭則雙手環抱胸前,頭前伸,像兩條盤成一餅的毒蛇,蓄勢扑擊。
  姿勢雖异,心中的震撼卻是彼此如一。
  罷才秦夢瑤初追來時,他們本打算給秦夢瑤先來個下馬之威,豈知秦夢瑤不但覺察到他們的存在,還借由极動化成极靜那玄妙的變換,無形地化解了他們的攻勢,迫他們現身出來。現在她又藉著這包含了至動至靜,似動實靜的奇妙姿勢,主動地控制了戰局,使他們攻也不是,守也不是。
  由此可見這慈航靜齋三百年來首次踏入江湖仙子般的美女,成就已到了超凡入的境界。
         ※        ※         ※
  風行烈移到床緣,向谷倩蓮低聲道:“隨我來!”
  比倩蓮一把抓著他衣袖,嬌聲道:“抱我!”
  風行烈皺眉道:“不要胡鬧,來的可能足方夜羽的人。”
  比倩蓮一惊松手,風行烈乘机脫身,穿窗而出,谷倩蓮慌忙飄身而起,追在后面。
  來到窗外,風行烈大鳥般騰空而起,先落在一棵樹的橫干處,再掠往客棧旁一所民房之上。
  比倩蓮來到他身旁,問道:“敵人在那里?”
  風行烈凝神細听,忽有所覺地道:“隨我來!”
  比倩蓮隨著他閃高伏低,望西南而去,兩人展開身法,迅若飛鳥,不一會前面的民房上人影一閃,又失去影蹤。
  風行烈微微一笑,向谷情蓮舉手打個招呼,躍落一條窄巷去,奔了十多步,切入另一道較寬的街道,那黑影又再在前方出現。
  這時連谷倩蓮也不由不佩服風行烈的追蹤術,确是非常高明。
  風行烈將谷倩蓮一拉,避進道旁的暗黑處,才藏好身形,那人迅速回頭一望,又繼續往前掠去。
  比倩蓮慌忙下擠進了風行烈怀里去,駭然道:“好險!”
  風行烈輕聲道:“若這類小角色也能察覺到我在追蹤他,我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比倩蓮默然無語。
  風行烈奇怪谷倩蓮為何忽然像啞了般,低頭望去,谷倩蓮美目緊閉、滿臉紅暈,這才醒覺和這嬌俏的少女實在太親熱了,也不由心神湯漾。
  比倩蓮惊醒過來,仰臉道:“為何還不追去?”
  風行烈收攝心神,哂道:“賊巢已到,何需再浪費腳力。”
  比倩蓮也是江湖門檻非常精到的人,只是有風行烈在,女性的本能使她不自覺地倚賴著對方,聞言低聲道:“是否發現了對方把風的人?”她這一問絕非無的放矢,江湖上一個慣常的技倆,就是故意到了目的地而過門不入,讓把風的人看看有沒有人在跟蹤,這方法非常有效,除非遇上像風行烈這樣的高手,能先一步發覺對方負責監視的人。
  風行烈微一點頭,低呼道:“回來了!”
  丙然那夜行人從對面的一所民房躍下,巷尾一道圍牆的后門張了開來,那人閃身入內。
  風行烈道:“看來不像是方夜羽的人,是否仍要追查下去?”
  比倩蓮道:“這樣鬼鬼祟祟,那會有什么好人,橫豎我們閒著沒事,看看他們干些什么也好。”
  風行烈沉吟片晌,道:“好!隨我來。”貼牆上掠,伸手攀著檐頂,借力輕若狸貓般翻上屋頂,動作若行云流水,非常好看。最難得是原地直上,不虞給人發覺。
  比倩蓮心中暗贊,暗忖自己輕功雖然不錯,比之風行烈,仍是有一段距离,幸好自己另有法寶,取出當日藉之救風行烈逃命的索鉤,射上屋檐挂好,借力躍了上去,來到風行烈身旁。
  風行烈點頭道:“這只索鉤制作巧妙,鉤身黏上軟棉,鉤上東西時全無聲息,是否你自己設計的?”
  比倩蓮欣喜里帶著微微的怨懟,道:“我做的事里,終有一件得到了你的贊賞。”
  風行烈想不到這樣一句話也能令谷倩蓮如此快樂,微微一笑,也不打話,往前掠去,過了兩所民房后,躍進其中一家的后園里。
  比倩蓮落到他身旁,奇道:“那人并不是進了這一家呀!”
  風行烈指著設在小后花園一角的石凳石台道:“看!有這么好的地方,怎可不進來歇歇腳,欣賞一下日出前的夜景。”大搖大擺走了過去,坐在其中一張石凳上。
  比倩蓮秋波流轉,輕移玉步,坐到他身旁另一張石凳上,手肘枕在石台面,手托著下巴,望住天上的月亮道:“不知月亮里是否真的住著個美麗的女神仙?”
  風行烈失笑道:“你好象忘了到這里是要听故事的呀!”
  比倩蓮一呆道:“听故事?”
  風行烈將大手按在她的背心處,微笑道:“是的!听一個事先全不知道內情的故事。”
  比倩蓮嚇了一跳,正想著為何風行烈忽地來個大轉變,對自己動手動腳起來,一股淳和的真气,由風行烈的手心處輸進她督脈內。
  四周本半藏在黑暗里的景物光亮清晰起來,听覺的世界亦丰富起來,多了很多先前沒有察覺的細音。
  風行烈的聲音在她耳旁低聲道:“將精神集中往西南方。”
  比倩蓮才知道風行烈是以內功助自己去竊听那夜行人的動靜,大感刺激好玩,收攝心神,凝神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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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戰人妖

  仰跌過來的何旗揚手腳軟垂無力。顯是完全失去了知覺,韓柏明知這是接不得的燙手熱山芋,但又豈可任由他跌實地上?
  韓柏大喝一聲劍收背后,單掌上托,一股柔勁,迎向何旗揚。
  眼前一花,何旗揚由仰跌過來,變成橫拋開去,一只纖長白皙的手掌悠悠拍至,看去緩慢之极,但卻有令人怎樣也躲不開的感覺,完全封死了所有進退閃避之路。
  韓柏心頭雛受,狂喝一聲,無奈下順勢左掌迎了上去。
  “蓬!”气勁以兩掌交接處為中心,疾旋開去,一時樹葉紛落,滿園塵土飛揚。
  韓柏鮮血狂噴,往后跌追,到站穩時,足足退了十多步。
  “砰!”何旗揚跌實在地上,動也不動一下.看來凶多吉少。
  韓柏壓下第一口要噴出來的鮮血.勉力站著,駭然定神望去。
  月照下。一個眉清目秀.身穿黃衣,有著說不出風流瀟洒,帶著無比詭异陰柔之气的高僧男子.負手而立,那對只應長在美麗女子臉上的修長鳳目.冷冷地看著自己。
  韓柏暗暗心惊,剛才自己与他對掌,接實時,剎那間對方吐過來連續七重惊人的气動,自己連擋了六重后,到最后一重時,終給對方破入体內,受了不輕的內傷,這樣一招便負了傷。在他与魔种結合后,真是從未有過的事,可恨自己适才還八面威風,現在卻變成了落水之犬,也不知是否應了過分得意而來的報應。
  那人不言不語,上下打量著惊魂未定的韓柏。
  韓柏深吸一口气道:“里赤媚!”里赤媚微微一笑道:“你能擋我一掌,加以看在解語臉上,今晚我可給韓兄一個痛快。”
  韓柏沉聲道:“你把夢瑤怎樣了?”
  里赤媚臉容回复冰冷道:“我本可以騙韓兄巳把她擒下了又或殺了,那樣你必會急怒攻心,殺你更是易如反掌,但若我那樣做了,韓兄做了鬼也不會甘心,是嗎?”
  韓柏听到秦夢瑤仍未落入敵手,心神略定,腦筋立時靈活起來,眼光掃過何旗揚伏身處,沉聲道:“他死了嗎?”
