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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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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易】覆雨翻雲【共29卷】[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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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7 07:58: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坦言示愛

  比倩蓮由靜室步出風雨里的庭院空地上低垂著頭由風行烈身旁行過,像看不到風行烈那樣子。
  風行烈看她失魂落魄的神情,生出怜意,追在她背后,也不知該說什么好,只有陪著她淋雨。
  比倩蓮停了下來,幽幽歎了一口气;風行烈只有也停在她身后。
  比倩蓮輕輕道:“行烈:我的心很亂。”
  風行烈道:“你使了這么多手段,也達不到目的嗎?”
  比倩蓮搖頭道:“不:夫人答應了。”
  風行烈很想問她谷凝清究竟答廳了什么事,不過他為人心高傲,縱然沖動,也強忍不問,留待谷倩蓮自發地告訴他。只是奇道:“目的已達到,那你為何還要心茫意亂呢?”
  比倩蓮背著他垂頭道:“行烈:若你有了個各方面都比倩蓮更胜的紅顏知己,是否以后不會理我了。”
  風行烈為之愕然,不知應怎樣回答她,亦知無論如何回答也有點不妥。
  比情蓮歎道:“谷倩蓮呵:人人都說你最懂得為自己打算,但你是否只是個看來听明的大笨蛋,只得只懂作自縛呢?”
  雨水打在兩人頭上身上.渾身全濕透了,衣衫也在滴著雨水。
  比倩蓮凄然一笑道:“知道嗎:自第一次在刁小賊那間客棧遇到你,那時我還不知你是誰,心中便時常想著你,想著你那滿蘊著傷心往事的眼神,和縱使在落泊時仍沒有离開你的傲气。你知道嗎?你是否對倩蓮內心的感受一無所覺呢?”
  風行烈給勾起了往事,歎了一口气,反覺得冰涼的雨水打在身上,有种折磨自己的快感。
  他想起當日离開那山中靈寺,玄靜尼看他時那令人心顫的眼神,那天大兩也是淅淅地下著。只是少了眼前的電光和雷響,是白晝而非黑夜。
  也想起了靳冰云。
  他應該怎樣做呢?
  他很想再見冰云,但也最怕見到她;他很想和谷情蓮在一起,但又很想拒絕這垂手可得的瑰寶。
  比倩蓮的聲音繼續傳入他耳內道:“行烈:告訴谷倩蓮吧:你知否她除了你外,不會再看上第二個男人?”
  風行烈伸出雙手,搭在谷倩蓮香肩上,緩緩將她扳轉過來。
  比情蓮仰起俏臉,眼內一片凄苦和無奈。
  真難為她有這么多解不開的心事。
  風行烈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輕輕道:“我一直不相信你會真的喜歡我,直至你拚死帶著我逃出卜敵的魔爪時,我才体會到你的心意,可是你知道我的過去嗎?”
  比倩蓮茫然搖頭.又點了點頭,垂頭道:“我不想知道,你也不用告訴我,只要由這刻開始,我們快快樂樂在一起,便足夠了。以前的事我不管,以后的事我也不管。噢:行烈。”小鳥依人般投進他寬敞的怀抱里。
  風行烈心中感動,擁著她火熱的身体,濕透的衣服使他們全無隔閡地貼在一起,使他有鍾和這美女血肉相聯的感覺。
  他像得回一些失去了的東西。又像依然是一無所有,那种痛苦、矛盾和痛恨自己的感覺,使他差點仰天悲嘯起來。
  比倩蓮將螓首埋在他寬肩里,喃喃道-.“回雙修府吧:我真的沒有騙你,現在倩蓮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回到雙修府去。”
  雷暴終于緩緩收止,老天的狂怒化作無限柔情,下飄飛的雨絲。
  陳令方以老練的手法,應付了那些前來致候的地方官員后,回到泊在原處的官船,和浪翻云左詩關上艙門在正艙內對酌。
  這時离天亮還有少許時間。
  正艙內靜悄悄的,份外有种孤寂寥落的感覺。
  左詩擔心了整夜.兼之舟車勞傾,喝了兩杯酒后,不胜酒力,挨著椅背睡了過去。
  這時朝霞推門進來,捧來另一曇仙香飄,嫣羞垂著頭,盈盈步至桌前,輕輕道:“老爺:要不要朝霞在旁侍候?”
  陳令方有點不耐煩地道:“我們有要事商談,放下酒曇去休息吧:記得關上門!”浪翻云皺起眉頭,微笑道:“且慢:少夫人請為我和陳兄斟滿酒杯!”朝霞呆了一呆。
  陳令方有點尷尬地道:“斟酒吧!”朝霞戰戰兢兢,欲捏開曇塞,忙亂下卻怎也辦不到。
  浪翻云溫和一笑,伸手過去,為她把捧在胸前的酒曇拔去木塞。
  朝霞連耳根也羞紅了,顫著身為兩人斟酒后,放下酒曇,接回塞子,才出門去了。
  陳方令看著她的背影消失門外。歎道:“浪兄或會怪我對這小妾并不太好,唉:我當初為她續身納而為妾,真是對她歡喜得直似發狂,但不足十月,我便掉官歸家,這三年來,其它妻妾對她又因妒成恨,弄得耳無宁日,這是否貪花好色之錯呢?”
  浪翻云不想再听這种家庭糾紛,改變話題道:“陳老今后有何打算?”
  陳令方茫然的眼睛閃過愧色,搖頭喟然道:“老夫求官的心太熱切了,有時甚至會不擇手段,今晚的事就像當頭棒喝,喚醒我長作的官夢,現在只想找個借口,推掉欽命,回鄉過些安樂日子,以后長醉溫柔之鄉,快快樂樂渡過餘生算了。”
  浪翻云見他意气消沉,淡淡道:“陳老打的是如意算盤,但求官离難,辭官也非容易,兼且艙底的囚室里還有八名惡賊.事情仍是沒完沒了。”
  陳令力道:“老夫為官多年,朝庭內很多人還是我的門生,手段也有上一點,這八人絕對留他們不得,殺了他們后。我會放出聲气,說他們為我暗中請來的高手所殺,以后只字不提此事,楞嚴怕也會放我一馬吧!”浪翻云道:“你終于肯定背后的指使者是楞嚴。”
  陳令方沉聲道:“化名楊政這三名新護院,是西宁的沙千里特別推介給老夫的,所以老夫全無戒心……”
  浪翻云一愕道:“這樣看來,以胡惟庸楞嚴等為首的一党,已与西宁領導的系統聯成一气,攜手打擊鬼王虛若無等開國功臣……說不定……說不定背后的真正主使者是朱元璋,那事情便更難弄了。”
  陳令方色變道:“若老夫遭人暗殺,皇上便可命楞嚴捏造假證据,然后向鬼王手下的人大開殺戒,削弱鬼王的力量,甚至去正面對付鬼王,這招确是狠毒之极。”
  浪翻云默思半晌,沉聲道:“我對朱元璋一向無甚好感,不過看在他治國還不錯的份上……”
  陳令方哂道:“久亂求治,自古已然。況且大劫后人口劇減,土地對民生需求自是應付裕餘,這事大家心里有數,只是不敢說出來吧了!”浪翻云點頭表示同意,道:“一動不如一靜,這天子之位,還是不要動他才是上算。”接著動容道:“恕我直言,陳老現在正陷于進進兩難的絕地,若以一般手法處理,實有死無生,陳老可敢放膽一搏,或能置諸死地而后生。”
  陳令方精神一振道:“謹洗耳恭听!”浪翻云道:“首先陳兄以夫人公子等受了惊哧為借口,將她們送往安全地點,這事可包在我身上。”
  陳令方最關心的乃獨子念堯,聞言喜道:“有浪兄此語,我可放心了!”旋又皺眉道:“但若老夫一個家人也不帶上京,豈不給敵人以借口,說我心怀叵測嗎?”
  浪翻云道:“你可帶一二愛妾上京,再由我的人假扮你的護院家丁,便可應付過去,憑我浪翻云的覆雨劍。要護送几個人逃走。那會是什么問題?”
  陳令方放下最難放下的心頭大石,但又想起另一些問題,道:“上京后我們又可出什么事來?”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我還未了解京師的微妙形勢,不過以現在各据山頭的局面來說,其中必有弱點可以利用,若能扳倒胡惟庸和楞嚴,此消彼長,朱元璋權寵的力量將會大大削弱,說不定陳兄還會官運亨通,為天下百姓干點好事出來。”
  陳令方拍桌道:“置諸死地而后生,就讓我和浪兄干一番大事出來,但浪兄的身份……”
  浪翻云笑道:“我會收起我的覆雨劍,扮作你的清客謀臣,江湖上見過我的人并不多.更莫論躲在京師作威作福的人,若我刻意潛藏。誰可識破我的身份,又有誰想得到我竟會和陳公混在一塊儿?”
  陳令方道:“但八鬼失手遭擒,任誰也知道老夫身旁有高手在暗護……”
  浪翻云笑道:“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陳老放膽傳出消息,說八鬼被你請來的高手所擒,現正押往京師途中。最好楞嚴使人來救人或殺人滅口,這個游戲更有趣了。”
  陳令方皺眉道:“但那高手應是誰人?二浪翻云故作不解道:“你剛才不是見到他嗎?就是我幫的范豹,陳老做了這么多年官,說假話的本領不會太差吧!”陳令方老臉一紅,待要答話。“篤篤篤!”离門聲響。
  進來是陳令方的管家,施禮后道:“老爺:蘭致遠大人的座舟到了!”長江之畔。
  秦夢瑤恬靜如常,來到碼頭旁的大街上。
  岸旁泊了大大小小十多艘船,挑夫們已忙碌地開始工作,赶路的商旅亦趁早到來,希望能在入黑前到達下游的九江府。
  比往日不同的是碼頭處多了戲十名官差。不住抽查惹起他們疑心的人。
  使人感到剛發生了一些事故。.秦夢瑤并不急于找船乘坐.,走水路或陸路對她來說也沒有什么問題。
  她見天色尚早,便走上江旁的伴江樓,要了一間臨江的廂房,點了-碟薺菜、一碗清粥。
  酒樓的伙計見她美若天仙,气質高雅,招呼得特別恭敬親切.更主動要為她安排客船。
  碼頭處不時傳來挑夫有韻律的半歌半叫的聲音,使她感受著民間充滿汗水和努力的生活和節奏。
  秦夢瑤輕松起來,斜倚在窗門,平靜地看著江旁的活動。
  其中一艘特大的船,斜斜伸下了五六條跳板,十多輛滕車,負著一袋袋的米雜物,列成隊伍,等待著挑夫們搬運上船,送往別地,以賺取包大的收益。
  秦夢瑤大感興趣,細意觀賞。
  和這里比起來,慈航靜庵是一個与塵世全無半點關系的靜地,在那里一切都是自給自足,每一棵菜都是齊內的人親手從田里种出來,舍兩餐溫飽外,再無他求。
  但這里每個人都有他們的渴望和憧憬,由養妻活儿、買屋買地、丰裕生活、金玉滿堂,以致功名利、權位財勢。
  就是這些想求,支持著每一個人在這茫茫人世掙扎向上。
  “篤!”秦夢瑤頭也不回道:“方兄請進!”門開門關,方夜羽訝然的聲音在房內響起道:“夢瑤小姐總能令在下惊异莫名,怎可頭也不回,便知道是在下冒昧來訪?”
  秦夢瑤的美目仍凝注往窗下的情景。淡淡道:“公子請坐!”方夜羽在秦夢瑤對面坐下,這時那熱心的伙計走了進來,為方夜羽奉上碗筷茶盅,又問需否加添酒菜。
  方夜羽客气婉拒,順手賞了伙計一兩重的一碇銀子,這幸運的伙計小心地關上房門,歡天喜地走了。
  廂房內靜默下來。
  秦夢瑤輕歎道:“這伙計現在對你感激不盡,但假若他知道方公子可令他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淪為亡國之奴,不知他會怎樣想呢?”
  方夜羽也歎了一口气。道:“夢瑤小姐指責的是。但小姐曾否想過你們自漢朝武帝以來,每值國力增張時,便對我們這些在塞外与世無爭的游牧民族,大肆討伐,漢兵的殘暴,從未停止載在我們以血淚寫成的史冊上,到我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時,卻派我們不是,夢瑤小姐認為這是否公平?”
  秦芬瑤緩緩轉過身來,清澈的眼神和方夜羽熱烈的目光短兵相接,淡淡道:“自有史書以來,人類的歷史從离不開斗爭和仇殺,但人世間除了仇恨外,還有偉大的情操和愛心,方兄看看門外和窗外這些人,仍堅持在兩者間只選取仇恨而不是愛心嗎?”
  方夜羽喟然道:“在下亦是迫于無奈,蒙漢之間仇深似海,朱元璋亦絕不會放過我們,只待他穩定了內都。將會派出大軍,來把我們盡殺絕,奸淫所有婦女。今次在下挑起江湖的風雨,說要恢复大元統治只是個遙遠的事,但若能惹起大明內部的不安,使朱元璋無暇外顧.在下便達到目的。方夜羽為族人盡點心力,夢瑤小姐仍能指責我不是嗎?”
  秦夢心中一歎,每人也有其個人的立場和理由,一個人的好事,會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坏事:听了方夜羽這一番肺腑之言,她更深切禮會到百年前的傳鷹,為何對人世間的斗爭全無興趣。人世就是那樣,誰是對?誰是錯?
  方夜羽沉聲道:“我們長居塞外苦寒之地,遂水車而居,生活之難苦,絕非水土肥沃的中原人所能想象。我們東來侵華,可算作是追求美好的生活,因此我更不明白為何漢人要來侵迫我們,那又是為了什么呢?最好的土地已給你們占据了,為何還要向我們這此一無所有的人開刀呢?”
  秦夢瑤輕輕道:“現在整個江湖已給方兄索著鼻子走,方兄是否感到滿意了?”
  方夜羽搖頭道:“或者在下是受了師尊的影響,早看破了人世權位的追逐,只是場至死方休的角力。夢瑤小姐知否在下多么希望能在你臉前謙卑地跪下來,痛哭流悌,懇求小姐舍棄仙道,下嫁方某,執子之手,与子偕老。但背負在我身上的重擔子,卻使我只能在夢里偷偷地這樣想,夢瑤小姐說方夜羽會感到滿足嗎?”
  秦夢瑤想不到對方如此向她坦然示愛,看著眼前這兼具文才武略的軒昂男子,心中也不無怜惜之意,幽幽一歎道:“方兄不要使夢瑤為難了!”方夜羽眼中爆起亮光,秦夢瑤如此一說,表明她芳心中并非全無他的位置,心頭一陣激動,說不出話來。
  秦夢瑤別過臉去,看往窗外,那艘糧船剛解索离岸,往下游開去,平靜地道:“方兄攻打雙修府在即,到來找夢瑤不會只是為了說說心事吧!”方夜羽感到她的語气回复了平常的冷漠隔离.知道不宜在感情上再逼迫她,收起情怀道:“在下今次來見小姐,是想知道小姐欲往何處?”秦夢瑤平靜地道:“你有四密尊者和紅日法王來對付夢瑤,還要擔心什么呢?”
  方夜羽正容道:“夢瑤小姐請勿錯怪在下。方某宁愿一敗涂地,也不會專門找人來對付夢瑤小姐,今番前來,只希望夢瑤小姐能明白在下苦衷,能超然于塵世間的爭逐之外。唉:縱使沒有了我們.江湖上的紛爭又會有片刻靜止嗎?夢瑤小姐何苦要讓這些閃躍于生死瞬間的俗事扰了仙心?”
  秦夢瑤心中一顫,知道方夜羽這几句話正說在她的心坎里,由离開慈航靜齊始,這塵世之行只是一個歷練的過程,由入世而出世,但若她真的卷進了這漩渦里,她還能脫身出來嗎?
  不由想起了韓柏,這人也是一個使她感到難以脫身的“魔障”秦夢瑤轉過頭來,微微一笑道:“方兄若能放過一個人,夢可以在十天內不踏入鄱陽湖半步。”
  方夜羽愕然道:“你是否要我放過韓柏?”
  秦夢搖頭道:“不!”方夜羽大奇道:“夢瑤小姐請說出那是何人?”
  秦夢瑤淡淡道:“怒蛟幫的戚長征。”
  方夜羽臉色一變,知道和秦夢瑤的談判終于破裂,而秦夢瑤亦看穿了他們今次進攻只修府,主要的目標卻是怒蛟幫,所以嶄露頭角的戚長征亦成了第一個要除去的對象,若讓戚長征和上官鷹翟兩時會合在一起,這三人聯手之勢,將使怒蛟幫倍雜對付。
  秦夢瑤提出了這個他不能答應的要求,挑明了她不會坐視不理。
  方夜羽長身而起。抱拳施禮,歎道:“夢瑤小姐确使在下為難之极。”
  再歎一聲,往房門走去。
  看著方夜羽肩寬腰窄的背影,秦夢瑤暗歎一聲,方夜羽終拒絕了她要求他退出中原的建議,因為不殺戚長征,等若不向怒蛟幫開戰,試問方夜羽的霸業如何展開?
  方夜羽推開房門,忽又回過頭來。低聲道:“夢瑤姑娘是否愛上了韓柏?”
  秦夢瑤神不及防,呆了一呆,才淡淡道:“對不起:我沒有可以告訴你的答案。”
  方夜羽哈哈一笑,笑聲中充滿了情懣難平的味道,才往外走了,同時輕輕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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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共乘一舟

  當秦夢瑤和方夜羽在伴江樓上談論他的生死時,戚長征從一個好夢里醒了過來,伸了個懶腰,好不寫意舒服。
  昨天在紅日法王擄人离去時,趁混亂之際,他溜了出廳外,躲進韓府后院的禮會去,藏身處剛好是以前韓柏躲起來那堆放雜物的閣樓。
  多日勞累下,他倒頭大睡,至此刻才醒來,精神飽滿,有信心可以廳付任何危險。
  早在到韓宅找馬俊聲晦气前,他与武昌的怒蛟幫人接触過,得知怒蛟幫全面反擊的計划,既興奮莫名,同時也知大大不妙。
  武昌乃方夜羽實力最強之處,以他一人之力,逃走也成問題,為此早吩咐怒蛟幫留守的眾兄弟化整為零,潛進地底,躲躲風頭。
  到紅日法王大鬧斡府,他心生一計,想起最佳藏身之處,莫如就在韓府之內。
  方夜羽的人以為他仍和八派的人在一起,自然沒有理由破門進來對付他,到八派的人逐一离去時,方夜羽的人自然以為他已逃走,再不注意韓府時,就是他逃离武昌,赶往長江歸入大隊的時候了。
  本來若再躲多兩天才走,會更是安全:但他生性好動,喜愛熱鬧,要他再在這里呆多半個時辰也受不了。
  戚長征將長刀插回背上,躍下閣樓,到了地上。
  想起由蚩敵那類高手可能就在外面靜候著他,連這膽大包天的人也不由小心翼翼起來,先來到門旁,由隙縫處往外望去,兩名馬夫正在外面的空地上洗刷馬具,悠閒地聊著。
  戚長征暗忖:昨天韓府才發生了這么嚴重的事,今天的韓府一切似都回复了正常,人忘記過去的力量真是強大。
  這樣推門出去,兩人不叫歎才怪,忙回頭四望。看看有沒有另外的門窗,不一會大失所望,這是個密封的糧倉,除了這道門外,連扇气窗也欠奉,想到這里,心中警兆忽現,往外望去。
  那兩個馬夫已軟軟倒在地上,看來是給人點了穴道,對方的手腳快得駭人。
  戚長征心叫不好,知道方夜羽的人終于進來搜索他的蹤跡,同時也表示了八派的高手已全都离去,否則對方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不怕被人發覺。
  他迅速退后,將自己留下的腳印全都消除,又將自己睡過的地方布置過,使人看不出被他壓過的痕跡,然后環日四顧,看看有沒有理想的藏身之所。
  最后眼光來到放在一角的十多個竹籮處,其中堆著谷和米糠,看來是飼養家禽之用。
  戚長征叫聲謝天謝地.掠了過去揀了一個半滿的鑽了進去,用谷殼蓋著自己,動也不敢動。縱使以他的好勇斗狠,也知道這場不能力敵,只能智取的斗爭。
  “咿呀!”大門推了開來。
  戚長征聚精會神往外望去。
  黑影一閃,好象有什么東西跳了進來。
  他定睛一看,原來是只似貓非貓,但鼻子特別大,似松鼠非松鼠的小敝物。他似貓的身長約半尺,但拖著的松鼠般尾巴卻足有尺許長,靈活地在身后有節奏地擺動著,一對眼閃閃發光。
  戚長征心知要糟。同時也明白那晚被由蚩敵追上來的緣故,就是因為斗不過這頭怪畜牲的大鼻子。
  敝貓的頭忽地擺向他這邊,怪眼瞬也不瞬地瞪著他藏身的大籮.前面兩只腳在地上划動著。戚長征心中叫道:“乖乖過來吧:讓我給你一刀.否則我老戚無論逃到那里,也會給你找到。”至此他才明白方夜羽的人為何可肯定他仍在韓府內,故大舉進來搜索.因為這只怪貓在前次追蹤時。早熟悉了他的气味。
  人影-閃,一個美妙的身形扑了人來,原來是那嬌軟若水的“水將”水柔晶。
  戚長征心叫一聲“完了”,伸手握往刀把。
  水柔晶口中發出了一下短促的尖嘯,那怪貓躍入她怀里。
  水柔晶將怪貓放在肩上,掠到戚長征的竹篱旁,低聲道:“現在整個韓家也給我們包圍起來,你要設法在韓家再躲上一個時辰,到時我或可將我們的人引走,之后你可好自為之了。”頓了一頓再道:“你最好混到韓家的主宅里.我們奉有嚴令,不得惊動韓家的人,好了:我水柔晶再不欠你什么了.千万不要以為我愛上了你。”話完俏臉一紅。閃往倉中另一角落去。
  一肥一瘦兩個男人掠了進來,肥的那人問道:“小靈狸沒有發現嗎?”
