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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日照晴空
夕陽沉沒。
戚長征听著水柔晶往東北掠去的聲音逐漸消失。才閃出叢林之外,往來路狂奔而去,到了河旁沿岸處,再疾走十多里后,才停下腳步,一邊打量著四周的形勢。
到了此刻,他已感到迷失了路,再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在敵我的追逐里,這是江湖上的大忌。
現在唯一之法,就是不理天已入黑,就近找戶人家,查問此處的位置,离九江還有多遠?
再走了几里路.豈知行經之處,愈來愈荒僻,幸好月色清亮,可辨遠近之物。越過了一個山坡后,前方出現了個小小的村落。
戚長征暗忖為何連半盞燈火也看不到,也不聞大吠,雞道這是個被人荒棄了的野村?
路上草滋蔓,戚長征走得更是小心,腳尖只點在突出來的石頭上,以免留下痕跡。
當他進入村后,更無疑間,三十多間剝落殘破的小屋,一點生气也沒有。
所有房合均門扉緊閉,戚長征想道:假設我有法子不經門窗進入屋內,即管敵人再追來,也不會費神逐屋搜查。想到這里,忽然興起,認真地去想這個問題。
事實上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否則碰上敵人,亦沒有力量去應付。
好一會后搖頭歎气道:“有雨時那小子在就好了,說到動腦筋,我老戚确及不上他。呀!”
戚長征腦中靈光一閃,自己一直想著如何躲避屋內去,為何不想想躲在屋外。人同此心,假設敵人追來,很自然只會想到他躲在屋內,當見到門窗均未被人動過,自應不再耽擱便离開。
他環目四顧,這個村除了一條大路和兩旁的房舍,屋后雜生的亂草和附壁而長的蔓藤外,就只有舖滿了塵土生了蘚苔的破鑼笆和枯樹枝,散布屋旁或路上,那有藏身之所,自己雖身帶水柔晶的隱味粉,可躲過獵犬靈敏的鼻子,但卻未必避得過他們靈銳的感覺和夜眼,若要躲在村內,還不若隨便我個山林野地,倒頭睡上一覺化算。
河水的流動聲音由荒村右方的斜坡外傳來,使人分外有种宁洽的感覺。
戚長征正要离開,又停下腳步,想到虛則實之的道理.正因這不是好的藏身之地,所以若真有方法隱身在此。必會教敵人料想不到,疏忽過去,正可藉此休息一番,爭取到尚未复原的体力和真气。
想著想著,腦中靈光忽現,拍了一下額頭.以責備自己腦筋不夠靈光,這才小心翼翼依前之法,只以足尖點在路上的石塊,來到路心一堆枯樹枝破雛笆堆積之處,小心移開雜物,脫下被水柔晶撕掉了一幅的上衣,舖在地上,勁運十指,一把一把將泥上抓起,放在衣上.再包起運往屋后倒掉,如此不到片刻,路心已給他掘了個可勉強容身的地穴出來。
他沒有忘記衣上沾了隱味粉,揮掉泥肩,皺眉頭將上衣穿回身上,那种肮髒感覺,使他差點要再脫下來,又或只披在身上了事,不過想起可能因此鬧出岔子,唯有將這些念頭放棄。
他坐入穴內,小心將破纖笆等物蓋在入口,才盤膝坐下。
罷要凝神聚气,腦內雜念叢生,一忽儿想起了韓家二小姐慧芷.一忽儿又想起對他情深恩重的水柔晶,始終無法靜得下來。
蹄聲忽響,夾雜犬吠之聲遂漸接近。
心中一凜,整個精神凝聚起來,再不用費平點心力。
半晌后路面上全是蹄聲和犬吠聲,也不知來了多少人,几乎是停也沒停便過去了。