  里赤媚道:“鳥盡杯藏,還要他留在世上干嗎?”語調冷漠,像說著与他毫不相干,又是天經地義的事。
  韓柏涌起狂怒,這里赤媚外貌之秀美,尤胜女子,聲音悅耳動听,但手段和心腸之毒辣,連殺人如麻的惡魔也有所不及。
  里赤媚似乎十分享受韓柏的震怒,眼中閃過欣悅的光芒,淡淡道:“韓兄雖身著魔种,經驗仍是嫩了一點,所以當我下令我的人詐作不敵逃去時,韓兄便信以為真,以致一子錯,滿盤皆落索。真是好笑之极!”韓柏無論在心理、气勢和實質的戰斗里,都感到自己處在前所未有的劣勢里,一時間無辭以對。
  里赤媚輕輕一歎道:“解語也因心有礙,不知我一直跟在她背后,但我亦完成了對她的承諾,直至你們分開后,才動手對付韓兄。解語啊:對你的里大哥也應無話可說吧!”韓柏這才知道里赤媚真的如此疼愛花解語,另一方面也是心中駭然,給這人一直躡在身后,他和秦夢瑤仍然不知,只是這點,可知此人的武功,确与龐斑相差不遠,自己如何是他敵手?想到這里,默連玄功。內察傷勢,看看可有轉机。
  里赤媚眼神一轉,變得凌厲如刀劍,臉上掠過訝与的神色,道:“种魔大法,果是名不虛傳,被我“凝陰真气”侵入髒腑后,仍能支持這么久,且勢不衰、气不竭,看來我要對你作出新的估計了。”
  韓柏頹然再退一步,用秦夢瑤的劍柱地立著,心中有喜無惊。
  原來剛和里赤媚對掌后,确是全身真气渙散,五髒六腑痛若刀刮.完全失去了還擊的能力,但不旋踵真气重新在丹田內結聚,當他運功內視時,体內的真气像有靈性般迅速竄往大小經脈,傷勢立時好了一大半,這刻的軟弱姿態,是靈机一触下裝出來的。
  里赤媚嘴角露出一絲詭异的笑意,一閃,迫至韓柏身前二處,身法之過快,鬼魅也不外如是。
  韓柏連提劍亦來不及.幸好他上承赤尊信的變幻之道,危急下一腳踢在劍尖處,不往后追,反往橫移。
  本應被他踢得往上揚起,割向里赤媚下陰的劍,竟紋風不動,原來里赤媚的腳像有眼般,和韓柏一齊踢在劍尖上,將劍夾緊在兩只腳尖之間。
  同一時間,里赤媚雙掌穿花蝴蝶般揚起,交互穿飛,到分開來時,一掌拍向韓柏臉門,另一掌拍向韓柏前胸,招式使美至無可比擬的地步。
  韓柏机靈万分。當里赤媚腳尖踢上劍尖時,立時縮腳抽劍,但里赤媚聲掌又至,無奈下松開握劍的手。收在胸前,另一掌反拍對方攻往臉門的一掌,空有劍而不能用。
  “蓬:蓬!”四掌接實。
  韓柏感覺對方掌力陰柔之极,不但化去了自己剛猛的內勁,還緊素將自己雙掌吸著不放,偏是自己的身体卻是往橫移開的勢子,那情景确是怪异尷尬無倫。
  里赤媚一聲長笑,上身前俯,雙掌依然吸著韓柏不放,一抽腰,肩頭硬撞在韓柏肩處,這時雙掌勁道才吐實。
  兩股陰勁由敵掌透手心而入,肩撞處是另一股狂猛無比的臣力,韓柏危急下真气回守身內,慘哼一聲,斷線風箏般橫跌開去,先前壓下了的第二口鮮血,喉嚨一甜下,總噴了出來。
  “蓬!”“當!”韓柏身子和秦夢瑤的劍几乎同時掉在地上,可見這几下交手的惊人高速。
  韓柏這次學乖了,就在空中被震跌的時間立即連轉魔种予他的奇异真气,一触地便彈了起來,准備應付里赤媚另一輪的可怕攻勢。
  里赤媚沒有追來,負手悠閒地看著他,仰天一笑道:“你以為我不知你的功力已恢复了大半嗎?你想扮可怜相來騙我,我便讓你反吃騙人的苦果。”
  韓柏臉容扭曲,嘴角溢血,形狀可怖.心中的沮喪是不用說的了,這里赤媚無請在那一方面,也處處壓著自己,教自巳一籌莫展,這樣下去,自己不像耗子般給他這只惡貓弄死才怪。
  他雖有再戰之力,但早泛起難以力敵的感覺,這才是真正致命之傷。不過有一點奇怪的地方,是為何對方不乘胜追擊,取自己的命,這點可能是自己能否逃生的一個關鍵。想到這里,燃起希望,腦筋活動起來。
  里赤媚淡淡一笑,從容道:“看在你能連擋我兩輪攻勢,我便讓你像個男子漢般自盡而死吧:”韓柏中一動,哂道:“你絕非殺人會手軟的那种人,為何如此优待我韓柏。”
  里赤媚苦笑搖首道:“我不但非是那种人.還剛好相反,只有在殺人時,才特別起勁。”頓了一頓,喟然道:“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解語,除了別無他法下,否則我不想解請愛上了的男人,是畢命于我手里。”
  這的人諸气溫和多了,像對著知己娓娓深談,韓柏卻看穿了他是決意殺死自己,才不怕透露出內心的感受。
  他也知道里赤媚并不怕他拖延時間,運功療傷。因為即使他功力全复,依然是打不過里赤媚,連逃走也辦不到,可是他卻不能就此放棄拖延的机會,問道:“你是否暗地里深愛著解語的呢?”
  里赤媚微微一笑,出奇地柔聲道:“也難怪你有此誤會……”仰首望向天上的明月,沉吟道:“我乃家中獨子,而解語則是我奶娘之女,我比她年長了十歲,自少疼她和保護她。不肯讓她受到任何委屈和傷害,我們的兄妹之情便在童年時這樣毫無机心的狀況下培養出來,每次見到她時,早逝去了的年,就像重新活在眼前。”
  雖明知對方不會放過自己,韓柏對里赤媚的好感卻增多了,也明白到里亦媚今夜如此多感触,是因花解語違命不殺自己,又要隨魔師北返,以致感触傷情。
  里赤媚淡淡道:“好了:韓兄請告欣我,是你自己動手還是要由我動手,若我再出手,不會像先前般客气了。”
  韓柏早領教過他鬼魅般迅速的身法,后迫三步,擺開架式。
  里赤媚注視著他后退的勢子,冷冷一笑,道:“你退后時气不凝神不聚,顯是奮意迷走,難道你自信可胜過我的“魅變術”嗎?”
  韓柏見他如此自負,再退三步,仰天大笑道:“本來是沒有信心的,但現在卻有了。”身形往后疾退。
  里赤媚微微哂笑,身体搖了一搖,追在韓柏身后,迅速拉近兩人間的距离,他人雖自負,但從不輕敵。
  韓柏狂喝一聲,后追之勢加速,瞬息間背都撞上了何旗揚后園的圍牆。
  里赤媚暗忖小子在我死,縱使他可破壁而出,身形必會滯了一滯,只是這些微的遲緩,自己便可赶上他,再以雷霆手段將他擊殺,猛提一口真气,閃電般向韓柏射去。
  “砰!”碎石飛濺下,韓柏破壁而去。
  里赤媚一聲長笑,毫不忌憚地穿過破洞,落到牆外的街道上,四顧卻無人蹤。
  后方風聲輕晌。
  里赤媚呆了一呆,為何韓柏又跨牆回到了園內?念頭一轉,扭身穿洞而入,還未重回園內,已見韓柏躍入園里,來到早先棄劍之處,后腳踝一撞,那把劍离地而起,直往他刺來。里赤媚輕輕躍起,右腳尖點在劍身上,借力彈起,大鳥般往退到何旗揚書房窗前的韓柏追去,身形沒有半點停滯。
  韓柏早知他厲害.仍想不到厲害至此,怪叫一聲,一個倒栽蔥,穿窗竄入了房內,同時喜叫道:“夢瑤:你回來了。”
  里赤媚聞言一呆,便生生從空中落下,心想假若韓柏和秦學瑤兩人聯手躲在房內伏擊,恐怕連龐斑和浪翻云也不敢貿然闖入。
  房內響起物体移動的微弱聲音。
  里赤媚大叫中計,扑入房內去,只見一個大柜橫移了開來,露出伸往下面的一條暗道,不禁勃然大怒。若自己早知房內有如此玄虛,韓柏休想逃走。
  他臉容回复冰冷,暗運玄功,立時听到地底傳來一陣微弱的腳步聲,往西北迅速去了。里赤媚雙眉一揚,并不迫入地道里,穿窗外出,躍上屋頂,几個起落,來到西北方最高的一座樓房之巔.凝神止息,全力展開耳听目視之術。這時方圓數里之內,若有一只耗子走過,也休想逃過他的耳日。黑夜對他來說,根本和白晝毫無區別。
  縱便在強敵環伺下,遠處何旗揚華宅里又隱隱傳來韓柏和別人動手的聲音,秦夢瑤的心依然一塵不染,靜若止水。
  自感應到言靜庵的仙去,她在极度神傷下,毅然拋開了這舍割不下的師徒之情,心靈修養又深進了一層。
  這并非說她是無情之人,有生必有死,人生對她來說只是春夢秋云,任何事物由始至盛,由盛至衰,由衰至死,乃大自然的節奏和步伐,是自然的本質,也是所有性命的本質。
  今天言靜庵死了,明天或會是她,死亡又有何可悲?