  瘦的那人道:“這真是個藏身的好地方!”戚長征從大龐里看出去,兩人都身穿白衣,但肥漢衣繡金邊,背上挂著兩個金輪。瘦的那人高若木條,衣繡綠邊,手上拿著的武器竟是塊木牌,心中暗懍,若此二人代表金和木,則水柔晶不用說也是水,都應還有火和土兩人,只要這其它四人和水柔晶武功相若,便夠教他吃不消,何況對方必精通某种取五行生克制化而成的陣式,對上了時他可能連逃走也辦不到。
  水柔晶纖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捏著小狸的頸項,道:“沒有發現:來,我們搜馬廳去!”當先去了。
  金將木將兩人掃視了糧倉.一片后,才跟著追了出去。
  戚長征及時閉起眼睛,免去被人感應到眼睛的光映,發現了他,同時想道:“眼下最安全的地方,莫如就躲在這里,不若再睡上一覺。”
  正要閉目入睡,忽地惊醒過來.跳出大,竄到故開了的門旁,探頭外望。
  原來他忽然想起江南捕快慣用的搜查手法。就是先將整個要搜索的地點圍了起來,然后來回接索多次,所以即管被搜者東躲西藏.最后都會露出痕跡,假如以為搜過的地方沒有危險.躲了進去,更會墮進陷阱。
  若對方不是采取這种手法。水柔晶也不須對他加以警告,要他混進韓家的人內。
  外面除了那兩個倒在地上的馬夫外,靜悄悄的。看來水柔晶三人都到了馬廨去。
  戚長征想扑出去,心中卻隱隱感到不妥,尋思其故,不一會恍然而悟。
  他想到水柔晶等人既奉令不得惊扰韓家的人,自亦應有人把風.以免韓家其它人突然來到,發現這兩個被點倒地上的馬夫。因為若真的有人來到,把風者可將對方點倒,到走時再將被點穴者拍醒過來,保證那人恍然不知道自已怎地被人落了手腳。
  戚長征暗暗心焦,就在這時,馬龐那方傳來兩下鳥鳴的聲音:衣衫聲響.一個穿著紫紅衣邊的白衣男子,背著個火炬形的怪兵器,腳不沾地掠過眼前。迅速消失在馬廨那方的轉角處。
  這人不用說代表的也是火,如此看來,進韓宅來搜索他的就是這金木水火上五將,此外极可能再沒有其它人,因為若要搜人而不被韓府的人發現,就必須是高手,由此而推之,圍著韓府的人武功都應比這五人為低,自己若要強闖出去,或者有希望突圍逃走。
  當然這是下下之策,因為只要露出行藏,以方夜羽手下能人之眾,能逃出武昌府的机會仍微乎其微。
  為今之計,就是乖乖听水柔晶的指示.設法子混到韓府的主宅里,那時這五將投鼠忌器,要找他便會難得多了。
  假設現在只還有一個土將在外面某處把風,他逃過對方耳日的机會就大大增加了,因為他處身的這方向不應是土將注意的地方。
  打定主意。戚長征迅速再探頭望往与馬龐相反的右方。
  几座建物外就是韓府的大花國,曲徑通幽,林木婆娑,對隱藏身形极為有利,園旁均有道長廊,接通韓府前后兩院。
  昨天摸來此處時,戚長征對斡府的形勢早有了大略的認識,記得往前是韓府著名的武庫。往后是婢仆居處,然后是另一個較小的后花園,花園內就是韓天德和夫人子女的后宅。
  要混進韓家的人里去,最理想莫如到前院去,可是那里是韓府所有日間活動集中處,人來人往,藏身困難,所以唯有將目標定在韓家的后院。
  戚長征運足目力,迅速視察右方的園中林木,那土將若要藏在暗處,只有躲在樹木里又或花叢內。
  就在這時,兩名婢女穿過大花園內的碎石小徑,邊行邊用手上的刀剪修整花叢。
  戚長征心中大喜,果然看到園內一叢花木動了一動,不用說也是土將躲藏的地方,見到有人經過,立即藏進花叢間更濃密的深處。
  戚長征知道對方的注意力必全放到那兩名女婢身上,豈敢遲疑,閃了出去。貼牆而走,恍如電光般經過糧倉旁的三個离物倉,兩腳用力。扑上長廊擋兩的瓦頂,停也不停,沿著廊頂迅速纏過婢仆們的居所,來到后院。
  后花園的林木深處,僅見一所大宅和三接兩層的小樓,小橘流水.景色怡人。
  大宅處隱隱有人聲傳來,照這時間,應是韓府眾人等在宅內進早餐的時候。
  戚長征擇了其中的一座小樓,由一棵樹扑往另一棵樹,瞬眼間便穿窗進入小樓的上廳去。
  戚長征松了一口气,環目四顧。
  小樓布置淡雅,帘帳低垂的大床旁有張梳妝台,銅鏡煙脂水眉筆骨梳等女儿家裝扮之物式式俱備,臨窗處放了一組几椅,几上古琴旁還有本翻開了詞譜,細看下原來是宋代女詞人李清照的《漱玉詞》,配著牆上風格清婉、分繪上梅蘭菊竹的四個卷軸,那充盈樓內清幽的茉莉花香气,既有書卷气息,又不失旖旎春地的气氛,只不知是韓家三位小姐那一位的閨房。雖未見其人,她在戚長征心中已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戚長征移到窗旁,往外窺看,他的眼珠一動不動,以捕捉任何映入眼的動態。原來人的眼球移動時,比較容易察覺靜止的物体;而當眼球不動時,對在視域內移動的事物則特別敏感。戚長征現在探用的是后一种江湖人慣用的視物法。
  人聲隱隱從大后方的庭院傳過來,這三座小樓卻靜悄宁靜。
  戚長征忽有所覺,定神望去,只見兩道人影沿著他來時的廊頂扑入園內,在林木間一閃不見。
  戚長征心中咀咒,敵人既來此處,不用說也不會放過這三座看似無人的小樓。
  這閨房內唯一可躲藏的地方。只有床底下的暗處。他想了想,來到狀旁,正俯身要鑽進去,忽又改變主意,揭開垂棖,躲了上床,用被將自己蓋個結實,屈起身軀,只露了少許頭發在被外,除非對方把被拿開,否則誰也看不出床上睡的竟是他這名大漢。
  他忽然改變主意,是因想到若對方看到樓內無人,自是不會放過進來搜查的机會,那時他還能躲到那里去?不若橫起了心,扮成韓家小姐尚好夢正酣,那對方基于不能騷扰韓家的人的限制,自沒有理由揭帳細查。由此可知水柔晶寥寥數語,對他的幫助有多大,也使他好生感激。
  等了不及半盞熱茶的功夫.窗框處輕響傳來。
  戚長征故意扭動,裝著要轉過身來的樣子。
  衣袂輕響。
  那人果然离開了。
  戚長征松了一口气,由臉壁側臥改為仰躺,伸了個懶腰,只覺舒服之极,也記不起有多少日子沒有像現下般寬松地睡在一張大床之上了。
  他為人不拘小節,脫之至,絲毫不覺得偷睡人家小姐的繡床有何不妥。
  他舒服得打了個呵欠,暗忖不如就這樣躺他一個半個時辰,待水柔晶引走那些同党后,才施施然离去,豈非愜意极點。
  迷迷糊糊間,差點就要睡著時,忽給輕盈的腳步聲惊醒過來。
  他大惊坐了起來,想要躲進床底,揭帳也未來得及,房門給人推了開來。
  蘭致遠等陪著韓柏和范良极下船時,陳令方和當地十多名大小辟員,早恭候碼頭上,趁一番客气介紹間。有人將蘭致遠拉到一旁,細述昨夜發生的事,這時蘭致遠才明白為何歡迎隊伍里包括了超适千人的軍兵行差,江上還有兩艘兵船來回巡弋。
  客套介紹完畢,陳令方向韓柏笑道:“老夫二十多年前曾奉皇上密旨,秘訪貴國,深受貴國美麗的風景吸引,想當年貴國鎮國將軍程澄之兄熱情好客,帶老夫游遍當地藝院,那醉人的情景,二十多年來仍縈繞心頭,現在得遇專使,可上詢故人之事.真乃平生快事。”
  韓柏和范良极一齊笑起來,不過兩人的笑聲一干一澀,都是在掩飾心中的惶恐。
  范良极怕他再說下去,道:“原來陳老曾到敝國。那就更好了:更好了:不若我們先上船去,好好暢敘一番。”
  韓柏這時想到的只是如何溜之夭夭,正不知說什么話時,背后馬嘶聲響,原來灰儿正給牽下船來,改變話題道:“若非這好馬儿,我也難以逃過劫難,所以無論到什么地方去,我也要攜他一起。”
  這時蘭致遠走了回來,再一番客气話后,和眾官簇擁著韓柏、范良极和柔柔三人登上官船。范良极怕被陳令方詢問高句麗的事,露出了馬腳,才上船即向各人表示韓柏因頭部舊傷,現下感到不适,需要稍息一會。
  眾官還以為可以好好敘敘,打好關系,聞言唯有殷殷辭別,方園和那守備馬雄是隨行的人。當然留了下來。
  韓柏和柔柔躲避上艙陳令方為他騰空出來的貴賓房里,想起遲早要給陳令方揭破身份,不禁臉臉相覷。
  韓柏低聲咒罵道:“我都說這計划行不通,京里還不知有多少人熟悉高句麗的事,若對方和我要說高句麗話,我可怎么辦?”
  柔美也不知應怎樣安慰他才對。
  這時范良极推門進來,道:“我和陳老頭約好了共晉晚膳,你好好想想,看看怎樣應付他對你的“上詢”。”
  韓柏大怒道:“我又未逛過高句麗的窯子,教我怎樣答他。”
  范良极也有點焦急,兩眼一瞪道:“告訴他你大而無當的頭給人一敲后,什么也記不起來,不就成了嗎?”
  柔美忍不住道:“范大哥:假設公子什么也記不得了,又怎當這專使?”
  韓柏悶哼道:“陳老頭既能出使高句麗。說不定也懂高句麗話,和我或侍衛長大人說將起來時,我還可以說給人打坏腦袋,侍衛長大人豈非當場出丑?”
  這時船身輕顫,開始啟航。
  范良极歎了一口气,承認道:“誰估到有這种情況出現,不過我們總逃出了武昌,至不濟你的頭便痛起來,我們一齊扯呼。回房休息去,陳老儿又能奈我們什么何P”韓柏也同意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道:“見到朝霞沒有?”
  范良极點頭道:“誰瞞得過我老范,這上艙那間房住著什么人,給我全摸得一清二楚了。”向韓柏陰陰一笑道:“專使你乖乖在這里休息半晌,待我到船上各處走走,為你的安全盡點力。”
  韓柏惱怒地道:“半晌?”
  范良极冷笑道:“若你大命活到一百歲,几個時辰不是“半晌”是什么?”
  在范良极出門前,柔柔低聲道:“范大哥,小心點!”范良极一呆道:“有什么好小心的,大不了跪求你的韓大俠我的頂頭上司救走我們。”
  柔美“噗哧”笑道:“我是要范大哥小心點莫要碰上陳令方,因為你的頭并沒有事。”
  范良极知道誤會了柔柔。老臉微紅,尷尬地走出房去。
  這時在下層較次級的房內,陳令方來找浪翻云,道:“詩姑娘呢?”
  浪翻云道:“在鄰房睡了,她需好好休息,至少要睡上几個時辰才行。”
  陳令方臉色凝重道:“浪兄對那兩個來自高句麗的人有什么看法?”
  浪翻云道:“他們上船前,我在船窗旁細看過他們.陳老何妨先告訴我你的看法。”
  陳令方道:“這兩個都不似是高句麗人,否則不會連半點高句麗口音也沒有,若是假扮的.确是膽大包天了,皇上為了對付蒙古人,特別聯絡中土外的國家,朝中熟悉高句麗的人不多,但卻非沒有,老夫便是最老資格的一個.這兩人一見皇上,保證立時被拆穿身份,我真奇怪他們竟敢這樣做?”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這兩人敢如此大膽,因為他們另有本錢。”
  陳令方一愕道:“本錢?”-
  浪翻云道:“這兩人都是江湖上罕見一等一的高手,若要逃走,恐怕鬼王亦未必攔得住他們。”
  陳令方色變道:“如此高手,為何要裝神扮鬼,是否……是否……”
  浪翻云道:“這個很難說.他們不似楞嚴能使得動的人,少的那個貌相雄奇,當非奸猾之徒,而且……唔:這事有點奇怪。我或者曾見過此人也說不定……”
  陳令方大感奇怪,以浪翻云這個級數的高手,怎會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見過對方。
  浪翻云看出他心中的疑惑.道:“這事遲些再和你解說,但那匹灰馬我确曾見過,因此也產生出聯想……”
  陳令方道:“老夫現在應怎辦才好?”
  浪翻云道:“暫時不要揭破他們,最好安排一個机會,調走所有閒人,讓我和他們碰碰臉,試試他們。”
  話猶未已,范良极的聲音從艙口處遠處傳過來,不知和誰在寒暄著。
  浪翻云微笑道:“陳兄若走出去,我保證他立即借故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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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妾意郎情

  易燕媚失魂落魄地在路上走著,本來她已沒有特別的目的地,只是以往在山城時,不時听干羅提起鄱陽湖的山光水色。似是對這大湖情有獨鐘.又從方夜羽處得知干羅逃往九江府,感到干羅极可能是往鄱陽湖去,所以才來碰碰運气,能遇上干羅的希望實在非常渺茫,剛才目睹馬心瑩慘死,心生感触.這刻更若無主孤魂,也不知自己應到那里去。
  蹄聲在后方晌起。
  易燕媚畢竟富于江湖經驗,縱使在失落的情緒里,仍自然而然躲往道旁的車輛后。
  塵土飛揚下,一批百來人的勁裝大漢,策馬馳過。竟全是以往山城的手下,現在叛了干羅,隨“飛腿”毛白意加入了方夜羽的人。
  易燕媚心身皆疲,乘机坐了下來.暗忖方夜羽如此調兵遣將,不用說也是進行策划了多時的進攻雙修府行動.一場風雨正在醞釀中。
  以往想起爭霸江湖.易燕媚都感興奮莫名,但現在只希望永遠再也看不到任何斗爭仇殺。
  假若自己從此放下武事,避進窮鄉小鎮里,是否可以過些安樂日子呢?
  就在這時。一對赤腳出現在她眼前。
  易燕媚芳心大駭,想往后退.“砰”一聲撞在一棵大樹干上.對她這种擅長輕功的人來說。這是絕不該發生的事,可見她是如何惊惶失措。
  楊奉哈哈大笑,一掌印來。
  易燕媚變腰一扭,轉到樹后。剛拔出兩把短劍,忽覺不妥,原來楊奉仍招式不變,一掌往樹身印上去。
  幸好易燕媚惊覺得早,想到對方的功力已高明至隔物傳力的境界,兩劍撐在樹身,疾追開去。
  她的嬌軀才离開樹身寸許,楊奉深厚剛猛的掌勁由雙劍處傳來,易燕媚慘哼一聲,踉蹌跌退,到背脊撞上另一棵大樹,才能停下。
  楊奉由樹后轉了過來,哈哈笑道:“姑娘太大意了,記得做好事為人做墳,卻忘記了留下足印,讓我輕易追來,難道你以為我會讓知情的人活在世上嗎?”
  易燕媚懊悔不已,暗恨自己失魂落魄,完全沒有想過楊奉會回過頭來毀滅跡,致發現了自己的蹤跡。他當然不會容許有人知道他殺了馬心瑩。
  楊奉眼中的光閃閃,泠泠道:“我楊奉一生都在追求武道的巔峰,所以才遠赴域外,但愿能有奇逢巧遇,這十多年來一無所得,本斷了希望,可喜老天爺終被我感動了,賜我鷹刀,現在只要殺了你,天下再無人知道此事,只要我有時間,那怕是十年或是二十年,終有一天會給我悟通鷹刀的秘密,使我成為繼傳鷹之后的大羅金仙,哈……”他顯然得意之极,又不怕易燕媚能逃出手底,竟一口气將心中的話吐出來。
  易燕媚气血浮動.心頭煩悶,知道被對方掌勁所傷,展不開平時一半功夫,自以必死,反平靜下來,緩緩道:“你殺了馬任名嗎?”
  楊奉仰天一陣狂笑道:“這小子枉我一向待他如兄弟,竟敢大膽騙我。楊某既給他騙了一次,還會有第二次嗎?在我入林追他女儿時,他先中了我學自天竺的一种掌法,假若能立在原地不動,調气治傷,一盞熱茶功夫。即可复原,豈知他急于逃走,妄動真气,到發覺不妥時已太遲了,哈哈……”
  易燕媚見他狀若爐狂,如此人為了鷹刀,到了六親不認地步.眼光落到在他背上露出來的刀柄,心想這就是天下人夢寐以求的神物了,自己為它而死,總算不是死得不明不白。算了吧:一切也罷了。
  狂勁卷起,楊奉的鐵已然出手,當胸戮至,頭左右擺動,隱隱封死自己往上和移往左右的退路。
  易燕媚知道縱使在最佳狀態,也不是這人十招之敵,閉上雙目。只求一個痛快。
  南康府的大街當然比不上黃州府、武昌府等大城邑的熱鬧,但自有一番小康之象,在市中心一個大空地處,有十多個各地鄉人到來擺賣蔬果和各式用具的地攤,价廉物美,惹得附近的人都到來選焙。
  有些熟食販子乘机在空地兩旁豎起帳幕,擺了几張台子大做生意,光顧的人真還不少。
  比倩蓮回复她的俏皮活潑,拉著風行烈在大街小巷到處溜,一點顧忌也沒有,見到這么一個好去處。忙拉著風行烈到其中一個面檔的空台子坐下,叫了兩大碗牛肉面,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風行烈也感肚子餓了,風卷殘云般轉眼便吃個碗底朝天,連湯水也一股腦見送進去祭五鹽廟。
  比倩蓮“咕”一聲笑道:“看你的吃法怎知這碗面是何滋味?”
  風行烈實在無法將這眼前快樂得像小鳥的谷倩連和剛才靜室外凄苦的她相連起來,拍拍肚皮道:“快有快的滋味,慢有慢的滋味,我不說你吃得不夠痛快,你還來說我。”
  比倩蓮挾起一箸肉,笑咪咪道:“只有慢吃才能將吃的快樂延長,像你那种吃法,縱使痛快,時間也短暫多了。”
  風行烈愕了一愕,心想此姝說話總有點歪理,不敢重蹈前獻。和她辯論下去,看她再吃了几口后道:“你好象一點也不急于回雙修府去的樣子?”
