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絕對官僚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梁羽生]白髮魔女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0-3-20 12:50:36 |只看該作者
  問官叫錄事將供詞錄了,交給白敏看過,叫他劃押,白敏看見所錄不誤,想也不想,提起筆來便劃了押。問官將供詞遞給延安知府,笑道:“這便完了!”又將驚堂木一拍,對卓一航喝道:“你的同伴已經招了,你還不招?”卓一航茫然不解,說道:“招了什麼!”延安知府喝道:“王照希父子是本府劇盜,誰個不知,那個不曉?”卓一航吃了一驚,頓時呆住。問官道:“你私通劇盜,便是個大大的罪名!”卓一航道:“隨你說去,我與你到京師大理府去講。”問官冷笑道:“你還想到京師!”叫獄卒將他押入監牢,卓一航又驚又怒,白敏在他身邊問道:“那王照希真是強盜麼?”卓一航閉口不答,面色鐵青。白敏難過至極,急忙說道:“是我連累你了!”卓一航道:“不關你事。”牢頭喝道:“犯人不許私自交談。”將兩人分開押入監房。
  卓一航一人住一個監房,房間居然頗為整潔,不像是普通監房。住了三天,也不見有人提問。心中 盼家人能來探監,好請祖父的門生故舊營救。但三天過去,卻無人來,不知是管家的怕事,還是府裏不准。到了第四天晚,忽然王兵備和那日與自己交過手的那個軍官,開了監房,將卓一航提了出來,穿房繞室,走了好久,把他推入一間小房,房門迅速關上,卓一航抬頭一看,房中端坐著一個紅面老人,眼光陰森可怕。招手叫卓一航坐下,含笑說道:“太子很賞識你。”卓一航摸不著頭腦,那老人又道:“萬歲爺年紀老邁多病,太子不久當可登基,但有許多事情,也許還要仰仗魏公公。”卓一航變色說道:“我是犯人,你要審便審,說這些話幹嗎?”那老人道:“魏公公也很賞識你。”卓一航怒道:“誰要他賞識?”紅面老人道:“你倒是一條硬漢,但你可知道你的性命卻捏在洒家手中。”卓一航冷笑道:“你想怎樣!”紅面老人忽道:“鄭洪台是你的老相識了!”卓一航心頭一震,道:“怎麼樣?”紅面老人道:“他臨死前對你說些什麼?”卓一航道:“你說什麼!我不知道!”紅面老人笑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叫雲燕平。你聽過我的名字麼!”卓一航驀地一聲大吼,雙臂往外一分,手銬頓時斷裂,卓一航一掌掃去,喝道:“好,原來你就是奸人!”紅面老人向後一倒,腳尖一踢,將坐凳踢得飛了起來,只聽得“喀嚓”一聲,凳子給卓一航掌風劈裂。雲燕平解下腰帶,向前一揮,笑道:“果然試出來了,卓一航你到如今還敢說假話嗎?”
  你道卓一航何以如此動怒。原來鄭洪台臨死時曾供出五個同黨,都是私通滿洲之人,其中三個是大內衛士,兩個是綠林強盜,三個衛士中,有一個正是叫做雲燕平!
  卓一航揉身進掌,雲燕平將腰帶一揮,驟然呼呼作響,卓一航連搶幾招,橫掃直劈,雲燕平身法輕靈,斗室之中,迴旋自如,手中腰帶使得似軟鞭一樣,鬥了二三十招,卓一航占不到絲毫便宜,驀然想道:“事已至此,我不如逃了出去,稟告太子。”掌法一緊,又搶了幾招,忽然一個轉身,“砰”的一聲將房門踢開,雲燕平哈哈笑道:“你想逃走,那 是做夢!”卓一航飛步竄出,驀地裏掌風颯然,迎面劈至,卓一航斜身滑步,正想出掌相抗,忽見竄進一人掌心似朱砂般紅,大吃一驚,那人呼呼兩掌,掌風勁疾,卓一航怒道:“難道我就怕你的陰風毒砂掌?”使出五丁豹山掌法,掌掌雄勁,拚與那人兩敗俱傷,那人不敢逕接,雙掌 往卓一航穴道拍去,卓一航不敢給他碰著身軀,也闖不出去,反給他迫得又退到房門,雲燕平腰帶一抖,卓一航給他一卷一拉,驀然仆倒。用陰風毒砂掌的那老頭跟身搶進,關了房門,在門口一站,問道:“雲兄,試出來了麼?”雲燕平道:“這小子不肯吐實,金兄你賞他一掌。”那姓金的老頭抬起手掌,作勢向卓一航腦門拍下,卓一航 然不懼。冷冷說道:“你打死我也沒有用。我死後我的朋友會上京告禦狀,將你們都抖露出來。”雲燕平身軀一震,問道:“你是說玉羅剎麼?”卓一航昂首瞪目,傲然不理,那姓金的老頭道:“好,瞧不出你這小子,居然敢和玉羅剎往來。”雲燕平突發奸笑,說道:“這小子倒可以大派用場。”姓金的老頭驀然飛起一腳,踢中卓一航後腿彎的“委中穴”,這穴道正當大腿骨與脛骨聯接的骨縫間,是人身九個 穴之一,卓一航頓時暈倒。雲燕平叫王守備進來,再將他送入監牢。
  卓一航去後,雲燕平與那姓金的老頭相視而笑。原來不獨他們二人私通滿洲,連魏忠賢和滿洲也有往來。鄭洪台死後,嶽嗚珂到了北京,把鄭洪台臨死時說出的秘密告訴了熊經略“廷弼”,熊經略進宮面聖,揭發內奸,明神宗笑為“不經之談”,擱下不理。那三個宮中衛士消息也真靈通,一有風聞,立刻逃走。神宗聽得那三名衛士逃走的消息,後悔巳來不及。
  但那三名衛士 是逃出宮外,卻並未逃出北京,他們與魏忠賢仍有往來。鄭洪台與魏忠賢關系較疏,他與滿洲密使聯絡時, 知那三名衛士是同夥,卻不知魏忠賢也是。而魏忠賢卻知他是同黨,但兩人從不談及,魏忠賢也捉摸不透鄭洪台是否也知道他的身分,所以大為惶恐,暗中派遣三名衛士來 ,並派出一名心腹禦吏,假充欽使,到延安府來,想從卓一航處打探秘密。適值皇帝派了兩名欽差到卓家宣召,魏忠賢遂定下毒計,叫那兩名衛士暗害欽差,移禍卓家,好藉此罪名,將卓一航拿來審問。
  這兩名大內衛士一個擅長于西藏密宗秘傳的“柔功”,即剛才用腰帶來和卓一航對敵的雲燕平。這種“柔功”若練到爐火純青之境,能以至柔而克至剛,雲燕平雖尚未臻爐火純青之境,但也已有了七八成火候:另一名則是那個使陰風毒砂掌的老頭子,名叫金千 ,他的毒砂掌能令人三日之後毒發,七日之後身亡,能殺人於鬧市之中而不被發覺。這次他們奉了魏忠賢之命,在途中暗算了欽差,本以為可移禍卓家,不料卻給卓一航看破,將欽差救了。這事後來引起宮廷中的暗鬥明爭,此是後話,按下不表。
  再說卓一航被點了“委中穴”後,押回監獄,越想越恨,怒火上升,更覺  無力,暗道:“不好!”心想:滿洲暗中收買宮中衛士、綠林大盜、廷臣督撫,這事非同小鄙。我所知者 有五人,其他被收買的尚不知多少,這事須即設法告訴太子。但我被關禁在此,無人相救,必須靠本身能耐越獄,我這一動怒,氣血更不能暢行,如何能移解穴。想好之後,怒火慚平,索性盤膝靜坐,運氣凝神。卓一航內功本來甚有根基,坐了一個時辰,慚覺氣透重關,全身舒暢,穴道已解,正想震斷手銬,破門而出,忽聽得遠處隱隱似有 殺之聲。
  卓一航把耳貼在地上靜聽,殺聲越來越近,正自驚奇。監房鐵門忽然打開,卓一航站了起來,只見雲燕平滿面奸笑,緩緩行進,卓一航喝道:“你來作甚?”雲燕平道:“你的好朋友來了,我帶你去見她!”話聲未了,只聽得轟然巨響,知府的衙門已給人用土炮轟開,一時火光觸天,雲燕平面上變色,手掌一翻,疾的向卓一航手腕抓來。
  “委中穴”被點,最少要過六個時辰,才能自解。所以雲燕平滿心以為是手到擒來,自己毫無防備。不料卓一航舌綻春雷,一聲虎吼,雙臂一振,手銬飛起,雙腳連環疾踢,雲燕平猝不及防,膝蓋中了一腳,跌倒地上。但他武功非同小鄙,在地上一滾,避開了卓一航的攻擊,站起來時,腰帶已拿在手中,用力一抖,腰帶給他使得如同軟鞭一般,呼的向卓一航腰際直卷過來。卓一航知道外有救兵,精神大振,身形閃處,一記“手揮琵琶”,翻身搶進,雲燕平腰帶一揮,待卷敵人雙臂,卓一航忽地腰向後倚,一個旋身,改掌為拳,拳風颼颼,仍是搶攻招數,雲燕平把腰帶一收,退了兩步,卓一航揮拳猛撲,他突伸出左掌一格,腰帶忽地乘隙飛出,拍的一聲,擊到了卓一航脅下,卓一航手臂一挾,將他腰帶挾著,坐身向後一扯,竟然沒有扯動。雲燕平冷笑一聲,左掌又呼的一聲劈來,卓一航不能不騰出手掌對敵,雲燕平的腰帶,活似靈蛇,竟然自下而上,將他臂膊纏住。
  卓一航右臂被困,左掌用力相抗,雲燕平把腰帶一收,卓一航雖用了“力墮千斤”的身法,仍然站立不穩,險被拉倒!正在危急,外面的腳步聲已漸漸來近,忽聽得有人叫道:“雲大哥,風緊,扯呼!”雲燕平面色大變,但腕底仍在使勁,想把卓一航擒過來作為人質。就在此際,只聽得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已飄了進來,卓一航又驚又喜,叫道:“玉羅剎!”雲燕平急忙松勁,將腰帶收回,翻身搶出監房。
  卓一航料得不錯,帶兵攻城的果然是玉羅剎。她與王照希的父親王嘉胤訂盟之後,本來早就想到陝北相會, 因與應修陽有華山之約,所以才耽擱了大半年。這次她帶了幾十女兵,本來是要到瓦窯堡和王嘉胤相會的,但在途中救了白敏之後,愈想愈疑,猛的想起了卓一航,遣人入城暗探,知道了卓一航被捉的消息,這時王照希也已得到了消息,帶兵趕來,統由玉羅剎指揮,深夜攻城,不消一個更次,就把城門攻破,殺入府衙。
  再說雲燕平搶出監房,只見金千 正在前面三丈之地,與一個少女激鬥。金千 已被籠罩在劍光之下,十分危險。
  雲燕平急忙將腰帶一揮,一個“金蛟鎖柱”,向著玉羅剎的劍身便纏,要施展以柔克剛的功夫,卷拿玉羅剎的寶劍。玉羅剎盈盈一笑,劍鋒往外一展,雲燕平虎口一痛,急鬆手時,腰帶已被玉羅剎割為兩段。要知以柔克剛的功夫,全憑內功勁力,雲燕平的功力雖在卓一航之上,但卻在玉羅剎之下,以這手“柔功”對付卓一航猶可,對付玉羅剎卻是不行。
  金千 趁玉羅剎分心之際,雙掌一分,反擊玉羅剎兩脅,玉羅剎劍招奇快.一劍削斷雲燕平腰帶,腳跟一旋,寒光閃閃,劍氣森森,劍鋒又指到金千 喉嚨。金千 嚇得亡魂直冒,急忙撒招防禦。金千 的掌法雖然陰毒,但玉羅剎劍法辛辣,金千 根本近不了身。若非玉羅剎也稍存顧忌,他早已喪生。雲燕平倒吸一口冷氣,事到其間,不能不拚,只好從偏鋒搶上,以擒拿十八掌的招數,擾敵救友。合兩人之力,拚死力鬥,猶自處在下風。
  再說卓一航走了出來,見玉羅剎與兩名高手拚鬥,正想揮拳相助,玉羅剎叫道:“你到後面去幫王照希吧,這兩個兔崽子不是我的對手。”卓一航自是行家,只瞧了一眼,便知玉羅剎所言非假,跳過走廊,果然聽得殺聲震天,有一對漢子,在走廊邊打邊走,前面的那人正是王照希。他運劍如風,但敵人卻也不弱!一柄劍左遮右擋,帶守帶攻,.竟是打得難分難解。
  和王照希鬥劍這人,正是那日同王兵備一起來捉拿卓一航的軍官。卓一航一見,心頭火起,霍地跳將上去,拳背向外,左右一分,一記“分金手雙掛拳”照準敵人兩邊太陽穴打去,那名軍官本是陝甘總督帳下第一名武將,功力雖然不弱,可是那能連敵兩名高手,他躲得開卓一航的拳,卻躲不開王照希的劍,雙肩晃處,未轉身形,肩胛骨的天柱穴已給王照希一劍穿入,當場喪命。
  王照希道:“卓兄,小弟來遲,累我兄受苦了!”卓一航點了點頭,木然不語。他見此情形,始知王照希真是 北的巨盜。王照希又道:“咱們看練女俠去,看她如何收拾那兩名奸賊。”卓一航恩怨分明,雖然不願與強盜結交,但別人捨身來救,無論如何,也不能拂袖而走。只好隨著王照希穿過走廊。這時玉羅剎在走廊那邊大展神威,劍光閃爍,遠望過去,幾乎分不清人影。王照希贊道:“玉羅剎真行,我看那兩名奸賊要死無葬身之地。”話剛說完,忽聽得有一個清脆的聲音接著說道:“不見得!”王照希面色倏變,走廊簷上突然躍下一人,卻是一個蒙面少女,聽聲音,看體態,似乎比玉羅剎還要年輕。
  王照希叫道:“你來做什麼?”蒙面少女道:“你來得難道我來不得?喂,有人等著你呢!待我會過了玉羅剎再和你說。”卓一航問道:“這人是誰?是王兄相識的麼?”王照希面色尷尬,道:“也說得上是相識。”拔步便追。
  再說玉羅剎與雲燕平,金千 二人惡鬥,劍勢如虹,奇幻無比,金千 空有陰風毒砂掌的功夫,卻連她衣裳都沾不著,只好縮小圈子,力圖自保,玉羅剎劍招催緊,倏如巨浪驚濤,再鬥片刻,兩人連自保也難,玉羅剎正想痛下殺手,忽覺背後有金刃挾風之聲,反手一劍,叮當一聲,火花飛濺,那人的劍竟未出手。玉羅剎微微吃驚,轉身一望,卻原來是個蒙面少女。玉羅剎喝道:“你找死麼?”少女道:“人人都誇贊你的劍法,我想見識。”玉羅剎道:“好,你見識吧!”劍柄一旋,轉了半個弧形,刷的分心刺到,那少女橫劍一封,奮力一沖,居然把玉羅剎的劍招拆開。
  雲燕平和金千 籲了口氣,飛身上屋,玉羅剎叫道:“王照希截著他,我片刻便來!”王照希腳尖一點,上屋追敵,口中叫道:“練女俠你手下留情。”卓一航知道雲、金二人的功夫都在王照希之上,眼珠一轉,稍一遲疑,也跟著追上去。
  玉羅剎本以為不過三招,就可將那蒙面少女刺傷,不料三招都給少女解開,聽那屋頂上殺之聲,已慚慚去遠,不禁大怒。
  那蒙面少女出盡吃乳之力,才解得開玉羅剎的三記辣招,知道玉羅剎劍法遠在己上,佯攻一劍,抽身便逃,玉羅剎笑道:“你這女娃兒還敢還手!”臉上堆著笑容,心中卻是憤恨,刷刷幾劍,把那少女迫得團團亂轉,卻逃不開,那少女道:“打不過你,我認輸便了,你迫得這樣緊做什麼?”玉羅剎道:“認輸也不行!”蒙面少女道:“有本事的你和我去見爹爹。”玉羅剎道:“我先見你。”劍鋒一劃,蒙面少女忽覺得冷氣森森,玉羅剎的寶劍就似在面前劃來劃去,驚叫一聲,面紗已給挑開。玉羅剎一見是個美貌少女,道:“好,我不殺你,給你留個記號。”劍尖一點,要在她面上留個疤痕。
  蒙面少女嚇得急了,青鋼劍一抖,劍鋒反彈而上,和玉羅剎的劍一交,忽然劍鋒一滑,分明向左,到了中途,卻倏地向右,反刺玉羅剎左乳上的“將台穴”,玉羅剎呆了一呆,那少女飛身上屋。玉羅剎大叫道:“你那裏學來的劍法?”提劍追去。
  再說王照希和卓一航二人,聽玉羅剎之令,追截奸賊。金千 和雲燕平二人武功在王.卓之上,玉羅剎又遲遲不出,四人交手,鬥了十來招,王照希與卓一航已被迫採取守勢。金千 和雲燕平志在逃命,無心戀戰,搶了攻勢,虛晃一招,轉身便逃。王照希道:“追不追?”卓一航道:“追!這兩人是私通滿洲的奸賊。”這時府衙被王照希的手下放火焚燒,烈焰沖天,煙霧迷漫,王照希與卓一航追出府衙,已不見那兩人背影。卓一航提劍四顧,忽見一團白影,呼的一聲從身旁掠過,原來就是适才那個蒙面少女,這時面紗已脫,在煙霧中直竄出去。接著又是呼的一聲,又是一團白影,在煙霧中飛了出來。王照希叫道:“那兩名奸賊跑了。練女俠,咱們三人分兩路搜吧!”玉羅剎道:“追那個女娃兒要緊!”卓一航道:“那兩人私通滿洲,還是追那兩人要緊。”玉羅剎疾掠飛前,決然說道:“我說追那個女娃兒要緊!”王照希無奈, 好和卓一航跟在後面。卓一航大惑不解,頗為反感,心想何以玉羅剎輕重倒置,放了大奸賊,卻去追一個小姑娘。
  你道玉羅剎何以如此,原來蒙面少女最後那招,正是玉羅剎師父所傳的獨門劍法,玉羅剎自小與師父在古洞潛修,相依為命,深知師父別無徒弟。見蒙面少女使出這招,驚疑不定。心想難道是嶽嗚珂和卓一航取了劍譜之後,私自傳給外人。玉羅剎當日與嶽嗚珂鬥劍,打成平手,負氣走開,過後思量,深為後悔,再回洞中,非唯劍譜不見,連壁上所刻的劍式也被削平了。玉羅剎立下心願,一定要將劍譜取回,如今這蒙面少女居然使出自己獨門劍招,那能不發急追趕!
  那少女跑在前頭,玉羅剎和卓.王二人銜尾疾追,逐電追風,過了一會,玉羅剎已追到少女身後,王照希與卓一航卻被拋在後面。那少女想是被追得急了,高聲喊叫“爹爹!”玉羅剎放緩腳步,笑道:“好,我就等你爹爹出面再來問你。”
  這時已追至城外的清風山腳,那少女邊叫邊跑上山,玉羅剎如影隨形,緊躡少女身後,長劍晃動,劍尖時不時點著少女後心,看那少女驚惶萬狀,左縱右躍,總擺脫不了。玉羅剎有如靈貓戲鼠,“玩”得十分高興。格格的笑個不休。那少女嚇得銳聲尖叫。笑聲叫聲雜成一片,驀然間,少女身子向前一仆,高叫“爹爹”-,山腰處傳出一聲怪嘯,玉羅剎收劍看時,只見一團灰影,似流星殞石般直沖下來,真的是聲到人到,玉羅剎橫躍兩步,只見一個高大老人,鷹鼻獅口,滿嘴絡腮短須,相貌醜陋,大聲喝道:“誰敢欺侮我兒?”那少女滿面淚痕,躲在老人身後。撒嬌叫道:“爹爹,你替我把這賊婆娘的眼珠挖了!”
  玉羅剎一聲冷笑,長劍一指,喝道:“老賊,快把我的劍譜還來!”老人一怔,沉聲喝道:“什麼劍譜!”那少女哭道:“爹爹,這賊婆娘誣賴女兒作賊,女兒何曾見過她什麼劍譜?她把劍貼著女兒背心,盡情戲侮?爹爹,你一定得替我把她的眼珠挖出來!”