  由這一念,她忽地心意澄明,回复先前靜守的姿態。
  守在東南西北的四密尊者齊聲大喝.一齊出手,分由四方攻來。
  外人看來,或者會感到非常奇怪,為何剛才秦夢瑤擺了個既動亦靜,攻守兼備的姿態時,四密也只是以半守半攻來應付,反而現在當秦夢瑤由攻守兼備化作完全的靜守之勢時,四僧卻要爭先搶攻?豈非不合情理之极,其實卻是這樣才合乎情理。
  因為到了秦夢瑤和青藏四密這种高手的較量,早起离了一般武斗的層面,更決定性的是“心法”的較量。這种無形的爭斗,才是真正決定他們胜負的關鍵。
  為了應付秦夢瑤那深合劍道的姿態,四密的似攻非攻,正恰好平衡了秦夢瑤神來之筆的一招,亦可以說是巧妙地“化解”了秦夢瑤這一“靜勢”。
  于是秦夢瑤只有三條路走。
  第一條是保持原勢.第二條是由靜化動突圍而去,第三條路當然是以靜采守勢。
  若走的是第一條路,那便變成另一對峙的僵局。所以秦夢瑤只能在第二和第三兩條路里,選擇其一。
  在四密的心中.荼夢瑤為了救韓柏,當然應走第二條路.豈知恰好相反,秦夢瑤揀了第三條路。難道她真的有韓柏大難不死的預感?那她的禪念豈非比他們更高深?這個念頭才升起,敵我間那微妙的均衡立時給打破。
  而四密在秦夢瑤那靜恃內收的气勢所牽引下,不得不敵追我進,終于給秦夢瑤牽著鼻子,由欲攻之勢,變成全面出擊,試圖破去天下兩大武林圣地的最高心法,慈航靜齋那名懾天下的“靜极之守”和淨念揮宗的“虛無還本”。
  一攻一守,主動仍是操在秦夢瑤手里。
  到了此刻,四密才真正感受到為何秦夢瑤能打破靜齋三百年來無人能破的禁規。涉足江湖。
  四密雖一齊攻至,速度方式卻有非常大的分异。
  炳赤知閒手拈法印,指扣成圈,悠悠而來,有种說不出的閒适自在,教人無從捉摸他下一招如何變化,何時會出重手?
  宁爾芝蘭的姿態更是奇怪,似進又似退,進兩步卻退一步,兩手像彩蝶交舞般穿來插去,既詭异又是好看。
  容白正雅淡定扰雅,手捏怫珠,滿臉笑意,緩步而行,一身黃袍無風自拂,顯在積聚真勁,以作雷霆万鉤的一擊。
  反是一臉憂思的苦別行直截了當,手恃著的鐵缽來到腹下,兩手分按著鐵缽的邊緣。輕輕一擦,鐵缽旋轉著升起到他額頭處,定在那位置“呼呼”飛旋。苦別行再略一矮身,直豎右手一指托起鐵缽,讓它陀螺般纏續轉動,往前一送。鐵缽發出尖銳的破空聲,望秦夢瑤飛旋過去。
  秦夢瑤微微一笑,看也不看那聲勢凌厲的飛缽,隨意舉指彈去,但彈的是若依飛缽目前的來勢,則偏离軌跡較為右方的位置。
  那知飛缽來到离秦夢瑤五許處。忽地窒了一窒,再前進時,竟然真的偏离了原來的軌跡.轉由較有的角度往秦夢瑤擊去,恰好被秦夢瑤纖美如白玉雕成的手指彈個正著。
  “當!”飛缽由左旋改作右旋,向苦別行回敬過去。
  同一時間秦夢瑤原地飛旋起來,秀發輕揚,衣袂翼飛,秀足离地寸許,似欲飛升而去,姿態之美,實不應見于人間俗世。
  四密眼中同時閃過駭然之色,原來他們發覺秦夢瑤竟絲毫不受他們龐大壓力的影響,有一种輕松寫意的神韻,顯示秦夢琨竟在這刻,將靜齋和禪宗兩地心法的精華,發揮致盡,使人完全無隙可乘,達到守靜乘虛的最高境界。哈赤知閒、容白正雅和宁兩芝蘭同時止步。
  苦別行一聲禪唱,手一伸收回了缽,納入怀中,忽又臉色一變,悶哼一聲,往后退了兩步,然后臉色再變.竟仍要退多半步,才能站穩。
  秦夢瑤嬌笑道:“四位尊者:失陪了。”
  背心處風行烈真气源源輸入,谷倩蓮開始听到微弱的聲音,連忙更凝神去听,聲音清晰起來,只听一個沙啞般的聲音道:“那邊有了确切的消息,陳令方將依我們提議的路線上京,出發的時間是明天辰時,估計兩日后便會經過白蛇渡。”
  另一把較老的聲音嘿嘿陰笑道:“告訴簡爺.這事我們必會做得妥妥貼貼,一條活口也不會留下來。”
  沙啞聲音道:“記緊把現場造成仇殺的狀況,金帛財物半個子儿也不要動。”
  先前那聲音道:“當然當然,簡爺乃統領的代表,我們怎會不遵從。來:我們先喝兩杯……”
  接著是些客套的應酬說話。
  比倩蓮停止偷听,皺眉道:“他們似乎在說及一個陰謀,可惜我卻不知他們在說誰。”風行烈道:“那我們要不要……歎:伏下!”谷倩蓮嚇得縮進了台底下。豈知風行烈亦躲了進來,親熱地和她擠作一團。
  上方風聲傳來。
  風行烈低聲在谷倩蓮耳旁道:“有人站在牆頭處。”
  比倩蓮還未來得及點頭表示知道,上面傳來刁辟恨的聲音道:“爹:他們是否知机离城走了,否則為何客棧里找不到他們,外頭也不見蹤,?”
  刁項的聲音道:“看來是這樣了.不過大可放心,柳護法保證將所有住雙修府的水陸道路全部封鎖,這小賤人和那狗賊休想能逃回去。”
  風聲再起,兩人离去。
  比倩蓮吐了吐舌頭,在風行烈耳邊嘻嘻笑道:“我變了小賤,你則是狗賊,是否可以配對?”
  風行烈啼笑皆非,低聲道:“不若我倆鬧他們一個天翻地覆,要他們以后不論見著谷小姐和我的丈二紅槍,也須退避三合,好玩嗎?”
  比倩蓮失聲道:“你不怕舊患复發嗎?”
  風行烈苦笑道:“很怕!但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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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武庫之會

  韓柏急如喪家之犬.嘴角帶著血污。蹌踉由秘道另一出口,一所無人的小房屋奔出長沖后,立時貼著牆邊狂亂奔逃。
  一時也不知應打那里逃走,卻自然而然往韓家大宅的方向奔去,畢竟那是他渡過了十多年的“家”。
  他心中只想著如何回去救秦夢瑤,以他一人之力,實無方法胜過里赤媚。唯一的辦法,是去找到能助他的范良极。希望憑兩人聯手之力,對付這技藝惊人的凶魔。
  想到這里,心中警兆忽現.駭然回頭望去,只見里赤媚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在后方百步許外追過來。
  韓柏頭皮發麻,心中大叫“我的娘呀!”強提一口真气。顧不得像翻轉了過來般的五髒六腑的傷痛,加速逃去。剎那間到了韓家大宅的正門處。
  這時韓家內除了下人外,大部份人都聚在正廳里,等待著黎明的來臨,想起長白的人天一亮便大軍壓境,來与問罪之師,誰還睡得著?
  云清呷了一口茶,喝得口也淡了,看著縮在耳斗篷里的五小姐宁芷,道:“宁芷你要不要睡上一會儿?”
  宁芷搖了搖頭,深情地望向坐在她旁的馬峻聲。
  馬峻聲輕輕道:“就這樣閉上眼睛睡一會吧!”韓宁芷對他倒听話得很,緩緩合上原本明亮但現在卻失去了神的眼睛,卻不知能否睡著。
  大少爺希文向父親韓天德道:“不舍大師去了一整晚,不知能否在天亮前赶回來?”
  韓天德無精打地搖搖頭,也不知是表示不知道,還是認為不舍赶不來了。
  二小姐慧芷和四小姐蘭芷臉上都現出擔憂的神色。
  三少爺韓希武悶哼一聲,不可一世地道:“我才不信長白的人是三頭六臂,師傅答應了天亮時來此助陣,有他老人家在,誰還敢亂來?”提起師傅“戟怪”夏厚行,他更是神气了。
  眾人還未來得及對他的大口气作出反應,“轟:!”一聲兩重院落外的正門傳來惊天動地的一下震晌。
  眾人愕然,難道長白的人不但來早了,還公然破門而入?
  念頭還未完,一把雄壯的男聲在正門處大歎道:“我是韓柏|.快起來!不得了:人妖來了!”聲音由遠而近.直闖進來。
  眾人听得韓柏之名,真是晴天霹靂。齊齊色變。反而听不清楚最后那几句話。
  閉目養神的五小姐韓宁芷猛然惊起,臉無血色,顫聲叫道:“小柏又來索命了!”云清听得渾身一震,望向馬峻聲。
  馬峻聲避開她銳利的眼光,拔劍而起,沉聲道:“讓我去看看誰在裝神弄鬼?”