  比情蓮放下碗筷,兜了他一眼,甜甜一笑道:“方夜羽不急,我們為何要急,何況……”幽怨地啾著他續道:“何況我也不想這么快回去。”
  風行烈拿她沒法,索性閉口不言,要了濃茶,悠悠閒閒喝起茶來。
  比情蓮一邊喝茶,一邊用眼看他,滿臉笑意盎然,一副只要和你一起便無比滿足的樣子。:風行烈見到谷倩蓮這么歡天喜地.心情也開朗起來,道:“剛才你一路來時,不時在街角處留下暗記,為何現在仍未有人來和你聯絡?”
  比情蓮美目涌出深情,沒有答他這問題,卻道:“記得那晚燒卜敵那些賊船前,我曾說過要告訴你一個雙修府的秘密,你還記得嗎?”
  風行烈想起那晚從“白發”柳搖枝手上救出眼前的佳人后,夜半棧房私語的醉人情景,心中涌起絲絲甜意.經過了剛才的雨中擁抱,往日風行烈自己一手起來阻隔著兩人的堤防,已給長期患難与共建立起來的深厚感情、男女天生的互相吸引而成的洪流沖破了一個大缺口。
  听到谷倩蓮重提那未有机會說出來的秘密,風行烈既感溫馨又感有趣,微笑道:“當然記得!”谷倩蓮嬌嗔道:“那你為何問也不問,難道對倩蓮的事一點也不關心嗎?”
  風行烈想不到罪名如此嚴重,苦笑道:“你要說自然會說出來,以你谷小姐的一向作風,小生想不听也不行。若我問你,不知你又會要由什么花招耍弄我了?”
  比倩蓮“噗哧”一笑,橫他一眼,小嘴喃喃念道:“小生:嘻:小生!”對風行烈首次自稱小生大感有趣。
  看著她嬌態流露,天真可人的風姿,風行烈心神全被吸引了過去,驀地心中一震,自己難道將冰云忘諸腦后了嗎?
  比倩蓮看到他神色有巽,奇道:“你在想什么?”
  風行烈看著谷倩蓮,心中歎了一口气,靳冰云和谷倩蓮兩人有著极端不同的性格特質,前者像永遠被失落和哀愁鎖在一起,而后者則永遠那樣積极進取,充滿了對生命的熱愛和活力。
  比倩蓮逐漸在填補著他心內因靳冰云离去而騰出來的空白。
  在敵人龐大的壓力下,沒有人知道明天能否還活著,時日既無多,為何不好好掌握眼前的珍貴時刻呢?
  若自己的怪傷真能被治好,跟著的事就是向龐斑挑戰,只有那樣做方可以填補因厲若海為救自己而身死的悲痛,因冰云的欺騙而造成的創傷,縱使戰死,也胜過荀且偷生。
  就是在這种心態下,使他原本緊閉的心開放了,也使他感到應善待眼前這封他情深一片的嬌娃,而谷倩蓮亦的确對他有強大的吸引力,能給予他靳冰云從來沒有于他的實在感和濃烈的沒有任何保留的愛。
  比倩蓮豎起一指按著嘴,示意他不要說話,甜甜一笑道:“讓我猜猜風小生的腦袋內現在裝著什么東西?”
  風行烈頑皮心大起,暗忖自己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平日的槍舌劍,玩弄手段總斗不過這小情靈,如何能抬起頭來做人?不由動起腦筋來,看看能怎樣胜回一回。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經過了一段遙遠的心路歷程后。他終于由漢然不理,盡力拒絕,而至現在的投入和接受,享受到和眼前玉人相處的樂趣。
  這并非說他移情別戀,而是生命本身的力量使人不能永遠活在痛苦和消沉里,厲苦海的死和谷倩蓮的愛正是令他振作起來最重要的兩個因素。
  比倩蓮作出個嫵媚動人的猜想表情,試探著道:“你在想……”
  她還未說出來。風行烈大搖其頭。
  比倩蓮大發嬌嗔道:“人家還未說出來,你怎知猜得不對?”
  風行烈哈哈一笑道:“你谷小姐有多大道行。難道瞞得過我風行烈嗎?當然知你猜錯。”
  風行烈罕有表露如此強烈“反擊性”,谷倩蓮露出戒備的神情,杏眼圓瞪道:“說出來吧:若是我心中猜到的事,倩蓮會要……要你……唔:說吧!”風行烈見谷倩蓮破天荒第一次落在下風,大感痛快,哂道:“要我風行烈好看:是嗎?”
  比倩蓮咬著下唇,啾他一眼,跺足道:“想欺負人家嗎?快說出來!”風行烈微笑道:“我的腦袋裝著的不是什么東西,而是兩個字,不過當時認得的只有開頭時那半邊“女”字,跟著其它的都像鬼畫符那樣,教風小生如何辨認,又或者小生才疏學淺,不認得那么多字吧!”谷倩蓮俏臉一紅,又羞又气,又不知風行烈真的辨不出寫在他背上那兩個字,還是存心耍弄她,一時間亂了方寸。
  風行烈步步進逼道:“下面那個字似乎簡單一點,好象是個“你”字,上面那個則怎樣也辨不出來.“女”作邊旁的字那么多.究竟應是那一個?”
  看到風行烈扮出來的皺眉苦思狀,谷倩蓮終于知道中了奸人之計。不依道:“行烈啊行烈:人家還未嫁你,你就在欺負人家!”這么直接大膽的話,幸虧谷倩蓮說出口來,風行烈呆了一呆,猛地醒覺,知道谷情蓮正在反擊,暗忖這次無論如何也不可敗下陣來.把心一橫而且确想看看谷倩蓮招架無力的嬌憨樣儿,一拍額頭,舉手作投降狀道:“風某真是愚不可教,忘了有“女”才能成“家”.這個正是“嫁”字。好由今天開始,風某向江湖宣布,因受不了谷小姐多方引誘,終于失陷情關。”
  他本是風流瀟酒的多情人物,只因受到靳冰云的打擊,意冷心灰,這刻放開束縛,立時回复本色。
  比倩蓮嬌羞不胜垂下頭去,低聲道:“記得大丈夫一諾千金啊!”旋又想起另一事,不忿地道:“誰在引誘你啊?”
  罷才地還要告訴風行烈那個秘密,現在調起情來,什么也給拋諸九霄云外。
  風行烈完全投進了谷倩蓮醉人的少女風情中,首次成功地拋開了過往的辛酸遭遇,奮起雄心,卻非關什么爭霸江湖之事,而只是怎樣要把眼前這可愛刁蠻娃儿暫時收個貼伏,不讓她有還手之力,柔聲道:“倩蓮!”谷倩蓮從未听過風行烈如此溫柔的呼喚,芳軀輕顫,抬起頭來,羞喜地道:“什么事?”
  風行烈知她全無防備,還壓著快要大獲全胜的快意,淡淡道:“給我親親好嗎?”
  縱使谷倩蓮如何早熟大膽,終究是個未經男女之事的女儿家,不似風行烈在這方面有著丰富的經驗,而風行烈亦正是看准這點。展開攻勢。這种男女之樂,只有在無所不用其极時,才可盡歡。
  兩人自相識以來,一直采取主動的都是谷倩蓮,現在風行烈搶回主動,立時樂趣橫生,使兩人的心更拉近起來。
  比倩蓮連耳根也紅透了,心波邊漾,偷眼看看附近已開始注意他們的其它食客,愕然道:“在這里,”
  就憑這句話已可看出谷倩蓮比起一般閨女大膽了不知若干倍,因為她不是拒絕,而只是猶豫這是否适合的地方。換了其它女子,這鍾荒唐情話听也不可以听入耳朵里去。
  風行烈認真肯定她道:“當然是在這里!”谷倩蓮烏靈靈的雙眸秋波流轉。眼中閃過看穿了風行烈虛張聲勢的神色,嫣然一笑,也不理來自四周的目光,隔著台子平仰俏臉。嘟長小巧的嘴巴,一副任君品嘗的誘人樣儿。
  這回輪到風行烈愕然以對。
  心中一气,難道我風行烈每次和你谷情蓮交手,都要棄甲曳兵大敗而逃?干咳一聲,狠狠咬牙,兩手撐在台面,支起身体,擺出一副要越台過來狼吞虎的的霸相。
  比倩蓮半閉的美目掠過恐慌。“嚶嚀”仰后.差點縮進台底下去,求饒道:“風公子放過乖倩蓮這次吧!”風行烈哈哈大笑。坐回椅上,充滿縱橫情場,凱旋而歸的胜利感覺。
  自靳冰云离開他后。從未試過這刻般的忘憂無處,冷漠全消。
  比倩蓮重新坐好,一臉嬌嗔,又喜又怕,那多情少女的嫣俏模樣,動人至极點。
  兩人公然調情.兼之男俊女俏,春得四周的人眼也傻了,大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風行烈還不覺得怎樣,谷倩蓮終是黃花少女.又怕風行烈有更越軌的狂行,低聲懇求道:“行烈:和倩蓮走吧!”風行烈像一點也不知道成了別人眼光眾失之的,悠然道:“你若不告訴風某要到那里去,我才不會像傻子般任你帶著游花園般東逛西走。”
  在与谷倩蓮充滿男歡女愛的“對仗”里,他從未試過占到上風,故份外珍惜。
  比倩蓮惊魂甫定,道:“怕了你:昨夜倩蓮淋了兩,有少許不舒服,想到藥舖抓一劑風寒茶,喂:你究竟陪不陪我去?”
  風行烈搖頭苦笑,知道自己雖偶有小胜,終不是這小精靈的對手,攤手道:“小生怎敢說個“不”字,若誤了谷小姐病情,誰擔當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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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香閨巧遇

  門開,韓家二小姐慧芷一身湖水錄絲錦衫裙.肩上披著素黃肩繡,若有所思地走了進來,對坐在繡帳低垂床上目定口呆的戚長征視若無睹,移步到古琴前,伸指輕按琴弦.“叮”一聲按晌了一個清脆若深山禪院鐘的泛音,才移到窗前,往外望去,幽幽歎了一口气。
  戚長征頭皮發麻,縱使臉對千軍万馬。也比臉對現在這尷尬場面容易應付。
  正想偷偷下床,開門离去。
  韓慧芷轉過身來,在窗旁的椅子坐了下來,茫然望著牆上的一幅字書。
  戚長征動也不敢動,狼狽之极,心中祈禱著對方看不見自己。
  韓慧芷低吟道:“風住塵香花已衰,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間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戚長征看過剛才翻開的詞譜,知道韓慧芷念的是其中一首詞,他雖然不能完全掌握詞意,也听出韓慧芷滿怀愁緒,借以排遣,滿是失落傷情的味儿。不知如何地,竟萌生沖動,差些要揭帳而出,好好勸慰這秀外慧中的韓家二小姐一番。.韓慧芷盈盈站起,朝戚長征走來。
  戚長征如受雷擊,全身麻痹.暗叫我的天呀.韓慧正已有所覺,駭然止步,抬頭望往床上。戚長征暗叫聲完了,只要對方一聲尖叫,所有東躲西藏的努力將付諸東流。
  韓慧芷俏臉倏轉煞白,張口就要惊呼,忽她及時伸手掩著檀口,只發出“呵”的一聲輕晌。戚長征動也不敢動,怕她誤會,舉手表示全無惡意,道:“我是戚長征!”韓慧芷惊魂甫定,雙手抱著急速起伏的胸脯。微怒道:“你為何到了我床上,還不下來?”
  戚長征低聲道:“低聲點:韓小姐可否裝作若無其事,移到窗旁,以免找我的的人看到我躲在這里。”
  韓慧芷猶豫了片晌.想到對方若要害她,剛才實是輕而易舉,點了點頭,移到窗旁。
  戚長征舒了一口气,跳下床來,閃到從窗外望進來目光不及的死角處,低聲道:“多謝小姐,我還怕你駭然大叫,那我就完蛋了。”
  韓慧芷道:“我若非認得是你,定會叫出來。”
  戚長征奇道:“我們怒蛟幫一向被你們白道中人視作洪水猛獸,為何小姐見是我反而不叫?”
  韓慧芷怕給人看到她在和人說話,在窗旁的椅子坐下,看著眼前這軒昂的青年男子道:“我現在真的弄不清楚誰是好人,誰是坏人,只知大多數人都只為自己的私利打算,唉!”戚長征知道她因馬峻聲的誤入歧途和八派中人的自私自利生出感触,也不知應怎樣安慰她才好,站在牆角,默然不語。
  韓慧芷道:“我們不若到樓梯轉角處再說,那里不虞被人看見。”
  戚長征惊异地看她一眼,想不到她思慮如此周詳,又一點不怕自己。忙點頭同意。
  兩人躲在兩層樓間的樓梯處,為了方便低聲說話,兩人并坐同一梯級,戚長征解釋了自己的情況,當然隱去了水柔晶助他的那一段.因為這是須高度保密的事,方夜羽若知曉。絕不會放過水柔晶。
  縱使音量近乎耳語,但他渾厚的聲音在這半密封的空間內.仍有著空谷迥音的效果,似遠若近。
  戚長征說罷,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覺,就像眼前這初相識的溫婉嫻淑的美女。就是他多年的玩伴,大家孩子般說著故事和玩儿。
  韓慧芷蠻有興趣地專心聆听著,沒有半句話打叉,還隨著戚長征的經歷有時惊得吐出小舌,有時作著無聲的微笑,表示贊賞,使得戚長征唯恐說得不夠仔細。
  听罷,韓慧芷抿嘴笑道:“你也算膽大包天了,明知方夜羽不會放過你,還孤身前來武昌:明知我家里八派的人云集于此,仍要摸上門來。”她看似在責備戚長征,但眼中卻只有欣賞崇拜之色。
  戚長征給這“知己”看得連骨頭也酥起來.記起什么似的道:“我記起了.進廳時你站在韓天襪前輩身后,瞪著我目定口呆,好象看傻子那樣。”
  韓慧芷笑道:“那時我真以為你瘋了,想不到你仍留心到我,還以為你眼中只看到秦小姐?噢:對不起:我不是怪你,秦小姐的确美若天仙。”
  戚長征記起自己當眾贊美秦夢瑤,當時只覺理所當然,天公天道。不知為何現在給韓慧芷提出來,卻大感尷尬,臉上一紅,分辨道:“秦夢瑤有她的美,韓小姐亦有你……你的美,噢:我也不知應怎么說,你們都是那么美,但你的美是慢慢來的。”心慌意亂下,他說得一塌糊涂,措辭不當之致,但卻清楚表達了他覺得韓慧芷很美。
  韓慧芷粉臉通紅,暗怪這人坦白得可以,說話一點避忌也沒有,但另一方面,芳心卻是又甜又喜。在高手如云的大廳內,戚長征那种“雖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气概,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剛才一見是戚長征,立時戒心盡去,自有著前因后果。
  戚長征道:“現在馬峻聲給那禿驢擄了去,你的五妹豈非很傷心嗎?”
  韓慧芷道:“這事出奇得緊,我五知道小柏千真万确沒有死后,態度來了個突變,再不提馬……馬峻聲,反吵著要去見小柏,真令人難以費解?”
  說到馬峻聲時,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好象怕戚長征發覺到她曾暗戀過馬峻聲的往事。.戚長征渾然不察,一愕道:“什么小柏沒有死?”
  韓慧芷不厭其詳的解釋一番后,戚長征作出苦思狀道:“這真是令人難以理解。”
  韓慧芷還以為他會對韓宁芷的轉變給出合理的解釋,一听卻是如此,有點失望地道:“原來你也不明白!”戚長征只覺和她說上三天三夜也不會有半絲困意。聞言立時絞盡腦汁,沉吟道:“會不會你五真正愛的人是韓柏才對。”
  韓慧芷离眉道:“怎么會:當時小柏只是個下人吧!”戚長征不悅道:“人那有上下之分?”
  韓慧芷垂下了頭道:“戚兄教訓得好,人是不應有上下之分、貴賤之別.慧芷以后也不會有這個想法了。”
  對韓慧芷的柔順溫婉,勇于認錯,戚長征大感不好意思,囁嚅道:“我這人就是直腸直口,韓小姐莫要怪我。”
  韓慧芷出神地瞧著他,美眸中的眼波柔情無比,輕輕道:“我才希望有個像戚兄這樣的朋友,可教曉我很多不知到的道理哩。”話完才想起其中語病,羞得垂下頭去。
  戚長征似飄然云端,他在怒蛟幫內終日和上官鷹翟雨時等混,互逞槍舌劍有之,何來這等溫柔軟語,怎不另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一時間兩人都各有所思。沉默起來,間中眼神接,兩人都嚇得望往別處。
  戚長征驀地想起不知不覺間在這樓梯已呆了很長的時間,但又有點不愿离去,想了想,問道:“現在馬俊聲的事已告一段落,你們……”
  韓慧芷道:“現在我們唯一的愿望,就是小柏能無恙歸來,不舍大師答應了不惜動用一切力量,也要找到他,現在好多了。起碼比以前茫無頭緒有些落著了。”頓了頓又道:“阿爹會帶我們到別處住上一段日子。其實主要還是為了五妹,希望她离開這里后.會忘記曾發生過的傷心事。”
  戚長征一呆道:“你們要到那里去?”
  韓慧芷垂頭輕輕道:“你會來找我嗎?”
  未至,勁气已籠罩著方圓文許的空間。
  易燕媚在心叫道:“死了最好:什么也不知道了。”素性閉上眼睛。
  勁气忽。
  易燕媚大感奇怪,睜開眼來。
  只見“赤腳仙”楊奉一對赤腳一前一后。像生了根動也不動,手中鐵遙指著自己,一對燈籠般的大眼凶光閃閃,似在看著自己,又像視而不見。
  易燕媚大惑不解時,楊奉沉聲道:“誰?”
  干羅平靜的聲音在楊奉身后某處晌起道:“楊兄為何不繼續動手殺人?”
  楊奉悶哼道:“你若不想她死,先給我退后十步才說。”
  干羅負著雙手,在楊奉背后出現。
  易燕媚失聲悲叫道:“城主!”楊奉一呆道:“城主?來者是否“毒手”干羅?”
  干羅淡然道:.“正是干某.楊兄連我的聲音也認不出來嗎?你的武功雖大有進步,但記性卻差了很多呢。”
  楊奉大喝道:“你再不滾開:楊某立即殺了她!”羅長笑道:“你的記性真不行,我干羅何等樣人,豈會受你威會,看矛!”楊奉大吃一惊,他雖有把握殺死易燕媚。但卻知道絕逃不過干羅乘勢而來的猛擊,大駭下轉身迎戰。
  豈知干羅依然負手而立,名震天下的矛仍在背上。
  這一下反變成楊奉腹背受敵,禁不住一陣心寒。
  干羅大笑道:“早說過你的記性不行,誰听過干某會在別人背后出手的。”
  楊奉強壓下因干羅冷嘲熱諷而來的狂怒,面封這位列黑榜、天下有數的高手,縱使以他的自負亦不敢不全神貫注.加倍小心。
  易燕媚趁机叫道:“城主,傳鷹的厚背刀在他背上。”
  楊奉恨得咬牙切齒,怒道:“早知一先殺了你這賤人。”
  干羅愕了一愕,道:“既是如此:楊兄請走!”這次輪到楊奉一呆道:“什么?”
  干羅冷冷道:“璧其罪。只是這把刀已夠楊兄受了。我本打算留下楊兄,將你万般折磨.以辱我干某女人之恨,現在已無此必要。滾!”易燕媚听到干羅說自己是他的女人,渾身一顫,不能置信地悲叫道:“城主:燕媚……”
  楊奉雙目凶光大盛,瞪著干羅瞬也不瞬,忽地身子往前一俯,似要沖前出手,倏又改變方向,往橫移去,沒入林內.消失不見。
  易燕媚跳了起來,不顧一切往干羅奔過去。
  干羅微微一笑,張開手來,將她摟入怀內。
  易燕媚悲喜交集,眼淚不住賓滾流下.滴在干羅胸前的衣衫上,顫聲道:“城主:你終于來了,你不怕燕媚再騙你嗎?”