  玉羅剎給她一連幾句“賊婆娘”罵得心頭火起,臉上笑容未收,手中劍巳刺出。那老人“噫”了一聲,倒退三步。手掌一推少女,說道:“你站到那塊岩石上去,不准幫手。剛才的事,我全都看到了。”玉羅剎一劍不中,第二劍第三劍連環刺來,老人驀地一聲怒吼,身形驟起,左掌駢指如戟,直點玉羅剎面上雙睛,右掌橫掌如刀,滾斫玉羅剎下盤雙足,兩雙手一上一下,形似岳家的“撐椽手”,但力雄勢捷,比正宗的岳家“撐椽手”還要厲害得多!玉羅剎劍已遞出,撤招不及,身形一沉一縱,猛的施展“燕子鑽雲”的絕頂輕功,憑空竄起三丈多高,在半空中一個倒翻,落在山腰處的一塊大岩石上。那老人跟蹤直上,怒極喝道:“我生平還未碰到過敢在我面前叫陣的人,你膽敢如此無禮!你的師父叫什麼名字?”玉羅剎面色微變,旋即揚聲笑道:“我生平也未碰過敢在我面前大聲呼喝的人,你的師父叫什麼名宇?”這老人乃風塵異士,生平的確未逢敵手,他喝問玉羅剎的師承,乃是自居前輩身份,想不到玉羅剎這樣一個年輕女子,居然也喝問他的師承“他的師父早死了三十多年”,把他也當成後生小輩!這老人須眉掀動,怒極氣極,暴喝一聲:“狂妄小輩,吃我一掌!”玉羅剎微微一笑,也在岩石上突然掠下。正是:女魔逢老怪,劍掌判雌雄。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0-3-20 12:51: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回 月夜訴情懷 孽緣糾結 荒山鬥奇士 劍掌爭雄

--------------------------------------------------------------------------------

  老人這一掌運足內家功力,一掌劈去,呼呼風響,玉羅剎一掠避過,衣袂風飄,長劍突自半空刺下,老人霍地一個轉身,雙掌齊出,猝擊玉羅剎命門要穴,玉羅剎身形微動,長劍一招“金針度線”反挑上來,那老人似早已料到她要使這一招,搶前一步。玉羅剎劍尖在他肋旁倏然穿過,他雙掌合攏,左右一分,霎忽之間,已從“童子拜觀音”的招式變成“陰陽雙撞掌”,向玉羅剎痛下殺手。那知玉羅剎也似早已料他有此一招,劍把一沉,劍鋒反彈,轉向老人腋下的“期門穴”刺去,老人腳步不動,身形陡然一縮,避開這招,突然化掌為拳,一招“橫身打虎”猛搗出去。玉羅剎拔身一縱,又飛起一丈多高,斜斜向下一落,老人喝道: “小輩接招!”跟蹤猛撲,玉羅剎盈盈笑道:“老賊接招?”劍身一橫,平削出去,老人只道她使的是達摩劍中的“橫江飛渡”,腳踏“坎”位,轉進“離”方,反手一掌,就要擒她持劍的手腕,那知玉羅剎一劍削去,方到中途,劍勢忽變,正正向著對方所避的方位削來,那老人大吃一驚,幸他武功精湛,變招迅速,從“離”位一旋,左掌駢了中食二指,反點玉羅剎肩後的“鳳眼穴”,玉羅剎劍勢疾轉,以攻對攻,迫得老人又從“離”位避開,兩人的攻勢都落了空。
  玉羅剎與那老人鬥搶攻勢,一招一式,毫不放鬆,分寸之閒,互爭先手。玉羅剎劍法奇絕,似前忽後,似左忽右,雜有各家劍法,卻又無一招雷同。那老人的掌法也極怪異。盡管他出手迅若雷霆,疾如風雨,身法步法卻是按著“八門”“五步”絲毫不亂。按:在武學中,“八門”即是指八個方向,根據“八卦”的坎、離.克.震.巽、乾.坤、艮八個方位而來,即四個“正方向”和四個“斜方向”:“五步”是指五個立足的位置,根據“五行”的金,木.水.火.土五個方向而來,即:前進.後退,左顧,“含向左轉動意”右盼“含向右轉動意”,中定。 ”這“八門”“五步”的進退變化,本是太極派鼻祖張三豐所創,稱為“太極十三勢”,太極拳講究的是以柔克剛。這老人的掌法剛勁之極,用的卻是“太極十三勢”的身法步法,剛柔合用,若非功夫已到化境,萬萬不能。玉羅剎和他以攻對攻,鬥了一百來招,占不到半點便宜,暗暗吃驚,不敢再嬉笑兒戲,面色凝重,專心注敵,把師傅所創的獨門劍法,越發使得淩厲無前!
  那老人鬥了一百來招,也是占不到絲毫便宜。玉羅剎劍法之奇,處處令他不得不小心防備。鬥到疾處,掌風劍光下,兩條人影穿插來往,竟分不出誰是老頭,誰是少女!
  這老人暗吸一口涼氣,真料不到像玉羅剎這樣美若天仙的少女,劍法竟然兇狠無比,的確是前所未逢,平生僅見的勁敵。玉羅剎也倒吸一口涼氣,料不到這老人掌法如此雄勁,若然 論功力,只怕這老人還在自己之上。
  兩人鬥得雞解難分,雙方都是險招迭見!酣鬥中玉羅剎忽聞得山后飄來一聲驚叫,竟似是卓一航的聲音,心神一湯,劍招稍緩,那老人從“艮”位呼的一掌劈來,玉羅剎刺一招“星橫鬥轉”,那老人掌鋒將欲沾衣,眼看就要兩敗俱傷,忽然跳後兩步,叫道:“不要上來!”玉羅剎斜眼一望,在那少女所站的岩石上,又多了一個中年美婦。那老人的話,原來是對這美婦人說的。以玉羅剎武功之高,耳目之靈,竟覺察不出她是何時來的,可見适才的劇鬥,是何等猛烈,令玉羅剎也分不出半點心神。
  這時玉羅剎對那老人,也已微微有點佩服。心想:高手對陣,必須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自己一碰到旗鼓相當的敵手,就分不出心神,火候究是較遜。那老人喝了一聲,翻身再撲,喝道:“咱們再鬥!”玉羅剎怒道:“難道怕你不成。枉你武功如此之高,卻做下三流小賊,今日不將劍譜還我,誓不與你幹休!”刷刷兩劍,連環疾刺,老人大怒,一招“排山倒海”迎擊,兩人又鬥在一起。
  岩石上,先前與玉羅剎對敵的少女對後來的美婦說道:“珂姨,你打那賊婆娘一下。”美婦道:“阿瑚,你的蝴蝶鏢打得比我還好,為何要我獻醜?”少女道:“爹爹說過不准我幫手。”美婦悄悄問道:“她說什麼劍譜,難道那劍譜是她的嗎?”少女變了顏色,湊在她的耳根說道:“快點別說,給爹爹聽見,那可要糟!”那美婦人微微一笑,心裏說道:“這老不死正在與別人拚命,聲音說得再大一點他都聽不見。”見少女情急,從懷中掏出三隻蝴蝶鏢來,笑道:“不說便是,你看我打她!”右手揚空一抖,三隻蝴蝶鏢發出嗚嗚怪叫,閃電般的向玉羅剎飛去。
  這時玉羅剎與那老人鬥得正酣,玉羅剎的劍招越展越快,那老人的掌力也越發越勁。兩人正在全神拚鬥,暗器忽然側面襲來。玉羅剎聽聲辨器,早知曉這三枚蝴蝶鏢是上中下三路,分打自己的“氣門穴”,“當門穴”和“白海穴”。若按玉羅剎平常的功力,這三枚小小的蝴蝶鏢真算不了什麼,只要她一舉手一沒足,就可把來襲的暗器全部打落。可是現在兩人拚鬥,旗鼓相當,一人功力高強,一人劍法厲害,剛剛拉成平手。正好像天平上的兩邊砝碼剛剛相等一般,只要那一邊加上一針一線之微,立刻就要失去平衡狀態!
  玉羅剎聽得暗器飛來,嗚嗚作響,面色倏變,冷笑說道:“無恥匹夫,妄施暗算!”竟然不避暗器,手中劍一招“極目滄波”旋化“三環套月”,正面刺敵人的“將台穴”,側面刺“巨骨穴”。你道玉羅剎何以不避暗器。原來玉羅剎心想,要避暗器不難,可是若然分神抵禦,以敵手功力之高,乘虛進擊,自己必無倖免。不如拚個兩敗俱傷,死也死得光彩。這兩劍兇狠異常,唰唰兩劍,果然迫得老人從“艮”位直追到“乾宮”,玉羅剎手底絲毫不緩,挺身進劍,從“三環套月”一變又成“白虹射日”,劍尖直指老人胸口的“玄機穴”,這時三枚蝴蝶鏢巳連翩飛來,第一枚逕向著玉羅剎咽喉,眼看著就要碰上!
  暗器飛來,不唯玉羅剎變了面色,那老人也漲紅了面,聽得玉羅剎一罵,更是難堪,肩頭一閃,右掌突然揚空一劈,把第一枚蝴蝶鏢震得飛落山腳,這一下大出玉羅剎意外,她的劍收勢不及,乘隙即入,老人肩頭一閃,只避開了正面,嗤的一聲,衣袖仍被刺穿,手臂被劍尖劃了道口子,鮮血滴出。老人悶悶不響,倒躍出一丈開外,這時第二枚第三枚蝴蝶鏢也已到了玉羅剎跟前。
  強敵一退,王羅剎長劍一掃,兩枚蝴蝶鏢全給掃落。那老頭跑上山腰,指著美婦厲聲斥道:“誰叫你亂放暗器?”美婦人眼波一轉,狀甚風騷,可是卻裝成委委屈屈的樣子說道:“老爺子,你又沒有吩咐我來,阿瑚受了她的欺負,我們又何必對她客氣?老爺子,我還不是為了你們父女!”眼圈一紅,淚珠欲滴。玉羅剎身形一起,突如大鶴掠空,驀然飛至。喝道:“原來是你這賊婆娘放的暗器!”右手一揚,三枚銀針在陽光下一閃,老頭舉袖一拂,拂落兩枚,第三口銀針卻刺進了那美婦人的肩頭,痛得她“喲喲”叫喊!
  那老頭喝道:“适才你已見到,她放的暗器與我無關。你這女賊十分無禮,欺我女兒,傷我愛妾,我與你絕不幹休!咱們單打獨鬥,誰也不許邀請幫手,你敢也不敢?”玉羅剎忽然一笑,老人面色倏變,說道:“你現在要鬥也行!”他以為玉羅剎是笑他受了劍傷,所以才要約期再鬥。其實玉羅剎是笑他作偽,剛才自己所發的三枝銀針,以那老頭的功力,要全部打落並不難,他卻留下一枝,讓那美婦人受傷,想是含有懲罰之意。心道:“原來那女人是他的妾侍,怪不得他要隱藏剛才的作偽, 是怪我傷她。”玉羅剎道:“你偷我的劍譜,我也決不與你幹休,但今日彼此都疲,再鬥也鬥不出什麼道理,你住在何方,若肯賜知,我必登門請教!”玉羅剎說話緩和了許多,而且並沒提那老頭受傷之事。
  那老頭是個成名人物,剛才他的愛妾飛鏢相助,幾乎令他下不了臺。所以雖受劍傷,也不動怒。見玉羅剎一問,想了一想,說道:“好,一月之內,我在.龍門鐵家莊等你!”玉羅剎凜然一驚,那老頭一手攜妾,一手攜女,疾忙下山,玉羅剎正想追下去再問,忽聽得山腰處卓一航和王照希同聲喊道:“練女俠,練姐姐,快來,快來!”叫“練姐姐”的是卓一航,玉羅剎心裏甜絲絲的,但又怕他們遭逢凶險,急忙轉過山后。
  山后亂石  ,王照希與卓一航身子半蹲,擠在一個石窟之內,玉羅剎奇道:“喂,你們做什麼?”卓一航反身跳出,沉聲說道:“貞乾道人給害死了!”玉羅剎跳起來道:“什麼?貞乾道人給害死了!”上前去看,只見石窟內貞乾道人盤膝而坐,七竅流血,狀甚痛楚,玉羅剎伸手去摸,脈息雖斷,體尚餘溫,知他斷氣未久。卓一航道:“一定是有人覬覦他所帶的劍譜,所以把他害死了!”玉羅剎氣喘心跳,急忙問道:“你說的是什麼劍譜?”卓一航道:“就是你師父所著的劍譜,嗚珂大哥托貞乾道長帶給天都老人。想不到他身死此地,劍譜也不見了!”玉羅剎怒叫道:“一定是鐵老賊幹的勾當,我還以為他是前輩英雄,有幾分俠義本色,那知他偷了我的劍譜,還害了貞乾道人。”王照希道:“怎見得是他?”玉羅剎道:“貞乾道人武功超卓,不是這個老賊出手,還有誰傷得了他?喂,王照希,你和這老賊是不是老相識,快說!”卓一航問道:“說了這麼半天,到底誰是“鐵老賊”?”
  玉羅剎道:“我雖然出道未滿三年,但黑白兩道的英雄.也知個大概。山西龍門縣的鐵飛龍就是西北的一個怪物,是也不是?”王照希道:“他這人介乎正邪兩者之問,好事也做,壞事也做,誰要冒犯了他,一定會給他淩辱至死。但他一生自負,未必肯偷別派劍譜。”玉羅剎瞪眼說道:“雉道我還看錯,在府衙中的那個是不是他的女兒?”王照希神色尷尬,點頭道:“是。”玉羅剎道:“他女兒使的就是我的本門劍法。”王照希睜大眼睛,道:“有這樣的事!”玉羅剎冷笑道:“想是你見她美貌,所以回護她了!”王照希嚇得退了兩步,恭聲說道:“這老頭和家父相識,我對他的為人,也是得之傳聞,並不知道底蘊。”其實王照希與鐵家父女有一段過節,本想說出,但見玉羅剎如此動怒, 好把要說的話,吞回腹中。
  玉羅剎又道:“适才我還和鐵老賊打了半天,我本來不知他是誰人,他臨走叫我到龍門鐵家莊找他,他真膽大,劫書害命,還敢留下姓名,我非找他算帳不可!”卓一航忽然“啊呀”一聲叫了出來。
  卓一航道:“我想起來了,這老頭是鷹鼻獅口,滿嘴絡腮短須,相貌醜陋的,是也不是?”玉羅剎道:“你也認得他?”卓一航道:“大約七八年前,他曾找過我的師父比掌,我的師父不肯,叫四師叔和他比試,結果輸了一招。事後幾個師叔埋怨我師父不肯出手,損了武當聲譽。我師父道:對好勝的人,應該讓他,我們武當派樹大招風,何必要為爭口氣而招惹 煩。而且,我敢斷定他雖嬴了四師弟一招,對我們武當派卻反而心悅誠服。四個師叔都問是何道理,我師父笑而不答。後來他才對我說:你的四個師叔也都是好勝之人,所以我不願對他們說。他贏你四師叔那招,用的是降龍手,這是他雷霆八卦掌中的絕招。他嬴了之後,得意洋洋,和我談論他這手絕招,自以為天下無人能破。我不作聲,送他出門時,故意踏八卦方位,從異位直走乾位再轉離方,雙手抱拳一揖,手心略向下斜,左右一分,明是送客出門,實是演破降龍手的招式,他是個行家,自然知道。所以出門之後,還回頭拱手,叫我包涵。”王照希道:“你師父的度量真好。”玉羅剎冷笑道:“對這樣的壞人,我可不肯留情。”
  王照希不敢作聲,心裏暗暗叫苦。原來這鐵飛龍膝下無兒, 有一女,名叫鐵珊瑚,十分寶貝。鐵飛龍好勝任性,人又怪僻,和武林朋友,素少來往,人家也不敢惹他。所以鐵珊瑚雖長得甚為美麗,卻十八歲了遠沒婆家。鐵飛龍帶她在江湖闖湯,也找不到合適之人。王照希輔助父親,在 北綠林道中,甚有聲名。鐵飛龍和王照希的父親王嘉胤本屬相識,聽得王照希的聲名,暗笑自己現鐘不打卻去 銅,就帶了女兒,到延安來找王嘉胤,王嘉胤對這樣的風塵異土,當然殷勤款待。父女倆見了王照希都覺得十分合意。席散之後,鐵飛龍逕直的就提出了婚事來,王嘉胤十分不好意思,委婉對他說明,自己的兒子和北京武師孟燦的女兒,自幼指腹為媒,請他另選賢婿。那知鐵飛龍甚是不通人情,竟然拍案說道:“枉你是綠林道的頭兒,怎麼和朝廷的鷹犬結為親家。我的女兒有那點不好?快把那頭親事退了。”王嘉胤知他不可理逾,而且正當圖謀大事,又不願得罪這樣的人。 好說道:“就是要退,也得和孟武師說個清楚,路途遙遠,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辦到。”鐵飛龍悻悻然帶女兒走開。事情過後,王嘉胤間兒子心意,王照希對鐵珊瑚並無好感,不願退親另訂,但也不願得罪鐵老頭子。所以父子商議,遂由王照希急急上京迎親。想不到到了京師,又發生了盂武師傷死,和誤會白敏之事。
  王照希心想:玉羅剎正與我家訂盟,若然跑去和那鐵老怪大動干戈,這筆帳豈不一發算在我家頭上?
  王照希又想:算在我家帳上也不打緊,但目前正要聚集各路英雄,合力同心,共圖義舉,何必為這些小事得罪一位武林怪客,況且鐵老頭子也絕不會是劫書害命之人。他對玉羅剎的感情用事,頗為不滿,但玉羅剎要比鐵老頭子更難對付。王照希 好默然不語。
  忙了一夜,打了半天,這時已將近正午時分,玉羅剎等人都是又饑又渴,陽光照進石窟,血腥味甚是難聞。玉羅剎撕下半截衣袖,走進窟中,替貞乾道人慢慢揩乾血跡,血跡淤黑,似是中毒。玉羅剎想道:鐵飛龍的武功在貞乾之上,要搶劍譜,似乎不必放毒,細一察看,見他顎骨碎裂,分明是受掌力所傷,再研究受傷之處,骨頭微現指印,又分明是一掌打下之後,再五指合攏,用內家手法,傷損他的喉嚨。這手法可正是鐵飛龍的手法!心中大惑不解!