  二小姐慧芷低聲安慰宁芷道:“不像小柏的聲音。”
  “砰!”廳門打開,一名形相恢宏的年青男子气急敗坏沖了進來,唇角仍帶著血污。當然是被里赤媚得無路可逃的韓柏。
  眾人愕然望向他。
  云清當然認得他,又曾听過范良极喚他作柏儿,但卻從沒把他聯想到韓府凶案那“韓柏”的身上,只知他武功高強之极,如此愴惶奔來,自是大大不妥。雙光刃立時來到手里,飄身而起,准備應變,不知如何,對這韓柏她心中竟泛起了親切的感覺。
  韓希武這些日來早蹩了滿肚子悶气,見云清一副戰斗樣儿,私心竊喜,連忙提起放在一旁的長戟,由左側向韓柏攻去。
  韓天德長身而起。擺開架勢,准備應忖這不速之客,韓希文也連忙找出劍來,護在三位妹之前,嚴陣以待。
  韓柏一見韓天德,早忘了對方不認得自己,大叫道:“老爺本好了:快喚八派的人來!”又同云清嚷道:“云清那……噢:不!”這時韓希武的長戟攻至。
  韓柏看也不看,伸手一撥一拖,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扯來,韓希武身不由己,蹌踉往韓柏身后跌去,長戟剛好迎向一道鬼魅般閃入廳內的影子去。
  韓宁芷瞪著韓柏,全身發抖尖叫:“真是小柏……我認得他說話的聲音,鬼!”眾人里以云清武功最高,眼力亦見最高明,一見里赤媚閃電般的身法,便知要糟,嬌叱一聲,越過韓柏,往里赤媚攻去,希望可以救回韓希武。
  眾人都以為她要對付韓柏,豈知卻是攻向跟著追來的另一人,一時都弄糊涂了。
  這時韓希武的長戟眼看要刺中里赤媚。
  里赤媚亦像韓柏那樣,眼尾也不掃韓希武一眼,劈手執著戟頭,像扔廢紙般隨手向后拋去。
  韓希武剛給韓柏扯得只剩三魂卻不見了七魄,現在又再給人抓著兵器,那還不學乖了,急忙松手,豈知戟身傳來一股奇怪的黏力,使他欲放手也不能,眼前一花,給人轉了出廳外,跌個七葷八素,今趟也不知自己是走了什么霉運。
  云清的雙光刃,一上一下,分取里赤媚的喉結和榴中兩大穴。
  里赤媚一聲長笑,奇异地閃了一閃,不但讓云清凌厲的雙光刃完全刺空,還避過了云清,到了她身后,一掌拍向韓拍的背心。
  韓柏見廳內除云清外,再無某他高手,心知要糟,同時也因引狼入室后悔万分。高呼道:“老爺小姐快逃!”反手一拳迎向里赤媚的掌。
  “蓬!”韓柏凌空飛跌,來到另一邊大廳通往后院的大門旁。這次他用了卸勁,雖整條手臂痛楚不堪,卻沒有受到更嚴重的內傷。
  馬峻聲和韓天德同聲大喝,一劍雙掌,齊往里赤媚攻去,云清這時又回過雙光刃來,由后方配合著兩人夾擊這不可一世的蒙古高手。
  直到這刻,眾人仍不知里赤媚是誰,就這樣糊里糊涂動上了手。
  韓柏咬牙大叫道:“冤有頭債有主,里赤媚你要殺我便跟來。”撞門而去。
  眾人听得里赤媚之名,無不色變。
  里赤媚怒喝一聲“滾開”,化出千百重掌影,云清、馬峻聲和韓天德三人有若触電,拋跌開去,看似凌厲的攻勢完全瓦解冰消。
  其它人眼前一花,里赤媚便消失不見,駭然下臉臉相覷。
  韓柏剛掠進內院,里赤媚從后追至。
  韓柏知道逃也逃不得多遠,把心一橫,移往練武場內,向著武庳大門扑去。
  里赤媚如影附形,驀地增速,剎那間追到他身后兩丈處,凌空一指戮去。
  韓柏离地騰升,避過可洞穿將壁的指風,“砰”一聲以肩頭撞斷門鎖,貼著門楣滾進武庫里去。
  里赤媚冷哼一聲,旋風般搶進去,才越過門檻,眼前精光一片,寒鋒扑臉而來,他不慌不忙,一指彈出,豈知刀光再閃,還改變了角度,往他下腹削來。
  里赤媚心中一懍,暗忖這是什么兵器,如此凌厲,翻身躍起,越過韓柏頭頂時,右手五指箕張,抓向韓柏的天靈蓋。
  韓柏哈哈一笑,微一蹲低。手中利刃往上挑去刀气大盛,呼嘯聲響徹武庫。
  “叮!”里赤媚化抓為叩,曲指在刀尖處。
  韓柚悶哼一聲,翻倒地上,手一揮,斷了刀尖的東洋刀化作一道電芒,脫手向掠往武庫中心處的里赤媚射去。
  里赤媚后腳一伸,飛東洋刀,落到地上時,韓柏又從兵器架上拿起一把大關刀,擺開架勢,遙指著他。
  里赤媚緩緩轉身,含笑道:“韓兄似乎突然回复了信心,不知是何緣故?”
  韓柏仰天一笑,道:“斗不贏.不過一死,有什么大不了,只是想不到我和方夜羽黎明前武庫之會,竟換了你來,看刀!”里赤媚嘴角微帶冷笑,看著韓柏按著奇怪的步法,大關刀亦不斷改變著角度,向著自己攻過來。心中一栗.這韓柏就像變了另外一個人那樣。難道黎明前的一刻,真也是他的最佳時刻?
  秦夢瑤叫了聲“失陪了”,身法由慢轉快,倏忽間迫至吃了暗虧的苦別行身前,手撮成劍,往苦別行刺去。
  苦別行厲嘯一聲,無奈下雙手一送,鐵缽再從怀里旋飛出來,化作一連串光影,迎向秦夢瑤以手代劍的一擊,同時往后疾退。
  其它三僧見狀知道不妙,分由三方赶來。施以援手,容白正雅的距离最遠。但他手中珠串揚起。五粒佛珠射了出來,分取秦夢瑤背上五處大穴,卻是后發先至。
  秦夢瑤嬌叱一聲,左右掌尖發出“嗤嗤”气勁.不攻向苦別行,而向由左右兩方攻來的哈赤知間和宁爾芝蘭刺去,同時騰身而起,避過后面襲來的佛珠,右足點在鐵缽的中心處。鐵缽去勢与高度竟無絲毫變,帶著秦夢瑤斜飛往容白正雅頭項的上空,直与云而去的仙子無异。
  三僧都以為她必是乘勢追擊苦別行,以攻破苦別行那一方的封鎖,豈知她忽然藉飛缽改變了方向,一呆下秦夢瑤來到了容白正雅的后上方。
  容白正雅怒哼一聲,手上珠串化作點點寒光,往秦夢瑤上去。
  秦夢瑤嬌笑道:“還你托缽!”腳下微一用力,鐵缽旋下,削往容白正雅的臉門,人卻翔飛開去,沒進暗點里。
  容白正雅最接近秦夢瑤,本欲追截,但鐵缽削來,惟有一手接過,這時秦夢瑤早消失得影蹤全無。
  其它二僧赶到他身旁,都是臉色陰沉。
  亦知閒沉聲道:“此女一日不除,我們南北藏武林,休想再抬起頭來做人。”
  里赤媚兩手探出,一把捏著韓柏怒濤擊岸般劈過來的關刀,手法之准。
  膽量之大,可令任何人瞪目結舌。
  韓柏卻不慌不忙,趁里赤媚藉著關刀吐出內勁前,轉著旋了開去,再回來時,手中拿了枝長達丈半的方天畫戟,他就算閉上眼睛,也知道每件兵器放的位置,要那件兵器,便那件兵器。
  里赤媚用力一拗,“啪”一聲,關刀的身立時折斷,隨手拋開。
  韓柏豪气狂涌,感到痛快之极,身上傷勢像差不多全好了似的,兩手一顫,戟影漫天涌出,刺揮劈戮,眨眼間將里赤媚困在戟影里。
  里赤媚吃虧在剛才見韓柏關刀使得大開大闔.以為對方運起重兵器來,走的亦必是這种路子,由于心有定見,加上這韓府終是八派之地,心切速投速決,所以一出手,便以硬制硬,以強攻強,豈知韓柏戟法一變,既凌厲無比,但又是細密如綿,將戟性發揮至极限,比之韓希武真有天坏之別。
  里赤媚擋了十七擊后,才找到一線空隙,掌背掃在戟身處。
  “啪!”方天壽戟應聲折斷。
  里赤媚心想這次還不取你韓柏狗命,正要仗著魅變之術,搶入韓柏中門,于敵致命一擊。
  韓柏臉上露出個神秘微笑,手一揚,十多個鐵彈,由怀里掏出來,連里赤媚的眼力也不知他何時取得了暗器。
  里赤媚左右搖閃,十指屈彈。擋開把去路完全封鎖的暗器時,韓柏橫移往武庫右側,探手從牆上取下一盾一刀,狂喝一聲,又再攻來,竟是愈戰愈勇,毫無怯意。
  里赤媚心叫不好,高手爭戰之道,最緊要在于料敵机先,可是這韓柏上承赤尊信精通天下各類兵器的本領,每拿起一樣兵器,便能將武器的特性發揮出來,而當他把握到對方的路子時,韓柏早換了另一种武器,這种打法。可能很有趣,但卻絕不适合在這隨時有八派的人到來干預的時刻。
  韓柏猛虎般攻至,盾牌底鋒利的邊緣橫削下陰,勁風狂扑而來。
  里赤媚哈哈一笑,用腳挑起身旁一個放滿了兵器的兵器架,十多件兵器連著鐵架泰山蓋頂般往韓柏壓去。
  韓柏怒叱一聲。橫移一旁,將另一個兵器架撞跌地上。