戚長征吁出一口气,暗忖自己這方法果然高明.不過若沒有水柔晶的寶貝隱味粉,便一點也行不通,想到這里,對水柔晶的感激又加深一層。
這次他再凝志煉神,几乎立即進入了虛靜篤致的精神狀態,達到前所未有的禪境。
蹄聲、犬吠來了又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批敵人,他都置若罔聞。
兩個時辰后,他功行圓滿,悠然回醒過來。
他感到体能功力,均臻達一個全新的境界,不禁大奇,若往日像剛才般損耗了那么多体力和真气,無論怎樣打坐休息,至少也要几天才可逐漸复原,為何現在只坐上這一兩個時辰,即像個沒事人似的,還更胜從前,真是奇哉怪也,幸好這只會是好事而并非坏事。
這時他反有點不愿离開這雖气悶了點,但卻非常安全宁靜的心天地,索性開目沉思,將這十多天來和強敵連番交手的經驗,在腦海中重現一遍,作出檢討,想到興奮時,真想跳出穴外,找上最近的故人,殺個痛快。
連他自已也不知道。這地穴內的兩個時辰,實乃他在刀道的修練過程中最關鍵的一個轉折點,使他能進真正上乘的境界。
步聲響起。
戚長征透過雜物間隙.運足眼力,一看下叫了聲糟糕,原來帶頭來的竟是由蚩敵,他兩旁一看便知是蒙氏雙魔的學生老叟:后面跟著是日,月、星三煞;金木水火土王將和一群三十來個勁裝大漢。
他只感頭皮發麻,就像在一個不能醒來的噩夢里。怎會這么巧?他最怕的人全來了。
眾凶轉瞬來到戚長征藏身地穴的兩旁,停身立定,最貼近的恰好是右方的水柔晶。
日煞問道:“由老:要不要孩儿們遂屋去搜。”
蒙大冷冷道:“我看不用了,門窗的塵痕一點剝落的跡像也沒有,連雙小虫也飛不進去。”
蒙二接口道:“要藏身也不會蠢到躲到了這個死村之內,附近這么多荒山野岭,安全得多了。”
戚長征暗笑道:你真是說得很有道理。
由蚩敵冷冷道:“老四老五你們有否感到奇怪,以我們的人手物力,追蹤之術,為何過了百里,仍拿這小子不著?”
戚長征心中一懍,望往水柔晶,不禁擔心起來。
蒙大道:“老由說得好,可知定是我們某個環節出了問題。”
由蚩敵轉過身來,凌厲的眼光落在水柔晶臉上,獰笑道:“柔晶:你還有什么話說。”
戚長征的手握上刀柄,明知是送死,水柔晶有難他怎可袖手旁觀。
水柔晶嬌廳劇震,冷冷答道:“柔晶不明白由老在說什么?”
由蚩敵仰大一陣長笑道:“其實早先搜查韓府找不到人,而事后證明了那小子當時确在韓府之內,我便應怀疑你了。若非是你,小靈狸怎會嗅不出他來,現在我們也不會給他逃脫。”
水柔晶素知由蚩敵手段的殘酷,若落到他手上,實是生不如死,想到這里,肌肉一縮一彈,裝在小臂的袖珍匕首滑到反轉了的手心內,斜指著小肮下,才答道:“柔晶仍不明白由老的說話。”
她的動作,戚長征看得一清二楚,見她想以死以保自己不受辱于人,心下敬佩,已知今日一戰難以避免,忙收攝心神,竟意外地造人了往日浪翻云指點他武功時所說的“日照睛空”的境界,無一物不清晰,無一物能在日照下遁形掩跡。
這也算戚長征一場造化,老天將他擺了在這么必死的環境,反而刺激得他的“刀心”又進入更深一重境界。
水柔晶身后七、八尺許處站的是人將,其它人都遠在十步開外,這時火將在水柔晶后打了個手勢,顯是通知由蚩敵水柔晶想自殺,因為他是全場里唯一可看到水柔晶手心暗藏匕首的人。在她左方的人,給他身体擋著視線,另一邊則是戚長征的雜物堆。
由蚩敵眼中神光一閃,語气轉為溫和,道:“看柔晶你的神態确不像曾作出助敵的行為,難道是別處出了漏洞?”