  貞乾道人和卓一航、玉羅剎的師父都是知交,兩人揮淚掘穴,將他埋葬。弄好之後,玉羅剎撮土為香,向天拜告,誓為貞乾道人報仇。
  三人洗乾血手,掏泉水,送乾糧,下得山來,已有王照希的嘍兵來接。白敏也已被救了出來,見了玉羅剎大喜拜謝。卓一航愁眉深鎖,玉羅剎道:“卓兄不必擔心,令祖的靈襯,我已令人搬到了瓦窯堡,待卓兄到達,就可安排。卓兄的家人,也已由我作主,替卓兄分派銀兩,將他們遣散了。”卓一航默然不語,心想事已至此,自己回到家必被緝捕,也只好由她如此辦理了。
  卓一航本不願隨王照希到瓦窯堡,但祖父的遺體待他人土,只好跟去。瓦窯堡離延安城一百五十餘裏,他們率領馬隊先行,午夜便已趕到。王嘉胤親來迎接,見了玉羅剎非常喜歡,互道仰慕之意。王照希將卓一航身份告知,王嘉胤又是一喜,笑道:“卓兄文武雙修,這好極了。我們這些烏合之眾,正缺少運籌帷幄、策劃定計的人才。”卓一航拱了拱手,冷冷說道:“這個緩提。”王嘉胤愕了一愕,王照希低聲說道:“卓兄正在重孝之中。”王嘉胤連忙賠罪。叫人取過孝服,給卓一航換了。
  卓一航去意匆匆,第二日就將祖父安葬,拜託王照希照顧墳墓。玉羅剎白天與各家寨主會面,忙了一日,但黃昏時分,仍然抽空到卓仲廉新墳致祭。她雖然焚香點燭,陪卓一航叩頭,但心中卻在暗笑,想不到以前被自己所劫的大官,現在自己卻向他叩頭。卓一航看她面上並無悲戚之容,心中頗為不滿,.怪她惺忪作態。其實他卻不知玉羅剎心意,如果玉羅剎不是為他,就是把劍架在她的頸上,她也不會到來跪拜。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0-3-20 12:51:44 |只看該作者
  晚霞漸收,新月初上,卓一航和玉羅剎並肩緩步,從墓地慢慢走回。玉羅剎靠著卓一航,眼波流轉,忽然低掠雲鬢,欲言又止。卓一航覺她吹氣如蘭,心魂一湯,急忙避開。玉羅剎笑道:“你現在還怕我嗎?”卓一航道:“我不知你為什麼要令別人怕你?”玉羅剎道:“你不知我是母狼所乳大的麼?我並沒有立心叫人怕我,大約是我野性未除,所以別人就怕我了。”卓一航忽然歎了口氣,心想玉羅剎秀外慧中,有如天生美玉,可惜沒人帶她走入“正途”。玉羅剎問道:“好端端的你為什麼歎氣?”卓一航道:“以你的絕世武功,何必在綠林中 混?”玉羅剎面色一變,說道:“綠林有什麼不好,總比官場乾淨得多!”卓一航低頭不語,玉羅剎又道:“你今後打算怎樣?難道還想當官作 ,像你祖父、父親一樣,替皇帝老兒賣命嗎?”卓一航決然說道:“我今生絕不作官,但也不作強盜!”玉羅剎心中氣極,若說這話的人不是卓一航,她早已一掌掃去。卓一航緩緩說道:“我是武當門徒,我們的門規是一不許作強盜,二不許作鏢師,你難道還不知道?”玉羅剎冷笑道:“你的祖父、父親難道不是強盜?”卓一航怒道:“他們怎麼會是強盜?”玉羅剎道:“當官的是劫貧濟富,我們是劫富濟貧,都是強盜!但我們這種強盜,比你們那種強盜好得多!”卓一航道:“好,隨你說去!但人各有志,亦不必相強!”玉羅剎身軀微顫,傷心已極。卓一航看她眼圈微紅,淚珠欲滴,憐惜之心,油然而生,不覺輕輕握她手指,說道:“我們志向雖或不同,但交情永遠都在。”玉羅剎淒然問道:“你幾時走?”卓一航道:“明天!”玉羅剎歎了口氣,再不說話。過了好久,卓一航才歸轉話題,叫玉羅剎談江湖的奇聞軼事,而他也談京華風物,兩人像老朋友一樣,在月亮下漫步閒談,雖然大家都不敢揭露心靈深處,但相互之間,也比以前瞭解許多。這一晚他們直談到深夜才散。
  第二天一早,卓一航向王照希辭行,王照希知他去志甚堅,也不攔阻,當下各道珍重,揮淚而別。
  卓一航遭逢大變,滿懷淒愴。但家國之事,又不能不理。他想了好久,決意冒險上京,將內奸勾結滿洲之事,告訴太子,順便也替自己伸冤。他此去京師是取道山西,轉入河北。行了七八天,已進人山西,這日到了龍門縣,一路行來,只見黃水滔滔,兩邊石壁峭立,形勢險峻。卓一航忽然想起鐵飛龍父女就在此地。心中不覺一動,遊目四顧,路上不見行人。只在河中遠處,有幾支帆影。卓一航踽踽獨行,頗感寂寞,行了一會,轉過一個山坳,忽見前面有一村莊。
  卓一航心道:莫非這就是“鐵家莊”。正在嘀咕,忽聞得有嘻嘻冷笑之聲,從身後傳來,回頭一望,大吃一驚,原來卻是雲燕平和金千 二人。雲燕平冷笑道:“喂,你的保鏢玉羅剎呢?你這小子若跟定了她,我們奈何不了你。原來你也有單騎獨行的時候。”卓一航拔劍出鞘,怒道:“我單人也不怕你。”金千 笑道:“好個英雄,你有多少斤兩,難道我們不知?別再吹大氣啦!”邊說邊笑,突然呼的一掌劈來“卓一航扭腰一閃,還了一劍,金千 身形一起,左拳右掌, 胸切腕,一招兩式,同時發出,卓一航霍地一個轉身,寶劍一封,從側翼進襲,金千 哈哈大笑,右手二指突然一點劍身,將卓一航寶劍湯開,左拳一掃,又搶進來。卓一航急忙使個“倒踩七星步”,劍隨身轉,寒光閃處,一招“倒 金錢”,截掌刺腕。這一招來得甚急,金千 不敢出指相抵,一個“回身拗步”,雙臂箕張,紅似朱砂的掌心,驀地向卓一航摟頭罩下。卓一航知他練的是毒砂掌,那敢給他碰著,一領劍鋒,刷的從敵人掌風之下掠出,急展七十二手連環劍,運劍如風,叫敵人不敢迫近。
  金千嵌掌力雄勁,身法雖不及卓一航輕靈,功力可要比他高得多。而且陰風毒砂掌又險狠陰毒,若非卓一航練過內功,給他掌風掃著,也已難當。兩人鬥了五七十招,卓一航慚落下風,而雲燕平又虎規眈眈,拈著腰帶在旁觀戰。
  卓一航情知不是他們對手,邊打邊想脫身之計,鬥到急處,驀然虛晃一招.向村莊疾跑,雲燕平輕功甚高,大喝一聲:“往那裏逃?”足尖點地,三起三伏,已追到卓一航身後,腰帶一揮,就往卓一航身上纏來。卓一航閃了兩閃,這時已進了莊內,雲燕平的腰帶像蟒蛇一樣,不離卓一航背心三寸之地,正在危急,道旁的花樹叢中,忽然傳出女子吃吃的笑聲,一把長剪驀然伸了出來, 一夾就把雲燕平的腰帶夾斷。
  花樹叢中兩個女子先後走出,走在前面的就是那已給玉羅剎用暗器打傷的中年美婦,跟在後面的則是鐵飛龍的女兒鐵珊瑚。雲燕平急忙抱拳作禮,叫道:“九娘,這小子不是好人。”又道:“珊瑚小姐,你好人做到底,那日你既給我們助拳,就請你替我們把他擒下來吧。”鐵珊瑚鄙薄一笑,說道:“我幹我自己的事,誰給你助拳?”那中年婦人卻板起面孔斥道:“我們的老爺子說過不見你們,你們又闖進來作甚?”雲燕平道:“我們是追這個小子來的,你老人家不看見麼?”中年婦人斥道:“誰菅你這些閒事,我們鐵家莊豈是可以隨便闖進的。滾,快滾!”雲燕平與金千 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這中年婦人名叫穆九娘,乃是鐵珊瑚的庶母。鐵飛龍中年喪偶之後,討了一個賣解女人,為了尊重前妻,不肯立她做正室。但雖然如此,九娘仍是甚為得寵。這時金千和雲燕平面面相覷,論武功,他們雖然比穆九娘要高許多,但沒鼠忌器,他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和鐵飛龍的寵妾作對。穆九娘又喝道:“怎麼敬酒不吃你要吃罰酒,我叫你們滾你們不滾,難道要驚動老爺子把你們請進去嗎!”雲燕平忙道:“九娘不要見怪,我們退出寶莊便是。”恨恨的盯了卓一航一眼,和金千 跑出村莊。
  卓一航也想退出,穆九娘嫣然一笑,招招手道:“你要去那裏,你來!”卓一航攏袖一揖,說道:“不敢叨擾寶莊。”穆九娘道:“你這傻小子,這個時候出去,他們兩個還沒走遠呢士你又不是他們的對手,想白送死麼?”卓一航面上一紅,想想也是道理,只好隨她們進入屋內。
  穆九娘請卓一航在西面花廳坐下,鐵珊瑚送上香荼,忽然問道:“王照希不是和你一道嗎!”卓一航道:“沒有。”鐵珊瑚好似甚為失望,扭腰走出花廳,過了一陣,鐵飛龍攜著女兒,走了進來。卓一航連忙恭身施禮。鐵飛龍問了姓名,忽道:“你是卓仲廉的後人嗎?”卓一航站起來道:“是我先祖。”鐵飛龍面色不豫,又道:“王照希是你的好朋友?”卓一航道:“也算得是道義之交。”鐵飛龍忽然冷笑一聲,說道:“王嘉胤也算綠林大豪,怎麼老是喜歡沾官近府。”卓一航十分不快,鐵飛龍道:“那日和我對敵的那個賊婆娘,也是和你一道的吧?”卓一航雖然自己不滿玉羅剎為盜,但聽人稱她為“賊婆娘”,心中卻甚生氣。冷冷說道:“鐵老英雄既然憎厭官家,又痛罵強盜,是何道理,晚生願聞其詳。”鐵飛龍大怒,喝道:“小子無禮!”伸手向卓一航肩頭抓來。卓一航沉肩垂肘,往外一掙,只覺肩頭如給火繩烙過一樣,辣辣作痛。但終于解了那招。鐵飛龍面色一變,喝道:“你是紫陽道長的弟子?”卓一航道:“正是家師。”鐵飛龍“哦”了一聲,卓一航又道:“七八年前,我在武當隨侍家師,曾見過鐵老前輩。”鐵飛龍又“哦”了一聲,面色更見緩和,揮揮手道:“你坐下。”
  卓一航依言坐下,鐵飛龍道:“我和令師曾有一面之緣,我也不願難為於你。但你可得從實說來,那日和我對敵的女子到底是誰?”卓一航傲然說道:“她就是綠林道中名聞膽落的玉羅剎!”鐵飛龍跳了起來,叫道:“哈,原來她就是玉羅剎!我只道綠林中人言過其實,卻真有兩手功夫。”即問:“你是她的什麼人?”卓一航道:“也算得是道義之交。”鐵飛龍忽又哈哈大笑。
  卓一航莫明所以,鐵飛龍笑了一陣,說道:“我正想請玉羅剎和王照希前來,既然你和他們都是道義之交,那好極了,就屈駕在寒舍多住幾天,讓他們來了再放你走。”卓一航怒道:“老前輩是要綁票嗎!”鐵飛龍道:“正是!但看你師父面上,我不綁你,你可別妄想逃走!”把卓一航牽出花廳,將他推進一間柴房。順手把門掩上,說道:“房間不算好,你就委屈點住幾天吧。”
  卓一航知道這人脾氣古怪,被關進柴房,他只好逆來順受。就盤坐在地下,做起吐納功夫。到了晚黑,穆九娘給他送飯,笑道:“好用功啊!”卓一航也不理她,把飯三扒兩撥吃了。穆九娘在旁看他,忽然杏面飛霞,看了一會,又低下頭。自此一連幾天,都是穆九娘送飯,飯菜越來越好,不但有山雞野味,還有黃河鯉魚。穆九娘每來,都纏七夾八的和卓一航瞎聊,卓一航總是愛理不理。讓她自己沒趣。一晚穆九娘又來瞎聊,問卓一航道:“人家都說你的師父是天下第一劍客,那麼你的劍也一定使得很好了。你給我開開眼界吧。”卓一航紋絲不動,冷冷說道:“我是你們的肉票,怎敢舞刀弄劍?”穆九娘道:“哎喲,你怪我們莊主了!說起來也真是的,你是個官家子弟,怎受得了這等委屈。你想走嗎?”卓一航閉口不答。穆九娘又道:“你道我們莊主為什麼要把你關在這裏?原來是為他寶貝的女兒。”卓一航頗感意外,問道:“什麼?”心想:一個已難對付,若再纏上一個,如何得了?穆九娘笑道:“珊瑚一心想嫁王照希,王照希卻有個未婚妻子。”說到這裏,忽然停住,卓一航暗道“不好”,穆九娘續說:“因此把你關在這裏。”卓一航急道:“這個與我何干?天下盡多男子……”穆九娘笑得似花枝亂顫,卓一航詫然停語,穆九娘笑了一陣,伸出中食二指,在面皮上一刮,笑道:“不識羞,你當是人家看上你嗎?珊瑚要把你關在這裏,引王照希來,然後嘛……”說到這裏,忽又停止。卓一航松了口氣,暗笑自己多疑,穆九娘忽然歎了口氣,幽幽說道:“也許有人看上你呢!”卓一航盤膝一坐,不理會她。穆九娘甚是無趣,挨上前來,搭訕說道:“你這把劍是師父給你的吧?”卓一航仍然不理,穆九娘忽然伸手在他腰間一抽,把他的竇劍抽了出來。卓一航跳起來道:“你做什麼?”穆九娘道:“借給我看看都不成嗎?”卓一航待要去搶,穆九娘把劍藏在身後,卻把胸脯挺了上來,卓一航急忙後退,正當此際,忽然門外有人冷笑道:“好個無恥賤人!”砰的一聲,把門踢開,穆九娘嚇了一跳,只見一個少女跳了進來,竟然是玉羅剎!
  卓一航叫道:“練姐姐!”玉羅剎瞪目不理,面挾寒霜,對穆九娘道:“你在這裏做什麼?哼,真是無恥!”
  穆九娘幾曾受過這樣責罵,又羞又惱,雖然明知不是玉羅剎對手,但火上心頭,已難按捺,唰的一劍便向玉羅剎刺來。玉羅剎冷笑一聲,還了一劍,頓時把穆九娘的劍封出外門。穆九娘把劍一旋一卷,抽了出來,從窗口一跳而出。
  玉羅剎怔了一怔,穆九娘這一招又是她師父所創獨門劍法。急忙跟蹤跳出,身形一起,呼的從穆九娘頭頂飛掠而過,攔在她的前面,把劍往前一刺,再在右一挑,餘勢未盡,劍鋒倏又圈了回來,這是玉羅剎獨門劍法中的絕招,對手的功力除非比自己高許多,否則非用本門劍法,無能解拆。穆九娘果然把劍一封,自左至右的反旋回來,再沉劍一壓,解了這招,手法雖然並不純熟,但看過那部劍譜,卻是無疑。玉羅剎縱聲狂笑,手下更不留情,劍招催快,刷刷兩劍,分刺穆九娘兩脅穴道。穆九娘雖然偷練過玉羅剎的劍法,但時日甚短,招式都還未熟,如何擋得?頓時給玉羅剎劍透衣裳,兩脅穴道,全被刺中,翻身仆倒。
  玉羅剎收劍狂笑,正想迫供。鐵飛龍已是聞聲而出。雙眼一掃,暴怒如雷,鐵掌一揚,大聲喝道:“玉羅剎,你欺我太甚?你登門較技,為何全不依江湖禮節,她與你有什麼大不了的冤仇,你要下這等毒手!”玉羅剎冷笑道:“哼,你們一家都是下三流的小賊!”鐵飛龍虎吼一聲,揚空一掌,倏的打出?主羅剎翻身進劍,冷冷笑道:“你不把劍譜還我,誓不幹休!”鐵飛龍奮力拆了幾招,猛的一掌,將玉羅剎迫退兩步,喝道:“胡說八道,什麼劍譜?”玉羅剎一劍刺去,又冷笑道:“你現在還裝甚麼蒜?要不是你偷了我的劍譜,你那寶貝女兒和這個騷狐狸,怎麼會使我師父的獨門劍法?”鐵飛龍大吼一聲,雙拳一格,把玉羅剎又迫退兩步,跳出圈子,喝道:“且慢!待我問個明白。”跳到穆九娘身邊,將她扶起,見她脅下流血,又憐又愛。忽見她身邊一柄長劍,寒光閃閃,鐵飛龍認得是紫陽道人的寒光劍,不用猜度,已知她是自卓一航身上取來。驀然想起“騷狐狸”三宇,不覺變色。沉聲喝道:“你為什麼偷別人的寶劍?”玉羅剎噙著冷笑,正想開口,忽見穆九娘全身顫抖,目光中含著無限懼怕,活像平時給自己處死的那班強盜頭子一樣,驀然想起卓一航在山洞所說的話,不知怎的,忽然起了一點慈心,話到口邊,卻又留住。穆九娘見玉羅剎並不答話,松了口氣,哽咽說道:“我見她持劍破門而入,我手中沒有兵器, 好借卓一航的寶劍一用。”這話說得頗有道理。鐵飛龍又喝道:“那麼劍譜是不是你偷的?”穆九娘硬著頭皮說:“不,不,不是我偷的!”鐵飛龍大喝道:“叫珊瑚來!”穆九娘倏然變色。正是:奇書惹奇禍,玉骨委塵砂。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0-3-20 12:53: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回 劍譜惹奇災 風波疊起 掌門承重托 誤會橫生

--------------------------------------------------------------------------------

  鐵飛龍更是起疑,跳上假石山上,大叫三聲 “珊瑚,珊瑚,珊瑚!”不見回答,驀然間,忽見兩條人影,從後院牆頭飛出,接著“蓬”的一聲,一溜火光,沖天而起。鐵飛龍指著穆九娘喝道 “賤人,不許亂動!”玉羅剎持劍冷笑,站在穆九娘身邊,悄聲說道:“你盡管去,有我在這兒呢!”
  鐵飛龍短須如戟,怒極氣極,幾十年來,從未有人敢捋他的虎須,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到他家放火。看那兩條人影,身法奇央,武功想必極高,只泊女兒遭了毒手,既急且驚,無暇追敵,先向火光處奔去。
  剛剛飛越了兩座樓房,火光中突然竄出三人,兩女一男,那男的正是王昭希,兩個女的,一個是盂秋霞,一個是鐵珊瑚。鐵珊瑚面色慘白,被孟秋霞扶著走出。
  鐵飛龍“哼”了一聲,一躍而前,大聲喝道:“王照希你好大膽,你來救未婚妻子也還罷了,為何卻在我家中放火,又打傷我的女兒?”伸手一抓,鐵珊瑚忽然睜眼說道:“爸爸,不是他!”王照希旁竄三步,鐵飛龍手掌撤回,沉聲喝道:“是什麼人?”鐵珊瑚道:“是金千 的叔叔!”鐵飛龍面色大變,王照希道:“救火要緊,日後我們再找他算帳。”
  鐵飛龍想想也是道理。原來那金千 的叔叔名叫金獨異,遠處西陲,三十年來,足跡不出天山南北,他所練的陰風毒砂掌,火候極純,金千 所得不過是他的六七成而已。鐵飛龍三十多年之前曾見過他一面,那時他的陰風毒砂掌還未練成,兩人論武較技,已是難分高下。後來聞得他練成毒砂掌後,在西域廣收門徒,行為甚是乖謬,鐵飛龍其時已在龍門隱居,不大理會閒事,兩人各行其是,互不往來。直到三日之前,金千 忽然偕同雲燕平來訪,鐵飛龍因為討厭他的叔叔,不予接納,金千 方踏進莊門,他就叫穆九娘將他們轟了出去。鐵飛龍心想:難道這老怪物是因為我轟走了他的侄兒,所以特地前來報複,若然這樣,心地也未免太狹窄了。只是他武功極高,要追諒也追之不及,只好依從王照希之言,先行救火。
  再說孟秋霞萬里尋夫,而今始見。在火光中看看王照希又看看鐵珊瑚,不覺百感交集。原來孟秋霞離開京師,遠走西北,人既精靈,又仗著一身武藝,萬里獨行,居然沒出岔子。一日來到 西,途中突然碰到鐵珊瑚和穆九娘,彼此都是江湖女子,交談甚歡。在言談中孟秋霞露出口風,說是要到 北尋夫,鐵珊瑚心中有事,立刻留意,出言試探,盂秋霞雖然精靈,終是世故未深,竟然把王照希的名字說了出來。鐵珊瑚一聲冷笑,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點了她的 穴。
  待盂秋霞醒轉來時,人已在鐵家莊內。鐵珊瑚小孩心性,聽她說是王照希的未婚妻子,不顧利害,一下子將她點倒,回家稟告父親,初時還惴惴不安,生怕父親責備:鐵飛龍卻掀須笑道:“王嘉胤身為綠林大豪,卻和什麼太子的值殿武師結為親家,你作弄一下她也好。”鐵飛龍生性怪僻,不許別人拂逆他的意思,王嘉胤那次婉轉拒婚,他甚為不悅,但轉念一想,以自己的身份,難為一個單身女子,傳出去也不好聽,因此便叫鐵珊瑚將孟秋霞好好款待,一面派人去通知王嘉胤。
  玉羅剎和鐵飛龍一月之約本未到期,但聽到此事,也便和王照希結伴同行。到了鐵家,玉羅剎忽然說道:“我們雖然結伴同來,但所困各異。我和鐵老頭較技,約明單打獨鬥,你且待我們見了真章之後,才好進來。”王照希雖然心急如焚,也只好徘徊莊外。
  過了好久,還未見玉羅剎出來,王照希心想不好,他們兩人都極好勝,若至相持不下,只恐兩敗俱傷,我既到此,不能坐視。主意拿定,拚受玉羅剎責怪,悄悄的從後莊跳入,想先看看他們兩個,打得如何。
  不料就在此時,金獨異和另外一個高手,夜搜鐵家,鐵珊瑚大聲叫嚷,吃他插了一掌,孟秋霞臥室和鐵珊瑚相鄰,聞聲跳出,恰恰碰著了王照希,孟秋霞將鐵珊瑚扶起,而金獨異發了一枚硫磺彈後,也便越牆逃走。
  硫磺彈引起的火勢不大。鐵飛龍隨手抓起了兩張棉被,飛身在火苗之上撲壓,過了一陣,火 熄滅。鐵飛龍跳下樓來,只見王照希和孟秋霞蹲在地上,替鐵珊瑚推血過官。鐵飛龍看在眼內,心念一動,這幾天來他也曾和孟秋霞交談,孟秋霞不卑不亢,頗出他意料之外,如今見他們兩人並頭聯手,替自己女兒治傷,神情甚是親密,眼波之間,流露無限愛意,但替自己女兒治傷,卻又甚為認真。鐵飛龍心想:這孟秋霞萬里尋夫,甚是不易,但她卻能在患難相逢之際,不先暢敘離情,反替“仇敵”治傷,這樣的女子,也真難得。
  王照希叫了一聲“鐵老英雄”,正想向他報告珊瑚的傷勢不重,免他掛念。鐵飛龍早已笑道:“金老賊雖然膽大妄為,對我倒也還有些顧忌,如果他真下毒手的話,珊瑚十條命也沒有了。”王照希這才知道,他是知道了女兒傷勢不重之後,這才放心救火的。
  這時鐵珊瑚面色已轉紅潤,鐵飛龍突然厲聲斥道:“你起來!”鐵珊瑚應聲而起,說道:“爹爹,你又生什麼氣了!”王照希也在奇怪:鐵珊瑚吃了大虧,她父親不安慰她也還寵了,何以還嚴辭厲色對她?鐵飛龍喝道:“我有話問你,你隨我出去!”牽著女兒的手,走出外面庭院,王照希孟秋霞跟在後面。只見玉羅剎站在一塊石上,持劍冷笑。穆九娘坐在地下,面色慘白!