  里赤媚又挑起另一個兵器架往韓柏壓去,兩手更左右開弓,不斷拔出各种不同兵器,往韓柏擲去,每一擲都貫滿真勁。
  一時間武庫內混亂至极點,韓柏運盾揮刀、一邊將擲來的兵器擋格挑飛,一邊又要避開壓來的兵器架。金屬撞擊聲和兵器鐵架掉在地上的聲音,不絕于耳,有如將漫天雷暴.搬到了這武庫之內。
  韓柏心中叫苦,也不知擋了對方多少“明器”,“當”一聲大震.精鐵打造的盾牌終片片碎裂,正要運刀挑開對方挪來的一柄大斧,才發覺大刀亦只剩下了半截。
  這時武庫內沒有一個兵器架仍是豎立著的,兵器倒滿一地,現出武庫那龐大的空間來。韓柏拋開斷刀,一手接著大斧,旋了一個轉,化去斧身帶著的狂猛勁道,再轉回來,還對著里赤媚。
  里赤媚并非要給韓柏喘息的机會,而是剛才那种打法,最損耗真元,故不得不用點時間凝聚真气,才能再出手。
  韓柏眼耳口鼻全滲出了鮮血,形狀可怖之极,但眼神仍然堅定,完全是一副拚死力戰的气概。
  兩人交手至今,全是以快打快,別人要長時間才能完成的連串動作,他們卻是在剎那間完成,所以由武庫內交手開始,到了這刻,絕不會超過一盞熱茶的工夫,由此亦可知戰況的慘烈凶險。
  韓柏知道自己已是強弩之末,不能再撐多人,腦筋一轉,提著兵器退往后牆。
  气机感應下,里赤媚怒鷹扰免般飛掠過來,雙掌全力猛擊韓柏。
  勁風滿庫。
  韓柏在對方惊人的气動下,連呼吸也有困難,拋開大斧,往前滾去,順手執著地上一枝長槍,往上挑去。
  里赤媚一聲長笑,空中一個翻滾,踢在槍尖上,一指隔空往韓柏右眼戳去,勁气破空,發出嗤嗤嘶叫。
  長槍蕩開,韓柏滾往一側,避還過指風.跳起來時,手上多了個流星,一揚手。向著扑來的里赤媚迎頭撞去。
  里赤媚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竟側身以肩頭撞在流星上,同時欺入韓柏空門大開的中路,一掌拍出,心想今次若讓你有机會再拿起另一件武器,我里赤媚三個字真要倒轉來為才成。
  韓柏大叫道:“來得好!”覷准來勢.猛一轉身,弓起背脊。
  里赤媚心叫不妥,掌巳印實韓柏背上,触掌處軟軟柔柔,原來竟是印在韓柏用手掌貼在背都的護体軟甲上。
  軟甲碎裂。
  韓柏噴出今晚的第三口血。但后腳一伸,正擊在里赤媚小肮處。
  里赤媚蹌踉后退,嘴角溢出血絲,交手至今,他還是首次中招。
  韓柏乘著掌勢,借力往武庫的后門飛掠過去。
  里赤媚眼中閃過駭人的殺机,抹去嘴角血清,雙足一屈一彈,箭矢离弦般往韓柏射去,此人城府极深,直到這刻,才動了真怒。
  离開后門,是韓家的后花園,也是貨倉和馬庳的所在處。
  里赤媚那全力一掌,雖說被軟甲化去了大半力道,仍是非同小可,韓柏傷上加傷,知道自己若再如此舍命狂奔,不出百步必吐血倒地。
  人聲這時由武庫另一方傳來,可惜卻是遠水難救近火。
  天色微明下,后花園的景像是如此地親切和熟悉。
  身后衣袂破風聲緊迫而來。
  韓柏心中早有定計,嘬唇尖嘯。
  一聲馬嘶,接著是木欄折斷的聲音,一道灰影,由馬庳飛竄出來。
  韓柏大喜,赶上連浪翻云也要稱贊的良駒灰儿,躍上馬背,大叫道:“灰儿呀:救我!”里赤媚扑至,一掌往灰儿凌空聲去。
  韓柏大惊下一抽馬鞭叫道:“快跳!”灰儿像有靈性般原地躍起.落到地上時,放開四蹄。朝后花園的大后門箭般射去,倏地將与里赤媚的距离拉遠了二十多步。
  里赤媚想不到這灰馬如此神駿,竟能突然發力,雖是這樣.但以他的魅變身法.絕對有把握在百丈之內追上這負著韓柏的健馬。
  “砰!”韓柏發出一道劈空掌力,撞木欄門閂,再吐出一小口血.伏在灰儿背上破門而出.轉入長街。
  灰儿仰天一陣嘶叫,興奮万狀,放開四蹄,往長街另一端竄去。
  里赤媚亦將身法展至极盡,追了出來,速度果胜過灰儿少許,逐漸追上。
  韓柏回頭望去,駭然發覺里赤媚追至十丈之內,連忙叫道:“灰儿:快點呀!”灰儿直噴白气,但已無法再加速。
  里赤媚又赶近了兩丈,鬼魅般往韓柏和灰儿掠去。
  日出黃昏暗寂靜的長街,充塞著急劇的馬蹄聲。
  里赤媚右手暗聚功力,准備再迫前一丈。立施辣手,只要擊斃這灰馬,韓柏除了束手待斃外。還能斡什么?
  就在這千鉤一發的時刻,一道惊人劍气發自街旁左方的屋頂上,破空而下,籠罩著里赤媚上方所有空間。
  即管以里赤媚之能,也不得不煞止前沖之勢,提掌迎去。
  蹄聲遠去,只是這一瞬間,灰儿早背著韓柏,切入另一條長街,消失在轉角處。
  “蓬!”掌劍交擊。
  里赤媚全身一震。對方又飄飛而起,落在街心,擋著了去路,姿態美妙非凡。
  原來是剛脫出重圍的秦夢瑤。
  里赤媚知道暫時難以再追赶韓柏,不過卻并不擔心,因為他們早出動了所有人手,封鎖了往城外去的所有要道和出口,只要韓柏還留在城里,休想逃過他們的手底下。
  他乃提得起放得下的人,拋開韓柏的事不去想。眼光落到秦夢瑤手持的古劍上。知道秦夢瑤到過何旗揚處,取回古劍,當然也見到了何旗揚的身。
  里亦媚微微一笑道:“夢瑤小姐,今晚与青藏四密之戰,當使小姐揚威中外,留下美名。”
  秦夢瑤回劍鞘內,亭亭而立,淡淡道:“嘗間魅變之術,威懾域外,今日一見,果是名不虛傳。”
  里赤媚柔聲道:“看到夢瑤小姐還劍鞘內,里某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只不知里某現在若要离去,夢瑤小姐是否會劍再出鞘?”
  秦夢瑤留心打量這充滿邪异魅力,同時具備了吸引男性和女性條件的蒙古高手,點頭道:“你既能指使青藏四密把我留住一炷香的時間,夢瑤怎可不作回報?”
  里赤媚暗察韓柏那一腳造成的傷勢,知道現在實不宜与秦夢瑤這類深不可測的高手硬來,當机立斷道:“好:那我便答應夢瑤小姐在一個時辰內,完全不理會韓柏,如此里某便不須与小姐兵刀相見了。”
  秦夢瑤心中一懍,在某一個角度看,里赤媚實在比龐斑更可怕。因為里赤媚正是那种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梟雄性格,像現在當他計算過不宜動手,便什么也可以拋在一旁。
  秦夢瑤輕歎道:“里老師請吧!”里赤媚拱手為禮。騰身而起,疾掠而去。
  一道人影落在秦夢瑤身旁,原來是白衣如云的不舍。
  秦夢瑤道:“他發覺了大師在旁窺視。”
  不舍臉色凝重道:“只看他走時所挑的方向,剛好是和我的位置成一直線的反方向,便可知瞞不過他,可恨我們不能不顧師門令,聯手對付他,否則可斷去方夜羽右臂。”
  秦夢瑤搖頭道:“憑他的魅變身法,他若打定主意要逃走,我們恐亦攔他不住。”
  不舍抬頭仰望天色,道:“天亮了:他們也該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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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風起云涌

  風行烈和谷倩蓮兩人來到岸邊的房舍頂上,躲在暗處,往外觀看。
  碼頭處燈火通明,除刁項等一眾魅影劍派高手外.還有十多名陌生男子其中一個赫然是臉色蒼白,包扎著傷口的“白發”柳搖技。
  比倩蓮在風行烈耳旁道:“看:刁辟情那死鬼果真給白發鬼治好了。”
  風行烈不知誰才是刁辟情,經谷倩蓮括點后,才把站在刁項旁的青臉男子認出來,火光里刁辟情臉色陰沉之极,兩眼凶光閃閃。
  刁家的大船泊在岸旁,黑沉沉的只有主艙和船首亮著了照明的風燈。
  比倩蓮又道:“他們呆在那里干什么,為何還不來捉我們?”
  風行烈給她如蘭之气噴得耳朵痒痒的,但又有另一番親切舒服的滋味.也將嘴巴湊到她耳旁道:“為何不見那刁夫人和南婆?難道仍在船上?”