水柔晶見他語气轉得如此之快,愕了一愕。
身后的人將乘机道步欺上,一指點往水柔晶的腰眼上,他這一指合著陽震之動,即管水柔晶刀鋒入腹,也會給他震得退出來。
水柔晶惊覺時,已來不及自殺,唯一之法是往前掠去,但同一時間,日、月、星三煞三支長矛一齊出手,封死了她的進路。
水柔晶露出惊駭欲絕的神色,知道現在連自殺也辦不到,不禁暗恨不早些下手。
匕首揮往身后,希望能迫開火將,爭取一刻緩沖的時間.以了結此生。
“呸!”一聲惊天動地的暴喝。起自水柔晶旁的离物堆內,按著刀光一閃,人將右手齊腕給斬了下來,刀芒再起,日月星三煞同時踉蹌跌退,雖是輕傷,但气勢被奪,倉惶間來不及作出迅速反擊。
戚長征現身水柔晶之旁,仰天大笑道:“痛快痛快:由禿子你敢否和我單打獨斗,我保證分出胜負才走,但這期間你不得命人對付水柔晶。”
眾凶團團將兩人圍住,只待由蚩敵一聲令下。
由蚩敵望往飛到腳下的一片碎瓦,動容道:“你不但膽子大了,連武功也突然間進步了許多,可知龐老對你的評价一點也錯不了,但若說今趟你仍能逃出去,恐怕連你自己也不相信吧。”
水柔晶在戚長征背后輕輕道:“你走吧:我掩護你。”、.戚長征心頭一陣激動,左手向后反抓著水柔晶的手,全不理會敵人的灼灼目光。
水柔晶自知兩人必死,豁了出去,任由這男子抓著自己柔若無骨的手。
蒙大向由蚩敵冷哼道:“女大不中留,就是如此!”接著低聲道:“一下手不要留情,此子能藏在近處而不被我們所覺,已可晉入黑榜的級數。”
蒙二迅速低語道:“這小子比我想象中還高明,只從他的刀法便可看出浪翻云的可怕。”
斷了手腕,兩眼真如噴火的人將這時迫到后方,由手下給他包扎敷藥,再無動手的能力。
后方是金、本、土三將,前方是日月星三煞.再外圍是由蚩敵居中,蒙大蒙二兩人傍在左右,最外檔處則是那些勁裝大漢,若戚長征要闖出重園,勢須憑手上快刀的本領,沒有任何取巧餘地。
在由蚩敵和蒙氏雙魔這三個凶人的圍堵下,實在連逃也逃不了。
戚長征泠喝道:“老由你怕了嗎?”
由蚩敵發出一陣狂笑,道:“閉嘴:网中之魚,有何資格提出要求,動手!”金木土三將倏地往后散開,日月星三煞三支長矛有若三道電光,向戚長征射來。
戚長征左手仍牽著水柔晶的玉手,手上刀光潮涌,護在身前,刀法精微玄奧,有若偶拾而成的佳句。
由蒙等三人眼力最高明,一齊色變,尤其由蚩敵几天前才和他交過手,豈知士別三日,竟要刮日相看,更增他除去戚長征之心。
日月星三煞當然非是弱者,矛光散,籠罩的范圍也擴大了。
豈知戚長征就在利矛貫体前.刀光暴漲,接上三矛。
“叮叮叮!”戚長征連追三步,化去狂勁。
日月星三煞齊被便生生迫退,三人早被他气勢所懾,竟便不出平常的七成功夫。
蒙大蒙二齊聲冷哼,像演習了千百次般由日月星三煞間穿入。兩手相握,接著急旋起來,龍卷風般往戚長征急轉過去。
勁气漫天,發出嗤嗤尖嘯。
戚長征和水柔晶發衣飄拂。
水柔晶尖叫道:“是他們的“旋風殺”,快退!”拉著戚長征往后飛退。戚長征拿著她的手借勢一送,水柔晶整個飄往遠方。
這時蒙氏雙魔轉得快至已沒有人可分辨出誰是老大、誰是老二,二人的旋勁扑至,使戚長征也有隨之旋起的傾向。
在這生死立決的關頭,戚長征忽地靜了下來。
那是一种無法形容的感覺。
整個天地像完全沒有了聲音,体內充盈著無比的信心和勇气,沒有半絲的紊亂。
一股強大的勁使他們愈旋愈快。
他一分不差地知道當蒙氏雙魔每轉一圈,都藉拉著的手生出正反力道,那力道剛生的剎那,就是舊力消失的當儿。
那也是兩人唯一的空隙。
進來的是浪翻云、左詩和陳令方。
陳令方有點疲倦,顯是剛才教這兩個不肖學生時費了很大的心力。
范良极和韓柏看到左詩,眼睛同時亮起來,秀美無倫的左詩自有一种非常動人的獨特气質,唯未如秦夢瑤的不食人間煙火,但自有其秀麗清逸之處。
范良极較快回复過來,見到韓柏這好色之徒仍不瞬眼地瞪著人家。暗罵這小子見不得美女,踢了他一腳。
浪翻云看得微微一笑道:“這是酒神左伯顏之女左詩姑娘。”
左詩被韓柏看得芳心忐忑跳動,暗怪這人為何如此無禮,但既是浪翻云朋友,唯有檢施禮。
陳令方道:“來:我們坐下再說。”
眾人圍桌坐下。
客气几句后,浪翻云正容道:“我剛接到敝幫千里靈傳信,得到一個很坏的消息。”
韓柏訝道:“浪大俠身在船上,為何竟仍可与貴幫互通訊息?”