  鐵飛龍道:“好,玉羅剎,你聽著!我絕不循私!”轉過頭來問鐵珊瑚道:“你有沒有偷了她的劍譜?”鐵珊瑚道:“沒有呀!”玉羅剎連連冷笑。鐵飛龍扳起面孔,厲聲斥道:“珊瑚,你說實話,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有沒有拿了她的劍譜?”鐵珊瑚哭道:“劍譜我是見過一本,但不是偷來的。”鐵飛龍面色倏變,顫聲問道:“那麼你是怎麼得見的?”鐵珊瑚道:“是姨娘要來的!”這剎那間,穆九娘面如死灰,玉羅剎得意狂笑,鐵飛龍雙瞳噴火,面色青裏泛紅。玉羅剎笑聲忽收,冷冷說道:“鐵老頭,我可沒有怪錯你們吧?”
  鐵飛龍面挾寒霜,不理玉羅剎的話,向鐵珊瑚道:“你從實說來,不許有一句隱瞞!”鐵珊瑚舉袖揩淚,低聲說道:“前兩個月我從陝西回家,一日在集賢鎮的一家小旅館歇腳,忽見一個道人,面色瘀黑,坐在地上,不能行動。店家說他患了急症,恐怕死在店中,要抬他出去。我見他好生可憐,一時好奇,上前去看,那道人也真厲害,張眼一瞧,就知我懂得武功。他說:小姑娘,你帶有劍吧?請你趕快撕開我的胸衣,在肩胛穴下一寸之地,用劍尖將爛肉剜掉,給我把一口毒釘取出來。”卓一航失聲叫道:“那一定是貞乾道人!”
  鐵飛龍道:“貞乾道人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兒?”鐵珊瑚道:“當時不知道,後來我告訴了他。他說:我對令尊聞名已久,深知他是有血氣的英雄,現在我托你轉告他,我有一本劍譜,是別人托我帶給天山霍天都的,現在給人劫了,若是我不治身死的話,請他設法給我將這個口信送到天山。要霍天都給我報仇。”鐵飛龍從未聽過人稱贊他是“有血性的英雄”,聞言面色稍霽,捋須說道:“貞乾道人是個人物。”鐵珊瑚續道:“後來他又開了一張藥方,要我給他配藥。我拿了藥方,到鎮上的藥舖去配,那些藥舖藥材不齊,不是缺這樣就是缺那樣,我走了幾家,好容易把藥方配齊,忽然碰到姨娘前來找我。”鐵飛龍“唔”了一聲,說道:“你久去不回,是我叫她追你回來的。”鐵珊瑚道:“我將事情對姨娘說了,和姨娘同去看那老道,不料老道已不見了,卻見兩個漢子在那裏打探老道的蹤跡。一個年老,一個年輕。他們見了姨娘,急快行禮,還問你老安好。姨娘忽道:“金老三,你和我出去!”鐵飛龍“哼”了一聲,向穆九娘斥道:“你和金千 幹的好事?”穆九娘哭道:“我只是想迫他吐出髒物而已。”鐵飛龍道:“好,珊瑚,你再說。”鐵珊瑚道:“那兩人跟我們走到僻靜之處,姨娘向那老頭說道:“老三,把那道士的劍譜交出來?”那老頭起初推說沒有,後來給迫得緊了,這才承認。”玉羅剎聽到這裏,又是一聲冷笑,冷森森的目光射在鐵飛龍面上。
  鐵飛龍怒道:“玉羅剎你急什麼,劍譜是你的總是你的!”續問鐵珊瑚道:“後來那個金千 把劍譜交出來沒有?”鐵珊瑚道:“起初他不肯,姨娘道:“你也知道貞乾道人是何等人物,他交遊廣闊,你把他害死,就想把他的劍譜帶回去嗎?你不怕他的朋友搜查嗎?你把劍譜給我,我給你保管,看完了再交回給你,要不然,哼,哼,你也應該知道我穆九娘也不是好相與的!”那金老頭笑道:“九娘,那麼咱們就按綠林道的規矩,一瓢水大家喝啦!這劍譜先交給你,兩個月後,我來取回。“姨娘拿到了劍譜,就忙著和我到附近的山頭去練。”
  鐵飛龍道:“你為什麼不把這事情告訴我?”鐵珊瑚道:“姨娘叫我不要說的。她練了幾招,像發現了竇物似的,對我說:這是天下第一本奇書,把書上的劍術練了,可以天下無敵。她說:珊瑚,咱們偷偷練了吧,可不要對你爸爸說。我想:本事多學一點總不是壞事,一時糊塗,也就答應啦。”
  卓一航插口問道:“那麼你們以後有沒有見過貞乾道人?”鐵珊瑚道:“貞乾道人在清風山見到啦,那天你們不是也在山上嗎?”鐵飛龍又哼了一聲,說道:“貞乾道人約我到山上相會,去了又不見人,想來也是和這事有關啦。你這賤人為何事到臨頭都不告訴我。”穆九娘不敢回答。原來穆九娘取了劍譜之後,甚想據為已有,上月鐵飛龍再赴 北要去找王嘉胤,金千 暗中派遣黨羽將密信送給她,說探出貞乾道人藏匿在清風山上,恰好鐵飛龍也收到匿名信,約他到清風山相會,鐵飛龍就帶穆九娘去了。後來鐵珊瑚將玉羅剎引來,鐵飛龍在山前和她相鬥,穆九娘卻在山后發現了貞乾道人匿藏的洞穴。
  玉羅剎聽到這裏,真相已經大白,冷冷說道:“你想要我的劍譜也還罷了,為何卻又把貞乾害死?”鐵飛龍圓睜了眼,穆九娘急忙辯道:“我在石窟發現貞乾道人,那時他巳將斷氣,他身旁還留有食物,想是有什麼人在服侍他,可是那時卻只有他一人,他神情極為痛苦,示意叫我助他,讓他速死。我是不得已才聽他之命的。”穆九娘所說是真,可是那時她已另有打算。她怕貞乾知道劍諧在她手上,又怕鐵飛龍回來事情 漏,所以才急忙將貞乾弄死。
  鐵飛龍盤問完後,心中怒極,但看著愛妾和女兒瑟縮的模樣,又覺極其難過,一陣陣寒意直透心頭,聲調忽然顫抖,先向女兒說道:“好,那你把劍譜拿出來還給人家。”鐵珊瑚道:“剛剛給人劫去了!”鐵飛龍道:“就是那個金老怪來劫的嗎?”鐵珊瑚道:“是!”鐵飛龍恍然悟道:“前兩天金千 來找我,想來也與此書有關了。”玉羅剎聽得劍譜又再被劫,面色一變,就要發作。
  鐵飛龍朗聲說道:“玉羅剎,你的劍譜包在我身上便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替你找回。”玉羅剎道:“好,騎著驢兒看唱本,走著瞧吧。”意似猶不相信,鐵飛龍卻不理她,伸出手掌輕撫女兒的頭發,就像她童年時候一樣,鐵珊瑚接觸了她父親的目光,也不禁寒意直透心頭,叫道:“爹爹,你怎麼啦?”
  鐵飛龍緩緩說道:“跚兒,你今年十九歲了,是麼!”鐵珊瑚道:“唔,你說這幹嗎?”鐵飛龍道:“你已經不是小烏兒啦,你現在是已經長了翅膀,可以遠走高飛啦。”鐵珊瑚叫道:“爹爹,我永遠都想在你身邊做你的小鳥兒。”鐵飛龍面色一端,突然把她推開,厲聲說道:“從今日起,你再不是我的女兒,你給我滾出去!你在外面,也不准用我的名頭招搖。”鐵珊瑚身軀顫抖,欲哭無淚,鐵飛龍道:“你覬覦別派劍譜,欺瞞自家老父,不是看在你娘份上,我早把你的小命要了!”鐵珊瑚有生以來,從未受過父親這樣苛責,她知道父親脾氣,說出的話絕不更改,又見玉羅剎歪著眼睛看她,又是羞愧,又是氣憤,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淒然叫道:“爹爹,你保重!”頭也不回,反身跑出大門去了!
  玉羅剎平日雖然殺人如草,見此情景,也不覺心酸,她剛才看鐵珊瑚瑟縮可憐,本想出言相勸,可是一時間卻轉不過口來,到了他們父女決絕之後,要勸也已經遲了。
  鐵飛龍把女兒逐走之後,定了定神,又向穆九娘喝道:“賤人,你過來!”穆九娘忽然披發狂笑,大聲說道:“老匹夫,這條命我早想不要了,你打死我吧!”鐵飛龍喝道:“你竊取別人劍譜,敗壞我的聲名,罪有應得,死有餘辜。你還有什麼可埋怨的?”穆九娘狂笑道:“當年我父親客死異鄉,我無錢葬父,才迫得嫁你。嫁了你後,你又並不將我當正室看待。我在你面前裝出笑臉,你當我是歡喜你麼?你打死我正好,這樣的日子我也不願過了!”原來穆九娘幼隨父親在江湖賣解,不慣拘束。嫁了鐵飛龍後,老夫少妻,白發紅顏己自不襯,加以鐵飛龍性情嚴厲怪僻,她更是抑鬱少歡,不是為了畏懼鐵飛龍的厲害,她早已逃跑了。這次她竊取劍譜,就是想暗中把劍法學成,令鐵飛龍制她不住。
  鐵飛龍絕料不到穆九娘會說出這一番話來,一時間不禁呆著,看她顏容美艷,而自己兩須如霜,也真怪不得她有那樣的心事,他舉起的手掌,停在半空,竟自劈不下去。玉羅剎突然一躍而起,把鐵飛龍的手拉開。鐵飛龍長歎一聲,揮手說道:“你走吧!永不要再見我!”穆九娘笑聲倏停,也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說道:“老爺,你保重!”也學鐵珊瑚一樣,頭也不回,跑出大門去了。
  鐵飛龍愴然傷懷,忽然覺得自己是真正的老了,他倚在假山石上,好像大病初愈一般,歎口氣道:“好,咱們也該走了。”
  第二日一早,卓一航先行告辭,玉羅剎道:“但願平安到京。”卓一航也道:“但願你能收回劍譜。”王照希和孟秋霞也一同過來向鐵飛龍道別。鐵飛龍道:“賢侄,你回去代我向令尊請罪,我以前做事太魯莽了。”王照希道:“不敢。”鐵飛龍頓了一頓,淒涼笑道:“這位孟小姐比珊瑚好得多,你們經過這場風波,定能白頭偕老。”王照希心中一松,知道這老人以後再不會向自己糾纏了,這剎那間,他既有喜悅之情,又有憐憫之念,喜悅的是:孟秋霞果然是對自己真情:憐憫的是:這老人未免太孤獨了。
  王照希道:“我順便送卓兄一程。”鐵飛龍道:“玉羅剎,你呢,你不走麼?”玉羅剎笑道:“我總不能叫你一個人去替我取回劍譜呀!”鐵飛龍怫然說道:“我既然答應了你,這就是我的事情,你以為我一個人取不回來麼!”玉羅剎暗笑這老人好勝得緊,說道:“鐵老英雄出馬,我是絕對放心“但你一個人出遠門,總不免寂寞,我伴在你身邊,替你解解悶不好麼!”鐵飛龍突然聽到玉羅剎稱贊自己,甚為高與,聽了後半段話,有如女兒對父親說話一般,更覺受用。鐵飛龍雖然好勝,但卻喜歡真有本事、脾氣直率的人,他和玉羅剎經過兩場惡鬥,反而化敵為友,彼此敬重。當下鐵飛龍哈哈笑道:“可惜你不是我的女兒。”玉羅剎道:“我就做你的女兒好了。”盈盈下拜,叫聲“義父”。鐵飛龍連忙把她扶起,說道:“這怎麼敢當!”玉羅剎道:“你不肯收我做義女,一定是怪我罵過你又打過你了。我說呀,你若想出氣,還是做我的義父好,你做了我的義父,便只有你罵我沒有我罵你的了。”鐵飛龍被她引得大笑,說道:“既然這樣,我不收你做義女反而顯得我小器了。可惜我沒有什麼見面禮給你,你的武藝比我還高,我是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了。只是我在內功修上還有一些心得,將來可以和你研討。”玉羅剎之肯拜鐵飛龍做義父,一半是由於喜歡他的性格,和自己一模一樣:一半是可憐他的孤獨,本不想學他的獨門武功,不想他竟慨然以數十年修習的內功心得相傳,卻之不恭,也只好拜謝了。
  鐵飛龍和玉羅剎送王.卓等人出莊,玉羅剎把山寨的事情托王照希料理,並特別懇請孟秋霞替她帶領女兵,盂秋霞也答應了。玉羅剎又一次和卓一航道別,心中更覺不舍。
  送走眾人之後,已將中午。鐵飛龍和玉羅剎回家歇息,鐵飛龍忽然皺眉說道:“那卓一航一副公子哥兒脾氣,我真奇怪,你為什麼和他那麼相好?”玉羅剎一笑不答,外面莊丁忽然送進了一個黑色的拜匣來!
  鐵飛龍見了黑色拜匣,眉頭一皺,玉羅剎道:“這人怎的如此無禮。”一般盛拜帖的匣子,不是描金,便是紅木,取其喜慶之意,絕少用黑漆的。鐵飛龍道:“且看了再說。”將拜匣打開,把帖子拿出,只見上面寫的乃是:武當山黃葉道人、紅雲道人率門徒拜謁。鐵飛龍奇道:“武當五老,萬里遠來,找我作甚?他們自恃是武林正宗,一向把我當作邪魔外道,何以今日如此恭敬來了!”當下傳話請進。
  黃葉道人在武當五老中排行第二,紅雲道人排行第三,輩份之尊,在武當派中僅吹於紫陽道長。鐵飛龍昔年曾與武當派中排行第四的白石道人比掌,勝了一招,他們二人都不心服。鐵飛龍見了他們的拜帖,疑心大起,不知他們來意是好是壞,神情頗顯緊張,玉羅剎站在一旁,微微發笑。
  過了片刻,大門開處,黃葉道人與紅雲道人並肩走上台階,鐵飛龍起立拱手道:“十年不見,兩位道爺還是健鑠如昔,紫陽道長可好麼?”黃葉道人淒然說道:“敝師兄月前已羽化登仙去了!”
  鐵飛龍大吃一驚,他與黃葉道人等四個師弟雖然頗有嫌隙,對紫陽道人卻是心悅誠服。這時他才知道黃葉,紅雲二人送黑色拜匣的道理。不禁老淚潸然,歎口氣道:“真是意想不到,從此武林中再也沒有威德足以服人的長者了。”這話明贊紫陽道人,黃葉.紅雲聽了,卻有點不大舒服。
  鐵飛龍朝南邊拜了三拜,猛然想起:武當派乃是當今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掌門的長老死了,必須推定繼承之人,而且也必定有許多後事須要料理,這黃葉紅雲二人,如何能抽空到此。難道他們為了清理本門的恩怨糾紛,先找自己算帳麼?”但細一想來,卻又無此道理,不禁問道:“兩位道長到此,有何見教?”黃葉道人游目四顧,冷冷說道:“正有兩件事情請問,第一件是:敝派的弟子卓一航可在府上麼?”玉羅剎插口問道:“你們找卓一航做什麼?要等他奔喪嗎?”
  黃葉道人橫了玉羅剎一眼,他知道鐵飛龍有一個女兒名叫鐵珊瑚,甚為驕縱,只道玉羅剎便是她,暗笑她沒有家教。當下說道:“敝派奉紫陽長老的遺命,立卓一航為掌門弟子,我們特地來接他回山。”
  玉羅剎聽了又喜又驚,喜的是:卓一航年紀輕輕,居然會被立為掌門,一躍便成了武林中的領袖:驚的是:自己與武當派結有梁子,若他成了掌門,只恐以後更難接近。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0-3-20 12:54:05 |只看該作者
  鐵飛龍見黃葉道人神情倨傲,也冷冷說道:“你們來得真不湊巧,卓一航剛剛從這裏出去。”他以為黃葉道人必定立即告辭,出門去追,不料黃葉紅雲二人卻甚為鎮定,說道:“是麼了那麼我們在這裏等他一會。”坐了下來,鐵飛龍起初大惑不解,轉念一想,忽然明白。
  那拜帖上寫的是“黃葉道人紅雲道人率徒拜謁。”現在來的卻僅是黃葉紅雲二人,那麼想必還有武當派的門人在後面了。迎接一派掌門,乃是極為隆重之事,這兩人是卓一航的師叔,將來是扶助他的,來此乃是傳下遺命,不是同掌門參見:另外必定要有同輩的師兄弟前來恭迎。鐵飛龍想起了武林規矩,不覺暗笑自己糊塗,後面既有武當門人,那麼卓一航出去,必定會給他們截著,怪不得這兩個老道要坐在這裏等候了。
  但鐵飛龍心中尚有疑團,當下又拱手說道:“請問兩位元道長,消息何以如此靈通,知道卓一航曾到寒舍?”黃葉道人扳臉不答,卻忽然說道:“我還有第二件事請教。”
  鐵飛龍甚為生氣,大聲道:“請說!”黃葉道人道:“貞乾道人是怎麼死的?”鐵飛龍跳了起來,嚷道:“哼,那日的匿名信是你寫的了?”黃葉道人道:“正是!”鐵飛龍冷笑道:“如此說來,你乃是失約了!”黃葉道人道:“現在來也還未晚!”
  原來黃葉和紅雲二人率第二代六名弟子來接卓一航,當然是要先到 北卓家,不料一到陝北,忽於無意之中在客寓見了貞乾道人所留下來的暗記,知他受了暗算,現在清風山上養傷。武當門人遍佈各地,另外又有當地弟子趕來向黃葉道人報告,說是發現了鐵飛龍的蹤跡,住在小鎮的一家客店中。貞乾道人和武當五老乃是至交,黃葉道人立即趕到山上,其時貞乾道人已不能言語,黃葉道人問他詳情,他只能用手指在地上劃道:問鐵飛龍。貞乾道人曾把詳情告訴了鐵珊瑚,以為鐵珊瑚必定告訴父親,所以才叫黃葉去問鐵飛龍。豈知黃葉誤會了意思,竟以為貞乾道人乃是鐵飛龍害死的,當時看貞乾傷勢,知道已是無法救治,只好氣忡沖的趕了回來,把約會的匿名信送到鐵飛龍所居的客寓。約他到清風山上,好在貞乾道人遺體之前,問罪復仇。黃葉道人所以要匿名的原因,乃是恐防鐵飛龍害怕武當五老,不敢前來。黃葉道人送出匿名信後,本該赴約,不料信力送出,又得到當地弟子的報告,說是卓家不知怎的,突然封了大門,卓府的家人紛紛外出,而且都是攜有行李,看來定有非常變故發生。黃葉道人一想:貞乾道人之事,以後還可處理:接卓一航的事,卻是最為緊要,輕重權衡,也顧不得失約了。
  黃葉到了卓家,其時卓一航已被捉到延安府去了。到黃葉趕到延安府時,卓一航又已被救出,這樣輾轉尋訪,到後來訪出了卓一航之被捕與王照稀有關,於是武當一眾,又到瓦窯堡去找王嘉胤,王嘉胤也弄不清楚兒子與卓一航的事,只能告訴他兒子正去山西龍門探訪鐵飛龍。
  王嘉胤和武當五老並非深交,武當一派又素來看不起綠林中人,所以王嘉胤也沒有怎麼細說,更不會提起玉羅剎與鐵飛龍約會比武,以及王照希去救未婚妻等事了。黃葉一想,根據目前線索,要找卓一航就要先見得著王照希,王照希既去鐵家,那麼正好兩件事並做一件辦理。
  就是這樣,黃葉紅雲二人,一直追到鐵家。當面質問鐵飛龍貞乾道人是怎樣死的。鐵飛龍聽了,怒不可遏,當下冷笑說道:“那麼二位道長想是認定貞乾之死乃鐵某所為了?”黃葉道人毫不隱蔽詞鋒,又是直率應道:“正是!”