  干羅道:“我干羅只會被人騙一次,自信再沒有第二次的了。”
  易燕媚喜极泣道:“城主:城主!”卻再說不出其它話來。
  干羅淡淡道:“剛才真是險得很,想不到楊奉的武功竟進步到如此地步。”
  易燕媚一呆道:“城主:你……”
  干羅點頭道:“不錯:我內傷仍未痊愈,和他動手,未必能穩胜他。”
  易燕媚駭然道:“這楊奉真的那么厲害?”
  干羅笑道:“任他如何厲害,也斗不過整個江湖,我會將鷹刀落在他手里的事,傳遍江湖,那時天地雖大,也將沒有半尺他容身之地,待我養好傷勢,再見他之日,便是他血淺五步之時,哼!”韓柏盤膝靜坐床上,神態庄嚴.有若老僧入定。
  柔柔坐在床旁的椅上,看著這封自己有救命之恩,又使自己傾心的俊偉男子,心中充滿著幸福的感覺和懂憬。
  開始時,她很擔心會連累了他。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心胸狹窄的莫意閒睚毗必報的性格.但現在有了范良极在,她再沒有那么擔心了。
  苞了莫意閒后,她本以為這一生就這樣完了。委曲自己去服侍一個自己完全不歡喜的男人,在世間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嗎?
  她曾多次想到一死了之,可是她還年輕.她不甘心。
  如今在她灰黑的天地里忽然闖進了這使她一見鍾情的男子,他又是那樣有趣和善良,使她份外珍惜這天賜的緣份。
  和韓柏范良极兩人一起時.無論在多么艱辛的環境里,總是充滿了希望和歡樂的。
  這兩人荒誕不絕的行徑,令她本是平凡沉悶的世界。變成妙趣橫生的歷奇天地。
  他們間真摯的友情,使她感動和溫暖,她完全不能想象,沒有了他們,生命還有甚么意義。就在這時,韓柏從自療的靜坐里醒轉過來。
  韓柏一睜眼,便看到柔柔目不轉睛,深情無限她看著自己,喜道:“天黑了沒有!”說完才知道說了蠢話,看出陽光普照的窗外,失望地道:“唉:何時才捱到天黑?”
  柔柔知他因要留在房中詐病气悶得要命,柔聲道:“公子:美柔在這里陪你呵!”韓柏像這時才注意到對方,呆呆看了她一會,舐舐嘴道:“柔柔:你真美!”柔美喜孜孜地道:“謝謝你!”韓柏記起柔柔衣服內那副天賜的動人胴体.同時亦想起和花解語行云布雨的抵死纏綿,全身的溫度立時上升,暗忖橫豎眼前尤物乃我韓柏的人,現在又沒有什么事可做,還有什么比得上男歡女愛更好的事,心中一熱道:“柔柔:你先去把門關上,以免那老猴儿進來撞破我們的好事。”
  柔柔猶豫起來。
  韓柏催促道:“快點!”柔美沒法,走去關上了門,站在那里,卻沒有知情識趣地走到床上來,大异她以往的言听計從。
  韓柏奇道:“喂:過來。”
  柔美垂著頭,坐到床緣。
  韓柏移前和她井排而坐.伸手樓著她香肩,看著她嫵媚誘人的輪廊,嗅著她動人的体香,忽地想起了秦夢,心想若有一天能和秦夢瑤如此消魂,真是減壽十年也甘愿。
  柔柔低聲喚道:“公子!”韓柏听著她銀鈐般悅耳的聲音,只覺骨頭也酥軟起來,在她嫩滑的臉蛋春了一口,道:“什么事?”
  柔柔有點惶恐地道:“范大哥曾吩咐過,公子內傷未愈,最好不要有房事.否則……”
  韓柏怒道:“又是那死老鬼。”想了想又化怒為喜道:“我們也不一定要……要干那個……那個……來:先讓我親個嘴。”
  柔柔幽怨地啾了他一眼,送上香唇,在他嘴上蜻蜓點水般輕輕一吻,柔聲道:“柔柔的身体早屬于公子的了,公子愛怎樣也可以的,可是公子若和柔柔親熱.動了內傷,教我怎樣向范大哥交待?”
  韓柏想想也是,壓下欲火,道:“這死老鬼也不無道理,便順著他的意思吧:是了:你和我一起這么久,我們好象從沒有說過什么交心話儿。”
  柔柔橫了他一眼,美目送出“你知道就好了”的清楚訊息。
  韓柏愕了一愕。贊歎道:“柔柔你真有對會說話的眼睛,我看不用和你說什么,只讓你看我几眼便夠了。”
  柔柔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起來,媚態橫生。
  韓柏剛壓下的欲火又再熊熊上升,自己也嚇了一跳,為何對色欲竟有這么強烈的要求。
  推門聲晌起,當然推不開來。
  范良极的聲音在外邊晌起罵道:“你這小……歎:專使大人安好,不知下屬可否進來稟告。”
  韓柏按著肚皮苦忍著笑,揮手示意柔柔去開門。
  柔柔打開了門,范良极走了進來,一對靈活的賊眼在兩人身上打量著。
  柔柔俏臉升起兩朵紅云,微微搖頭,表示甚龐也沒有干過。
  范良极臉容稍霽,悶哼一聲,瞪了韓柏一眼。
  韓柏回他一眼,懶洋洋伸了個腰.打了個呵欠,道:“侍衛長你有事快快稟上,不要阻著你的頂頭上司我休息。”
  范良使嘻嘻一笑,找了張椅子坐下來,通:“當然當然:若你是真的休息,而不是那种“休息”的話。”
  “篤篤篤!”敲門聲晌起。
  范良极嚇得跳了起來,他當然听到腳步聲,只是想不到是來找他們的。
  柔美把門拉開。
  一個俏丫環在門外恭敬地道:“夫人有請朴夫人一敘。”
  柔柔為難地轉過頭來向兩人請示。
  范良极揮手示意她放心前去。
  柔柔點點頭,跟那丫環去了。
  門關上后,范良极低聲道:“原來底艙關起了几個人,馬雄告訴我昨晚有人想刺殺陳令方。”
  韓柏嚇了一跳,道:“什么?”
  范良极怒道:“什么什么的:我說得不夠清楚嗎?是否要重复一次?”
  韓柏知道自己美色心所誘,理屈在先,忍气吞聲道:“為何有人想要陳令方的命?”
  范良极道:“馬雄語焉不詳.其中當別有蹊,蘇杭八鬼在江湖上總算有點名堂,非是一般武師侍衛應付得了,誰人可把他們一打盡,還全体生擒,又不解送地方官府,這算那門子道理?”
  正苦惱間,見到韓柏東張西望,一副閒著無事的樣子,無名火起喝道:“你在做甚么,還不幫我一塊儿想想?”
  韓柏哧了一跳,如他餘怒未消,陪笑道:“有你的金腦袋在運動著,那有晚輩插上一腳的餘地,侍衛長請息對本專使的怒。”
  范良极還想繃著臉嚇嚇他,終忍不住笑了出來,口中喃喃道:“真拿你這小子沒法!”腳步聲傳來,門聲再次晌起。
  范良极向韓柏打個眼色.韓柏會意。站了起來,到窗旁的椅子坐下,擺出專使的身份,范良极才道:“請進!”一個家丁打扮的人送來道:“老爺預備了茶點,在樓下正廳恭候專使大人和侍衛長大人,假若……”
  韓柏閒得發慌,想到丑婦終須見家翁,若被揭破身份,就一走了之,范良极也怪他不得,長身而起道:“好极了:本專使也想和陳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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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互試虛實

  “安和堂”從沖外看去,并不覺得是間大藥材行,但當風行烈隨著谷倩蓮進入內,才發覺這藥又深又長,里面還別有洞天,不但有藥會、出車藥的大天井,還有煉藥的工場。
  比倩蓮橫闖直入,經過天井.推門進入一個幽靜的偏廳里,而奇怪放在藥那么多伙記和工人,卻沒有一個人出來招呼或攔阻她。
  比倩蓮提出主人家的身份,招呼風行烈坐下后,抿嘴一笑道:“要不要我把門關上,好讓風公子親近親近倩蓮,只要不是太久,沒有人會來騷扰我們的。”
  風行烈為之气結,雖然谷情蓮巧笑倩兮的樣儿非常誘人,但此刻那敢接受挑戰,改變話題道:“原來這處是你們雙修府的一個秘樁。”同時想到雙修府既有暗中复國的圖謀,其實力必遠超江湖人眼中的雙修府,這樣的秘樁也不知有多少,方夜羽也可能低占了他們。
  比倩蓮卻不肯放過他,嬌笑道:“風公子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了,剛才的膽子那里去了?”風行烈知她仍不念剛才給他弄得狼狽万分的事,心中暗笑,站了起來,先到門旁往外望去,點頭道:“果然沒有人:我們應該有時間可以好好親熱一番,沒有床也不打緊。”
  轉過身來,只見谷倩蓮軟癱在椅內,瞪大眼睛看著他,一副不知如何應付“劫難”的樣子。風行烈笑吟吟往她走過去。
  比倩蓮呻吟道:“很快有人來的了。”
  風行烈奇道:“你不是說暫時沒有人來嗎?”
  比情蓮低聲下气道:“倩蓮是騙你的!”話猶未已。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個五十上下,生著副老實生意人樣貌.中等身裁的瘦削男子步入偏廳里,同谷倩運道:“小蓮你回來了,小姐不知多么擔心。”
  比倩蓮道:“莫伯來見過風行烈公子。”
  莫伯神情一動道:“原來是厲大爺的愛徒,難怪如此一表非凡。”按著喟然一歎道:“可惜……可惜厲大爺……”
  比倩蓮不想他勾起風行烈的傷心事,請兩人到廳心的大台坐下,向莫伯問道:“方夜羽方面有什么動靜?”
  莫伯神色凝重起來,道:“真是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除了黃河幫的船隊在五天前進入鄱陽湖給人看見過后,便再沒有人見過黃河幫的蹤影,現在鄱陽湖一片宁靜,小蓮你若要和風公子返回雙修府,我看一點問題也沒有。”又道:“我們看到小蓮你留下的記號,曾派出大量人手偵查有沒有人暗跟著你們,亦沒有發現。”
  風行烈這才明白谷倩蓮留下暗記的用意,皺眉道:“那卜敵方面又有什么動靜?”
  莫伯道:“卜敵被公子燒了個灰頭土臉,在九江府修好破船,和刁家的人駛進鄱陽湖后,也失去了蹤影,教人真不明白他們如何能辦到,除非在鄱陽湖有人為他們安排和掩護,但我卻想不出誰有這种條件和實力?”
  風行烈和谷情運皺眉苦思,不但想不透其中的玄虛,也想不通方夜羽采取的是什么戰略。但總之對雙修府來說不會是好事。
  比倩蓮道:“小姐有什么打算?”
  莫伯道:“自黃河幫進入鄱陽湖后,我們進入了全面備戰的狀態,不過……不過我們這些在府外的人。都希望不要和故人硬拚.好能保存實力……”看了風行烈一眼后,沒有纏繽說下去.只道:“小蓮回府后,勸勸小姐吧!”風行烈當然猜到莫伯想說的是“保存實力。以用在將來复國之上,”心中歎了一口气.今次無論是胜是敗,必會影響雙修府复國之事。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除非雙修府立時解散,化整為零,到別處避禍,但以方夜羽的厲害.恐怕要辦到這點亦极為困難。
  隱隱中.他感到方夜羽正一手策划著一個大陰謀,而這陰謀將可摧毀怒蛟幫,至于雙修府,只是方夜羽次要的目標吧。
  比情蓮站起身來道:“我的心忽然像火燒般的焦急,想立即回府去。”
  風行熱和她對望一眼,心中都升起莫名的焦憂。
  戚長征听到韓慧芷如此多情露骨的一句話,心中雖充滿了瑕思,但想起自己乃黑道中人.一向和白道勢不兩立,在擁護朱元璋的八派中人眼中,更是万惡不赦的叛徒,若要和韓慧芷相戀,必曾遇到重重阻力,自已還不怎么樣,韓慧芷如何受得起指責和壓力?想斷然說“不”,又不忍說出口來,一時間愕然以對。
  韓慧芷垂下頭去,好一會也沒有作聲。
  戚長征一陣沖動,差點便要伸手將她摟進怀內,來個海誓山盟。
  韓慧芷抬起頭來,俏臉強裝出冷漠的神色,淡淡道:“慧芷蒲柳之姿,公子怎看得上眼.慧芷太奢求了。”
  戚長征乃天生一往無前的無畏者,只覺一生人里,從未試過如此進退維谷,如此痛苦難受,連感覺也麻木起來。
  韓慧芷站起身來,平靜地道:“戚兄有沒有什么用得著慧芷的地方?”
  戚長征一咬牙,站了起來,通:“小姐的美德,戚長征永志不忘。”抱拳施禮,不敢再看對方的眼睛,下樓去了。
  韓慧芷檢還禮道:“你這樣走出去,很易給撞到的。”
  戚長征臉上一片茫然,毫無主見般呆了一呆,勉力振起精神,道:“小姐關心了,我自有辦法。”將耳朵貼在往外的門上.忽地拉開門.閃了出去,又輕輕掩上了門。
  韓慧芷一陣軟弱。挨在牆上,一顆淚珠終由眼角瀉下來。
  韓柏范良极兩人,在那家丁的引路下,進入正廳。
  兩人一瞧下,都大感錯愕。
  家丁沒有進來,順手掩上廳門。
  令他們吃惊的不是陳令方。而是陪著陳令方坐在台旁等待他們的高大男子。
  此人的打扮怪無倫,戴上了絕不适合在這种場合的竹笠,還垂下了厚布,遮掩了容貌,但自有一股悠然沉重的迫人气勢。
  韓范兩人臉臉相覷,大感不安。
  陳令方起身相迎。笑道:“專使大人和侍衛長請入座。讓老夫給你們引見一位朋友。”
  那人仍肅坐椅內,并沒有隨陳令方站起來迎客。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后,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到台旁坐下。
  目光都不由集中到那怪人身上。
  陳令方從容道:“專使大人和侍衛長都必然奇怪老夫為何要特別為兩位引見這位朋友。”.范良极嘿嘿笑道:“引見朋友平常得很,本侍衛長只是奇怪這里既沒有烈陽高照,又不是在沙漠里,沒有沙子的反光,這位……嘿:這位朋友為何還要藏著這項帽子,是否有什么見不得人的苦處。”他的說話沒有半分客气,顯是准備隨時反臉動手。
  說完后,從怀里掏出旱煙,放入煙絲,卻沒有點燃。
  韓柏見到范良极取出獨門兵器,心中駭然,知道這老儿看出那神秘男子絕不好惹。
  陳令方若無其事,道:“兩位有所不知,若非這位大俠,老夫恐怕不能坐在此處和兩位說話。”
  听到“大俠”兩字,范良极兜了韓柏一眼,好象說所謂大俠真是便宜得很,這里也有位大俠。
  韓柏見那“大俠”一聲不晌.一動不動,的确莫測高深,又不知是否陳令方看穿了他們。故大耍手段.不禁為被陳夫人“請去了的柔柔”擔心起來,若動起手來,她和灰儿怎么辦?
  陳令方壓低聲音道:“侍衛長剛才已知道昨夜發生在船上的事,現在那些刺客都給關在艙底囚室內,由于事關重大,主謀者必會千方百計,使人來救這八個囚犯,為了使敵人摸不清楚我們的虛實,所以大俠故意將臉貌隱了起來.還望專使大人和侍衛長見諒。”
  范良极半點也不領情.冷哼道:“既是如此,這位大俠仁兄理應躲起來什么人也不見,為何又要讓我們看看他的外表?”
  他的說話也可說刻薄极點。
  陳令方不以為忤,不厭其詳解釋道:“因為兩位身份尊貴。所以老夫不能不讓兩位知道有這一號人物的存在.以免發生事時,惹起誤會,自家人打起自家人來,那就白便宜賊子們了。”
  范良极瞪著陳令方眼也不眨一下,嘿然道:“陳老不槐是當官的人,說起話來何止是兩手。。”
  陳令方大笑道:“侍衛長真會說笑,大家都是吃官飯的人,彼此彼此!”范良极這才省起自己也是當官的,适才連自己也罵了進去,干笑兩聲,乘机點燃煙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兩人槍舌劍時,韓柏目不轉睛看著那不言不語,像個石頭人的大俠,心中升起一奇怪之极的感覺。
  他也知道對方正在觀察他,雖然見不到對方的眼睛,但他感到有种赤裸裸,什么也掩藏不了的感覺,除了當日被龐斑望著時有這种感覺外,他從未試過類似的經驗。
  這人究竟是誰?
  陳令方望往他道:“專使大人似乎對老夫這大俠朋友非常好奇,是嗎?”
  韓柏嘻嘻一笑道:“陳公這位朋友的聲音必然非常有名,一說話別人便會認出他是誰,否則為何連說話也如此吝嗇?”
  這封活寶月一唱一和,步步進逼,半點也不有放過陳令方和浪翻云兩人。
  陳令方微笑道:“專使大人見諒,這位朋友今次拜見兩位,就是要和兩位坦誠談談。”跟著俯身過來,在韓柏耳旁低聲道:“專使大人明白的,這些世外高人都是脾气古怪,今次肯助老夫已是天大臉子,至于他何時開金口,也不是老夫能控制的。”
  韓柏和范良极對望一眼,只覺整件事荒唐透頂。
  韓柏拍拍肚子,故作惊奇道:“陳公又說有茶點招待我們.為何台上連只空杯也沒有?”
  陳令方不慌不忙道:“老夫有位小妾,最拿手烹茶煮酒做點心,刻下也該預備好了。”
  范良极向韓柏恭敬道:“專使大人.听說柔柔夫人最愛吃點心……”
  韓柏會意,拍手大笑道:“是的是的:本專使差點忘了,陳老:可否使人立即請敝夫人到來,莫要錯過貴如夫人巧制的美食。”
  范韓兩人打的都是同一主意,知道遇上了陳令方,他們這高句麗兩人使節再勢難再撐下去,眼前又出現了這樣以范韓兩人眼力也看不透的大俠,最上上之策,也是唯一之策,就是看看怎樣上岸逃之夭夭,所以找柔柔回來乃當前急務。
  陳令方微笑道:“這個當然,不過讓我們先說上几句話,才請柔柔夫人來也不遲。”
  范韓兩人忍不住臉色微變。陳令方這樣說不是擺明要留柔柔作人質嗎?
  范良极向韓柏打個眼色。
  韓柏和他拍檔多時,怎會不明白,“呀!”一聲站起來道:“本專使差點忘記了我的救命馬儿,待我去看他兩眼,再回來吃茶點。”他實在想不出离去的好借口,索性胡讓一番,看看陳令方這大俠朋友有何方法將他留在此處。
  “咿呀!”廳門大開,朝霞提著一瓶泉水,率著兩個捧著火爐、茶具、罐和一盤美點的婢女姍姍而來,向各人撿施禮。
  范韓兩人心想:“又會這么巧?”
  朝霞指示婢女為四人擺好杯筷,放下美點,又搬來一張紫紅木長几,在上面放置火爐茶具等物。這才發覺韓柏站在位子里,呆瞪著自己,不禁心中不悅,暗忖為何這使節如此無禮;向他望去,只見對方气度清奇,眼神清澈,一點沒有色迷迷的樣子,反有种熱烈坦誠的味道,教人不愿怪責他,不忍往坏的一面去猜想他的意圖。
  范良极也忍不住偷偷看她,眼中射出怜愛的神色。
  陳令方大方道:“老夫這小妾叫朝霞……”
  朝霞施禮后,垂下了頭,不敢和韓柏對望,自進陳府后,她從未試過和年青男子如此日光相触,一顆芳心不由忐忑跳動起來。
  兩名婢女于此時告退.留下朝霞在桌旁站著。
  陳令方續道:“專使大人和侍衛長是否曾見過朝霞?”