左詩不敢看他,卻在想這年青男子的好奇心真大,放著坏消息不問,卻去管這些枝節的問題。
范良极冷諷道:“你這人真是無知,千里靈均曾受特別訓練,能辨認船上特別的標志,好了:你的廢話說完了沒有。”
韓柏尷尬地:“我沒有你那么老,那來這么多經驗和老知識。”
范良极气得兩眼一翻,待要反相稽,剛好朝霞捧著一壺香茗,進來待客,這才止息了干戈。
這時連浪翻云也感到有點巽常,為何好象陳令方奮意地制造朝霞和他們接触的机會?
左詩和柔柔站了起來,幫著朝霞侍候這四個男人。
韓柏暗忖:假若秦夢瑤和靳冰云兩人肯這樣服侍他,就算減壽二十年也-心甘情愿。
范良极向浪翻云道:“若有消息能令浪兄感到震動.必是非常駭人听聞的事。”
浪翻云微笑道:“方夜羽已和朱元璋攜手合作,對付黑道,你說這是否惊人之至。”、+,、范良极登時呆了起來。
“當!”陳令方听得連茶杯也拿不穩,掉在台上,茶水濺流,朝霞慌忙替他抹拭。
心有旁騖的韓柏目光卻落在朝霞那一對使人想拿在手心里好好怜惜的纖手,想著范良极的這個介紹倒也挺不錯。
朝霞見他盯著自己的手,暗怪這人實在太率性而行,毫無避忌,可是芳心卻又沒有絲毫怒意,反有少許背叛了陳令方的快感,感受到陳令方不能給他的刺激。
韓柏的神態那能瞞過浪翻云,其實他早看到范韓兩人對朝霞神態特殊,遂向韓柏微微一笑道:“看著韓兄,便像看著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時我和凌戰天兩人四處浪蕩,惹草沾花。愛盡天下美女。”
听到浪翻云說自己年有時沾花惹草.左詩的芳心不由忐忑跳動著。
韓柏一震醒來,以他那么不怕羞的厚臉皮亦赤紅起來,笨拙拙地不知應如何反應。
陳令方哈哈一笑道:“浪兄說中了我的心事,陳某自號惜花,正是此意。”按著向韓柏神秘一笑道:“到了京師后,讓我這識途老馬帶專使游遍該處的著名青樓妓寨,保證專使永遠也不會再想离開這回事。”
朝霞幽怨地啾了陳令方一眼,好象在怪陳令方“惜花”之號,名不符實,看得連浪翻云也有所感。
一直暗暗留意朝霞的范良极則是心中一酸。更使他“打救”朝霞的決左詩卻給弄得糊涂起來,禮不清這几人錯綜复雜的關系。
浪翻云轉回正題,解釋了當前形勢。
眾人都沉默下來,一時間想不到如何應付眼前這一面倒的形勢。
范良极取出盜命,吞云吐霧一番后,忽地干笑起來道:“朱元璋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公然來惹你浪翻云,包他吃不完兜著走。”
韓柏听得皮生疙瘩,心想你老范拍馬屁也不須如此過火,朱元璋乃當今皇帝,大內高手如云,且掌兵千万,怎會如此易与?