  此言一出,有如火上加油!鐵飛龍猛然躍起,一掌向黃葉道人劈下,大聲喝道:“黃葉道人,你把我鐵飛龍看成何等樣人!”黃葉道人一掌格開,冷冷說道:“自家做事自家知,何必問我?”鐵飛龍虎吼一聲,一招“白猿探路”,合著雙掌,倏然左右一分,雙“剪”黃葉道人兩肩,黃葉道人身軀霍地一翻,連用“三環套月”“風拂垂楊”兩招,才堪堪把鐵飛龍的招數破去。鐵飛龍冷笑道:“我知道紫陽道長死後,你們這幾個氣量狹窄的道士必然放不過我,哼,哼,你不服氣,咱們再比一比!”
  鐵飛龍這話暗藏譏諷,無異是說:你們武當五老中人,曾有一人被我所挫,紫陽道長量大,並不記在心頭,你們氣量太小,可就要睚 必報了。
  其實黃葉道人當年雖不服氣,卻絕不會因白石之事記仇,但聽他如此說法,心頭也自火起,搶到下首立了一個門戶,喝道:“老賊,比就比,難道我怕你不成!貞乾道長在陰司等著你!你有什麼後事,趁早對家人交代!”
  鐵飛龍勃然大怒,罵道:“亂嚼舌頭,吃我一掌。”從“艮”位搶到“離”方,一記!鐵琵琶手”,手背向外一揮,迅如駭電的向黃葉道人面門摑來,黃葉道人身形一閃,探掌來切鐵飛龍右臂,雙指暗指穴道,鐵飛龍突然縮掌,黃葉道人身形沖上,他左拳突出,變成“肘底看 ”,拳頭一抵掌心,雙方各自退後三步。
  鐵飛龍一退複上,喝道:“貞乾道人給奸人害死,與我何干?你亂把這筆帳算在我的身上,若不賠罪,要你不能活出此門!”鐵飛龍性情暴躁,剛才一言不合,立即揮拳,拆了兩招,猛然醒起:比掌是一回事:貞乾道人之死卻又是另一回事:非得說明不可。黃葉道人怔了一怔,道:“你話可真?”鐵飛龍怒道:“你敢不信我的說話了賊老道,我可以替貞乾報仇,但仍然要和你比掌!”身形一晃,從“離”位奔“坎”方,掌挾風
  ,呼的一聲,雙掌又向黃葉道人夾擊!
  黃葉道人見他來勢兇猛,左拳變掌向內一圈,右臂一滾一擰,用“鶴膊手”的招數消掉他的來勢,那知鐵飛龍掌法可柔可剛,右臂已被圈住,他卻趁勢一帶,左拳疾發如風,一個“攢拳”,自右臂的勾手圈中直攢上來,沖打黃葉道人的太陽要穴。黃葉道人在武當五老中功力僅次於掌門師兄,肩頭一轉,“蓬”的一聲,硬接了鐵飛龍這拳,左掌一勾,閃電般的把鐵飛龍手腕勾住,往下一拗。鐵飛龍這拳,把黃葉道人打得金星亂冒:但鐵飛龍給他這一拗,也是奇痛難當,急忙運力左掌,平推出去,黃葉道人騰出右掌硬接,給他推得身形搖晃,但左手卻 是不肯放鬆!
  兩人武功都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這一相持不下,兩人額上都滴下汗來“黃葉道人面色灰敗,氣喘如牛:鐵飛龍運足內勁支持,腕骨也給拗得奇痛欲裂。兩人都暗暗後悔,這時收手已難。紅雲道人見狀奇險,一躍而起,正想出手:忽然眼睛一亮,玉羅剎白衣飄飄,也不見怎樣作勢,身法卻是快到極點,一下子就搶在紅雲之前,雙臂橫展,在鐵飛龍和黃葉道人的腋窩各抓了一把,兩人忽覺奇癢,不覺同時松了內勁,玉羅剎輕輕一拉,將兩人都拉開了。
  黃葉紅雲二人都吃了一驚,玉羅剎抿嘴笑道:“兩位道爺一把年紀,卻與我一樣見識?”黃葉運氣調元,氣喘漸止,聞聲詫異:“你說什麼?”玉羅剎道:“起初我也當貞乾道人是鐵老英雄害死的,也像你一樣,不問青紅皂白就和他交手,現在想來,真是可笑!”黃葉道人奇道:“怎麼,你不是他的女兒嗎?”玉羅剎笑道:“誰說不是呀?”黃葉道人氣道:“哼,你和我開什麼玩笑?”
  正說話閒,外面一陣腳步聲響,紅雲躍出臺階,朗聲說道:“卓一航回來了!”
  卻說卓一航辭別了玉羅剎之後,心情甚為悵惘,策馬跟在王照希與孟秋霞之後,見他和孟秋霞並轡奔馳,頗有感觸,不禁想起了玉羅剎來。越想越亂,猛然間迎面來了幾騎快馬,有人大聲叫道:“卓師弟。”王照希勒了馬 ,那些人也紛紛下馬,為首的是武當派第二代的大弟子虞新城,背後還有五人,其中一人是耿紹南!
  卓一航把同門給王照希引見,其中耿紹南和他早已相識,回思前事,甚覺尷尬。卓一航問道:“各位師兄遠來何事?”虞新城道:“你還未見二師叔和三師叔吧?”卓一航奇道:“怎麼他們兩位老人家也來?”虞新城潸然淚下,說道:“師父前月初九日子時仙遊去了!”卓一航驟聞噩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搖搖欲倒!紫陽道人與他情逾父母,十二年來苦心培育,正是深恩未報,不料從此相見無期!
  虞新城急忙將他扶著,低聲說道:“師弟節哀,師父一死,我們武當派的擔子可要你擔了!”卓一航拭淚問道:“什麼?”虞新城道:“師父遺命,要你做掌門弟子!”卓一航吃了一驚,顫聲說道:“上有四位師叔,下有列位師兄,怎麼要我做掌門?”虞新城道:“師弟你文武全材,有見識,有魄力,光大我們武當一派,就全指望你了。同門拜領師父遺命,無不深慶得人!”說完之後,竟以掌門之禮參見,耿紹南等五人也紛紛過來參見。卓一航慌忙還禮,說道:“列位師兄如此相待,豈不折殺小弟。掌門之事緩提,待我回山之後,再從長計議。”虞新城道:“師弟不必三心兩意。”耿紹南道:“師兄先和我們去見二師叔和三師叔吧。”卓一航道:“兩位師叔在那裏!”虞新城道:“就在前面鐵家!”耿紹南道:“我們費了好大氣力,才探出你在這裏。”卓一航揮淚道:“為我一人要各位師叔師兄長途跋涉,真是於心不安,只恐我要負師父和各位同門的厚望了。”
  卓一航揮淚與王照希道別,策馬再走回程。耿紹南道:“卓師兄為何和這小子一道?”卓一航道:“怎麼?”耿紹南道:“他是 北大盜王嘉胤的兒子。”卓一航道:“這個我早已知道。”虞新城是第二代大弟子,人甚平庸,對卓一航被立為掌門也心悅誠服。可是他對武當門規甚為重視,聞言嚇了一跳,問耿紹南道:“适才那人就是去年和你作伴那個白馬少年麼?”耿紹南被辱之後,曾回山哭訴,所以武當門人全都知道。耿紹南道:“正是。”虞新城不覺變了面色,正言對卓一航道:“師弟,你現在已是我派掌門,以後行事,可得更為小心,以為同門表率。”卓一航拭淚答道:“師兄良言,自當拜領。只是綠林中人也頗多俠義之士,我們不作強盜,與他們往來也不算違了門規。”虞新城道:“你這話也對,但聽說這個王照希與女盜玉羅剎頗有勾結。玉羅剎劫令祖之事,師弟一定是知道的了。”卓一航面上一紅,吶吶說道:“我爺爺倒並不怪她。”耿紹南聞言頗為不滿,問道:“卓師兄見過玉羅剎了嗎?”卓一航點了點頭,忽然說道:“我現在心裏很煩,有許多事情將來還要和幾位師兄詳談。耿兄,那年你代我護送先祖,我是感激不盡。”說罷深深作了一揖,耿紹南慌忙還禮,面也紅了。吶吶說道:“小弟本事低微,護送不力,師兄縱不怪責,小弟也覺羞顏。”虞新城道:“這些話都不必提了。卓師弟是本門俊傑,現在又是掌門,你還擔心他不替你出一口氣嗎?”
  卓一航策馬緩行,心事真是煩如亂 ,同門兄弟對玉羅剎仇視,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但卻還想不到如此之甚?而今日玉羅剎正在鐵家,片刻之後,就要相遇!
  卓一航心頭鹿撞,虞新城道:“師弟,放馬快走呀!”卓一航茫然放鬆馬 ,不一刻到了鐵家,方踏入莊門,便聽得黃葉道人呼喝之聲,虞新城大吃一驚,不待莊丁通報,便和眾同門一沖而入。
  再說黃葉道人正在責問玉羅剎,忽見虞新城等人擁著卓一航走進,急忙上前迎接,卓一航大哭拜倒,黃葉道人將他扶起,把紫陽道長的遺命向他再說一遍。卓一航道:“弟子無德無能,何能膺此重任。師叔請領弟子回山,再召集同門,另推賢德。”黃葉道人不便在鐵家商討,道:“那也好。待我與鐵老頭揭了這段過節,就和你回山。”
  鐵飛龍見武當派的人反賓為主,在他家裏鬧得亂哄哄的,心中頗為不快。好在紫陽道長是他最佩服的人,要不然早已發作。這時見黃葉道人和卓一航談話告一段落,驀然站了起來,發聲問道:“黃葉道人,你們的掌門弟子現在這裏,你可問他,貞乾道人是誰害死的?”卓一航聞言鑒貌,料得鐵飛龍和自己的師叔必是因貞乾之死產生了誤會。當下向師叔票道:“貞乾道人給陰風毒砂掌金獨異的門下所害,鐵老英雄正要趕赴西域為他報仇。”
  卓一航之言,黃葉道人不由不信,當下老面泛紅,急忙抱拳起立,向鐵飛龍施禮道:“适才冒昧,貧道這廂陪罪!鐵老何日動身,貧道當命門下弟子相助。”鐵飛龍冷笑道:“不必了!俺只有一事相求,請你們在紫陽道長靈前代為稟告,就說鐵某一來因有別事在身,二來門戶不同,只敢遙祭,不敢親臨,乞他恕罪!”黃葉道人知他心中尚自有氧,只是無可如何,只得抱拳說道:“鐵老言重了!”
  卓一航侍立一邊,“師父雖有命立他做掌門弟子,他可不敢以掌門人自居。”側目斜窺,忽見耿紹南站在紅雲師叔身旁,唧唧喳喳如在低聲稟告,卓一航心念一動,暗叫不好,耿紹南正是紅雲道人的得意弟子,他必然是求師父替他報仇。卓一航再看玉羅剎,玉羅剎坐在鐵飛龍身後,若無其事的左顧右盼,卓一航正巧碰到她射來的目光,慌忙低下了頭,一顆心更跳得卜蔔作響。
  黃葉道人向鐵飛龍陪罪之後,已是無話可說。虞新城等弟子站了起來,准備動身。黃葉道人強笑道:“鐵老恕罪,我們告辭了!”話聲方停,紅雲道人忽然一躍而出,叫道:“師兄且慢!”
  黃葉道人愕然回顧,只兒紅雲道人指著鐵飛龍身後的那個少女,朗聲許道:“這位女英雄我們佩服得緊,貧道早想領教,不想今日有緣相會。”黃葉道人大為驚詫,心想:師弟難道瘋了不成,怎麼以武當五老的身份,竟向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發出挑戰的口吻。
  鐵飛龍冷冷一笑,閃過一旁,玉羅剎仍是神色自若,慢條斷理的整好衣裳,這才緩緩起立。
  紅雲道人邁前一步,玉羅剎微微笑道:“武當劍法獨步天下,我怎麼敢向道長領教。”紅雲道人哼了一聲,道:“不接招也行,但姑娘欠武當派的債,貧道可要鬥膽討回。”玉羅剎眉毛一揚,說:“討還什麼?”紅雲道人道:“敢請姑娘將六根指頭割下,交貧道帶回。”玉羅剎當年在定軍山上折辱武當五個門徒,將耿紹南兩根手指削斷,其餘四人則各削斷一根,合起來正是六根。黃葉道人一聽,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少女不是鐵飛龍的女兒,而是江湖上聞名落膽的玉羅剎!怎麼卻是這樣年輕!
  玉羅剎格格的笑個不休,並不答話。紅雲道人驚愕當場,又不便立即拔劍相逼。卓一航身軀顫抖,耿紹南看他面色有異,輕輕的走近他的身邊,悄悄說道:“師兄,你怎麼啦?”卓一航道:“沒有什麼。”耿紹南道:“這女強盜劍法非常厲害,我只怕師父克她不住。師兄,你可要早做准備,不能讓她逃跑!”卓一航茫然的點了點頭,心中但望這場劍比不成。
  鐵飛龍在笑聲中走到場心,朗聲問道:“練兒,你真的欠了武當派的債嗎?”玉羅剎笑道:“不是欠債,那是彩物。武當派的五位門徒和我比劍,我總不能空手而歸呀,這是黑道上的規矩,爹,難道你還不知道?”黃葉道人聽他們父女相稱,又是一愕。鐵飛龍掀須笑道:“練兒,你一定看錯人了,那些人一定是冒武當派之名,你試想武當劍法既然獨步天下,那有以五敵一還敗在你手上之理?”兩父女一吹一唱,紅雲道人更是難堪,嗖的一聲,拔劍在手,喝道:“玉羅剎,這筆帳你還也不還?”又望著鐵飛龍道:“我們僻處深山,孤陋寡聞,竟不知你有這樣一位有大本事的女兒,我們在你的面前向你的女兒討債,實在太不恭敬,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也沒有辦法。”鐵飛龍大笑道:“我這個女兒可是與眾不同,他做的事情,可從來不要我管,她有什麼債務糾紛,她自會料理。你們可別要迫我替她還債。”黃葉紅雲甚覺奇異,聽鐵飛龍的話,又絕不似是父女關系。鐵飛龍頓了一頓,又道:“可是我做父親的也得主持公道,是你一個人向她討債呢,還是你們今日來的武當派兩代高人都要向她討債呢?”紅雲怒道:“只要你不出手,我們武當派人絕不以多為勝。”鐵飛龍笑道:“是麼了其實你們多上幾個也不要緊, 望黃葉道兄沉得下氣,我老頭兒倒不嫌煩,願陪他靜坐看劍。”這話即是說:
  要黃葉道人不動手,你們全部上來,都不是玉羅剎對手。紅雲越發大怒。
  鐵飛龍和黃葉道人打了一個招呼,各自退下。紅雲道人道:“玉羅剎,你還不亮劍,更待何時?”玉羅剎微微一笑道:“長者有命,小輩不敢不尊!我不敢僭上,請你先進招呀!”
  紅雲咄咄逼人,玉羅剎竟是若無其事,口說遵命,卻並不拔劍。紅雲道人氣極,把劍在鞘中一插,左掌突發,袍袖帶風,駢伸二指,一個“畫龍點睛”,逕向玉羅剎面門點去,那知玉羅剎身形微晃,紅雲道人撲了個空,忽覺背後金刃挾風之聲,一團冷氣倏忽迫來,紅雲道人大吃一驚,幸他武功極高,腳尖點地,一個“彎腰插柳”,運用旋身之力,飛竄出去,在旋身之際,還賣弄了一手武當派“鴛鴦連環腿”的絕頂功夫,聽風辨器,左腳向後一蹬,向玉羅剎持劍的手腕疾踢,玉羅剎一個滑步移身,紅雲已縱出丈許之地又轉過身來。玉羅剎長劍在手,盈盈笑道:“道長怎麼不拔劍呀?”
  紅雲道人暗暗吸了一巨你氣,這玉羅剎身手之快,真是生平僅見!她竟能在避招之際,一個晃身,就立刻拔劍進招,自己一念輕敵,魯莽疾進,就幾乎吃了大虧。
  黃葉道人在旁觀戰,也是大為驚奇,這玉羅剎功力如何還未知道,但這份輕身功夫,卻確已在鐵飛龍之上,看來她的武功絕非鐵飛龍所傳了。
  紅雲道人這時那裏還敢怠慢,急忙把劍拔出,道:“好,這次要請姑娘先賜招。”連話聲也已謙和許多。玉羅剎又是微微一笑,道聲:“有僭!”左手捏著劍訣一指,右臂向前一遞,劍尖青光閃動,竟然踏正中宮向紅雲道人胸坎刺來。武學有雲:“劍走一偏,槍笱一線。”又道:“刀走白,劍走黑。”意思是說,劍術應以輕靈翔動為主,凡使劍的多由左右偏鋒走進,很少踏正中宮。而今玉羅剎起手第一招就奔正面中鋒刺來,這簡直是一種藐規。紅雲道人雖然對玉羅剎已轉了觀感,把她當成了平等的對手,但見她如此藐視,也不禁動了真氣,寶劍一圈,迎著玉羅剎劍鋒,一招“山舞銀蛇”疾圈出去,這招是武當派七十二手連環奪命劍中的一著絕招,專破敵人從正面刺來的招數。黃葉道人在旁看得暗暗叫好,心想:師弟的劍術確是大有進境,這招拿捏時候,恰到好處,這一圈一帶,縱敵人多強,兵刃也要被奪出手!
  紅雲道人也是如此心想,滿以為十拿九穩,那料玉羅剎的劍術完全不依常軌,看她中鋒進劍,明是“毒蛇吐信”的招數,不知怎的劍鋒一顫,卻忽然滑過一邊,左刺肩胛,兼掛臂脅,紅雲道人大吃一驚,連人帶劍轉了半圈,才避開這招,玉羅剎跟蹤急進,躬腰遞臂,長劍突如風發。
  紅雲道人明明看出她這一招是“龍門鼓浪”的招數,急舉劍上撩,那知玉羅剎劍到中途,忽然變了方向,似上反下,似左反右,紅雲道人手忙腳亂,給迫得連連後退。但武當劍法,到底不是徒有虛名可比,他擋了幾招之後,雖然深覺玉羅剎的劍法奇詭無比,但也慚漸看出一些道理,不似初時忙亂。他抱定主意,把七十二手連環劍法逐一展開,使得個風雨不透, 守不攻。要知武當派乃內家正宗,劍術經過歷代高手增益,確是嚴密精深,要不然怎能有“天下第一”的聲譽?玉羅剎在他嚴防謹守之下,一時間倒攻不進去。
  黃葉道人手心淌汗,這時才暗暗松了口氣。但紅雲道人還是摸不透玉羅剎的新奇劍法,輾轉攻拒,又鬥了五七十招,玉羅剎總是穩占上風,處處主動。黃葉道人心情又複緊張,心知高手比劍,若然紙有招架之功,則必處處受敵所制,時間一久,必有破綻為敵所乘。他自己輩份極尊,又與鐵飛龍有約,當然不能出手相救。這時卓一航正巧在他身邊,他輕輕的將他的手拉了一下,小聲說道:“再等一會,你去把師叔替下來吧。”卓一航武功在第二代弟子之中首屈一指,雖然比起紅雲還要稍差一籌,但年輕力壯,卻要勝過師叔。所以黃葉道人心想:叫他出去最少可以抵擋三五十招,而且卓一航是小輩,雖敗不辱,擋得一陣,再作打算。
  卓一航這時如癡如呆,目注鬥場,手足冰冷。黃葉道人拉他的手,不覺吃了一驚,看他一眼,問道:“你有病麼?”卓一航搖了播頭,黃葉道人沉聲說道:“你聽清楚了我的話麼?”卓一航茫然的點了點頭,也不知他是真是假,黃葉道人見他魂不守舍的模樣,十分憂慮。
  這時場中鬥得越發激烈,紅雲道人已是額頭見汗。玉羅剎忽然一聲長笑,挽了一個劍花,直刺紅雲左手手腕,紅雲舉劍一擋,她手腕一縮,劍鋒倏的自上而下,來勢分明是刺向膝蓋的關節,這一招竟是武當派的劍法,名為“金針度世”,紅雲大出意外!