  比倩蓮嬌廳一顫,在風行烈耳旁道:“原來耳朵會這么痒的,真好玩.”如此親熱話儿,出自這嬌靈俏皮的美女之口.風行烈心中一蕩,差點便想親她一口,但想到大敵當前,連忙壓下綺念,低呼道:“看:”谷倩蓮的心神集中在風行烈身上,茫然道:“看什么?”
  風行烈道:“有五艘大船正在駛來。”
  比倩蓮運足目力,往江上望去,暗沉沉的江上果有數十點燈火在遠方移動著,卻分辨不出是多少艘船。
  風行烈的手又按在她背上,輸入功力。
  比倩蓮舒服得“依唔”一聲,才往江上再望去,這次果然看到駛來的是五艘三桅的大風帆,一震道:“雛怪他們點亮了這么多火把,原來是等船到,噢:不好:難道是用來進攻雙修府的船隊?”
  風行烈并不答她,輕呼道:“看:那刁夫人和南婆下船了。”
  不用風行烈提醒,谷倩蓮也看到她們正從踏板由船上緩緩走下碼頭,直到這刻,她仍很難相信這刁夫人是個比刁項更厲害的高手。
  風行烈道:“谷小姐:有沒有興趣趁天亮前,到江里玩耍一番?”
  比倩蓮一呆道:“你……你難道想……”
  風行烈點頭道:“不管對方來的是什么人,總不會是善男信女,一到天亮便會開始搜捕我們,你歡喜做貓還是做耗子?”
  比倩蓮輕輕應道:“希望江水不是太冷就好了。”
  韓柏策著灰儿,在大街狂奔著,迷糊間也不知走了多遠。
  馬后風聲再起。
  韓柏心叫完了,一個飛身翻落馬背,厲叫道:“灰儿快逃命!”雙腳一軟,便倒地上。灰儿一聲悲嘯,雙蹄揚起,吐著白沫,又跑了回來。
  韓柏坐了起來,一個人影閃到眼前,喝道:“沒有我的逃走本領,便不要學人家偷東西,弄成這一副樣子。”
  韓柏大喜抬頭,原來是范良极。
  范良极看到他滿臉血污的樣子,嚇了一跳,怒道:“誰把你弄成那樣子,告訴我,待我為你討回公道。”
  這時灰”走到韓柏身旁,將頭親熱地塞在韓柏怀里,不住低嘶。
  韓柏按著灰儿馬顯,借力站了起來,愛地拍著灰儿,喘息著道:“是里赤媚。你將就點看看要怎樣教訓教訓他!”范良极臉色一變,咕噥數聲,將要為韓柏討回公道一事強塞了回去,回頭看看清晨前的長街一眼,道:“快隨我來!”韓柏牽著灰儿跟著他轉入橫巷,依他之言左轉右走,范良极還不時竄高躍低,看看有沒有人跟蹤,走了好一會后,到了一處林木婆娑的地方,里面原來有一座精致的房舍。
  “呀!”門推了開來,柔柔一臉惊喜,沖了出來,見到韓柏不似人形的樣子,眼奪眶而出,正要扑入韓柏怀內,給范良极一把扯著,道:“小妹你若撞多他一下,保讓他會四分五裂,變作十多塊臭肉。”
  韓柏愕然道:“你叫她作什么?”
  柔柔含羞道:“范大哥認了我作他的義妹,我本想待你回來先問過你,但范大哥說……范大哥說……”
  范良极道:“我說你死了出去,不知是否還有命死回來,怎么樣:怕什么說給他听!”一副尋故鬧事的惡樣儿。
  韓柏道:“我不是反對這個,只是認為你應認她作義孫女。又或義曾孫女才較适合,哈……呀!”才笑了兩聲,胸腹處像給什么硬物重重搗了一下,痛得冷汗也冒了出來,臉上連一點血色亦沒有了。
  柔柔惶急万分,扶著他淚水直流道:“誰把你傷成那樣子,范大哥?怎么辦才好呢?”范良极由怀里掏出那瓶仍有大半剩下的复禪膏,無限惋惜地道:“唉!又要糟塌這救命的靈藥,快張開口來。”
  韓柏張開了口。
  范良极手按在瓶蓋上。卻不披開來,冷冷道:“又不知自己道行未夠,明知方夜羽不會放過你,還四處亂闖……”
  柔柔知他罵起人來,休想在短時間內停止,哀求道:“范大哥!”范良极怒哼一聲,拔開瓶蓋,將剩下的复宵一股腦儿全倒進韓柏張開待哺的大口里,清香盈室。
  韓柏感到一股冰寒,未到腹里,在咽喉化開,變作無數寒气,透入奇經八脈之內,舒服之极,打了個呵欠,道:“我想睡上一覺!”范良极喝道:“你想死便睡吧: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站在這里運气療傷,一是倒塞在茅廁內睡覺,你選那樣?”
  韓柏知他餘怒未消,乖乖閉上眼睛。凝神運气,不一會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范良极眼中閃過惊异的神色,愕然道:“看來這小子的功力又增進了不少。”轉向柔柔道:“小妹進去揀件較醒神的高麗戲服,好讓這小子待會演一台好戲給我們看,還要一盤熱水給他梳洗。我不想堂堂武昌府的府台大人,要被迫嗅他發出來的臭气。”
  柔柔走了兩步,停了下來,低問道:“這辦法真行得通嗎?”
  范良极走到柔柔身旁,輕輕拍了她香肩兩下,愛怜地道:“不用怕,万事有你范大哥頂著,文的不成,便來武的。這家伙今趟能從里赤媚的手底下逃了出來,也不知行了多么大的好運,下次是否還有這种運道,我實在非常怀疑,所以我們不能不押他一注,只有我這沒有人能想出來的方法,才有希望使我們安然逃出武昌城去。”
  卯時末。
  謝峰坐在醉仙樓樓上臨街的一桌,默默喝著間茶,陪著他的還有長白的另兩名种子高手“十字斧”鴻達才和“鐵柔拂”鄭卿嬌。
  他們是第一批進來喝早茶的客人,十多張台子,到現在仍只有疏疏落落約五、六個茶客,每個人都是悠閒自在,好象好几年也沒有干過任何正事的樣子。
  一名伙記捧著糕點.過來叫賣,給謝峰寒光閃閃的銳目一瞪,嚇得立時走了開去,連叫賣的聲音也低弱了下來。
  鴻達才在旁低聲道:“師兄:假設不舍不肯將馬小賊交出來,我們是否真要翻臉動手?”
  謝峰知道那晚龐斑點在鴻達才頭上那一腳,把這師弟的想法改變了很多,不禁更痛恨不舍的攻于心計,巧妙地舊造出大敵當前的气氛,使八派大多數人都禁不住希望團結,而不是分裂。難道自已的儿子便要如此枉死不成?
  不!絕不!
  鄭卿嬌接口道:“翻臉動手并不是辦法,若不舍決意護短.我們就將整件事擺上十二元老會的桌上,由他們評個公道。”
  謝峰冷哼道:“十二元老會少林占了三席,我們只有兩席,若這事拿到元老會去決定,我們豈非要任人宰割嗎?”心想,看來這師弟師妹早私下商量過了,否則怎會如此口徑一致。
  鴻達才和鄭卿嬌還想說話,一名長白的弟子來到桌旁,施禮后坐下低聲道:“昨晚武昌城發生了兩件大事,不但有人硬闖韓府。連何旗揚也在家中給人宰掉了。”
  鴻鄭兩人失聲道:“什么?”
  謝峰最是冷靜,雙目精芒閃過。沉聲道:“詳細道來!”那弟子道:“据我們在官府的人放出來的消息說,打斗發生在下半夜,住在那里的人都不敢走出來看,到天亮時,才發覺何旗揚伏后園里.圍牆還破了個人形大洞。”接著把聲音壓得更低道:“何旗揚身全無傷痕,看來是給一陰柔之极的掌力所傷,且是一擊致命,連掙扎的痕跡也沒有。.”謝峰听得臉色戲變,沉吟一會后,問道:“韓府那邊又發生了什么事?有不舍在,誰敢到那里去撒野?”
  弟子道:“据我們收買了的韓府下人說,事情更是奇怪嚇人。”頓了頓才續道:“不舍似乎并不在韓府,剩下其它人在大廳守候天明,到黎明前,有個自稱韓柏的怪人破門闖入韓府,將睡了的人都惊醒了過來。”
  鴻達才和鄭卿嬌固是目瞪口呆,連謝峰也駭然道:“什么?韓柏?他不是連墳也給人掘了嗎:”
  那弟子亦見惴惴然道:“正是那韓柏,不過聲音樣貌卻全變了,但叫起老爺小姐的那种語气,据說卻神似非常。”
  謝峰神情一動道:“這人現在是否還在韓府?”