  韓柏大感尷尬.囁嚅以對間,范良极啜了一口煙后,干咳兩聲道:“朝霞夫人橡敝國一位以歌技著稱全國的才女。所以我們兩人才看得傻了眼。”
  陳令方心中狐疑。不過并不揭破,同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韓柏道:“茶點已至,大人也不須急在一時,先用茶點。才去看馬儿吧!”一直沒有作聲的浪翻云蓄意壓低聲音,沉聲道:“那是有高昌血統的良駒,确是好馬!”韓柏心中升起一种難以形容的怪异感覺,雖認不出是浪翻云的聲音,呆呆看著對方時。范良极已在扯他衫角,示意他坐下,韓柏往他望去時,他在台下作了個往朝霞抓去的手勢,以示必要時可將朝霞抓起來作交換柔柔的人質。
  韓柏坐了下來,呆看著浪翻云,道:“大俠果是識馬之人。”
  陳令方向朝霞頜首,朝霞開始燃起炭爐,准備生火煮水。手勢純熟,教人一看便知是茶道的高手。
  朝霞見眾人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由其是那專使和侍衛長的灼灼目光,更便她有點不安,俏臉微紅,將水注進鐺內烹煮。
  韓柏別的不懂。但自少生在大戶人家,受過茶道的訓練,雖不算出色,卻頗為在行,出言贊道:“只看陳如夫人提這火爐和茶壺問的距离,已知夫人是茶道高手,因為過近的話,水便太熱,過遠的話,滾水沖進壺內時熱度會稍差,茶色香味都會有別,現在的距离正是恰到好處。”
  范良极惊异地看了韓柏一眼,暗忖這小子像是頗為內行,不過心中卻不信開水熱度那分毫的差异,會做成差別。
  朝霞向韓柏感激地一笑,大眼眨動著,想說話,但卻沒有說出來。她出身京師的青樓,曾受明師指點,但為陳令方烹了無數次茶。還是第一次有人指出這火爐和茶壺距离的微妙處,禁不住泛起知心的感覺,感到和這專使大人的距离縮近了。
  陳令方惊异地道:“我差點忘了高句麗亦流行茶道,朝霞:讓大人看看我珍藏了十多年的茶葉。”
  朝霞拿起放在一旁的精美錫罐,遞了過來,范良极搶著接過,旋開蓋子,拔起錫塞.一股茶香沖鼻而來,贊道:“好茶!”遞過去給韓柏,同時向陳令方道:“貴國以產茶名揚天下,能入得陳公之口的茶,必是名品。””
  陳令方心中暗笑,這茶菜名“白芽茶”,事用尚帶著白色的葉芽晒制而成,原產地正是高句麗,在當地雖非普通之物,但富貴人家不會未曾用過,他特意以此試探兩人,范良极立時原形畢露。
  韓柏見陳令方笑容有點古怪,暗叫不妥,錫罐內的茶葉,形狀古怪,气味陌生.,想起對方說過珍藏了十多年之語。心中一動道:“想不到陳公還留有我們的茶葉。”
  陳令方愕了一愕,暗忖難道他并非假冒的,哈哈笑道:“果然瞞不過專使。”
  范良极暗叫好險,卻不明白韓柏為何能識穿陳令方的陰謀。
  浪翻云說了一句話后,沉默下去,只靜靜看著朝霞在一旁忙碌著。
  這時鐺內冒出白色水气,朝霞輕呼道:“水沸了!”神態天真可愛,對著這些泡茶的工具,就像小孩子對著心愛的玩具,只有在這里方可以尋回真正的自已。
  浪翻云心中感歎不已,陳令方的迷信使他把官場噩運和朝霞連在一起,對她實在非常不公平。
  朝霞提起水鉤,將滾水注進放了茶葉的壺內,然后傾出,又再注入,放回蓋子后,又從蓋頂淋下熱開水,這才把水鐺放回爐上,然后斟出佳茗。剛好是四小杯。
  陳令方招呼各人道:“請用茶!”伸手先取起一杯,也不怕燙手,送到口中。將那滾熱無比的茶一口啜干,見眾人仍動也不動,奇道:一名品!不用客气,茶暖了不到真味。”
  韓柏笑道:“陳公說得是!”伸手便欲取起其中一杯,竟拿之不動,原.來浪翻云同時伸手,用兩指遙捏杯子空處。難怪拿不起來。心中一懍,暗忖這怪人大俠手腳之快,實在未之前見,暗中運勁一拔。杯子竟若生了根般動也不動。
  正要出言。
  浪翻云哈一笑,若無其事縮手拿起另一杯,一把倒進口內,歎道:“茶是好茶,不過若非有陳如夫人這樣出色的茶道高手。也烹不出如此色香味俱全的极品。”
  朝霞得浪翻云稱贊,歡喜地道謝。
  |、、范良极見韓柏吃了虧,既惊异這神秘大俠功力高深莫測,心中也大不是滋味,緩緩起剩下的一杯茶,慢慢小口小口的去品,一邊哂道:“好茶必須慢慢品.才能知道其中滋味!”這話不但針對浪翻云,連陳令方也罵了進去。
  這次連韓柏也皺起眉頭來,暗罵范良极出了丑也不知道.原來凡是擅長茶道之士,必是將某一口喝干.不怕滾燙。范良极這么說,累得韓柏也不知應用什么方式來喝手上杯茶。
  范良极放下茶杯,孥起煙管深吸一口后,同浪翻云道:“大俠果是大俠,只不知是否肯再露上一手,讓我們見識見識。”
  口一張,一道煙箭刺往對方竹笠,若讓他射正,保讓竹笠會給撞得飛起,掉往十多步外的后牆去。
  韓柏知他蹩了一肚子悶气,終于忍不住出手試探,自已也确想看看對方如何應付,乘机一口喝掉手中之茶。
  陳令方悠悠坐著,像個漢不相關的旁觀者,反是朝霞瞪大美日,想看浪翻云怎樣應付。
  浪翻云什么反應也沒有。
  煙箭射在竹笠的尖頂處,分作兩股,河水分流般繞過笠頂。再合成一股,直射往后方的牆去,半纏煙也沒有散亂,非常好看,又怪异無倫。
  陳令方和朝霞体察不到其中的微妙處,只是奇怪范良极這道煙箭雖是怪一點,但對浪翻云卻一點威脅也沒有。
  范良极和韓柏兩人一齊色變。
  要知這股煙箭結合了范良极數十年的精純真气,連木板皮革也可以洞穿,對方竟動也不動,借物傳力,以卸勁化解,怎不使兩人駭然。
  范良极一不做二不休,喝道:“好!”一往浪翻云的竹笠下緣處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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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攜手合作

  怒蛟幫的旗艦怒蛟號滑過洞庭湖內攔江島西面浩瀚的水域,破浪往与洞庭湖和長江交接的武昌水道前進。
  怒蛟號船身恃高,船頭嵌上鐵甲尖錐,普通船艙若給它迎頭撞上,保證要被弄個大洞出來。這時船上五支巨桅上的風帆都張了開來,鼓得漲滿,若离箭般在水面滑行,一點也不費力的樣子。
  甲板最上第三層的看台上,怒姣幫最主要的三個人物,上官鷹、翟雨時和凌戰天,正憑欄遠眺著像浮在沸騰白浪上的無人孤島攔江。
  三人都同時想到,明年月圓之時,這孤島將成為天下所有人矚目之地。
  那處將發生自百年前傳鷹与蒙赤行血戰長街以來,最惊天動地的一場決戰。
  誰胜?誰負?
  攔江島逐漸縮小,最后變成一個大黑點。
  凌戰天大喝道:“大哥:我賭你贏!”上官鷹和翟雨時默然不語凌戰天看了兩人一眼,臉色陰沉下來。好一會才道:“雨時:自今午開始,你似乎有點心事。”-
  翟雨時點頭道:“是的:因為那几個最新的消息,頓使我感到形勢有點不妙。”
  上官鷹道:“方夜羽亦真有點手段,竟能教黃河幫十多艘戰艦,卜敵的大軍,山城叛將毛白意的人馬,在進入鄱陽地域后立即潛蹤不見,不過無論他們躲得如何隱密,遲早會給我們的人找出來,稍后必會有好消息。”
  凌戰天看著遂漸退往水平線后的攔江孤島,搖頭道:“小鷹:我知你是想安慰雨時,但安慰是于事無補的,兩軍對壘.最重要是料敵机先,若將這個龐大的船隊和人馬隱藏起來,那怕只是一個時辰,也不易辦到,可是黃河幫已失去蹤影數天。現在輪到的是卜敵和毛白意的人,至于方夜羽,我們則一點也不知他手上還有什么實力,這場仗如何能打?”
  他不稱上官鷹幫主而喚他的乳命,是含有以尊長教訓下屬的味道,上官鷹卻听得心悅誠服,因為明白到凌戰天想他成為大器的苦心,點頭道:“二叔說得是!”翟雨時苦思道:“方夜羽若要做到像現在已成功達到的隱形戰術,必須有一個在鄱陽湖生了根,對當地環境和人事熟悉無比的龐大勢力協助他,才可以辦到,但我實在想不到誰有能力如此相助他?”
  一時間三人沉默起來。
  一陣長風吹來,怒蛟號大小風帆獵獵作響,加速前進。
  湖風吹得三人衣衫“霍霍”拂動。
  凌戰天仰首望天道:“若猜不破這點,我們現在等若一齊去送死。方夜羽有能力隱起形來,我們卻自問進入鄱陽后無法辦到,敵暗我明,這場仗怎么打?”頓了頓,長長呼出一口气道:“在鄱陽誰有這樣的實力?”
  上官鷹苦笑道:“是的:除了官府外,誰還有這樣的實力?”
  這話才出口,凌戰天和翟雨時齊齊一震,往他望來。上官鷹一呆道:“什么?是官府?這不太可能吧:黃河幫紅巾盜全是朝廷眼中的亂臣逆賊……”
  凌戰天沉聲道:“幫主你無意中一句話,救了整個怒蛟幫,就是因為沒有可能,我和雨時才想不到。”
  翟雨時神色凝重道:“這證明我早前的猜想沒有錯,楞嚴确是方夜羽的師兄,由他引走大叔開始,他和方夜羽便配合無間,逐步使我們進入他們精心布下的陷阱里去。”
  凌戰天道:“鄱陽湖駐著朝廷的“神武水師營,領軍的大將“水鬼”胡節是奸相胡惟庸的堂弟,也可算是楞嚴的人,這樣看來,胡惟庸可能也在發著皇帝夢。”
  翟雨時道:“若說背后沒有朱元璋在撐腰,誰也不會相信,假若事實确乃如是,這場仗我們將有敗無胜,連怒蛟島也可能要賠出去。”
  上官鷹色變道:“我們是否應回守怒蛟島?”
  凌戰天歎了一口气道:“這事現在實成驕虎之勢.再沒有回頭路,我們的“好朋友”“水鬼”胡節以往二攻怒蛟島,都無功而還,連儿子也給我們宰了,關鍵處正在于他們缺乏真正的一流高手。現在方夜羽恰好補了他們的缺點,而我們的浪翻云卻不在島上,我消彼長:若想死守怒蛟島,最后只會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翟雨時歎了一口气道:“這是場強弱患殊的戰爭,假若我們依目前的路線上進入長江,定迷不過方夜羽和胡節聯手的抗截,恐怕未進鄱陽,便魂斯于斯,唉!”凌戰天也歎道:“難就難在方夜羽目標明顯,全心要占領怒蛟島,攻陷雙修府,我們即管安全無恙,但卻變成了游魂野鬼,只能在敵人龐大的偵察网和勢力范圍內苟且活命,遲早會給敵人殲滅。”
  翟雨時皺眉道:“唯一解決的方法,就是扳倒楞嚴和胡惟庸,我們才有取胜之望,否則不但我們遭殃,朱元璋的江山恐也難保,但這事怎能辦到?時間亦是個很大的問題。”
  凌戰天道:“現在死中求存之道,就是立即通知所有戰船和兄弟,暫緩進入鄱陽,為守于洞庭,這畢竟是我們熟悉的地方,人馬和沿岸的漁民大多是我們的人,不若鄱場的人地生疏。”上官鷹道:“難道對變修府袖手不理嗎?”
  翟雨時道:“立即聯絡長征,要他獨自潛入鄱場,到雙修府去痛陳利害,著他們立即遷地避難。”
  凌戰天道:“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方夜羽的主要目瞟始終是我們而不是雙修府。他會耐心等候一段時間,肯定我們不是經由其它河道進入鄱陽湖.才會探取行動,所以雙修府反而暫時不會有何危險。”
  翟雨時道:“現在浪大叔和范豹等正由昆江順流往京師去:我們將這惡劣形勢通知他,憑他的絕世智能.必能定出妙策,若有他在,里赤媚等便不足為懼,我們未必定會輸的。”
  上官鷹道,“也只好如此,我們既知道方夜羽有官府包庇,查起來也有頭緒多了。”扭頭往駕駛艙內的幫徒大喝道:“立即回航!”在陳令方和朝霞來說,范良极挑往浪翻云竹笠這一,平平無奇,只是速度很快而已,但落在浪翻云和韓柏的眼中,在台面上這只有六尺許的短距离內,范良极這一變化万千,擊出的角度不停改變.勁气而不散.一股股的真气交互撞擊,封死了浪翻云往左右兩旁閃開的可能,唯一的退路一是縮進台底下去.又或往后翻退,由此亦可見范良极這一擊只是要對方出個大丑,所以留下了餘地。
  浪翻云一聲不發。纖長修美的手由台下彈出,擺在他胸前台上的其中一枝筷箸不知如何已落到他手里,先在胸前畫了個小圈,再點往范良极顫震無定的頭去。
  看到浪翻云美手獨一無二的動作,韓柏“呵!”一聲叫了起來,隱隱捕捉到一點深藏腦海內的記,但仍未能具体記起這是誰人的手。
  范良极感到對方那以筷箸書出的一圈,不但有輕描淡寫的閒适味道,而且使自己精心設計的气勁如石投海,影蹤全無,悶哼一聲,盜命再生變化。
  眼看浪翻霎的筷箸要點在頭處,煙一顫,化出數十道影。彌漫了台上三尺見方圓的空間內,勁气嗤嗤,卻沒有絲毫外逸,影響到台旁一坐一站陳令方和朝霞。
  浪种云見到范良极竟能在筷相隔寸許的剎那變招,心中暗贊,使箸往自身縮回半尺,再雨點般爆開,十多道箸影疾閃而去.迎往對方影。,范良极表現出第一流高手的沉懂冷靜,半分惊也沒有,冷笑一聲,十多道影成一道,貼往台面,由下激射而上,取的仍是浪翻云竹笠的外緣處。
  瞬眼間盜命破入浪翻云的箸影里,煙又再起變化。敲往浪翻云持箸的手腕處,變化之妙,令人防不胜防,真教人歎為觀止。
  浪精云對范良极精妙絕倫的戰術和手法也心中歎服,沉喝一聲“好”,手腕一轉一沉,滿台箸影去,變回一枝雪白的筷箸,不徐不疾.似慢又似快的.依然點往對方的頭。
  范良极哈哈一笑道:“來得好!”盜命速度驟增。箭般迎著對方筷箸射去,欺對方筷箸脆弱,及不上盜命的堅硬。
  兩人這几上台面上的交鋒,疾若電光石火,剎那間已過了數招,連韓柏也差點看得眼花繚亂,可知兩人招式交換之迅快情微。
  就在筷箸杆頭撞上的剎那,“啪”的一聲,筷箸斷開了一小截,彈在頭處。
  范良极持的手輕輕一顫,彈出的箸尖爆成碎粉。
  浪翻云喝聲:“看招!”沒有了尖端的筷箸倏地加速,點正頭。
  范良极心中駭然,對方以巧勁震斷筷箸彈出的一截,剛巧化了自己第一重也是最剛猛的陽勁.這刻再點來的一箸對著的卻是自己第二重的陰勁。
  以他的詭變万端。也來不及再變招,何況對方這一招,隱有妙若天成的自然而然,便人生出無從躲避的感覺,低哼一聲,勁道化陰為場,全力推去,但已及不上起始時的剛勁無儔了。
  箸擊實。
  竟發出一連串“啪啪”的響聲,教人無法明白一擊之下,為何會生出言么多聲音來。
  兩人同時一震。
  范良极收起長,送到嘴處,深深一吸,頭載著的煙絲生出紅光。
  范良极一邊吞云吐霧,眼中精光閃閃,一瞬不瞬瞪著浪翻云。
  浪翻云若無其事?將筷箸放回抬上,笑道:“范兄盜命果是名不虛傳。”.這次他并沒有掩飾聲首,韓柏登時認了他出來,狂喜下站起身來,顫聲道:“浪大俠:是你浪大俠:還記得我嗎?那晚我們和廣渡大師一齊喝酒吃肉。”
  浪翻云哈哈一笑,除下竹笠,露出廬山真臉目。
  范良极精光閃閃的只眼直瞪著他,冷冷道:“我早該知道是你,像你這种人怎會橫沖亂撞也可以撞死几個那么多。”
  朝霞听他說得有趣,“嗤”一聲笑了出來,又怕陳令方怪責,慌忙掩口。
  陳令方怪責地往她望去。
  范良极故意冷哼道:“陳如夫人笑得好,我最喜歡真情真性的人。”他指桑罵槐,實在怪陳令方弄了個浪翻云出來耍弄他,卻沒有怪自己也在弄虛作假。
  韓柏知他以獨門兵器,對上浪翻云隨手取起的筷箸,也只是落得平分秋色之局,心中的窩囊感,自然是滿怀怨气。
  浪翻云向范良极微笑道:“讓浪某失敬范兄一杯香茶,請范兄恕餅浪某有眼不識泰山之罪。”又向韓柏道:“韓小弟請坐下。”語气親切熱誠,就像那天在野廟煮酒吃肉時的神情態度。
  韓柏受龍若惊,乖乖坐下,心中叫道:“浪翻云竟認得我。還叫我韓小弟。”
  陳令方放下了緊張扰處,雖仍不明白三人的關系,尤其是浪翻云与韓柏似相識非相識的關系,但總是是友非敵,輕松起來笑道:“原來都是自家人,那就好說話了。”
  范良极啾他一眼,心想誰和你是自家人,不過浪翻云給足他臉子,确令他大生好感。
  朝霞重复剛才泡茶的步聚,轉眼又斟出四杯香噴噴的白芽茶。
  浪翻云拿起其中一杯,避給范良极道:“范兄請用茶。”自己再順手取起一杯。
  范良极皺緊的老臉終綻出笑意,接過杯子,連聲道:“浪兄客气了。我范良极愧不敢當。”陳令方愕然,這才知道這糟老頭侍衛長竟是名震天下的黑榜高手“獨行盜”范良极。
  朝霞將茶送到韓柏臉前道:“專使請茶!”叫著專使,一時間她改不過口來。
  韓柏手忙亂接過茶,道:“我是韓柏,不是專使,假的!”朝霞見到他不扮專使,立時表現出傻里傻气的真臉目,不由低頭淺笑,才又將茶遞給陳令方,后者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嚇得她忙收起笑容,退往一旁。
  范良极向她慈愛地一笑道.“朝霞:歎:請恕老夫倚老賣老.你忘記了自己那杯茶了。”邊說著邊提起腳,重重在台底下踢了韓柏一記。
  韓柏放下茶杯跳了起來,不用扮那鬼專使,一身輕松,從靠牆的椅子里揀了一張拿過來,讓朝霞坐下。
  浪翻云微笑看若范韓兩人和朝霞,見各人坐好.舉杯道:“浪某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但愿高句麗使節團,能為兩國邦交展開新的一頁。”
  韓柏嚇了一跳,愕然道:“怎么仍要扮下去?”
  范良极又在台了他一腳.舉杯道:“干杯!”四人仰首一干而盡,事情發展至此,眾人都覺得人生有若一場荒謬的游戲。
  有朝霞和浪翻云在,范良极興致高漲至极,將韓拍的奇遇和盤托出,解釋了為何要扮成來自高句麗的使節.當然隱起与朝霞有關的一切。
  這時柔柔被請了到來,當她知道這樣意想不到的變化時,更是大喜過望。
  范良极細說從頭,朝霞故是听得目定口呆,陳令方拍案叫絕,連浪翻云也為其中曲折處聳然包動。
  其中大都份的經過柔柔還是第一次听到,既是發生在自己傾心的男子身上,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當范良极說到韓柏在武庫中与里赤媚大戰時,更是眉飛色舞,添油加醋,好象兩人血戰時,他是在旁目睹整個過程那樣。
  當他說韓柏反腳撐在里赤媚的小肮處時,浪翻云神色一動,間韓柏道:“韓小弟撐中里赤媚時,那感覺是硬還是軟?”