  本來紅雲和她鬥了一百多招,已漸慚看出她的劍式與普通劍法相反,摸不著破法,
  好堅忍自持,不為敵誘,嚴密防守,先求無過。但驟然之間,忽見敵人攻來的招數乃是本門劍法,一時忘了她的劍式總是相反之理,竟然搶到外門,劍把一旋,疾轉兩圈,這一招名為“三轉法輪”,本來是擋“金針度世”的妙招,不料玉羅剎明是下刺,忽然劍鋒反彈,向上一絞,紅雲的劍跟她的劍旋了兩旋,幾乎脫手飛去。正是:眼花繚亂處,劍法見神奇。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0-3-20 12:54: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回 謙謝掌門 情緣難斬斷 難收覆水 恨意朱全消

--------------------------------------------------------------------------------

  耿紹南看師父危急,驚叫一聲,正想拉虞新城搶出,只見紅雲道人退後兩步,巳脫了險。原來紅雲劍法雖非玉羅剎之敵,但功力頗高,危急之際,急運內力將玉羅剎的劍一黏,稍微消了來勢,就立刻拍劍退身,籲了口氣。
  玉羅剎微笑道:“咱們鬥了一百來招,未見勝負。我看這筆債一筆勾消了吧,咱們不必鬥了。”玉羅剎這是看在卓一航面上,才如此說法,為紅雲道人留點面子.那知紅雲道人已鬥得昏頭昏腦,在徒弟面前,戰一個小輩不下,那肯幹休?聽了這話,更是如火添油,鐵青著面,咬實牙根,唰的一劍,又向玉羅剎刺去!
  玉羅剎秀眉一挑,冷笑道:“哈,你還要鬥?”劍鋒一偏,戳他右側,這一招又是武當派的劍法,名為“白鶴啄魚”,按說紅雲剛才吃了大虧,應該警醒,急忙退守為是。不料紅雲在本門劍法上沉浸了幾十寒暑,心劍合一,已成習慣,一見玉羅剎使的是本門劍法,不知不覺又搶到外門,橫劍一封,使了一招“橫江截鬥”,玉羅剎反手一劍,劍勢一轉,只聽得“叮當”一聲,紅雲道人的劍,頓時脫手飛出。
  黃葉道人急極,推卓一航道:“你還不出去!”說時遲,那時快,虞新城和幾個同門已紛紛搶出。卓一航亡魂失魄,慌忙拔劍上前,只聽得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玉羅剎白衣飄飄,左穿有插,片刻之間,五個武當弟子,手中長劍全都脫手飛去“還有一個耿紹南剛才為了救師,不顧生死,那知出去之後,給玉羅剎雙眼一瞪,猛然一震,勇氣全消,竟然不敢交鋒,伏地一滾,直滾到牆角方才停止。
  紅雲道人見一眾弟子如此狼狽,火紅了眼,在地下撿起一把長劍,向玉羅剎又是一劍,玉羅剎冷冷笑道:“待你的徒弟再撿起劍來也還不遲!”紅雲道人眨眼之間疾攻三劍,玉羅剎橫劍一封,突然轉鋒下戳,疾如閃電。卓一航這時恰好趕到,手軟腳軟,見師叔危急,沒奈何一劍刺出,玉羅剎叫道:“你好!”忽然尖叫一聲,把劍一撒,掉在地上,向後倒縱丈許,手臂上白衣已現血跡!
  玉羅剎原是個好強爭勝的人,所以初鬥紅雲之時,雖然礙于卓一航情份,想讓紅雲道人一招半招,但見紅雲咄咄迫人,一時動了脾氣,鬥到酣時,那還肯讓?到勝了紅雲,又奪了武當眾弟子的兵刃之後,這才猛然後悔,不知這局殘棋如何收抬?所以到了卓一航揮劍來時,她故意讓紅雲的劍鋒,輕輕擦過手臂,裝出負傷敗逃!
  紅雲道人倒反吃了一駕,見玉羅剎棄劍敗逃,幾疑是夢!挺著長劍,竟然不敢追去,就在這時,忽聽得鐵飛龍一聲大吼,黃葉道人嘶聲叫喚!
  原來在卓一航奔出之後,黃葉道人耳聽斷金戛玉之聲,眼見門人狼狽之狀,又見卓一航腳步踉蹌,顯然遠非玉羅剎之敵:這時再由不得黃葉道人矜持,雙臂一振,急忙飛掠上去。這邊廂黃葉道人身形一起,那邊廂鐵飛龍袍袖一拂,也如大雁飛來,兩人出掌相抵,“蓬”的一聲,各給震退,鐵飛龍大吼道:“黃葉道人,你要不要臉?”這時玉羅剎已故意受傷,尖叫後退。黃葉道人心驚動魄,顧不得答鐵飛龍的話,啞聲嘶喚道:“一航,你掛彩了?”他還以為是卓一航遭了毒手。紅雲道人叫道:“師兄,咱們走吧!”
  鐵飛龍引拳欲擊,玉羅剎倚著紫檀香桌,叫道:“爹,女兒和他們打個平手,不必比了!”鐵飛龍道:“這是怎麼個說法?”玉羅剎道:“我承紅雲道長讓了一場,但接戰他們第二代弟子之時,我卻輸了一招,所以只能算是扯平,兩無虧輸。”鐵飛龍道:“既然如此,那麼這筆帳不必算了!黃葉道兄,你們有大事在身,我不留了!”收拳歸座,遽然端荼送客。紅雲道人哭笑不得,黃葉道人知道再鬥下去,絕無好處,只好強抑怒氣,裝出笑容,向鐵飛龍拱手道別。鐵飛龍道:“紫陽道長靈前,代我多多告罪!”黃葉道人道:“那絕忘不了!”卓一航也隨著黃葉道人拱手道別,忽見玉羅剎倚在門邊,似笑非笑。卓一航疾忙轉身,不敢再望。
  一行人離開鐵家,紅雲道人面色緊繃,久久不話。黃葉道人和卓一航並轡而行,故意落後,低聲說道:“這玉羅剎劍法奇詭精妙,果然不是徒具虛名,怎麼她倒給你刺了一劍?”卓一航道:“那是三師叔之功。”黃葉道人笑了一笑,道:“我也未必能夠勝她。”卓一航知他不信,面上一紅。黃葉道人又道:“我看她對你倒是手下留情。”卓一航知道師叔已經起疑,只得把和玉羅剎結識的經過,細細說了。黃葉道人聽卓一航說到玉羅剎在華山絕頂惡鬥六魔等事,暗自驚歎,聽了玉羅剎來歷之後,更是駭然。沉吟良久,點了點頭,心想:這女強盜行事倒不尋常,雖是“妖邪”,也還有點正氣。當下說道:“原來她是母狼所乳大,怪不得性子如此之野。只是你是書香子弟,不宜與她混。”卓一航道:“師叔明鑒,弟子其實與她並無私情。”黃葉道人笑道:“但願如此。要不然你這掌門弟子,可要被同門笑話。”卓一航心道:這掌門弟子,我不做也罷。
  他們沿著黃河,經潼關而人河南,再自南陽折下,進入湖北,一路上談談講講,倒不寂寞。只是紅雲道人和虞新城耿紹南等,言談之間,對玉羅剎總是充滿敵意。黃葉道人雖然較好,但也是把玉羅剎視為異端邪派,卓一航暗自慨歎,歎人與人間的誤會,真難消除。
  行了二十多天,過了老河口,武當山已經在望,武當派道家俗家的各支弟子,已雲集山上,聞得黃葉紅雲接得卓一航歸來,紛紛出來迎接,上到山上,白石道人和青 道人也出了道觀相迎。卓一航行禮之後,白石道人帶他人內,瞻仰紫陽道長的遺容。
  紫陽道人逝世已有兩月,武當門下為等卓一航歸來,猶自停棺未葬,紫陽的 體用藥物防腐,雖然過了兩月,猶如生前。卓一航揭棺瞻視,不禁大哭暈倒。
  過了許久,卓一航悠悠醒轉,只見四個師叔和第二代南北各支的十二個大弟子分列兩旁,面容肅穆。黃葉道人開口說道:“一航,你師父生前對你愛護備至,把平生技藝,全都傳給了你。為的就是望你能繼承他的遺業,把本派更發揚光大,你知道麼?”卓一航叩首道:“弟子粉身碎骨,亦不足報答先師于萬一。”黃葉道人將他扶起,說道:“那麼你今晚沐浴齋戒,明日舉行大典,由你接任掌門。對本派各支情形,你有不明之處,現在就可問明。”卓一航道:“掌門大任,弟子萬萬不敢擔承。”黃葉道人道:“這是為何?”卓一航道:“弟子年輕識淺,怎能表率同門。”黃葉道人道:“要光大本門,正要你這樣年輕力壯,有才能有魄力的人擔任。難道你還要推在我們幾個老頭身上嗎?”卓一航看了虞新城一眼,虞新城不待他說話,已先率本支的四大弟子過來參見,開聲說道:“卓賢弟你不必推辭,前任掌門的遺命,誰敢違抗。何況有四位師叔扶你。”虞新城以為卓一航恐怕同門不服,所以如此說法。其直卓一航卻不是為此。白石道人也插口道:“一航,你應該想想你師父生前對你的期望。”卓一航環室四顧,見同輩的十二個師兄弟中,確實沒有一個足以擔承大任的人,知道另提人選,也必然不被接受。黃葉道人又迫緊一句道:“你師父不能長久停棺,你若不接掌門之命,令他不能人土,你于心何安。”卓一航哭道:“各位師叔師兄聽稟,弟子身受本門重恩,既有先師之命,自當遵從,無奈弟子尚另有別情,就是要接掌門,也須待三年之後。”黃葉道人問道:“這是為何?”卓一航道:“弟子受人陷害,現為朝廷欽犯,若不辯白,如何可接掌門!”黃葉道人吃了一驚,叫卓一航人內,細問根由。
  卓一航因為事片重大,在旅途上同門眾多,恐怕 漏,所以未曾向黃葉票告,現在迫於無奈,只得說出。黃葉道人聽得滿洲收買奸人圖謀傾覆朝廷等事,不禁駭然。過了許久,忽然問道:“那麼這事玉羅剎知道嗎!”
  淖一航道:“玉羅剎當然知道,在華山上和她惡鬥的六魔之中,有兩個就是滿洲奸細。”黃葉道人道:“她既是綠林巨盜,有人要傾覆朝廷,那豈不是和她志同道合?”卓一航道:“她把那些人恨同刺骨。不但是她,王照希也是如此。在綠林豪傑心中,天子可取而代之,但卻絕不能亡於異族。”黃葉道人沉吟良久,說道:“本來我們武當一派,素不主張過問朝政。但事情既有關國運,而你又身受奇冤,那麼倒不能不管了。你是想待師父下土之後,就赴京師麼!”卓一航道:“正是,我要面見太子,把那些奸人陷害欽差,移禍於我的事情說出來。”黃葉道人道:“其他同門,可不必說知,四個師叔,你卻該稟告。”卓一航道:“我也正是如此想法。我不是不信同門兄弟,但只恐人多知曉,會 漏出去。”黃葉道人道:“這個我很明白,你不必再解釋了。”
  黃葉道人吩咐卓一航在靜室稍候,到外面去將紅雲、白石、青 三人喚了進來,商議好久,白石道:“既然如此,那麼掌門一職,就由黃葉師兄暫代三年。”黃葉道:“我年將垂暮,精神日衰,怎能應付!”白石道人道:“反正不過三年,師兄你不接任還有誰可接任。”黃葉道人 好答應。四老和卓一航同出,對十二弟子說明,一眾同門知道卓一航受人陷害,無不關懷,但他們知道事關秘密,也不敢探問。
  當下忙了幾天,紫陽道長下葬之後,各俗家弟子也紛紛離山歸去。卓一航仍留山守孝,一晚,黃葉道人將他喚進雲房,問道:“你父親在京時可曾替你定下婚約?”卓一航道:“沒有。”黃葉道人道:“那你可有意中之人?”卓一航而上飛紅,遲疑半晌,答道:“也沒有。”心中奇怪何以師叔會如此問他?黃葉道人道:“你年紀不小,也該定一門親事了。”卓一航道:“弟子重孝在身,那能議婚。”黃葉笑道:“我雖非官宦人家,古禮尚知一二,重孝在身,婚姻自當待三年服滿之後,但議婚卻是不妨。”卓一航心中一震,急忙說道:“我實在無意及此。”黃葉想了一想,笑道:“以你的人才,當配才貌雙全的淑女。那玉羅剎武功雖高,可是野性難除的強盜,我勸你不必留意她了。”卓一航道:“弟子並無此心,師叔一再道及,莫非不相信弟子麼?”黃葉道:“你是本門最傑出之人,身膺重命,我怕你誤入歧途。”卓一航道:“師叔放心,弟子還知自愛。”黃葉道:“這樣就好。但若有合適的淑女,我倒要勸你先定下來,也兔心生外 。”卓一航越聽越驚,在他心中,雖然也確實未想到要與玉羅剎成婚,但不如怎的,自從見她之後,便覺得天下女兒,都如塵土。
  玉羅剎那強烈的個性,雖然有時也令他恐懼,甚至今他憎厭,但卻已深烙他的心頭。現在聽得師叔口氣,好像要為他做媒,嚇得連忙搖手說道:“弟子實在不想過早論婚。”黃葉道人看他神情,不覺暗笑,但也不禁暗暗憂慮。知他所說對玉羅剎無情之話,未必是真。心想:他既如此,也不好迫他。待他見到另一個更好的人時,再讓他們多在一處,不愁他不慢慢移情。
  卓一航見師叔微微一笑,不再續說下去,松了口氣,站起來道:“師叔還有別的吩咐麼,弟子想明日離山了。”本來他想守滿“三七”之後才走,但聽了黃葉今晚之言,只想早早離去。黃葉又微笑道:“你且坐下。”
  黃葉道人援緩說道:“你是本門待任的掌門弟子,我不放心你獨自赴京。”卓一航想起雲燕平和金千 相迫之事,也覺師叔並非過慮,黃葉續道:“因此我想叫你的四師叔陪你一遭。”四師叔乃是白石道人。白石道人在武當五老中雖是排行第四,年紀卻是最輕,今年剛剛五十出頭,而且他做道士,也不過是最近十年的事。卓一航約略知道他俗家姓何,是妻子死了之後才披上黃冠,上武當山做道士的。
  黃葉續道:“你四師叔自那年與鐵飛龍比掌受挫之後,勤修內功,現在已大非昔比,你多與他親近,也有好處。”卓一航道:“有四師叔同行,那好極了,只是太 煩他了。”黃葉笑道:“怎麼你與師叔也講起客套話來?”當下含笑立起,叫他早早休息。
  在四個師叔之中,卓一航平日與白石道人較為接近,得他同行,頗為歡喜。第二日卓一航拜別了三位師叔,又到師父的墓祭掃一番,這才和白石道人下山,一路曉行夜宿,走了十多天後,進入河南東部,白石道人忽道:“一航,我和你到嵩山一遊如何!”卓一航一心想到北京,頗奇師叔有此雅興,因道:“師叔何以要游嵩山?”白石道人笑道:“嵩山為五嶽之一,大好名山豈能錯過?”卓一航道:“待事完之後,回來時再遊也還未遲?”白石道:“遲也不遲在這幾天,而且我不單是去遊,送想去訪一個人。”卓一航道:“既然如此,那弟子自當奉陪。”心中暗怪師叔何不早說。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0-3-20 12:54:56 |只看該作者
  嵩山是太室.少室兩山的總稱,兩山對峙,中間相距約十餘裏。在少室北麓的五乳峰下,就是聞名全國的少林派拳術發源地少林寺。卓一航問道:“師叔是到少林寺參謁麼?”白石笑道:“僧道不同,我去參謁作甚?我和少林寺的主持也沒有什麼交情。我和你先遊太室,若有餘暇,再到少室山去。”卓一航更覺奇怪,武林人士到嵩山卻不先游少林,那麼他所訪的大約不是武林中人了。但師叔既要先游太室,卓一航也 好隨他。
  兩人絕早起來,爬登嵩山,東方初白,朝陽未出,嵩山上迷濛濛一片雲海,上到半山,那迷漫的雲海才慚漸由厚而薄,一輪旭日在雲海中浮現出來,山中景物,像忽然間被揭去一層幔帳,豁然顯露。但見峰巒雄秀,泉石清妍, 洞幽深,雲霞明媚,鳥語啁啾,花香撲鼻。卓一航歎道:“名山景物,果然妙絕人寰。”兩人小憩一會,用山水送咽乾糧,嚼了半飽,繼續登山。嵩山上古柏極多,兩人冒著颯颯山風,在柏樹叢中穿進。走了一陣,越攀越高,忽見一株老柏,蒼翠夭矯,樹身兩人合圍都圍不過,卓一航流連贊歎,白石道人道:“凡上太室的遊客,無不喜在這株樹下流連,相傳漢武帝到嵩山“封 ”之時,曾把它封為“大將軍”,所以一般遊客,都叫它做“將軍柏”。若然這個傳說是真,那麼這株柏樹大約有兩千歲的高齡了!”卓一航仰觀柏樹,只見它的大部枝幹仍然枝繁葉茂,生意盎然,不禁笑道:“人生不過百年,比起這株樹來,不過是嬰兒罷了,何苦奪利爭名,紛紛擾擾。”正說話間,白石道人忽然拉他一下,悄聲說道:“你聽,好像有人上來!”
  卓一航藏在古柏之後,只見那邊山徑,走來了三個軍官,其中一人,卓一航認得是錦衣衛的指揮石浩,心想:怎麼他也有此雅興,到嵩山來遊。忽覺白石道人拉著自己的手微微顫抖。
  山風送聲,清晰可聞。石浩道:“李大人,欽差已送到撫衙,我們的擔子可輕了不少了。”那被他喚作“李大人”的道:“太子就要登基,諒雲燕平他們也不敢再對欽差加害。”卓一航聽了心念一動,他們說的,明明是周李兩欽差之事,聽他們的口氣,似乎欽差巳給他們尋著,安然脫險了。其中一人又道:“李大人故劍情深,今晚我們可要叨擾一杯團圓酒了。”那個“李大人”微笑不答,卓一航眼光觸處,覺白石道人面色有異,正想說話,白石卻以手示意,叫他不要作聲。
  三人上到山上,石浩道:“這株老柏居然還如此蒼翠,真是難得。咱們到樹下歇歇。”那個“李大人”歎道:“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這株樹號為“大將軍”,二千歲高齡猶未白頭,真令我輩欽 。”卓一航心想:這人肚中倒有點墨水。那三人越行越近,白石道人正想躍出,忽然山風中又送來了女孩子笑語之聲,那三人一齊停住。
  過了一陣,山頂走下一個少女,年約十七八歲,拖著一個女孩,女孩不過十歲光景,笑笑跳跳,見了生人,叫道:“姐姐,你看有人在這裏呢,叫他們讓開,我們要在這裏捉迷藏。”這剎那間,白石道人的手,又微微顫抖。
  那個被喚作“李大人”的約莫四十多歲年紀,相貌頗為威武,迎過去喚道:“喂,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你的媽媽呢?”那個女孩道:“你管不住!”但還是答了一句道:“我沒有媽媽, 有姑姑。”那個少女瞪了“李大人”一眼,道:“華妹,不要理他們,咱們回去。”那個女孩問道:“姐姐,他們是做官的麼?姑姑說,做官的都不是好人。.好,我聽你話,不理他了!”
  少女拖著 妹,扭轉了身,那個“李大人”急忙喚道:“喂,我們不是壞人,你帶我們見你的姑姑去!”少女道:“我的姑姑不見你們!”“李大人”身邊那個軍官,似乎是為了要巴結上司,飛身一掠,捫在那少女的面前,嘻嘻笑道:“真漂亮的小姑娘,為什麼不理我們?我們帶你到城裏去玩,那才好玩呢!”伸手要摸少女的臉蛋,“李大人”叫道:“老胡,別胡鬧!”話聲未了,那少女纖手一揚,只聽得“拍”的一聲,那名軍官已捱了一記耳光!
  卓一航看得幾乎要笑出聲,心想:這些軍官平日仗勢欺人,調戲婦女不當一回事情,捱了這少女耳光,真是活該。看這少女出手不凡,一定是練過武功的人。
  那名軍官叫胡國柱,職位比那“李大人”和石浩要低一級,但這三人同在錦衣衛中供職,平時飲花酒、玩女人常在一處。先前聽得上司喝他“別胡鬧”,心裏已自不滿,暗道:哼,你裝什麼正經!捱了一掌,十分疼痛,這個氣可就大了,身子一撲,雙手抓去,那少女把妹妹推開,一招“如封似閉”,只掌一陰一陽,輕輕一格,把胡國柱的來勢消掉,雙掌向前一按,胡國柱不由得不退後三步。少女叫道:“喂,你是不是想打架!”
  胡國柱身為錦衣衛的副指揮,又是昆侖派的好手,在武林中也有點名聲,竟然猝不及防,被少女出招迫退,在同僚面前,面子更掛不下去,當下喝道:“哼,你要和我打架?”少女道:“不是我要和你打架,是你要和我打架!”胡國柱道:“好,不管誰要打架,這場架是打定了!”