  弟子搖頭道:“我們的人也說得不大清楚,好象是耶韓柏給人追殺下逃到那里去,還發生了一輪激烈的打斗,武庫內的東西全給打倒地上,韓天德、云清和馬峻聲都負了傷,不過看來并不大嚴重。”
  三人再次色變。這時另一名弟子到來道:“謝師叔:西宁的簡爺和沙爺來了!”謝峰首次露出歡容,喜道:“快請他們上來!”不舍立在近廳門處,迎接剛到來的小半道人和由冷鐵心率領的古劍池一眾年青高手。當日在酒樓興韓柏等爭斗的几名后起之秀駱武修、查震行等全來了。池主冷別情的愛女,曾好心腸地贈何旗揚一粒回天丹的冷鳳當然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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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江上之戰

  風行烈雙掌上推,托在躍离江水的谷倩蓮纖足之底,谷倩蓮借力貼著船身,升上了甲板。
  半晌之后.谷倩蓮的俏臉在甲板上伸了出來,向他裝了個可愛的鬼臉,秀發上的水珠往臉流下來。
  風行烈啞然失笑.雙掌按在船身運勁一吸,借力騰身而起,來到了谷倩蓮身旁。兩人都是濕淋淋的,水珠不斷下滴。
  甲板這邊是背對著岸的那邊,現正空無一人。
  比倩蓮低呼道:“現在干什么好?”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濕衣。緊貼身上,曼妙的曲線顯露無遺,极是動人。
  風行烈卻視若無睹,只是望著落了下來的風帆,吩咐道:“你負責監視岸旁的動靜,若見到有任何人想返回船上,立即示警。”轉身欲去。
  比倩蓮見他無動于中,暗自惱恨,又莫奈伊何,一把扯著他,歎道:“你要去干甚么?”
  風行烈微笑道:“我要去服侍仍留守船上的人。”
  比倩蓮放開了他,待他消失在前艙處后,跺了跺腳,才閃到了船尾一個隱蔽的地方,往江上和岸上望去。
  在熹微的晨光里,五艘大船陸續移靠江邊,風帆都沒有落下,看情形是准備可隨時起航。谷倩蓮眉頭大皺,縱使他們劫船成功,在對方人手充足下,當會很快追上他們.那時在茫茫大江之上。逃走更是困難了。風行烈這計划大膽是夠大膽了,看來卻不是太行得通。更何況揚帆開航,是需要一段時間。极可能船未离岸,便給敵人攻上來了。
  會想下去,芳心愈亂,差點想轉頭去找風行烈,硬架著這沒商沒量的人立即逃走。
  “隆隆”聲中,帶頭的三桅大船首先泊在岸旁,伸下了一道長長的踏板,十多名高矮不一的漢子,從船上走下來。
  早候在一旁的刁項和柳搖枝等人,迎了上去。
  比倩蓮強壓著忐忑亂跳的芳心,凝神往落船的人望去。
  十多人中她只認出了三人,一個是藉方夜羽之力登上尊信門門主之位的“人狼”卜敵.另兩人是背叛了赤尊信跟隨卜敵的“大力神”褚期和“沙”崔毒,其它人大都是臉目猙獰之輩,一看便知非是善類。
  其中一人特別瘦削,長發披肩,眼眶深陷了下去,活像個會走動的骷髏的架子,模樣可怕。
  比倩蓮差點叫了出來,原來她想起此人叫“活骷髏”尤達,乃是黑道里凶名頗著的職業殺手,專門受雇殺人,他行蹤詭秘,兼又武技強橫,所以想殺他的人雖多,但從沒有人能成功,想不到也加入了方夜羽的陣營里。
  如此類推,假若這十多人都是和尤達同級的高手,再加上刁項、柳搖枝,又或刁夫人這類特級高手,便有足夠挑戰雙修府的能力,真是會想愈心惊,冷汗直冒。
  肩頭忽地給人拍了一下。
  比倩蓮一顆心嚇得差點跳了出來,回頭看到是風行烈,才松了一口气。
  風行烈手上孥著一枝大弓.另一雙手拿著一大束勁箭,肩上挂著大包的長衫衣物,模樣怪异之极。
  比倩蓮看得目瞪口呆。
  風行烈將手上的弓和箭輕輕放在甲板上,又將肩上的衣物一股腦儿側肩卸了下來,移到她身旁,一齊往岸旁望去。
  刁項等正跟剛下舶來的卜敵等人寒喧,因人多的關系,只是介紹雙方面的人互相認識,便須費上一段時間。
  風行烈皺眉道:“這真是奇怪,方夜羽若要攻打雙修府,自應偷偷摸摸,以收奇兵之效,為何現在卻唯恐人不知,那些紅巾賊連頭上的紅巾也不除下來,這算是那一門子的道理?”
  比倩蓮早想到這點,不過卻沒有閒暇去思揣,問道:“解決了船上的人了嗎?”
  風行烈道:“船上只有四個女婢和八名水手,武功普通,要制服他們真是不費吹灰之力,噢:你將這些箭都包上衣布,我要去拿火油來。”
  比倩蓮還想說話。風行烈早又鑽了入艙內去,無奈下唯有依他之言,撕破衣物,扎緊在箭頭上,一邊眼去窺視碼頭上敵人的動靜。
  扎到第四枝箭時,刁項等人緩緩移動,往她和風行烈那艘大船走過來。
  比倩蓮心叫“我的娘呀”,正要往找風行烈一齊逃命,風行烈不知從那里捧了一罐火油,從艙里轉了出來。
  比倩蓮焦灼嬌呼:“不得了!”風行烈放下火油,來到她身旁往外望去。
  比倩蓮也隨他往刁項等人看去。
  那群人又停了下來,正和几個官差交涉著,雙方神情看來都不大愉快。
  風行烈笑道:“這些差大哥來得正好,快扎多兩枝火箭。”
  比倩蓮繼續扎箭.同時想起風行烈剛才提出的疑問。
  要知像尊信門、怒蛟幫這類大幫會,雖是官府眼中的非法組織,但除非這些幫會公然作反.攻掠地方,否則地方官府都采取放任政策,只求相安無事。而幫會組織亦會一方面自我約束,另一方面對官府上下疏通,与官府建立一种非正式的互利關系。其實官府里亦不乏幫會中人,否則也很難吃得開。故很多問題在一般情況下几句話就可以解決。而每個幫會都有其生財之道,像怒蛟幫便以販賣私鹽為主要收入來源,各有各的生財手法。
  幫會的活動都以低調為主,像卜敵今次公然調動大批人手。浩浩蕩蕩在大清早泊船登岸,乃是最犯忌的事,難怪受到官差盤問。
  若論武功,卜敵方面隨便走個人出來。料可將區區几名官差打個落花流水,但如此一來,官府將不得不被迫全力對付尊信門,就算一時奈何他們不得。尊信門亦不會有好日子過。基于這些原因,谷倩蓮就更想不通方夜羽為何容許卜敵如此招搖。
  “鏘鏘!”風行烈裝接好丈二紅槍,微笑道:“不知你會否相信,方夜羽是故意要惹起官府注意,使消息能迅速傳遍江湖。”
  比倩蓮惊叫道:“他們回船去了!”風行烈道:“目的已達,難道還要和官府對著干嗎?”
  比倩蓮喜叫道:“刁項夫婦和刁辟情小賊等人全往卜敵的船走去,只有十多個小腳色往我們的船走來,我們有救了。”
  風行烈拿起大弓,搭上勁箭.將布扎的箭頭浸進火油里,從容道:“谷小姐,請為我點火。”
  比倩蓮取出火种,猶豫地道:“真的行嗎!”風行烈瞥了一眼岸邊的情況,刁項和卜敵等魚貫登上船去,魅影劍派刁項的師弟李守、新一代的年青高手白將、陳仲山、衛青等二十來人,則正往他們的船走過來,只剩下那几名官差緊崩著臉,監視著他們离去。
  風行烈斷然道:“點火!”谷倩蓮擦著火熠,拿到箭頭下,沒了火油的布條立時熊熊燃燒起來,送出一團濃煙。
  風行烈右手一拉,大弓張滿。
  “颼!”