  韓柏想了想道:“那种感覺很奇怪,不是硬,也不是軟,很難形容出來。”
  浪翻云呼出一口气道:“他的‘天魅凝陰’終于給練成,若不能將他除去。中原將重遭當年被龐斑蹂躪的慘禍。”
  眾人一齊色變.浪翻云說出這樣的話來,看來里赤媚比預估的他更為厲害。
  范良极頓感意興索然,匆匆交待了其后的發展。道:“我們這個使節可要解散了,只要朝廷再有半個像陳公這樣對高句麗有認識的人,我們便要背起包袱走人。”
  浪翻云笑道:“范兄錯了,今日之前,范兄和韓小弟是失于沒有專人指點,但現在既有陳兄在,他怎會讓你們在朱元璋前出丑。”
  陳令方愕然道:“但時間上……”
  浪翻云笑道:“范兄和韓小弟都是非常人,只要到京后我借口拖上十多天才見朱元璋,學几句高句麗口音來應付場面,應沒有大問題。”
  韓柏搔頭道:“我們這么辛苦扮神扮鬼。又有什么作用?”
  朝霞和柔柔看到他的傻樣,都忍不住暗里偷笑。
  浪翻云正容道:“我今次上京,其中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對付楞嚴。此人勢高權重,又与胡惟庸結成一党,把持朝政,蒙蔽未元璋,實中原武林心腹之患。我本來還有點怕一人之力有限,不能照顧各方面的事,現在有了范兄和韓小弟,實力倍增,很多先前沒有把握的事,現在都變得有成功的可能,范兄和韓小弟意下如何?”
  范良极吸了一口煙,徐徐吐出道.:“浪兄這個提議有著不可抗拒的誘惑力,試問有什么比這更有趣。”
  韓柏斷然道:“只要是浪大俠說的,韓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范良极向柔柔道:“認清楚了,這個才是真正的大俠,你那大俠就像他的專使身份。都是用來騙人的。”
  柔柔笑著低下頭.又偷偷用眼去看韓柏。
  韓柏尷尬得滿臉通紅,看到朝霞也在看自己。更不知應躲到那里去。
  浪翻云啞然失笑,看著這封活寶貝,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和豪情。
  自愛妻死后,除了龐斑的決戰使他感到心動,其它的事物都像過眼云但和這兩人攜手大鬧京師,卻使他感到饒有味道。
  陳令方知道浪翻云有這兩大高手相助,如虎添翼,大減先前的惶惑,心情更佳,大笑道:“范兄韓兄,讓我們先上第一課。”一副好為人師的興奮嘴臉。
  范韓兩人臉臉相覷,巽日若弄走了朝霞,豈非等若偷了“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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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逃出重圍

  戚長征离開韓府時,提高十二個精神。怕方夜羽的人仍留守府外,不敢經由府前或府后离去,因為韓府給夾在兩條大街之間,這等午前時份,街上人頭涌涌,敵人若要混集其中,監視韓府的動靜,自己极難發現對方,所以改由府側逾牆离去,四看無人后,才躍進隔了一條小巷的另一座府第里,如此除非對方有人在高處監視,否則絕無發現他蹤跡的可能。
  當他跨越高牆時,忽地泛起不安的感覺,忙駭然四望,卻發現不到敵人的蹤影,匆匆一顧間,只見韓府正門對面一座特別高聳的樓房,其尖頂恰好可俯瞰韓府這邊的形勢,戚長征大為放心,除非有人能藏身那尖頂處,從隱蔽的小窗往外窺伺,否則無人可以監視他而不被發覺,但除非方夜羽的人在此樓建時設計了這樣一個哨站,這可能性當然微乎其微。
  戚長征當然不知道那是韓拍和花解雨發生云雨之情的高樓,暗笑自己疑神疑鬼,由隔鄰府第另一方的側牆落到小巷,才奔往后沖。
  他不敢托大,混入街上的行人叢中,暗里展開身法,在大街小巷左穿右插,有時甚至穿過別人的店,前門入后門出。漠然不理店中人的指責和喝罵,如此走了半個時辰,肯定即管有人跟蹤他也追不上時,已到了城東較為僻靜的住宅區處。、一群小孩在空地上玩耍,興高烈。
  戚長征記起了那天在九江府,干羅听到孩童玩耍發出的歡叫聲而生出的感触,心中苦笑,無論儿童或成人,都是在玩斗智斗力的游戲,看看誰胜誰負,只不過成人的游戲危險非常,一個不好,隨時會把命也賠進去。
  他索性展開身法。也不理別人惊异的眼光。全速望東奔去,不一會离開了武昌城,在城東外的郊野全速飛馳。
  在一望無際的水田里,小溪小河交互纏繞。垂楊處處,景色宁邊清幽,戚長征暗歎若非心急赶路.能在田間小徑漫步,當是最為寫意的事;若有像韓二小姐慧芷這樣溫婉嫻雅、善解人意的美女同游,真是什么江湖霸業、名利富貴也可拋到一旁。
  想到這里吃了一惊,自己曾立志要以刀道大宗師傳鷹為奮斗目標,為何現.卻有這种想法,難道愛情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東西嗎?不由暗自警惕。
  想起了韓慧芷,心頭涌起陣陣痛楚,差點想掉頭回去找她。
  失魂落魄間,蹄聲在后方響起。
  戚長征心中一懍,扭頭望去,只見塵上飛揚里,三騎沿著水田間的泥路斜斜往他追過來。
  他悶一聲,索性停在水田邊的泥阜上,雙手環抱胸前,看看這三人是否跟著他而來。
  戚長征并非不想逃走,而是在這一望無際的水田區,要以只腳來和快馬比賽,最終也要因气力不繼被追上,那時身疲力累,連拚命的本錢也沒有了。
  三騎迅速迫近,到离他三十丈許處時,三騎散開,品字形迎了上來。
  那三匹馬神俊之极,踏進水田后,踢得田內初長的稻种連著泥水往四外激濺,但腳步仍是沉定有力。
  戚長征冷冷看著那三名騎士,年紀都在三十以下,体形彪焊,左手盾右手矛,顯是擅長硬仗的勇士。
  最前端的騎士猛喝一聲,勒馬停定,另兩騎士由左右兩翼包抄上來,超越了本在最前的騎士,隱隱形成包圍的局勢。若戚長征掉頭奔逃,給他們以快馬追來,那戚長征便連气勢也輸了給他們。
  橫豎逃不了,戚長征反平靜下來,豪气涌起,大笑道:“這樣也可以追上戚某,果然有點門道,報上名來,看看是方夜羽的什么蝦兵蟹將?”
  中間的騎上冷冷道:“死到臨頭也不知,我三人就是小魔師座下十大煞神中的日月星三煞,你到地府后切莫忘了我們。”
  戚長征早看到在他們白色勁服的襟頭處分別繡上黃色日月星的標志,中間那人是日煞,左月右星,非常好認,哈哈一笑道:“要取我的命嗎?那就要看看你們有沒有本事了。”說罷倏地橫移往右。
  右面的星煞一聲斷喝,策馬前馳,一矛往戚長征挑去.又快又勁。
  戚長征一看對方來勢,心中懍然,想不到方夜羽一個沒甚名頭的手下,也如此厲害,拔出背上長刀,隨念而發,橫刀擋格。
  “鏘!”重矛應刀蕩開,星煞沖勢不停,霎那間到了戚長征右側處.對著他橫移脫出包圍的去路。
  戚長征哈哈一笑。長刀在空中轉了個圈。奮滿勁力,才全力往星煞劈去。
  “當!”星煞眉頭也不變地運盾硬擋了戚長征一刀,來到戚長征右后側,長矛回手挑來。
  這時日煞月煞也同時攻至,兩枝重矛分由左前和左后攻來,凌厲至极。
  戚長征絲毫不懼。扭身躍起,避過日月兩煞的重矛,再往星煞扑去,剛才劈在星煞盾牌上的那一刀,乃全身功力所聚,估量對方表面看來雖若無其事,其實應是气血翻騰,所以不惜輕身涉險,漠然不理對方回馬夾擊,便扑上去.希望破入矛勢里,來個近身搏殺。若能去某一人,使他們發揮不出合圍的戰術,逃生的可能就大大增加。
  說時遲、那時快,戚長征身在半空,來到對方頭頂上,閃電般橫劈了下去,正中矛頭。
  星煞慘哼一聲.全身劇震,重矛蕩往一側,中門大開。
  戚長征知道自己估計無誤,對方的功力果遜自己一籌,此時仍未從剛才的一招硬碰回气過來.故勁道大不如前,否則若讓對方將自己由空中追回地上,在日月兩煞已形成的合擊之勢下,自己定是有死無生。
  戚長征以性命搏來這樣的机會,那敢遲疑,凌空一個倒翻,來到了星煞的上空,一腳往他后腦踢去。
  星煞臨危不亂,伏身馬背上,盾牌護在頭身之上。
  戚長征暗贊對方反應迅速.一聲長笑,腳尖點在揚起的馬尾上,就借那點上揚的力這,彈起了尺許。腰一扭,借腰勁之力凝聚十多年的精修,一刀劈在對方盾牌的邊緣處。
  “當!”再一聲激響。
  星煞盾牌被戚長征那凶猛無倫的一刀,劈得脫手橫飛,他本來亦不是這么不濟事,只因危急間運盾擋著背后,看不見戚長征長刀的來勢,兼且戚長征身在半空,一腳不中,便須落往地面.几個因素加起來,即管他和戚長征功力相差不遠,也落得要盾牌离手。
  星煞失去了護盾,長矛又不及回守,大惊失色下,滑落馬背,硬是墮進水田里,拚著會弄得一身泥污,總胜過小命不保。
  戰馬正在前沖之勢,霎那間沖前數丈,戚長征再翻了個跟斗,四平八穩落到馬背上。
  日月兩煞見星煞吃了大虧,大怒拍馬追來。
  戚長征一夾馬腹,策馬待要沖前,豈知此馬變通之极,竟知背上坐的不是主人,跳起前蹄,想將戚長征翻下馬來。
  戚長征喝道:“好畜牲!”反手兩刀擋開日月兩煞攻來的長矛,在對方再組攻勢前。一刀刺在馬股上。
  戰馬受痛一聲慘嘶,放開四蹄,往前狂奔沖去。
  戚長征盡展渾身解數,騎著陷于瘋狂狀態的馬儿,轉那間似勁箭般沖前十多丈,把日月兩煞遠遠拋在后方,只可怜也不知踏坏了田主人多少辛苦苦鍾出來的稻苗。
  只一盞熱茶約工夫.便越過無數塊水田。發了狂的馬儿背著戚長征沖入一片疏林里,速度不減,穿林而過。
  “砰!”后方上空爆起一朵煙花,施放者不用說自是那日月星三大煞神,用來通知前面的同党,好及時將他攔截。
  穿過樹林后,馬儿吐著白沫。往一座小丘奔上去。
  戚長征見馬儿倒斃在即,心中不忍,叫道:“好:放過你吧!”躍离馬背,落到地上。
  戰馬通靈之极,再奔七七八丈后,緩緩停下,不住噴著白气。
  戚長征心中暗贊好馬,自忖這日月星三煞若是跟他單打獨斗,沒有人會是他對手,但若任何兩個對付他。已有胜他的机會.若是三人聯手,他更是必敗無疑,由此可見方夜羽的實力是如何強大。
  好漢不吃眼前虧,戚長征落荒逃去,專揀馬儿難行的山野逃走,免得被三煞憑馬力追上來。兩個時辰后,縱使以戚長征的扎實底子,也感到吃不消.勉力再奔出十餘里。經過了兩條宁靜的村子后,一道大河擋在面前,可能在大雨之后,河水特別湍急。
  戚長征大喜過望,一路逃來時,他有兩個憂處,第一個憂慮當然是騎著快馬的日月旦三煞,這些人早先可以追上他,必有一套追蹤的方法,日下也可以追上來。
  其次就是水柔晶那頭嗅覺持續的小敝,誰能擔保對方只得一頭.又或在這种形勢下,水柔晶縱想護他也辦不到。
  現在有了這條河,既可把他迅速帶走,不懼對方快馬,又可避過那怪狸的鼻子,還有什么比這更理想。
  他振起餘力,找了株浮力特佳的梯樹,斬下一截粗干,拋進水里,一聲長嘯,落到干上,巧妙地平著身体,遂浪而去。
  這妙技妙技乃他幼時由浪翻云所教,在年青一輩里以他技術最好,想不到現在竟作逃命之用。
  瞬眼間他消失在河道彎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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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此情可待

  方夜羽見過秦夢瑤后,坐在后花園那涼亭里,思潮起伏,一直不能平靜下來。
  在過去二十多年來,沒有一天他不是咬緊牙根,接受龐斑最嚴格的訓練,而他亦不負龐斑所望.做到龐斑每一個對他的要求。
  這段艱辛的歲月.使他由一個平凡的人,變成第一流的武林高手,若非十八歲后他分了神籌划傾覆朱元璋的計划,他的武功將可更上層樓,就像少時的龐斑,專心一志向武道的极峰進發。但背上的包袱,使他不得不暫時放下了武事,這是他心中的第一個遺憾。
  第二個遺憾發生在剛才。
  一直以來他都對自己有著無比的自信,認為自己不會受感情支配了理性,但今早當他拒絕秦夢的提議時,他首次嘗到肝腸欲裂的酸楚。
  只因他知道在這一生里,与唯一能令他傾心苦戀的美女情緣已絕。
  以后他只能收起情怀,讓這事若春夢秋云,鳥跡魚躍,不留半點痕跡。
  命運安排了他只能在霸業和愛情里揀選其一。
  在以后的目子里。天下間美女或可任他予取予攜,但他已知道沒有人能代替秦夢瑤。
  縱令得成霸業,天下盡是他囊中之物,但這兩個遺憾卻是永遠無法彌補。
  目前他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將那淡雅如仙,風華絕俗的情影深藏起來,到了將來的某一日,拿出來好好思念和回味。
  里赤媚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道:“見完秦夢瑤回來后,有點心事吧!”方夜羽歎了一口气,毫不掩藏地道:“到了這刻,夜羽才真的体會到師尊內心的痛苦。”
  里赤媚朗聲訊道:“念腰間箭,匣中劍,空埃蠹,竟何成?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方夜羽呆了一呆,他博道中蒙兩地詩歌文化,知道里赤媚念的是南未詞人張孝祥的六州歌頭,詞中悲憤南宋偷安江左,空有利器,但只是用來積上塵埃,生了蛀虫,轉眼時机逝去,只留下無限欷。
  里赤媚長歎一聲,又吟道:“追想當年事,殆天數,非人力……唉:有如傾。”
  方夜羽一掌拍在石桌上,道:“里老師教訓得是,為了我大蒙千千万同胞,我方夜羽個人的儿女私情,得得失失,又算什么?”
  里赤媚微笑道:“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人壽不過百年之事,彈指即過,若不能早自己定下的目標,放手而為,有何痛快可言?想里某若要找個世外桃源之地,盡餘生之歡,乃垂手可得之事.為何還要不辭勞苦,潛回中原這當年魂斷心傷的舊地,為的就是要活得更有意義.更有味道。”
  方夜羽哈哈一笑.轉變話題道:“里老師剛才往外走了一遭.可有韓柏和范良极這兩人的消息?”說到韓柏時,他語气隱隱帶著一种冷酷的意味。
  里赤媚嘿然道:“說來真教人難以相信,他們兩人就若忽然間消失了,沒有半點痕跡留下來。”
  方夜羽沉吟片晌.點頭道:“若里老師也如此說,這兩人當已逃离武昌,不過這兩個都是不甘寂寞的人,而且……而且……”
  方夜羽從沒有這樣欲言又止的情形.里赤媚用心一想,已知其故道:“而且韓柏最愛戀著秦夢,只要知道秦夢瑤有危險,便會不顧一切來援救,若我們能好好利用他這弱點.他能飛到那里去呢?”
  方夜羽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想了想再道:“戚長征這小子也算神通廣大,竟能在我們怖下的天羅地网里,苟延殘喘到這一刻,現在連我亦有點擔心他能安然逃去。”
  里赤媚道:“少主放心,整條長江現時均在我們勢力的掌握范圍內,任他會生雙翼,也將逃不出我們的掌心之外,由蚩敵和蒙大蒙二几人巳赶了去加入圍搜.當他現出蹤影的時間,就是他畢命之刻,就是大蘿金仙,也難以將他援救。”
  方夜羽重重呼出一口气道:“朱元璋自投身郭子興后,運勢如日中天,走足三十年大運,到了今天,他的運气還未盡已?”
  里赤媚听到未元璋的名字,眼中閃過強烈的仇恨,冷然道:“創業容易,守成困雞;建設困難,破坏容易。這匹句話是顛扑不破的真理,到了此時此刻,我才看到我大蒙地平上現出了第一道曙光,若我們能把握机會,在中原再分一杯羹,也非絕不可能的事。”
  方夜羽道:“關鍵處在于怒蛟幫,現在他們棄島而去,雖是高明,但卻想不到我們另有霹靂手段,必教他們飲恨洞庭。”
  里赤媚仰天長笑,悠悠道:“里某已很久未遇真正高手,希望不舍不要令我失望。”頓了頓又道:“假設再遇上秦夢瑤,少主認為里某應如何處理?”
  方夜羽沉聲道:“我曾以同一間題請示師尊,你可知他怎樣答我?”
  里赤媚苦笑道:“若我是龐老,也答不了你這問題。”
  方夜羽漠然一笑道:“這也是我的答案,里老師看著辦好了。”
  里赤媚會意地點頭,暗忖無毒不丈夫,為成大業,第一個要除去的人。
  不是不舍,不是韓柏,也不是風行烈,而是這身兼慈航靜廳和淨念宗這兩大圣地之長的秦夢瑤。
  毀掉了她,就像摧毀了中原白道的靈魂,八派將不攻自潰,其中微妙處,植基于一种精神和心理上情結.。
  也使方夜羽再無索挂。
  里赤媚施禮告退。
  剩下方夜羽一人靜坐亭內,融入了夕照的餘輝里。
  戚長征踏著樹干.在河上順流滑行,一千里,只個多時辰,到了下游六十里外的遠處,估量已過了貴州府,心中大定.又看到河道逐漸收窄,河道的大小亂石愈來愈多,無奈下,思回岸上。
  看著粗干髓水遠去,竟有依依之情。
  罷才順水而來,看似輕輕松松,其實卻是非常耗力,這時放松下來,頓感疲累非常。環目四顧,左方是連綿起伏,蔥綠秀麗的丘陵,山腳處有條小村庄,隱隱傳來牛羊的叫聲。右方則是望之無盡的疏林野樹,樹叢間可見羊腸小徑,只不知通往那里去。
  若往前沿河繼續走,兩天內或可抵達九江府,但九江乃長江旁重鎮,方夜羽必有重兵駐在那里,到那里去不會比留在武昌好得上多少。
  往右去則是到長江的方向,只要找到怒蛟幫的暗舵,便可以得知怒蛟幫最新的形勢,使自己能盡早歸隊出力。
  打定主意,踏上右方的小徑,往長江的方向前進。
  走了個多時辰后,戚長征終受不了身疲力累的煎熬,見到一邊草坡上有數株大樹,濃蔭覆地,看來非當陰涼,足可抗御西下前的烈陽,心中一喜,先往前全力奔出了里許遠.才折返原處,躍上路旁一棵大樹之頂,凌空飛渡,落在斜坡之上,這樣盡避對方有那頭熟悉他气味的畜牲,也會受惑追過了頭,給他一個喘息机會。
  流目打量一會后,戚長征選了樹蔭下最濃密的一處樹叢.鑽了進去,跌坐休息。
  坐了下來,才知道這一番亡命奔逃,消耗了他多么大的体力,渾身骨頭像快要散開似的,那雙平時矯健有力的長腿,像再也不屬于他的樣子,換了普通人,怕不立即昏睡過去才怪,但他們這類練气修武之士,卻最忌發生這類情形,因為若如此,對功力和意志都會大有損害。
  當日韓柏服下范良极偷來的复禪膏,不知輕重想找個地方埋頭睡上一大覺,為范良极喝止,就是基于這道理。
  戚長征咬緊牙關,以堅定的意志硬迫自己忘去疲勞。專心調神養气,盤石般動也不動,不一會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惊醒過來,細心一听,遠方隱有狗吠之聲傳來。
  戚長征嚇了一跳,暗忖敵人為何來得如此之快,一看天色,原來太陽間下了山,天色逐漸轉暗,自己坐了最少兩個時辰。
  這時吠聲愈來愈晌亮了,還有人的呼喊聲,向著自已這方向走來。、戚長征默察自己的体能狀況,估計回复了平日的七至八成,若能再調養半個時辰,或可完全恢复過來,那時天色全黑,逃生的机會使更大。
  把心一橫,繼纏調神養气。
  不一會斜坡下面路上人狗聲起,浩浩蕩蕩沿路追著去了。
  戚長征知道不到半炷春時間,敵人將回頭搜來,不過那時自己早逃之夭夭了,正得意間路上蹄聲響起。
  戚長征無奈下睜開一對虎目,透過樹業,往斜坡下的小路望去。
  小路上出現了十多騎,帶頭的赫然是曾和自己交手的禿鷹由蚩敵,日月星三煞和那金木水火土五將,水柔晶抱著那只小靈,策馬走在由蚩敵馬前。
  這處离那小靈最少有二十多丈,兼且自己處身高處.气味容易發散。
  不虞被它的鼻子嗅到自己,正祈禱這批人快快沿路追去,敵騎竟停了下來。
  由蚩敵的聲音響起道:“水將:小靈是否有點不妥?”