  那“李大人”本想喝住,轉念一想:且看看這少女武功如何?看她是否那人所教?當下叫道:“喂,要打架到這裏來打,這裏地方寬闊,在山徑上打什麼呀?”少女秀眉一挑,說道:“你們三個人上來我也不怕。”把妹妹安頓在山石上坐下,吩咐她道:“你看打架,可別亂跑!”那女孩拍掌笑道:“好呀,看打架,看打架!姐姐,你可一定要打贏呀!”少女身形飛起,躍到古柏前的空地上,回頭招手道:“喂,來呀!”胡國柱氣紅了面,跟蹤躍至,在輕功上他已先輸了一招了!
  少女氣定神閒,凝身待敵。石浩道:“老胡,不要托大,這個姑娘是個會家!”胡國柱腳尖一點,飛身竄起,右拳劈面搗出,喝聲:“接招!”少女一聲冷笑,身形微晃,反手一掌,閃電般的截擊敵人右臂。胡國柱喝聲:“來得好!”左掌往上一搭,右手往上一伸,刷的向少女面門抓去,這一招名叫“金龍探爪”,是昆侖派“龍形十八式”中的厲害招數。
  那知一抓抓去,竟自撲空。少女身軀疾的擰豹,右掌倏然劈出,反劈敵人左肋,胡國柱一個彎腰轉步,好容易才避開這招,少女左掌又發,變了“印掌”,“印”向敵胸,胡國柱大吃一驚,猛的長身,“拍”的一聲,肩頭中了一掌,被打得倒退數步,暗叫“好險!”若不是用肩頭硬接,胸膛要穴,被她印掌所擊,只恐有性命之憂。
  胡國柱領了兩招,那敢輕敵,掄拳複上,呼呼生風,從“龍形十八式”的掌法改成了“黑虎拳”,這套拳宜攻,威力甚猛,少女輕功雖好,氣力卻差,一時間倒打成了平手。
  打了一陣,少女拳法忽變,在胡國柱周圍繞來繞去,專揀他的空門進襲,胡國柱身法遠不如少女輕靈,攻她不著,守也不移嚴密,不過片刻,又接連捱了兩掌,幸喜擊中的不是要害,還可支持,但也已累到滿頭大汗。
  那個“李大人”看得連連搖頭,叫道:“老石,你去把老胡拉下來,不要傷那女子。”石浩一個箭步沖上,插在兩人中間,右掌一推,左掌一帶,這一招就稱為“帶馬歸槽”,胡國柱給他左掌帶到旁邊,那少女也給他推開幾步。本來論掌法石浩未必勝得過那位姑娘,可是他內力甚強,掌含陰勁,當年他緝捕王照希之時,就曾顯過“腳碎階石”的武功,王照希也要避他。這少女武功在王照希之下,當然接不住他的掌力。
  可是這少女似乎也頗好勝,身形一退複上,叫道:“好哇,你們都上來吧!”那個“李大人”叫道:“小姑娘,不必打了!咱們都是一家人,你的師父是不是姓何的!”少女愕然注視,久久都不說話。
  “李大人”又微笑道:“現在你可以帶我去見你的姑姑了吧?”話聲一停,忽然從上面山坳處奔下一人,冷冷說道:“你還要來見我做什麼?”這人是個中年尼姑,約莫四十歲光景。“李大人”一見,跑上前去,叫道:“嗯,你怎麼削發做了尼姑了?”
  那中年尼姑不理不睬,左手攜那少女,右手攜那女孩,道:“這世界壞人太多,咱們回去。”“李大人”又奔前幾步,嚷道:“喂,你聽我一句話成不成?”
  那尼姑欲行又止,回過頭道:“好,你說。”“李人人”笑嘻嘻的道:“說多兩句成不成!”那尼姑面色一沉,“李大人”道:“霞妹,當年是我錯了,現在我特來接你回去!”那尼姑“哼”了一聲,道:“我與你有什麼相干了你做你的官,我做我的尼姑,你別來這裏胡纏。”“李大人”道:“太子就要登基了。”尼姑道:“這更與我無關!”“李大人”道:“你知道我是太子的親信,太子登基,我求他外放,起碼就是一個總兵,也許是將軍也說不定,那時你就是誥命夫人。”那尼姑氣得面色紅裏泛青,斥道:“你自有你的誥命夫人,你再胡纏,休怪我不客氣!”那“李大人”笑了一笑,又道:“難怪你發脾氣,你還不知道哩!胡氏已經死了,她又沒留下兒女,我這個家還是你的!”那尼姑冷笑一聲,板起臉孔斥道:“滾開,十四年前你貪圖富貴把我休掉……”那“李大人”急插口說道:“那是我母親的主意,與我無關!”那尼姑續道:“我可沒那麼下賤,休了的妻已潑出去的水,你把潑出去的水收回給我看看!”那“李大人”又道:“你縱不念夫妻之情,也當看在申兒面上。”那尼姑身軀顫抖,本已轉身,又回過來問道:“申兒怎樣?”“李大人”道:“他等著媽媽回家哩!”那尼姑突發冷笑,斥道:“你當我什麼也不知道麼?申兒不堪後母虐待,早就跑啦“你要不要我告訴你他在那裏?”那“李大人”面色灰敗,忽然躍起來道:“好呀,果然是你把他收起來!”那尼姑冷笑道:“你看,我一試便試出來了,你是來要你的兒子,什麼誥命夫人,呸!膘滾!”那“李大人”飛步沖前,大聲叫道:“我要你們母子兩人都回來!”那尼姑冷冰冰的宛如石人,待得那“李大人”沖到,這才說道:“申兒不在這兒!”“李大人”說道:“那麼他在那裏?”那尼姑板臉不理。“李大人”嚷道:“那你隨我回去!”那尼姑仍是板臉不理,“李大人”忽道:“好,我知你是戀著那姓龍的小子,可是人家也不要你!”那尼姑怒道:“胡說八道!”疾的一掌打去,“拍”的一聲,那“李大人”也像胡國柱一樣,捱了一記耳光!
  “李大人”捧起面孔叫道:“好潑的婆娘!”一抓抓去,尼姑身形一轉,一招“七星手”連環推出,那“李大人”吸胸凹腹,倏地揉身進掌,道:“我已讓了你,你還不知進退!”呼呼兩拳,左掌橫劈,右掌直掃,端的是內家高手,那位尼姑也喝道:“你滾不滾!”在掌風中突然進招,一手刁著他的手腕,往外便甩,那“李大人”武功確高,手腕一沉,居然掙脫,叫道:“喂,夫妻打架,不叫旁人笑話!”那尼姑氣極怒極,連環發掌,淩厲之極,“李大人”給迫得連連後退。石浩站在旁邊,不敢幫手,那“李大人”直退到了老柏樹前!
  那尼姑一掌擊去,“李大人”退到樹後,白石道人忽然一躍而起,左手朝他肩頭一按,將他推開,那尼姑一見,又驚又喜,大聲叫道:“哥哥,你幾時來的?”
  原來這尼姑乃是白石道人的 妹,名叫何綺霞,二十餘年前,有兩家向她求婚,這兩家在武林中都頗有名望,一個是峨嵋派的龍嘯雲,一個便是現在這個“李大人”,名叫李天揚的。龍嘯雲、李天揚和何家都是世交,何綺霞父兄決斷不下,就由她自選。那時何綺霞還只是十六七歲小姑娘,見李天揚生得較為英俊,便選上他了。
  那知李天揚名利之心甚重,結婚之後,遊學京師,他武功既高,又通文墨,給一個世襲的“車騎將軍”看上,要把女兒配他。李天揚還算稍微有點良心,不敢立即在京別娶,准說要回家稟告父母,回家之後,就暗中叫母親出頭,把妻子休了。他們已有了一個三歲大的孩子,白石道人那時還未出家,也曾去李家勸解,說是:夫妻已做了幾年,又有了孩子,何必離異?可是李家執意不理,白石甚為氣憤,從此就和李家斷了這門親戚。
  如是者過了十四年,李天揚在錦衣衛中做到了指揮之職,龍嘯雲不知下落,何綺霞則在被休之後,就到太室山跟她的師傅,師傅七年前死了,她這時已慣山居生活,也便做了尼姑。
  且說李天揚驟見白石道人,嚇了一跳,定了定神,吶吶說道:“大舅,你來得正好,給我勸勸綺霞。”白石道人含嗔說道:“那是你兩人之事,我勸有何用處。十四年前我已經勸過你了!”李天揚甚是尷尬,一時說不出話。
  再說卓一航也跟著躍了出來,石浩一見,拱手叫道:“卓公子!”他不好意思聽李天揚的家事糾紛,就拉卓一航過一邊說話。卓一航道:“石指揮,我現在仍是欽犯,你可要緝我回京?”石浩大笑道:“太子正思念你呢,你早已不是欽犯了二皇上現在重病,兩個月前朝政巳由太子攝理。李欽差和周欽差那日在你家逃出來後,奔到河南,在河南的河防督辦家中住下,遣人密報太子,這時太子已掌朝政,下令徹查,那冒充欽使的禦史已被革職查辦,大內的衛士雲燕平也被通緝,線索一直查到魏忠賢身上,但魏忠賢掌管東廠,羽翼已成,太子不願在登基之前,和他硬拚。現在正招賢納士,對你尤其思念。他差遣我和李指揮出京,保護欽差回來,順便也叫我探問你的消息。”卓一航道:“我正有事要到京師去見太子,可是你們保護欽差,我可不能和你同行。”石浩道:“在京相見也是一樣。”
  兩人說了一會,忽聽得那尼姑厲聲斥道:“滾下去!”想是和解不成,李天揚又惹得她生氣了!
  卓一航舉頭一望,只見那李天揚哭喪著臉,說道:“好吧,那麼咱們再見!”尼姑道:“我與你恩斷義絕,永不再見!”李天揚歎了口氣,招手叫石浩下山。
  李天揚等三人下了山后,卓一航過來與那尼姑相見。這時那個少女已在尼姑身邊,小的那個則坐在白石道人膝上,白石道人笑道:“叫卓哥哥!”向卓一航道:“你未見過我的女兒吧?”指著大的那一個道:“她叫何萼華。”又抱起那小的一個道:“她叫何綠華。”何綠華高高興興叫了一聲:“卓哥哥。”何萼華卻微現羞態, 是低低叫了一聲。白石道人哈哈大笑。正是:最憐小兒女,被捲入情潮。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10-3-20 12:55:3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回 江湖術士 施詐騙紅丸 穎異少年 有心求劍訣

--------------------------------------------------------------------------------

  原來白石道人俗家姓何,生有二女,長女何萼華今年十八歲,次女何綠華今年剛剛十歲。何綠華出生未久,白石道人死了妻子,遂把兩個女兒都交與妹妹撫養,十年來,白石道人每隔一兩年必到太室山一次探望女兒,不過卓一航不知道罷了。
  那知白石道人心中另有打算,卓一航是武當派第二代弟子中最傑出的人物,白石道人早已屬意於他,想把何萼華配他為妻。黃葉道人知道師弟的心意,所以日前一再向卓一航試探,目的便是想撮合這段姻緣。
  再說白石道人將女兒介紹與卓一航相識之後,笑道:“萼華,師兄不是外人,你們可不必拘愷客套。你這位師兄文武雙修,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他。”
  一行人走上太室山頂,何綺霞削發為尼後改稱慈慧,就在太室山頂建寺靜修。慈慧帶領他們進了寺院,招呼一航坐下。白石道人笑道:“讓他們小一輩的去玩吧。”
  何萼華帶卓一航往寺內各處參觀,走到倦時,便在古柏下歇息,兩人相對閒談,說起慈慧師太的遭遇,何萼華一陣籲嗟歎息說道:“女人的命真苦!”卓一航笑道:“何以見得了這不過是慈慧師太遇人不淑罷了。”何萼華道:“這不就是了?千古以來,女人總得依靠男人,嫁得好的還可,嫁得不好,一生可就完了。像我姑姑那樣的人品武功,也只得獨伴青燈古佛,終老荒山。”卓一航道:“其實她大可不必為那負心的漢子去傷心。”何萼華繽道:“就是彼此情沒意合的也難免不生變卦。像司馬相如和卓文君,才子佳人,兩情歡悅,應算得是千秋佳話了吧?可是到卓文君年紀大了,司馬相如便生二心,要不是卓文君賦了那首“白頭吟”,使司馬相如回心轉意,佳偶豈不反成怨偶了,虧那司馬相如還給陳皇后“按:即漢孝武皇帝之後”寫過長門賦呢?輪到他自己之時,卻就不知那怨婦之苦了。你說女人的命運是不是可悲?”
  卓一航聽了,突然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不期然的想起了玉羅剎來,他想在玉羅剎口中,絕不會說出“女人命苦”之類的話!
  這何萼華談吐文雅,態度大方,論本事文才武藝俱都來得。然而不知怎的,卓一航總覺得她缺少了些什麼東西似的。是什麼東西呢?卓一航說不出來,也許就是難以描繪的、蘊藏在生命中的一種奇異的光彩吧?這種“光彩”,卓一航在玉羅剎的身上可以親切的感知,也因而引起激動甚至“憎惡”,但就算是憎惡吧,那“憎惡”也是強烈的吸引人的。
  然而白石道人卻不知卓一航心中所想,他和妹妹暢敘離情之後,走出外堂,見二人談得甚歡,心中很是高興。
  白石道人本來沒有打算到少林寺參謁,但第二日一早,慈慧師太卻忽然接到少林監寺尊勝 師的兩份請帖,一份寫她的名字,另一份寫白石道人的名字。慈慧笑道:“少林監寺的消息倒真靈,你才來了一天他們就知道了。”慈慧在太室山頂隱居,和少林寺相鄰,所以也有來往。白石道:“咱們掌門師兄羽化之後,他們也曾派人弔唁,禮尚往來,既然他們又有請帖遞到,我就和你去答拜吧。”又對卓一航道:“你是本派未來的掌門,趁這機會見見少林的長輩也好。”
  太室少室兩山對峙,中間相距約十餘裏,三人行了半個時辰,已到少室山北麓的五乳峰下,但見百塔如林,少林寺就 立在塔林之中。白石道:“我們先去找知客通報,你在後面稍待。”卓一航點頭應諾。正說話間忽聞得喧囂之聲,三人走到少林寺前,只見寺門緊閉,有兩個老頭站立在門前的大石上破口大罵。一個叫道:“鏡明老禿,你擺什麼架子?你雖是一派宗祖,我們也不是沒有來頭的人!”另一個道:“我看你們少林也是浪得虛名,若然是確有真才實學,為何不敢與我們觀摩較技?”卓一航聽這兩人破口大罵,十分驚訝,要知少林武當兩派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在當時而論,武當派雖較為人多聲盛,但說到歷史悠長,人才輩出,卻還要推少林第一 。這兩個是何等人物!壩然敢在少林寺的山門前挑戰!
  這兩個老頭見白石道人和慈慧師太走來,在石上跳下,迎上前來,面上堆笑,作出招呼之狀。慈慧師太冷著面孔,望也不望他們。白石道人見狀,也昂頭闊步,傲然不理。兩個老頭甚為沒趣,走了過來,迎著卓一航搭訕說道:“小哥,你是來少林參謁的嗎?”卓一航點了點頭。一個老頭鼻子“哼”了一聲道:“其實不參謁也罷,少林寺除了鏡明長老大約還可和我較量幾回合之外,其餘的都無足觀。你又何苦勞神遠來!”卓一航大吃一驚,急忙問道:“敢問老前輩姓氏。”那老頭又“哼”了一聲道:“我的名字說你也不知道。當今之世,後學者但慕虛名,言必少林武當,像我們這樣的老頭子只因無瑕開宗立派,小輩那還知道我們了不過若是武當五老在此,他們一定會以晚輩自居。”那老頭嘮嘮叨叨說了一大篇。卓一航簡直摸不著頭腦。
  那老人又問道:“前面那位道士是你的師父嗎?”卓一航打了個突 ,暗想他說武當五老都要奉他為長輩,如何卻不識白石師叔。當下答道:“他是我的師叔。”又問兩人名字,那老頭得意洋洋的道:“你是哪一派的?你們派中的長老沒有對你說過“陸上仙”胡邁和“神手”孟飛的名字嗎?我就是陸上仙胡邁。二十年前我與紫陽道長在武當山較技論劍,在拳法上承他讓了我一招:在劍法上呢,我本來可興他打成平手,但既然在拳法上勝了他,就不能不給他留點面子,所以在劍法上我讓了他半招。”卓一航真是聞所未聞,心想自己師父最為謙挹服善,若然真有這一回事,他為何從不提及。
  那“神手”孟飛插口道:“那是二十年前之事,那時紫陽道人的劍術還可以與我這位胡老哥匹敵,若現在來比,我敢說不滿五十招他就要敗下陣來。至於少林寺雖以神拳著名,但其實弱點甚多,看來那鏡明 師還不是我的對手,更不要說對我們的胡老哥了。”說罷從袋子裏摸出一本書來,封面上寫著“少林拳法十弊”,說道:“我為了破除世人成見,所以著了這一部書,詳論少林拳法的疏漏之處。”卓一航道:“哦,那你是要把此書獻與鏡明長老的了!”孟飛道:“可惜那鏡明老禿空負重名,氣度甚差,我們來了,他竟然給我們來個閉門不見。”卓一航正想接過此書翻閱,忽見少林寺大門打開,兩個老和尚並肩走出。那胡邁大叫一聲:“好呀!總算見著你了!暗明,你敢不敢接我十招。”左首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道:“貧僧年老體衰,久已無此雅興了。”右首那個和尚卻冷笑道:“聽說你們這幾天天天要來找我們的主持比武,我們的知客僧人已經對你說過少林的規矩,要來此武的先和我們第五級的門人比起,你一級級的打去,若都打勝了,我自然來接你的高招,你不按我們的規矩,來這裏吵吵嚷嚷作甚?”把手一招,叫道:“悟淨,你和這兩位客人比劃比劃。”一個十四五歲的小沙彌應聲跳出,胡邁怒氣沖沖,大聲罵道:“尊勝老禿,你敢這樣小覷我們,你是監寺,我們也是有身份的人,難道我們就不配和你觀摩印證。”那小沙彌立了一個門戶,叫道:“好呀,你們遠來是客,讓你先進三招!”胡邁怒道:“你這小禿驢,你知道我是誰?”小沙彌做個鬼臉說道:“我知道你叫無賴!”卓一航聽了,不覺笑出聲來,這“無賴”二字用河南鄉音念出,正好和“胡邁”相同。
  胡邁又罵道:“武當少林,並稱武林領袖:鏡明你為何不學學紫陽道長的氣度,紫陽當日親自迎接我上武當,比拳輸了給我,又親率四個師弟送我下山。那才是武林領袖的胸襟!”話未說完,忽然拍的一聲中了一記耳光,白石道人把手一揮,將他摔出三丈開外,殺豬般的滾地大叫!