  火箭畫過江上,插在最近的那艘船最大的主帆上。
  風行烈行動迅快之极,火箭一技接一枝射出去。
  五艘大船上的帆都著了火,上面的人立時混亂起來,喝罵叫嚷,一時間仍未弄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岸上喝叫震天,李守等人狂奔過來。
  風行烈沒有時間射出第六枝箭,提起丈二紅槍,扑往近岸那邊的甲板,向谷倩蓮喝道:“快斬纜起帆。”
  比倩蓮不待他吩咐,早扑了過去另一邊。
  這時李守和那“劍龐”石中天的徒儿衛青扑上了踏板,眼看要沖上船來。
  風行烈一聲長笑,丈二紅槍標出。挑在踏板底下,運力一挑,整條踏板被震得拋飛開去。
  走在最前的李守怒喝一聲,去了重心,跌回岸上去。
  那衛青武功高明多了,踏板剛被挑起時,單掌一按板緣,竟凌空一個旋身,仍往船上扑來。
  風行烈哈哈再笑,丈二紅槍化作千百道光影,迎往衛青攻來的一劍。
  衛青舞起一片劍影.硬撞過來,終吃虧在半空難以用力,被風行烈一槍接一槍挑在長劍上,斷線風箏般翻跌回岸上去。
  一時間眾人都患了風行烈,僵在那里只是虛張聲勢。
  五艘敵船無一幸免,全中了風行烈射出的火箭,這時吃著江上吹來的長風,火勢一發不可收洽,順著風向蔓延,要救火也無從入手。
  此時谷倩蓮成功地用匕首割斷了最后一根船纖,大船順著江水,往下流移去。
  這些事發生在眨眼之間,當刁項等十多人從著了火的大船赶下來時,風行烈兩人的船早順流移去了十多丈。
  那刁夫人万紅菊厲叫道:“老爺助我!”縱身而起。
  刁項像和她演習了千百次般。雙掌在她腳下一托,刁夫人沖天而起,勁箭般刺破上空,橫越十多丈的遙遠距离,竟飛到大船上,手一揚,一條長索由怀里飛出,往船桅頂端纏去。風行烈果然沒有看錯,魅影劍派這次由南方來的人中。以這刁夫人最是高明,只是這行云流水的身法,可擠身入一流高手之林。
  柳搖枝卜敵等紛紛跳下江邊停泊著的漁舟,強奪了解纜追來。
  風行烈大喝道:“倩蓮:由我來應付她,快起帆。”話未完騰身而起,丈二紅槍往那刁夫人万紅菊迎上去。
  縱使在這樣凶惡的形勢下.听得風行烈叫自己的名字,谷倩蓮仍是心中一甜.勇气倍增,應了一聲“知道”后,走到船頭的高桅下,運勁扯起風。
  “叮叮當當!”刁夫人掣出兩尺長的短劍,連擋風行烈疾若閃電,猛如雷霆的四槍。
  風行烈一口气已盡,眼看要落下去。
  刁夫人藉著纏在船桅的長索,借力一拉,再往前沖,看來是要落到船桅之上。那時俯視全船,進攻退守均最有利。
  風行烈下降了尺許,大喝一聲.一揮手上紅槍,就借了那點力道,一個倒翻,后發先至,一腳點在船桅上,立時踏了個凹位出來,可見其用力之猛,“颼”一聲往上升去。丈二紅槍化作千百道光影,像朵盛放鮮花般張開往刁夫人罩過去。
  比倩蓮此時扯起了風帆,大船立時加速,將快追上來的小舟拋遠了少許。
  刁夫人想不到風行烈應變得這么靈巧,猝不及防下長索素首先被槍尖發出的气勁絞碎,無可借力下,迫得沉气往下墮去。
  風行烈剛才和她交手,給他連擋四槍,知她厲害,若讓她落在甲板上,當有一番惡斗,那時鹿死誰手,向是未知之數,若讓卜敵柳搖枝等有一人走上船來相助,更是凶多言少,一聲長嘯,躍离高桅,施出厲若海“燎原槍法”三十擊中最凌厲的殺著“威凌天下”。
  一時間風行烈前后左右,槍影翻騰滾動,槍尖吞吐發出的嗤嗤气勁。填滿了三丈內的空間。
  風行烈像藏身在一個槍浪里,打橫移向正往下落的刁夫人處。
  盛名之下無虛士。風行烈雖出身黑道,仍被黑白兩道中人視為白道新一代第一高手,連龐斑采選爐鼎,也要挑他出來,豈是幸至。而以厲若海的眼光,亦認定他是有潛力挑戰龐斑的人材,這一下槍勢全力展開,除非是龐斑浪翻云之輩,誰敢攖其鋒芒。
  包何況刁夫人气濁下沉,風行烈卻是蓄勢扑來,此消彼長下。縱以刁夫人的武功,也為之色變。
  丈二紅槍攻至。
  刁夫人長發披散,有若厲鬼,嬌叱一聲,手中短劍幻化為無數光影,起一道護身劍网。
  “鏗!”一聲清晌。
  刁夫人被震得橫飛開去.离船往江里落下去。
  風行烈槍收背后,昴然落在船尾處,有若天神。心中對刁夫人能使擋自己無堅不摧的一擊,亦是心中懍然。
  刁夫人眼看要落在水里,揮掌一按,發出掌風拍在水面。水浪激嚴里,借力躍起,落在最接近追上來的一條船中,免了跌入江水的丑態。
  這時谷倩蓮剛扯起中桅的巨帆,大船去勢更速,敵舟遠遠落在后方。
  比情蓮喜叫道:“我們成功了!”韓柏得复禪膏之助,站在那里凝神行气,渾身舒泰,体內本是散弱不堪的真气,漸次凝聚,忽然口鼻半絲外气也吸不到,外緣頓息,神气更融合無間,所有人事均給拋于腦外。丹田融暖。只覺体內真气.在奇經八脈里周而复始,往來不窮,因被里赤媚震傷而閉塞的經脈,一一沖開,如此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大叫一聲,回醒過來。
  罷睜開眼,接触到是范良极閃著惊异的灼灼目光。灰儿則在一旁安靜地吃著青翠的嫩草。
  晨光射下,這世界是如此地美好安祥。
  昨夜只是個遙遠的噩夢。
  范良极嘿然道:“小子別的不行,捱打卻是一等一的高手,不過你三天之內,別想再和人動手勁腳。”
  韓柏心中一動,隱隱中像捕捉到一絲仍未實在的靈感,若能再清晰一點,自己成真可以在“捱打功”上更進一層樓。
  韓柏忽地跳了起來,歎道:“不好:我要回去救夢瑤。”想起秦夢瑤,什么“三日內不能動手”的警告也拋語腦后。、范良极一手將他抓個正著,怒道:“你鬼叫什么?自身難保,還想去救人,而且……噢:你剛才喚秦夢瑤作什么?”.韓柏心中叫糟,硬著頭皮道:“你可以喚云清那婆娘作清妹,我叫她作夢瑤也算平常吧!”范良极一邊上下打量他,一邊搖著頭歎道:“看來你這小子是泥足深陷,難以自拔了。”
  韓柏苦著臉哀求道:“不要拉著我!”
  范良极哂道:“不拉著你讓你去送死嗎?不要以為我在乎你,我只是為了朝霞和柔柔,才關心你那巳踩了半只腳進鬼門關的小命。秦夢瑤若要你去保護她,言靜庵也不會放她出來去學韓大俠那般丟人現眼了。”
  韓柏看看天色,一震道:“不好:我要立即赶到韓府去,我身上還有馬峻聲作惡的證据。”
  范良极咪著眼道:“那是什么證据?”
  韓柏理直气壯道:“是馬峻聲手抄的無……無什么十式……”
  范良极冷冷道:“那能證明些什么?”
  韓柏呆了一呆,為之語塞。現在何旗揚已死,只是這手抄的“無想十式”确是證明不了什么,一時無辭以對,可是那因想念秦夢瑤而起的心潮,卻患發翻騰。
  柔柔听得韓柏的聲音,奔了出來,喜叫道:“公子:你好了!”范良极揮手道:“柔柔你待會再出來,讓我先和你這公子大俠解決掉一些私人恩怨。”
  柔柔猶豫半刻,才不情愿地回到屋里去。
  范良极兩手改為扯提著韓柏衣襟,狠狠道:“好小子你听著,你歡喜秦夢瑤是一回事,卻不能對朝霞和我的義始亂終棄,你若要去見秦夢瑤,我立時宰了你,也好過便宜了里赤媚。”
  韓柏苦笑道:“我何時“亂”過她們。更沒有說要‘棄’她們,死老鬼你靜心想想,我架過了方夜羽一倫襲擊,正好迫方夜羽斗上一場,若是干掉了他,不是整個天也全光亮了。”范良极雙手收得更緊,害得韓柏差點要用腳尖來站著,他兩眼凶光閃閃道:“你靠著沾了我口水沫的复禪膏,勉強打通了經脈,妄想再動真气的話。不出十招定要吐血而亡,何況你一定胜得過方夜羽嗎?別忘了誰人是他的師傅。”
  韓柏呼吸困難地道:“不要對我那么沒有信心,我待三天之后,才和方夜羽動手,不一定會輸吧!”范良极用力一推,將韓柏推得跌退數步。戳指罵了一連串粗話.才道:“你還說不是始亂終棄,朝霞現在恐已被陳令方帶往京師途上。你還要在這里左等右等,這算什么一諾千金.行俠仗義的大俠?”
  韓柏想不到自己的大俠身分仍未給剝奪,但對范良橫的指責亦無法反駁,攤手歎道:“起碼你也要讓我見見秦夢瑤,看到她安然無恙,我方可以放心离去。”
  范良极听得他肯逃走,臉容稍緩,揮手道:“不用看了,我昨夜找你時,隔遠看到了她。听到韓宅后蹄聲晌起,才追過去,后來見到是你,才沒有纏續追她。”
  韓柏臉色一變道:“那更糟了,難怪里赤媚沒有追來,定是夢瑤截下了他。”想起里赤媚鬼魅般的身法,惊人的手段,他到現在仍是猶有餘悸。
  范良极道:“這個你放心,言靜庵和龐斑的關系非同小可,給個天里赤媚作膽,他也不敢動秦夢瑤半根秀變,何況他未必可以胜過秦夢瑤,請勿忘記秦夢瑤乃慈航靜齋三百年來最出類拔萃的高手。好了!沒有話說了吧!”韓柏仰天一歎道:“就算有話說,你也不會听的了。好吧:死老鬼,我們怎樣逃走?”
  范良极大叫道:“柔柔:出來帶這高麗來的朴文正專使進去沐浴包衣,好去拜會武昌府台蘭致遠大人。”
  韓柏嚇得跳了起來,歎道:“什么?”
  范良极兩眼一翻。哂道:“有什么什么的?難道你是倭寇派來的間諜,又或天竺來宣揚佛法的僧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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