  水柔晶答道:“屬下也不知是何緣故,到了此處,小靈的鼻子動得很厲害。”
  樹上的戚長征暗呼畜牲厲害,連因自己在這條路上來回走過兩次,气味加強也嗅得出來,真恨不得沖出去一刀解決了它,才再逃走。
  由蚩敵道:“你何不將小靈放下,看他有什么反應。”
  水柔晶低聲應是,將小靈拋往地上。
  小變輕盈扑往路面,往前奔出,不一會又跑了回來,發出奇怪的叫聲。
  由蚩敵向水柔晶道:“只有你才明白它的意思,告訴我它發現了什么?”
  水柔晶沉吟一會后道:“敵人可能在這里逗留了一會,所以气味特強”由蚩敵點頭道:“看來就是這樣!”日煞接口道:“這小子急急如喪家之大,九某這里离他由河中上岸處并不遠,便沒有停留的可能,所以其中定有點問題。”
  由蚩敵道:“不過獵犬都追到前面去了,但你既有這想法,也不妨派人在這附近偵查一會,再追上來。”
  水柔晶道:“這事便交給我,有小靈在,包那小子無所遁形。”
  由蚩敵道:“只你一人非是他的敵手,我們已給這小子逃掉兩次,今次不能有失,金土木火你們四人就留在這里協助水將,我和日月星三人沿路追去,遇上某么事時便以煙花炮聯絡。”一夾馬腹,往前走去。
  日月星三煞一聲呼嘯,追了上去,剩下金木水火土五人。
  坡上的戚長征暗暗叫苦,若知如此,剛才早點溜掉便不致陷身這种險境。
  五將跳下馬來,將馬系好。
  金將道:“說到追蹤之術。我們四人誰也及不上水妹,便由三來選擇。”
  水柔晶道:“不若我們分散搜索,但卻以方圓兩里為限,若無發現回到這里集合。”
  四人都表示同意。
  不一會四人依水柔晶的指示,同著不同方向搜了去,只剩下水柔晶一人留在路上,低著頭也不知在想著什么?,戚長征知道水柔晶已發現了他,目下正天人交戰,想著如何處置自己。
  一會后水柔晶幽幽一歎,抱著小靈走了上來,來到樹叢旁,俯下身子,把頭伸了進來,剛好和戚長征虎虎生威的眼神短兵交接。
  戚長征無奈一笑道:“戚長征無能,終逃不出去,辜負了小姐美意。”
  水柔晶默默看著他,眼神不住變化,一時柔情万纏,一時冷漠凌厲,教人一點也揣摸不透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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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愛情魔力

  戚長征神態鎮靜,微微一笑,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對比起他被太陽暖成古銅色的臉肩,就像陰天里陽光破云而出的模樣.自有一种豪雄洒逸,風度不凡的神。
  水柔晶看得呆了一呆,暗忖其實這粗豪青年笑起來時,實比很多所謂美男子更具擬人魅力,同時覺得自己好象到了此刻才真正清清楚楚有這种感覺.以前都是模模糊糊的。
  戚長征見她沉吟不語,以為她內心仍在交戰,不能決定怎樣去處置他,那知水柔晶想到的竟是他好看与否的問題。
  他索性向水柔晶爬了過來,到了臉孔离水柔晶的俏臉只有半尺許的短距离時,訝然道:“姑娘還不讓開,我要鑽出來了。”
  水柔晶臉容回复平常的清冷孤傲,啾他一眼道:“鑽出來干嗎?赶著爬去送死嗎?”說到“爬”字時,嘴角清出一絲罕有的笑意,分外動人。
  戚長征看得呆了呆,才苦笑道:“若我還不走,待會你的上司和同門回轉頭來時,我老戚就不是送死而是等死了。”
  水柔晶蹙起秀眉,道:“脫下你的衣服給我.我或有助你老戚逃生保命之法。”說到“老戚”時,忍不住又綻出一絲笑意。
  水柔晶放下了小靈,張向他發出一連串像音樂般動听的指令,小靈聚精會神豎直耳朵聆听著,待指令結束,“颼”一聲竄進叢林里。
  戚長征愕然道:“你命這頭小畜牲去辦什么事?”
  水柔晶責怪地道:“你還不脫下衣服?”
  戚長征苦笑道:“我既不慣被女人看著脫衣服,更不慣光著屁股走路。”
  水柔晶气得杏目一瞪,心想在這种生死存亡的時刻,這人還有心情說笑,腦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一手抓著他的衣襟,用力撕了一幅下來,道:“這也夠了!”按著水柔晶從怀襄掏出一個小瓶,將內里一些白粉狀的東西,唯恐不夠地遍在戚長征的身上。
  水柔晶又急又快地道:“你留在這里,小靈狸會給我擒來一頭白兔之類的小動物,我會將你的破衣布綁在它身上,然后施手法使它狂奔遠道,帶著你的气味逃去,而你身上的隱味粉,可使獵犬以為你是一棵樹或石頭,嗅不到你的所在。好自為之了!這是我幫你的最后一個忙,以后只有你欠我的了。”
  水柔晶見他還呆看著自己,嗔道:“還不躲回你的狗洞里去。”言罷追往樹叢外,回頭冷冷道:“不要以為我愛上了你,我只是救人救到底吧了!”按接隱沒在小靈狸剛才消失的密林里。
  戚長征搖頭苦笑,自言自語道:“你若不是愛上了我,老戚愿以頂上人頭來和你做賭注。”
  左詩坐在窗前,秀目好奇地看著河岸上不住變化的動人山野景色,美景層出不窮,教她心曠神怡,心想他日若有可能的話,定要帶雯雯來看看,唉:雯雯不知有沒有哭?晚上睡得好不好呢?
  浪翻云的大掌貼著她的后背.輸入的熱气忽地中斷.輕責道:“詩儿,不要盡往不開心的事情鑽。”
  左詩嚇了一跳道:“為何大哥會知道詩儿心里想著的事?”
  浪翻云微笑道:“我感到你血脈內气有警結之勢,所以知道你正想起不開心的事情。”
  左詩歎了一口气道:“沒有雯雯在我身旁,我就像是一無所有,离洞庭愈遠。愈是記挂著她,她年紀太小了,又被我寵慣了她。”
  浪翻云的手掌离開了她的粉背,左詩感到一陣空虛,那种感覺差點比思念小雯雯更令她難受,就像此刻才真是一無所有。
  左詩剛想回過頭來,背心處一痛。原來是浪翻云的手指戳在那里,接著整個背都有十几處穴位蟻咬般刺痛,都是浪翻云手指點處引起的感覺。
  她泛起手舞足蹈的沖動。想站起來.浪翻云一對大手按著她兩肩,另兩股真气由肩井穴涌進体內,融融渾渾,說不出的寫意舒暢。
  浪翻云湊到她耳側道:“詩儿:你懂得洞庭漁民慣唱的搖船歌嗎?”
  左詩怡然道:“當然懂得.連小雯雯也會唱,唱得不知有多好哩!”浪翻云道:“那便哼出來給你大哥听听。”
  左詩心甘情愿,毫不忸怩,以她性感動人的鼻音輕輕哼著,到了歌詞精處,還輕柔地唱上兩句,眼中神色愈轉柔和。
  河風迎面吹來,吹起她絲絲秀發,拂在浪翻云按在她香肩的大手上。
  浪翻云心內一片溫患,自惜惜死后,他從未試過和女性有如此親近的感覺,即管當日抱著赤裸的干虹青血戰干羅時,亦沒有這种醉人的感受。
  左詩唱著哼著,俏臉愈來愈熱,身子愈來愈軟,若非靠浪翻云的手支撐著她的嬌軀,早仰身倒進浪翻云怀里。
  就在此時,兩股比前強烈百倍的熱气自浪翻云掌心直透肩井穴而入,左詩全身劇震,眼前一點后,又回复清明,全身說不出的舒服自在,像身体忽然失了所有重量。
  浪翻云哈哈一笑道:“鬼王丹也不外如是,終于給我壓下毒性,最多十天,我可將它完全化去。”
  左詩不知如何,感到一陣失落,好象沒有了鬼王丹,也失去了和浪翻云間某种微妙的聯系。
  左詩心情矛盾之极,幽幽道:“那是否不用上京了?”
  浪翻云對她的心情洞察無遺,微笑道:“怎么不用上京,你還要帶我去參觀你左家老巷的酒具,說不定由我打本錢給你開家小酒,直你的清溪流泉,讓京師的人嘗嘗什么才是天下第一好酒呢。”
  左詩既歡喜、又不安,道:“但小雯雯……”
  浪翻云道:“不用擔心小雯,我得到傳報:有令儿作伴,她不知玩得多么高興,還著你不用擔心她哩。等你在京城的子開張時,我保證她還可以前來幫手。我看她挺本事的!”左詩神往地道:“小雯雯只懂搗蛋,能幫得我什么?”
  浪翻云笑道:“的确是個令人疼愛的小家伙,告訴我,弄一間這樣的小酒,要添置多少器具。”
  左詩俏臉略往后仰,秀長的頸項貼著浪翻云仍按在她肩上的大手,興奮地道:“讓詩儿想想。”
  “咯咯咯!”門聲起。
  浪翻云淡淡道:“范豹:進來吧!”左詩的心“卜卜”跳了起來,有人來了,為何浪翻云仍不拿回他的大手,給人看到自己和他這般親熱,實在羞人,何況范豹還是她過世丈夫生前的好友。
  范豹推門而進,看到兩人親熱的情形,眼中掠過欣慰之色,施禮道:“接到幫主的千里靈傳書,諸浪首座親閌。”
  浪翻云這才若無其事地松開大手,接信拆開細看,劍眉輕蹙道:“方夜羽确有一手,有如玩弄魔術。”
  按著向范豹問道:“陳公和范良极等是否仍在大廳里,”
  范豹點頭道:“陳老好象剛教完范爺和韓爺兩人認書識字,回房去了!”浪翻云毫不避忌拍拍左詩肩頭,通:“詩儿:讓我介紹几位好朋友你認識。”
  左詩見浪翻云對白己如此不拘俗禮,芳心泛滿驕傲和欣喜,不停點著頭。
  一向都像陰霾密布的內心天地,剎那間被注進了無限的生机。她卻不知因積郁而封閉了的十八道經脈.竟給浪翻云以無上智能和玄功,打通了八道之多。
  小風帆划破鄱陽湖平滑如鏡的湖面,往東而去。
  比倩蓮倦倦地半臥半坐挨在船尾,一對靈巧的烏黑眸子兜著風行烈,后者則負起操舟之責。
  風行烈不知在想什么,望著前方水平极處一群小島嶼,沉默著。
  左方遠處一隊魚舟緩緩駛過,使人感到鄱陽湖閒适宁靜的安逸气氛。
  蹦滿了的風帆“拂拂”晌著,顯示風向有了輕微的改變,風行烈慌忙調整船帆的角度。
  比倩蓮贊道:“行烈:你對操舟也相當在行啊!”風行烈回過頭來,看到夕陽光里的谷倩蓮,俏臉閃著亮光,秀麗不可方物,心中暗呼道:“原來她是這么美?何我以前竟像看不到似的?
  ”一時間忘了回答,眼光也沒法移回原處。
  比倩蓮輕輕摑了自己的嫩滑臉蛋一記,自責道:“你看我多么糊涂,你們的邪异門以水寨浮塢名震黑道,自是操舟策船的大行家,噢:你瞪著我干嗎,還嫌在南昌時欺負得我不夠嗎?現在也想繼續欺負我嗎?”她說來巧笑倩兮,神態動人之极,使人感到其實她很想被“欺負”。
  風行烈心神全被她的嬌憨吸引過去,微笑道:“何不進篷艙內休息一會,不怕晒得你白嫩的嬌膚變粗變黑嗎?”
  比倩蓮羞人答答地道:“你也著緊我嗎?進了艙就不能像現在般好好看著你了。”
  最難消受美人恩,谷倩蓮對他用情如許之深,風行烈那能不受感動,點頭道:“也好,讓我也可以好好看看你。”
  比倩蓮臉上掠過意外之喜,啾了他一眼道:“風公子有心情听我們雙修府的故事了嗎?”
  風行烈臉容一寒道:“若不說出你對付我的陰謀來,其它不說也罷。”
  比倩蓮甜絲絲地柔聲道:“無論怎樣,你該信我不會害你的。”
  風行烈聲音轉冷道:“倩蓮你你要在我和雙修公主間打什么念頭,否則我定不會饒你。”他并非愚魯之輩,集合所有跡象,怎會猜不到几成,故先出言向谷倩蓮作出嚴厲警告,說實在的,靳冰云的离去确使他對愛情感到厭倦,所以在最初時,即管對著谷倩蓮這么明媚可愛的美少女,他也真的有些微討厭。
  若谷倩蓮要他去做雙修大法的候選者,他會非常反感。
  這不是可以隨便相就的事。
  比倩蓮吐出小香舌,扮出害怕的樣子,縮作一團可怜兮兮地道:“由始至終.我也只是要求你去見她一臉吧了:其它的都由你自己作主,這也不成嗎?”說罷泫泫欲涕。
  即管明知她弄虛作假,風行烈也敗下陣來,始終得不到谷倩蓮這小靈精的保證,苦笑搖頭,放棄對谷倩蓮的進迫。
  比倩蓮盈盈站起,來到風行烈身旁,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行烈:現在你有心情听故事了吧?”
  風行烈道:“你的聲音有若出谷的小黃鶯,想不听也大概忍不住吧!”谷倩連橫了他一眼,像在說你這人恁地小气,還鼓著香腮沒有作聲。
  風行烈知道她惱的其實乃自己“定不會饒你”這句語气重了的說話。微笑道:“倩蓮:不知你是否也有我相同的感受,就是每逢你要告訴我那雙修府的所謂大秘密時,總會有事發生的。”
  谷倩蓮一震道:“現在有什么事?”
  風行烈淡淡道:“后面有六艘插著官旗的快艇,正追著我們來。”
  兩人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心中的懼意。
  任他們千算万算,也沒想到官府會在這事上插上一腳.若官府和方夜羽的勢力結合起來對付雙修府,他們就算加上怒蛟幫也只會是白賠進去。大台上所有來自高句麗的文牒圖卷均攤了開來,韓柏苦著臉硬在記認剛才陳令方教他的東西,見到范良极翹起二郎腿,提著他的盜命,悠然自若地吞云吐霧.气得咬牙切齒道:“你想袖手旁觀嗎?想瘋了你的心了,快來和我一齊參詳,除非你自認老了,記憶力衰退,那我或可看在你一大把年紀分上,放過了你這死老鬼。”
  范良极“啐啐”連聲,向坐在韓柏旁的柔柔道:“柔柔看看你這窩囊大俠,自己不行,卻要拉別人下水,我老?哼:你連個“老”字怎么寫也不知道哩。”
  韓柏兩眼一翻,道:“你敢說我不懂“老”字怎么寫!”范良极不慌不忙道:“你懂得寫嗎?用高句麗文寫個“老”字給我看看。”
  韓柏大怒道:“你又懂得寫嗎?”
  范良极哂道:“我又不老,當然不懂怎么寫。但我卻剛學曉了怎樣寫“年青”這兩個字,要不要我將陳老鬼剛才教我的絕活默寫出來,以展示我比你更有优胜的記憶。”
  韓柏記起這死老鬼剛才确曾問過陳令方這兩個字,為之語塞。
  柔柔手搭在韓柏肩上,柔聲道:“公子:讓柔柔幫你溫習陳公教下的功課好嗎?”
  韓柏餘气未清,點頭道:“柔柔:你比你那不負責任、沒有人性的爺爺義兄好多了。”
  范良极气得雙目一瞪,伸出盜命,在韓柏頭上敲了兩下,冷笑道:“人性,人性的其中一項就是尊紀守信,無論事情怎樣發展,你也要將朝霞弄到手中.知道嗎?”
  韓柏色變道:“若我去勾人的小老婆,浪大俠會怎樣看我?何況現在陳令方好歹也是与我們合作共事的人。”
  范良极道:“勿忘了陳令方橫豎也要將朝霞送人,現在不過由你接收吧:有什么大不了。只要你覺得自己做得對,浪翻云愛怎么想。便由得他吧!”韓柏皺眉道:“陳令方和楞嚴關系現在惡化到這地步,怎還會向他送出朝霞,何況朝霞是他家人妻妾里唯一知道整件事的人,這更證明了陳令方定不會將她拿去送人,難道想她出秘密嗎?”
  范良极臉色一寒,道:“你想違背諾言嗎?”
  韓柏軟化下來,聳肩攤手歎道:“但你也要朝霞心甘情愿才行呀。”
  范良极繃緊的皺紋老臉松開了點。望向柔柔奇道:“你不開心嗎?何垂著頭一聲不晌?”
  柔柔低聲道:“公子和大哥商量大事,那有我插嘴的餘地。”
  韓柏這才省覺柔柔因不知前因后果,听得自己兩人公然討論要去勾引別人的妾待,心中難受,一時也不知如何解釋,台下卻中了范良极一腳。忙強扮笑容,伸手摟著柔柔香肩,把事情詳述一番。
  柔美听得瞠目結舌,只覺自己這公子和大哥奇人奇行層出不窮,也不知好气還是好笑。
  范良极神情一動道:“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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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日照晴空

  夕陽沉沒。
  戚長征听著水柔晶往東北掠去的聲音逐漸消失。才閃出叢林之外,往來路狂奔而去,到了河旁沿岸處,再疾走十多里后,才停下腳步,一邊打量著四周的形勢。
  到了此刻,他已感到迷失了路,再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在敵我的追逐里,這是江湖上的大忌。
  現在唯一之法,就是不理天已入黑,就近找戶人家,查問此處的位置,离九江還有多遠?
  再走了几里路.豈知行經之處,愈來愈荒僻,幸好月色清亮,可辨遠近之物。越過了一個山坡后,前方出現了個小小的村落。
  戚長征暗忖為何連半盞燈火也看不到,也不聞大吠,雞道這是個被人荒棄了的野村?
  路上草滋蔓,戚長征走得更是小心,腳尖只點在突出來的石頭上,以免留下痕跡。
  當他進入村后,更無疑間,三十多間剝落殘破的小屋,一點生气也沒有。
  所有房合均門扉緊閉,戚長征想道:假設我有法子不經門窗進入屋內,即管敵人再追來,也不會費神逐屋搜查。想到這里,忽然興起,認真地去想這個問題。
  事實上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否則碰上敵人,亦沒有力量去應付。
  好一會后搖頭歎气道:“有雨時那小子在就好了,說到動腦筋,我老戚确及不上他。呀!”