浪翻云從容一笑,轉向陳令方道:“這六部之職,可否請陳老說說成立的背后原因。”
陳令方露出佩服的神色,道:“浪兄雖不是朝廷中人,也猜到這六部事關重大,實涉及大明未來的興衰。”
范韓兩人一齊動容,至此連韓柏也給引起了他那強烈的好奇心,專意聆听。
陳令方歎了一口气道:“皇上得天下后,最關心的事就是如何保有天下,要做到這點,他最顧忌的就是隨他打天下的功臣和仍殘留在民間各股當年抗蒙的勢力,浪兄的怒蛟幫、干羅的山城、赤尊信的紅巾盜就是他最害怕的三個眼中刺。”
范良极罵道:“這忘恩負義的小子.出身幫會,又掉過頭來對付幫會。”
陳令力道:“立國之時,他礙于形勢,不得不起用功臣李善長和徐達兩人為丞相。兩人為他定法制,除污吏,使人民休養生息,豈知根基定后,竟以胡惟庸代李徐兩公,大權獨覽,又另設檢校和錦衣衛,由楞嚴統領,專門對付曾為他打天下的功臣。”
.范良极不理有三女在。一口气罵了一連串粗話,怒道:“胡惟庸是什么東西?當日朱小子取和州他來歸順時不過芝麻綠豆的一個小辟儿,有什么資格坐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唉:不過若朱元璋也可以當皇帝,怕誰也可以當丞相了。”
韓相見他口沒遮攔,听得眉頭大皺,反而陳令方贊賞道:“范兄快人快語,陳某最愛結交就是你這种坦然無忌的好漢子,對于朝內爾虞我詐的勾心斗角,陳某實深感厭倦。”
豈知范良极毫不領情,兩眼一瞪道:“既是如此,陳公你為何不留在家中享清福,一听到有官當,立時翹起屁股出著煙,著上京叩頭去。”
他一時興發,愈說愈是粗鄙不支,听得三女垂下頭去,不敢看他。
只有韓柏知道他因目睹往日朝霞受到不公平的對待,故對陳令方全無好感,忍不住借机發作。
浪翻云由一開始便感到范良极對陳令方的敵意,故意不作聲,看看陳令方這雙曾在官場打滾的老狐狸如何應付。
陳令方絲毫不以為忤,歎道:“對于當官,陳某确仍存有妄念,但更重要的是想不當官也不行,皇上曾定下“士大夫不為君用,罪至抄族”的律例,他若揀了你,想不當官也不行。”
范良极為之語塞,蘇州名仕姚潤、王漠兩人被征不至,不但被殺,連家當也被充公沒收,此事天下皆知,所以陳令方所說的,确非虛言。
浪翻云冷哼道:“當初朱元璋起用胡惟庸,貴的是他人微言輕,在舊臣里缺乏根基勢力,哪知這小子結党營私,勢力迅速膨脹,使奔競之徒,趨其門下,此豈是朱元璋當初所能預料的?”
陳令方道:“但皇上也達到了他部分目的,徐達公和劉基公因得罪了胡惟庸,先后被其害死,除了“鬼王”虛若無外,現在誰敢不看他的臉色行事?”
韓柏心中一動,問道:“今次朱元璋設六部新職,是否有壓制胡惟庸之意,那豈非削自己的權力?”
朝霞和左詩都頓時對這看著女人眼也不眨一下的青年刮目相看,想不到他正經起來時思慮如此細密。
陳令方眼中掠過贊賞的光芒,點頭道:“這正是全件事的關鍵所在,也是皇上的一個大矛盾。”
浪翻云淡淡道:“吏、戶、禮、兵、刑、工六都,不是一直隸屬中書省丞相嗎?怎會忽然又成了新職?”
陳令方眼中閃過惊异的神色.想不到這多年不問世事的天下第一劍手,竟然也對朝中之事如此熟悉,道:“問題正出在這里。以往是由皇帝管中書省.再由中書省避六部,但今次的改革里,六部的地位將會大幅提高,變成直接向皇上負責,你說這變化是否惊人,如此一來.中書省將大權旁落,實質的丞相會由一人變成七人.所以朝中各派都對這六部要職眼紅得要命。”
范良极冷冷道:“如此真要恭賀陳公了。”
這次連陳令方也听出對方嘲弄之意,他也是城府极深的人,苦笑道:“范兄不要笑我,現在看來,這事乃禍而非福。”
浪翻云皺眉道:“朱元璋何要這么做,豈非坐看各派瓜分他以往集中在一名手下身上的權力?”
韓柏道:“我看這是朱元璋的一著陽謀,否則也不會有刺殺陳公這事。”
范良极一震道:“你這小子有時也會動動腦筋,想點新鮮的玩意儿出來。”
浪翻云像早便想到這點,哈哈一笑道:“好一個朱元璋,我便讓你弄假成真,作万自縛。”
眾人齊感愕然,望向從容自若的浪翻云。
浪翻云道:“我們上京后,不惜任何手段,也要扳倒楞嚴和胡惟庸,中書省一去,六部便成治理全國的真正權力中心,那時連朱元璋也難以通過胡惟庸胡作妄為,像眼前与方夜羽聯手的事,便想不會出現。”頓了頓再道:“好了:時間無多,這里便交由范兄和韓小弟處理,若我估計不錯,楞嚴將會通過官府的力量.明著來要人,各位看看怎樣應付吧!”左詩愕然道:“浪大哥要到那里去?”
浪翻云微笑道:“到了鄱陽,我會到雙修府打個轉,事后立即回來陪請詩儿你喝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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