  戚長征腦中靈光一閃,自己一直想著如何躲避屋內去,為何不想想躲在屋外。人同此心,假設敵人追來,很自然只會想到他躲在屋內,當見到門窗均未被人動過,自應不再耽擱便离開。
  他環目四顧,這個村除了一條大路和兩旁的房舍,屋后雜生的亂草和附壁而長的蔓藤外,就只有舖滿了塵土生了蘚苔的破鑼笆和枯樹枝,散布屋旁或路上,那有藏身之所,自己雖身帶水柔晶的隱味粉,可躲過獵犬靈敏的鼻子,但卻未必避得過他們靈銳的感覺和夜眼,若要躲在村內,還不若隨便我個山林野地,倒頭睡上一覺化算。
  河水的流動聲音由荒村右方的斜坡外傳來,使人分外有种宁洽的感覺。
  戚長征正要离開,又停下腳步,想到虛則實之的道理.正因這不是好的藏身之地,所以若真有方法隱身在此。必會教敵人料想不到,疏忽過去,正可藉此休息一番,爭取到尚未复原的体力和真气。
  想著想著,腦中靈光忽現,拍了一下額頭.以責備自己腦筋不夠靈光,這才小心翼翼依前之法,只以足尖點在路上的石塊,來到路心一堆枯樹枝破雛笆堆積之處,小心移開雜物,脫下被水柔晶撕掉了一幅的上衣,舖在地上,勁運十指,一把一把將泥上抓起,放在衣上.再包起運往屋后倒掉,如此不到片刻,路心已給他掘了個可勉強容身的地穴出來。
  他沒有忘記衣上沾了隱味粉,揮掉泥肩,皺眉頭將上衣穿回身上,那种肮髒感覺,使他差點要再脫下來,又或只披在身上了事,不過想起可能因此鬧出岔子,唯有將這些念頭放棄。
  他坐入穴內,小心將破纖笆等物蓋在入口,才盤膝坐下。
  罷要凝神聚气,腦內雜念叢生,一忽儿想起了韓家二小姐慧芷.一忽儿又想起對他情深恩重的水柔晶,始終無法靜得下來。
  蹄聲忽響,夾雜犬吠之聲遂漸接近。
  心中一凜,整個精神凝聚起來,再不用費平點心力。
  半晌后路面上全是蹄聲和犬吠聲,也不知來了多少人,几乎是停也沒停便過去了。
  戚長征吁出一口气,暗忖自己這方法果然高明.不過若沒有水柔晶的寶貝隱味粉,便一點也行不通,想到這里,對水柔晶的感激又加深一層。
  這次他再凝志煉神,几乎立即進入了虛靜篤致的精神狀態,達到前所未有的禪境。
  蹄聲、犬吠來了又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批敵人,他都置若罔聞。
  兩個時辰后,他功行圓滿,悠然回醒過來。
  他感到体能功力,均臻達一個全新的境界,不禁大奇,若往日像剛才般損耗了那么多体力和真气,無論怎樣打坐休息,至少也要几天才可逐漸复原,為何現在只坐上這一兩個時辰,即像個沒事人似的,還更胜從前,真是奇哉怪也,幸好這只會是好事而并非坏事。
  這時他反有點不愿离開這雖气悶了點,但卻非常安全宁靜的心天地,索性開目沉思,將這十多天來和強敵連番交手的經驗,在腦海中重現一遍,作出檢討,想到興奮時,真想跳出穴外,找上最近的故人,殺個痛快。
  連他自已也不知道。這地穴內的兩個時辰,實乃他在刀道的修練過程中最關鍵的一個轉折點,使他能進真正上乘的境界。
  步聲響起。
  戚長征透過雜物間隙.運足眼力,一看下叫了聲糟糕,原來帶頭來的竟是由蚩敵,他兩旁一看便知是蒙氏雙魔的學生老叟:后面跟著是日,月、星三煞;金木水火土王將和一群三十來個勁裝大漢。
  他只感頭皮發麻,就像在一個不能醒來的噩夢里。怎會這么巧?他最怕的人全來了。
  眾凶轉瞬來到戚長征藏身地穴的兩旁,停身立定,最貼近的恰好是右方的水柔晶。
  日煞問道:“由老:要不要孩儿們遂屋去搜。”
  蒙大冷冷道:“我看不用了,門窗的塵痕一點剝落的跡像也沒有,連雙小虫也飛不進去。”
  蒙二接口道:“要藏身也不會蠢到躲到了這個死村之內,附近這么多荒山野岭,安全得多了。”
  戚長征暗笑道:你真是說得很有道理。
  由蚩敵冷冷道:“老四老五你們有否感到奇怪,以我們的人手物力,追蹤之術,為何過了百里,仍拿這小子不著?”
  戚長征心中一懍,望往水柔晶,不禁擔心起來。
  蒙大道:“老由說得好,可知定是我們某個環節出了問題。”
  由蚩敵轉過身來,凌厲的眼光落在水柔晶臉上,獰笑道:“柔晶:你還有什么話說。”
  戚長征的手握上刀柄,明知是送死,水柔晶有難他怎可袖手旁觀。
  水柔晶嬌廳劇震,冷冷答道:“柔晶不明白由老在說什么?”
  由蚩敵仰大一陣長笑道:“其實早先搜查韓府找不到人,而事后證明了那小子當時确在韓府之內,我便應怀疑你了。若非是你,小靈狸怎會嗅不出他來,現在我們也不會給他逃脫。”
  水柔晶素知由蚩敵手段的殘酷,若落到他手上,實是生不如死,想到這里,肌肉一縮一彈,裝在小臂的袖珍匕首滑到反轉了的手心內,斜指著小肮下,才答道:“柔晶仍不明白由老的說話。”
  她的動作,戚長征看得一清二楚,見她想以死以保自己不受辱于人,心下敬佩,已知今日一戰難以避免,忙收攝心神,竟意外地造人了往日浪翻云指點他武功時所說的“日照睛空”的境界,無一物不清晰,無一物能在日照下遁形掩跡。
  這也算戚長征一場造化,老天將他擺了在這么必死的環境,反而刺激得他的“刀心”又進入更深一重境界。
  水柔晶身后七、八尺許處站的是人將,其它人都遠在十步開外,這時火將在水柔晶后打了個手勢,顯是通知由蚩敵水柔晶想自殺,因為他是全場里唯一可看到水柔晶手心暗藏匕首的人。在她左方的人,給他身体擋著視線,另一邊則是戚長征的雜物堆。
  由蚩敵眼中神光一閃,語气轉為溫和,道:“看柔晶你的神態确不像曾作出助敵的行為,難道是別處出了漏洞?”
  水柔晶見他語气轉得如此之快,愕了一愕。
  身后的人將乘机道步欺上,一指點往水柔晶的腰眼上,他這一指合著陽震之動,即管水柔晶刀鋒入腹,也會給他震得退出來。
  水柔晶惊覺時,已來不及自殺,唯一之法是往前掠去,但同一時間,日、月、星三煞三支長矛一齊出手,封死了她的進路。
  水柔晶露出惊駭欲絕的神色,知道現在連自殺也辦不到,不禁暗恨不早些下手。
  匕首揮往身后,希望能迫開火將,爭取一刻緩沖的時間.以了結此生。
  “呸!”一聲惊天動地的暴喝。起自水柔晶旁的离物堆內,按著刀光一閃,人將右手齊腕給斬了下來,刀芒再起,日月星三煞同時踉蹌跌退,雖是輕傷,但气勢被奪,倉惶間來不及作出迅速反擊。
  戚長征現身水柔晶之旁,仰天大笑道:“痛快痛快:由禿子你敢否和我單打獨斗,我保證分出胜負才走,但這期間你不得命人對付水柔晶。”
  眾凶團團將兩人圍住,只待由蚩敵一聲令下。
  由蚩敵望往飛到腳下的一片碎瓦,動容道:“你不但膽子大了,連武功也突然間進步了許多,可知龐老對你的評价一點也錯不了,但若說今趟你仍能逃出去,恐怕連你自己也不相信吧。”
  水柔晶在戚長征背后輕輕道:“你走吧:我掩護你。”、.戚長征心頭一陣激動,左手向后反抓著水柔晶的手,全不理會敵人的灼灼目光。
  水柔晶自知兩人必死,豁了出去,任由這男子抓著自己柔若無骨的手。
  蒙大向由蚩敵冷哼道:“女大不中留,就是如此!”接著低聲道:“一下手不要留情,此子能藏在近處而不被我們所覺,已可晉入黑榜的級數。”
  蒙二迅速低語道:“這小子比我想象中還高明,只從他的刀法便可看出浪翻云的可怕。”
  斷了手腕,兩眼真如噴火的人將這時迫到后方,由手下給他包扎敷藥,再無動手的能力。
  后方是金、本、土三將,前方是日月星三煞.再外圍是由蚩敵居中,蒙大蒙二兩人傍在左右,最外檔處則是那些勁裝大漢,若戚長征要闖出重園,勢須憑手上快刀的本領,沒有任何取巧餘地。
  在由蚩敵和蒙氏雙魔這三個凶人的圍堵下,實在連逃也逃不了。
  戚長征泠喝道:“老由你怕了嗎?”
  由蚩敵發出一陣狂笑,道:“閉嘴:网中之魚,有何資格提出要求,動手!”金木土三將倏地往后散開,日月星三煞三支長矛有若三道電光,向戚長征射來。
  戚長征左手仍牽著水柔晶的玉手,手上刀光潮涌,護在身前,刀法精微玄奧,有若偶拾而成的佳句。
  由蒙等三人眼力最高明,一齊色變,尤其由蚩敵几天前才和他交過手,豈知士別三日,竟要刮日相看,更增他除去戚長征之心。
  日月星三煞當然非是弱者,矛光散,籠罩的范圍也擴大了。
  豈知戚長征就在利矛貫体前.刀光暴漲,接上三矛。
  “叮叮叮!”戚長征連追三步,化去狂勁。
  日月星三煞齊被便生生迫退,三人早被他气勢所懾,竟便不出平常的七成功夫。
  蒙大蒙二齊聲冷哼,像演習了千百次般由日月星三煞間穿入。兩手相握,接著急旋起來,龍卷風般往戚長征急轉過去。
  勁气漫天,發出嗤嗤尖嘯。
  戚長征和水柔晶發衣飄拂。
  水柔晶尖叫道:“是他們的“旋風殺”,快退!”拉著戚長征往后飛退。戚長征拿著她的手借勢一送,水柔晶整個飄往遠方。
  這時蒙氏雙魔轉得快至已沒有人可分辨出誰是老大、誰是老二,二人的旋勁扑至,使戚長征也有隨之旋起的傾向。
  在這生死立決的關頭,戚長征忽地靜了下來。
  那是一种無法形容的感覺。
  整個天地像完全沒有了聲音,体內充盈著無比的信心和勇气,沒有半絲的紊亂。
  一股強大的勁使他們愈旋愈快。
  他一分不差地知道當蒙氏雙魔每轉一圈,都藉拉著的手生出正反力道,那力道剛生的剎那,就是舊力消失的當儿。
  那也是兩人唯一的空隙。
  進來的是浪翻云、左詩和陳令方。
  陳令方有點疲倦,顯是剛才教這兩個不肖學生時費了很大的心力。
  范良极和韓柏看到左詩,眼睛同時亮起來,秀美無倫的左詩自有一种非常動人的獨特气質,唯未如秦夢瑤的不食人間煙火,但自有其秀麗清逸之處。
  范良极較快回复過來,見到韓柏這好色之徒仍不瞬眼地瞪著人家。暗罵這小子見不得美女,踢了他一腳。
  浪翻云看得微微一笑道:“這是酒神左伯顏之女左詩姑娘。”
  左詩被韓柏看得芳心忐忑跳動,暗怪這人為何如此無禮,但既是浪翻云朋友,唯有檢施禮。
  陳令方道:“來:我們坐下再說。”
  眾人圍桌坐下。
  客气几句后,浪翻云正容道:“我剛接到敝幫千里靈傳信,得到一個很坏的消息。”
  韓柏訝道:“浪大俠身在船上,為何竟仍可与貴幫互通訊息?”
  左詩不敢看他,卻在想這年青男子的好奇心真大,放著坏消息不問,卻去管這些枝節的問題。
  范良极冷諷道:“你這人真是無知,千里靈均曾受特別訓練,能辨認船上特別的標志,好了:你的廢話說完了沒有。”
  韓柏尷尬地:“我沒有你那么老,那來這么多經驗和老知識。”
  范良极气得兩眼一翻,待要反相稽,剛好朝霞捧著一壺香茗,進來待客,這才止息了干戈。
  這時連浪翻云也感到有點巽常,為何好象陳令方奮意地制造朝霞和他們接触的机會?
  左詩和柔柔站了起來,幫著朝霞侍候這四個男人。
  韓柏暗忖:假若秦夢瑤和靳冰云兩人肯這樣服侍他,就算減壽二十年也-心甘情愿。
  范良极向浪翻云道:“若有消息能令浪兄感到震動.必是非常駭人听聞的事。”
  浪翻云微笑道:“方夜羽已和朱元璋攜手合作,對付黑道,你說這是否惊人之至。”、+,、范良极登時呆了起來。
  “當!”陳令方听得連茶杯也拿不穩,掉在台上,茶水濺流,朝霞慌忙替他抹拭。
  心有旁騖的韓柏目光卻落在朝霞那一對使人想拿在手心里好好怜惜的纖手,想著范良极的這個介紹倒也挺不錯。
  朝霞見他盯著自己的手,暗怪這人實在太率性而行,毫無避忌,可是芳心卻又沒有絲毫怒意,反有少許背叛了陳令方的快感,感受到陳令方不能給他的刺激。
  韓柏的神態那能瞞過浪翻云,其實他早看到范韓兩人對朝霞神態特殊,遂向韓柏微微一笑道:“看著韓兄,便像看著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時我和凌戰天兩人四處浪蕩,惹草沾花。愛盡天下美女。”
  听到浪翻云說自己年有時沾花惹草.左詩的芳心不由忐忑跳動著。
  韓柏一震醒來,以他那么不怕羞的厚臉皮亦赤紅起來,笨拙拙地不知應如何反應。
  陳令方哈哈一笑道:“浪兄說中了我的心事,陳某自號惜花,正是此意。”按著向韓柏神秘一笑道:“到了京師后,讓我這識途老馬帶專使游遍該處的著名青樓妓寨,保證專使永遠也不會再想离開這回事。”
  朝霞幽怨地啾了陳令方一眼,好象在怪陳令方“惜花”之號,名不符實,看得連浪翻云也有所感。
  一直暗暗留意朝霞的范良极則是心中一酸。更使他“打救”朝霞的決左詩卻給弄得糊涂起來,禮不清這几人錯綜复雜的關系。
  浪翻云轉回正題,解釋了當前形勢。
  眾人都沉默下來,一時間想不到如何應付眼前這一面倒的形勢。
  范良极取出盜命,吞云吐霧一番后,忽地干笑起來道:“朱元璋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公然來惹你浪翻云,包他吃不完兜著走。”
  韓柏听得皮生疙瘩,心想你老范拍馬屁也不須如此過火,朱元璋乃當今皇帝,大內高手如云,且掌兵千万,怎會如此易与?
  浪翻云從容一笑,轉向陳令方道:“這六部之職,可否請陳老說說成立的背后原因。”
  陳令方露出佩服的神色,道:“浪兄雖不是朝廷中人,也猜到這六部事關重大,實涉及大明未來的興衰。”
  范韓兩人一齊動容,至此連韓柏也給引起了他那強烈的好奇心,專意聆听。
  陳令方歎了一口气道:“皇上得天下后,最關心的事就是如何保有天下,要做到這點,他最顧忌的就是隨他打天下的功臣和仍殘留在民間各股當年抗蒙的勢力,浪兄的怒蛟幫、干羅的山城、赤尊信的紅巾盜就是他最害怕的三個眼中刺。”
  范良极罵道:“這忘恩負義的小子.出身幫會,又掉過頭來對付幫會。”
  陳令力道:“立國之時,他礙于形勢,不得不起用功臣李善長和徐達兩人為丞相。兩人為他定法制,除污吏,使人民休養生息,豈知根基定后,竟以胡惟庸代李徐兩公,大權獨覽,又另設檢校和錦衣衛,由楞嚴統領,專門對付曾為他打天下的功臣。”
  .范良极不理有三女在。一口气罵了一連串粗話,怒道:“胡惟庸是什么東西?當日朱小子取和州他來歸順時不過芝麻綠豆的一個小辟儿,有什么資格坐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唉:不過若朱元璋也可以當皇帝,怕誰也可以當丞相了。”
  韓相見他口沒遮攔,听得眉頭大皺,反而陳令方贊賞道:“范兄快人快語,陳某最愛結交就是你這种坦然無忌的好漢子,對于朝內爾虞我詐的勾心斗角,陳某實深感厭倦。”
  豈知范良极毫不領情,兩眼一瞪道:“既是如此,陳公你為何不留在家中享清福,一听到有官當,立時翹起屁股出著煙,著上京叩頭去。”
  他一時興發,愈說愈是粗鄙不支,听得三女垂下頭去,不敢看他。
  只有韓柏知道他因目睹往日朝霞受到不公平的對待,故對陳令方全無好感,忍不住借机發作。
  浪翻云由一開始便感到范良极對陳令方的敵意,故意不作聲,看看陳令方這雙曾在官場打滾的老狐狸如何應付。
  陳令方絲毫不以為忤,歎道:“對于當官,陳某确仍存有妄念,但更重要的是想不當官也不行,皇上曾定下“士大夫不為君用,罪至抄族”的律例,他若揀了你,想不當官也不行。”
  范良极為之語塞,蘇州名仕姚潤、王漠兩人被征不至,不但被殺,連家當也被充公沒收,此事天下皆知,所以陳令方所說的,确非虛言。
  浪翻云冷哼道:“當初朱元璋起用胡惟庸,貴的是他人微言輕,在舊臣里缺乏根基勢力,哪知這小子結党營私,勢力迅速膨脹,使奔競之徒,趨其門下,此豈是朱元璋當初所能預料的?”
  陳令方道:“但皇上也達到了他部分目的,徐達公和劉基公因得罪了胡惟庸,先后被其害死,除了“鬼王”虛若無外,現在誰敢不看他的臉色行事?”
  韓柏心中一動,問道:“今次朱元璋設六部新職,是否有壓制胡惟庸之意,那豈非削自己的權力?”
  朝霞和左詩都頓時對這看著女人眼也不眨一下的青年刮目相看,想不到他正經起來時思慮如此細密。
  陳令方眼中掠過贊賞的光芒,點頭道:“這正是全件事的關鍵所在,也是皇上的一個大矛盾。”
  浪翻云淡淡道:“吏、戶、禮、兵、刑、工六都,不是一直隸屬中書省丞相嗎?怎會忽然又成了新職?”
  陳令方眼中閃過惊异的神色.想不到這多年不問世事的天下第一劍手,竟然也對朝中之事如此熟悉,道:“問題正出在這里。以往是由皇帝管中書省.再由中書省避六部,但今次的改革里,六部的地位將會大幅提高,變成直接向皇上負責,你說這變化是否惊人,如此一來.中書省將大權旁落,實質的丞相會由一人變成七人.所以朝中各派都對這六部要職眼紅得要命。”
  范良极冷冷道:“如此真要恭賀陳公了。”
  這次連陳令方也听出對方嘲弄之意,他也是城府极深的人,苦笑道:“范兄不要笑我,現在看來,這事乃禍而非福。”
  浪翻云皺眉道:“朱元璋何要這么做,豈非坐看各派瓜分他以往集中在一名手下身上的權力?”
  韓柏道:“我看這是朱元璋的一著陽謀,否則也不會有刺殺陳公這事。”
  范良极一震道:“你這小子有時也會動動腦筋,想點新鮮的玩意儿出來。”
  浪翻云像早便想到這點,哈哈一笑道:“好一個朱元璋,我便讓你弄假成真,作万自縛。”
  眾人齊感愕然,望向從容自若的浪翻云。
  浪翻云道:“我們上京后,不惜任何手段,也要扳倒楞嚴和胡惟庸,中書省一去,六部便成治理全國的真正權力中心,那時連朱元璋也難以通過胡惟庸胡作妄為,像眼前与方夜羽聯手的事,便想不會出現。”頓了頓再道:“好了:時間無多,這里便交由范兄和韓小弟處理,若我估計不錯,楞嚴將會通過官府的力量.明著來要人,各位看看怎樣應付吧!”左詩愕然道:“浪大哥要到那里去?”
  浪翻云微笑道:“到了鄱陽,我會到雙修府打個轉,事后立即回來陪請詩儿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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