  孟飛在旁大叫道:“你們少林寺目中還有王法麼?白日青天傷人害命!”胡邁也邊滾邊叫,漸漸聲音嘶啞,就像真的要死一般。鏡明老憚師皺了皺眉頭,對監寺尊勝道:“給一粒小還丹與他服用。”尊勝 師從懷中摸出一隻銀瓶,倒了一粒小小的紅丸,叫小沙彌遞給孟飛道:“主持慈悲,賜你靈丹。”孟飛一把接過,送入胡邁口中,過了一陣,胡邁仍然嘶叫。孟飛道:“我的大哥給你們用毒手暗傷,一粒紅丸頂不得事,再給兩顆與我。”尊勝師怒道:“你想訛詐麼?”鏡明老 師慈悲為懷,只恐胡邁真的傷重,便道:“再給一顆他吧。”尊勝無奈,只得再挑出一顆紅丸與他,孟飛大喜接過,納入懷中,把胡邁背在背上,拔腳下山。
  白石道人怒氣未消,喝道:“你們認得我麼!”孟飛回頭說道:“正想請教。”白石道人冷笑道:“我是紫陽道長的四師弟,人稱屠龍劍客白石道人的便是!那老無賴不是說我曾親自送他下過武當山嗎?怎麼當面又不認識了?”一群小沙彌嘩然大笑。
  那胡邁忽然在孟飛背上抬起頭來,說道:“哦,我道是誰?原來是武當五老中人,怪不得有點功力,我老了,精神不濟了,過三年我叫徒弟找你算帳。”聲音雖然並不響亮,但卻一點也不嘶啞。白石道人又好氣又好笑,喝道:“鼠輩快滾!”孟飛急忙飛步下山。
  尊勝笑道:“白石道兄,你真不該通名。”白石道:“為什麼?”尊勝道:“你一通名,又有他們說嘴的了。他們將來死了,也可以在墓碑上刻上一行大字:曾與武當五老交手?”白石失笑道:“豈有此理!”尊勝道:“白石道兄,這倒不是我故意說笑。武林中很有這麼一些無聊人物。像這兩個老無賴,他明知我們的主持不肯與他們動手,又明知少林寺的人絕不會傷他們性命,所以才敢在山門胡罵,希望一罵成名。”白石道:“只有你們少林寺才這麼寬宏大量,若然是在武當山上,他們不斷了兩條腿才怪。”尊勝笑道:“所以他們不敢惹你們武當派,但他們卻料不到在嵩山上談論武當派,也會遇上你這位煞星。”白石撫掌大笑。尊勝忽道:“白石道兄,我看你剛才所發那掌,初發時似用了十成力量,到沾衣時最多只有三成力量,不知我看得對否?”白石十分佩服,道:“大師真是觀察入微。我見那老無賴這樣說嘴,所以出手時用力打去,那知一看他的身法,才知他實是不堪一擊,所以只用了三成力量。”尊勝 師歎息說道:“倒底上了他們的當了!”白石道:“怎麼?”尊勝道:“給他們多騙去了一粒靈丹。”鏡明老
  師道:“師弟不可如此刻薄,就算給他多要了一粒,此丹只能救人,也不愁他們會拿去做什麼壞事。”尊勝搖了搖頭,默然不語。誰知事有出乎意料,後來竟然因為此粒紅丸,引出明史上的第二個大奇案,,“紅丸案”,白白送了一位皇帝的性命,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再說白石道人與鏡明長老相見之後,招手叫卓一航過來參謁,鏡明長老見卓一航氣宇不凡,甚為稱贊。
  當晚鏡明長老在“解行精舍”設下齋宴,給白石道人接風,席閒談起紫陽道長逝世之事,籲嗟再四。卓一航也暗暗感慨,心想:自己的師父死後,武當派已是群龍無首,四個師叔,雖然武功不錯,卻都不是領袖之才,看來武林宗主之位,該讓少林派了。
  晚霞漸收,山間明月升起,三十六殿與五十四塔都浸在溶溶月色之中,鏡明長老啜了一口清荼,仰觀月色,忽然笑道:“你看這樣的夜色,夜行人方不方便!”白石道人詫道:“老 師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有什麼夜行人敢到少林寺來麼了那兩個老無賴就是想與少林糾纏,也沒有這樣大的本事。”鏡明長老笑道:“今夜來的可不是什麼無賴了,他是熊經略派來的人。而且是我特別邀請他來的。”
  白石道人益發莫名其妙。問道:“那個熊經略?是不是遼東經略使熊廷弼大將軍?”鏡明道:“天下那還有兩位熊經略!”白石詫道:“熊經略是當世名將,道德兵法,舉世推重,難道他會與少林為難?”鏡明笑道:“那當然不會!”歇了一歇,忽道:“有一個人叫嶽鳴珂的,你們可聽過他的名字麼?”
  卓一航心念一動,說道:“這人我知道。”鏡明道:“今夜就是他來。”卓一航駭然問道:“他為什麼會來!”鏡明道:“他就是熊經略差遣來的。”
  原來熊廷弼奉旨掛了遼東經略使的帥印之後,明朝皇帝又賜他尚方寶劍,准他先斬後奏。要知明朝邊防之壞,那屯邊的將軍之腐敗,也是一大因素。熊廷弼得了尚方寶劍之後,決意整頓軍務,率了親兵,晝夜兼程,趕出關外。一到遼陽,就把三個貪汙枉法、縱兵擾民的將軍劉遇節,王捷、王文鼎殺了,斫下腦袋,送到各營示眾,軍士們看了,個個害怕,人人聽令。熊廷弼於是大加整頓,一面教練兵士,一面督造戰車火炮,掘壕修城,把十八萬原來腐敗不堪的邊防軍隊,竟然訓練成了雄赳赳的精兵,進守撫順和滿洲兵對壘,那滿洲的皇帝聽說是熊廷弼督師,不敢進兵,退守興京。兩軍對峙,倒也無事。這時嶽嗚珂在軍中掛上參贊的差事,職位雖然不高,卻是熊廷弼的一條臂膊。
  東北出產有上好的白金和精鐵,熊廷弼突然想起要鑄一把寶劍,叫嶽嗚珂負責鑄造。這時京中恰又傳出消息,說是首輔方從哲和兵部主事劉國縉等人,娘忌熊廷弼得皇帝信任,專掌兵權,准備對他不利,要示意卸史彈劾他。因此嶽嗚珂請令回來,一面到京中打探消息,並替熊廷弼疏通,一面物色劍師到關外替熊廷弼鑄劍。
  嶽鳴珂先到北京,打聽得陰謀雖然正在醞釀,但有一班正直的大臣,如楊漣.劉一憬等都力保熊廷弼,暫時可以無事。於是又想起鑄劍之事,但著名的劍師,不是死了,便是年老到不願走動了。嶽嗚珂雖是劍法的大行家,卻不會鑄劍。想了又想,忽然想起武林各派之中,只有少林派有一本專研鑄劍的書,名為“龍泉百煉訣”,嶽嗚珂想,不如請少林寺的主持准他抄一本副本出來,那就不但可以為熊經略鑄劍,而且可以利用東北的精鐵,給兵士們鑄造許多刀劍了,因此他趁著邊防無事,上少室山謁少林寺,道達來意。
  再說鏡明長老將嶽鳴珂的來意對白石道人說後,說道:“本來這是一件好事,何況又是熊經略的面子。但少林家法,典籍不許外傳,我思維再三,只好叫他來偷。”說罷哈哈大笑。
  尊勝 師忽然問卓一航道:“這岳嗚珂武藝如何?”卓一航道:“比弟子何止高明十倍!”白石道人吃了一驚,面色不悅。尊勝 師笑道:“老弟太過謙了。我打探他的武功造詣,另有原因。我和主持師兄雖然願他順利得手,但難保其他僧眾不與他為難。因此,若然他是武藝低微的話,我們就不派高手把關了。”白石道人忽道:“以少林寺的盛名,就是有意讓他,也該叫他不要太易得手。”尊勝笑道:“這個自然。道兄有此雅興,不妨看看。”
  再說嶽嗚珂得了鏡明 師暗示,十分歡喜。這晚換了青色的夜行衣服,到少林寺來,在寺門外恭恭敬敬拜了三拜,飛身人內。正在此時,忽然一股微風掠過身畔,似有一條黑影,疾若流星,向東北角飛去。這人的輕功造詣已是上上功夫,等閒的人,根本不能發現。嶽嗚珂微吃一驚,心想難道鏡明長老改了主意,派高手暗中釘著我了?
  正在思量,羅漢堂內倏的跳出一個沙彌,只有十五六歲光景,身法卻極為敏捷,一照面就是一招“陰陽雙撞掌”迎面掃來,喝道:“大膽狂徒,敢來闖寺!”嶽鳴珂已得鏡明指示,知他故意裝模作樣,假戲真做,暗暗好笑。閃得幾閃,正自打不定主意如何闖關,令他好好下臺。不料這小沙彌卻似十分好勝,竟然施展出少林“綿掌”的功夫,忽掌忽指,似點似戳。卓一航和師叔由達摩院的一個高僧陪著,在石塔上觀看,見這小沙彌正是日間向胡遙叫陣的那一個,不覺好笑。卓一航道:“這位小 師身法好靈,要是日間由他出手,只怕那老無賴傷得更重。”
  嶽嗚珂隨著那小沙彌轉了幾轉,忽然賣個破綻,小沙彌收掌不及,啪的一掌按到他左乳下的期門穴上,嶽嗚珂身子倏的飄起,飛上牆頭,說道:“小師父掌風厲害,我甘拜下風!”那小沙彌掌方沾衣,陡覺敵人肌肉內陷,根本沒有按實,想不到他已給“按”得連身飛起,不覺愣在當場。
  小沙彌還道是自己的綿掌功力厲害,手掌還沒有按實,敵人就已站立不住,要飄身躲閃了。正想說道:“你既然甘拜下風,為何還向內闖?再下來鬥幾個回合吧!”正在他發楞的當兒,忽聞得半空中有聲飄下,原來是尊勝 師在“初祖庵”的高處喝道:“蠢才,別人讓了你還不多謝?你的綿掌功夫還差得遠呢?”
  小沙彌面紅耳熱,抱掌說道:“謝貴客手下留情。”嶽鳴珂也覺駭然,心想這尊勝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10-3-20 12:55:55 |只看該作者
  師人在遠處,卻看得如此清楚,少林寺果然名不虛傳。
  嶽嗚珂跳過了羅漢堂,進入“解行精舍”,就是适才鏡明長老款待白石道人的地方。嶽鳴珂剛剛躍入,忽聞得呼呼聲響,迎面飛來,岳鳴珂施展絕頂輕功,一飄身攀上大樑,只聽得一個和尚笑道:“客人勿驚,請下來比試暗器。”嶽鳴珂眼見那長方形的東西,又回到和尚手中,也頗為驚異。
  這和尚乃監寺尊勝 師的弟子,名叫玄通,剛才使這獨門暗器,本是想嚇嚇來人,那料嶽鳴珂輕功之高,出乎他意想之外,他本想用“鴛鴦枕”夾著敵人雙耳飛過,那知剛到敵人身前,他的身影就不見了。收回暗器,才看出他已躲到梁上。這一來卻激起玄通好勝之念,真的要和他較量暗器了!
  嶽嗚珂一笑飄身,躍了下來,抱拳說道:“請大師手下留情!”玄通道:“好說,好說,你用什麼暗器?”嶽鳴珂從來不用暗器,想了一想,舉頭外望,忽見精舍外一棵龍眼樹結實  ,笑道:“我口渴得緊,讓我先摘幾顆龍眼解渴如何?”玄通一楞,道:“請便。”嶽嗚珂一口氣吃了二三十粒,將龍眼核集在手中,笑道:“好了,我暗器已經有了,請大師指教!”
  玄通見他竟以龍眼核作為暗器,不覺慍怒,手腕一翻,先打出五粒鐵菩提,但聽得錚錚亂響,嶽鳴珂手指連彈,一粒粒的龍眼核連珠飛去。把玄通的鐵菩提全部打落。
  玄通大吃一驚,雙手一揚,獨門暗器“鴛鴦枕”兩路打出,這暗器狀似枕頭,中藏利刀,能放能收,端的厲害。嶽鳴珂雙指連彈,接連打出四枚龍眼核,那兩個鐵鴛鴦枕給小小的龍眼核一撞,竟然歪歪斜斜失了准頭,玄通把手一招,收了回來。嶽嗚珂眼利,看出“鴛鴦枕”上系有一條極細的鐵絲,另一端纏在玄通指上,待他再發出時,突然飄身而起,雙指在鐵線上一剪,把鐵線剪斷,鴛鴦枕驟然斜飛出去,內中的飛刀激射出來,竟然射出“解行精舍”,釘在龍眼樹上。嶽鳴珂說聲:“承讓!”闖過了第二關,直向藏經閣行去。
  行得幾步,達摩院中又跳出一名和尚,手提一柄方便鏟,寒光閃閃,攔在面前,說道:“施主留步!”
  岳鳴珂知道少林寺對武功的考核最嚴,寺中僧眾或以拳技見長,或以暗器見勝,或以兵刃稱雄:而對拳技、暗器,兵刃全都有了造詣之後,再精研內功,到內功也有了深湛的造詣之後,方才送入達摩院。所以少林寺達摩院中的高僧,無一不是內外兼修,身懷絕技的好手。這個和尚從達摩院中跳出,必然是少林寺中有數的人物了,當下抱拳請問,這和尚名叫天元,乃是鏡明 師的頭徒,橫鏟把關,稽首笑道:“岳施主請亮兵刃。”
  嶽嗚珂道聲“得罪”,拔劍在手,只見一泓秋水,滿室生輝,原來嶽嗚珂的師父天都居士在天山上探取五金之精,托前輩煉劍師歐陽治子煉了兩把寶劍,一長一短,長的名為“遊龍”,短的名為“斷玉”,嶽嗚珂這把,正是天山派鎮山之寶劍遊龍劍。
  天元和尚見他亮出寶劍,微微一凜,但想起方便鏟乃是重兵器,寶劍難削,亦自不懼。岳鳴珂施禮之後,平劍當胸,天元和尚一鏟拍下,嶽嗚珂兩肩一擺,身軀半轉,反手一劍,急如電光石火,直刺天元手腕,天元和尚喝聲“好快!”手腕一翻,方便鏟反鏟上來,嶽鳴珂把劍一收,轉鋒刺出,天元和尚的鏟向前一送,只聽得“叮當”一聲,火花四濺,方便鏟缺了一口,嶽嗚珂也覺臂膊
   ,不敢怠慢,就在騰挪閃展之時,手中劍已刷,刷,刷的連進三招!
  天元和尚勝在臂力沉雄,見嶽鳴珂劍招來得厲害,把一柄鏟盤旋急舞,離身兩丈以內,風雨不透,全身上下,儼如籠罩在一片青色的光幢之中。嶽鳴珂贊道:“好!”憑著一身所學,遊龍劍疾若驚飆,吞吐撒放,在青色的光幢中揮霍自如!
  天元和尚大吃一驚,他是達摩院中的高僧,論本領在少林寺可坐第三把交椅:論閱歷南北各派的武功無不見過。但嶽嗚珂的劍術,乃是探納各家劍術而成,沉穩雄健兼而有之,天元和尚打了五十餘回合,竟然摸不透他的家數。
  兩人輾轉攻拒,又鬥了三五十招,嶽嗚珂劍招催緊,直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下,在青色光憧中盤旋進退,只聽得一片斷金戛玉之聲,連綿不斷,激鬥正酣,忽聽得又有聲音,空中飄下,原來是鏡明老 師在塔頂傳聲,微哂說道:“天元你已經輸了,還不退下!”聲音並不很大,但卻入耳驚心。天元一楞收招。只見方便鏟的兩邊鋒刃,已全給削平,雖是驚心,但心想:這乃是對手寶劍之力,論本領自己並未輸招,所以雖然被師父喝退,心中卻並不很服。
  嶽鳴珂望空遙拜,繞過達摩院,再向藏經閣行去。這時天元和尚已上了石塔,問師父道:“弟子並未輸招,師尊何以喝退?就是有意放他,也該讓他知道。這樣讓他,豈不叫他小覷了少林寺的鏟法?”
  要知少林寺的伏魔鏟法,乃是武林絕學。當時論劍法首推武當:論拳掌暗器和其他器械卻還算少林,所以天元和尚有此說法。鏡明長老又是微微一哂。說道:“你跟我這麼多年,在達摩院中也坐上了上座了,怎麼輸了招都還不知?你看你的胸前衣服。”天元和尚俯首一看,只見袈裟上當胸之處,穿了三個小洞,這一下冷汗沁肌,才知嶽嗚珂確是手下留情。
  鏡明老 師合什贊道:“真的:江山代有才入出,各領風騷數十年。想不到老衲晚年還得見武林中放此異彩。”天元和尚駭然問道:“這嶽鳴珂的劍法究是何家何派,師父對他如此推崇?”鏡明老 師道:“他的劍法乃探納各家各派精華,獨創出來的。我久聞天都居士在天山潛修劍法,這人想必是他的得意高足。”天山嵩山相隔何止萬里,霍天都潛研劍法之事,只有極少數武林長老知道,天元和尚雖是達摩院中的高僧,卻連霍天都的名字都未聽過。當下更是驚異。鏡明老 師又道:“這人除了功力還稍嫌淺薄之外,論劍法即紫陽道長複生,也未必能夠勝他。看來他不必要我們讓,也可以闖過四關的了。武學之道日新月異,不進則退,汝其慎之!”天元和尚得師父所傳最多,在諸弟子中武功第一,本來有點自負,經了此番教誨之後,修養更純,習練更虔,終於繼鏡明 師之後,成為少林下一代的主持,這是後話。
  再說嶽嗚珂繞過了達摩院,行到初祖庵前,藏經閣已然在望。這初祖庵乃少林寺僧紀念達摩祖師所建,非同小鄙,嶽鳴珂急忙跪下禮拜。裏面尊勝 師笑道:“岳施主請進來坐。”嶽嗚珂進了庵堂,恭恭敬敬的行禮說道:“弟子參見,不敢較量。”這尊勝
  師和鏡明長老乃是同輩,本來他不想自己把關,後來見到嶽嗚珂武功確實厲害,一時興起,這才從石塔下來,要親自試試他的功夫。
  尊勝 師笑道:“你不必過份謙虛,坐下來吧。學無先後,達者為師。相互觀摩,彼此有益。”嶽鳴珂道聲“恕罪”,坐在西首蒲團之上。尊勝 師坐在東首蒲團之上,兩人相距三丈。尊勝道:“咱們不必動手較量,我就坐在這蒲團之上與你比比拳法吧。”嶽嗚珂心想:坐在蒲團上怎麼比拳?只聽得尊勝說道:“我們相距三丈,拳風可及,你我就坐在蒲團之上發拳,若誰給打下蒲團,那就算輸了。若兩人都能穩坐,那麼就用鈴聲計點。”嶽嗚珂詫道:“什麼叫做鈴聲計點?”
  尊勝 師微微一笑,把一個銅鈴拋了下來,說道:“把它放在懷中。”嶽嗚珂依言放好。尊勝
  師盤膝而坐,也把一個銅鈴放在懷中,然後說道:“你我隨意發拳,以一炷香為限,兩人若都不跌下蒲團,就看誰人的鈴聲響得最多。”這比法倒很新奇,嶽嗚珂點頭遵命。
  尊勝端坐蒲團,道:“請發拳。”嶽嗚珂一拳劈空打出,尊勝喝道:“好!”遷擊一拳,拳風相撞,嶽鳴珂拳力稍遜,只覺微風拂面,幸好銅鈴未響。尊勝連發數拳,嶽鳴珂拚力抵擋,拳風相撞,每次都有微風吹來,而且風力有逐漸加強之勢。嶽鳴珂一想不好,這少林神拳無敵,和他硬拚,必然抵擋不住。尊勝一拳打來,他暗運千斤墜功夫,坐穩身子,卻並不發拳,只聽得鈴響叮當,尊勝數道:“一,二……”嶽嗚珂趁這空隙,驟發一拳,尊勝一拳方出,未及發拳抵禦,懷中銅鈴也叮當響了,嶽嗚珂也數“一二……”兩人銅鈴都各響三下。尊勝笑道:“你倒聰明。”遙擊一拳,嶽嗚珂又使用前法,待他出拳之後,才再發拳,那知尊勝這拳卻是虛發,嶽嗚珂一拳擊出,他才按實,拳風又撞過來。嶽嗚珂急忙縮手,尊勝出拳快極,跟手又是一拳,嶽鳴珂懷中銅鈴又叮當響了起來,這一次嶽嗚珂輸了兩點。
  嶽鳴珂領了個乖,留心看尊勝的拳勢虛實,尋瑕抵隙,此來彼往,鈴聲叮當不絕,過了大半炷香,嶽嗚珂比對之後,輸了五點,心中大急,尊勝一想,該讓讓他了,嶽嗚珂連發兩拳,尊勝並不抵禦,懷中銅鈴響了四下,嶽嗚珂比對只輸一點,不覺露出笑容。尊勝暗道:“再讓你著急一下。”不再讓拳,拳風猛撲,嶽嗚珂打起精神,帶攻帶守,過了一陣,比對又輸了三點,香已就要燒完。嶽嗚珂不知尊勝心意,只道他有意為難,猛然得丁一計,尊勝又發一拳,嶽嗚珂運內力一迫,懷中銅鈴驟然飛了起來,嶽嗚珂加上一拳,兩人拳風沖擊,那銅鈴在半空中炸裂,銅片紛飛,嶽鳴珂大叫道:“哎,我的銅鈴毀了!這如何演算法。”尊勝一楞,身形欲起,嶽嗚珂趁這檔口猛發一拳,尊勝懷中的銅鈴接連響了三下,滾落蒲團,那炷香剛剛燒完!
  尊勝大笑道:“老弟,真有你的!咱們剛好扯平,這關算你又闖過了!”嶽鳴珂道聲“得罪”,跳下蒲團,作了一揖,只覺兩臂 痛。尊勝笑道:“以你的年紀,有如此功力,這關也該讓你過了。”
  岳嗚珂走出初祖庵,但覺淡月微明,星河耿耿。忽然想起初人寺時的那條黑影來。心想連闖四關,夜已三更了,那條黑影若是少林寺中所派暗中盯著自己,為何現在還不出現。不知不覺走到了藏經閣,嶽嗚珂又跪下去磕了三個響頭,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好孩子,進來吧!”
  嶽鳴珂推門進去,只見鏡明老 師端坐蒲團之上,嶽嗚珂急整肅衣冠,下跪參謁。鏡明道:“你是天都居士的弟子麼?”嶽嗚珂道:“是。”鏡明 師道:“三十年前貧僧遊至峨嵋,與令師曾有一面之緣。那時他正收集天下劍譜,冥思默索,欲窮其理。後來他隱居天山,音訊乃絕。今晚看了你的出手,想來他天山劍法已成,貧僧真要為故人道賀了。”嶽鳴珂垂手說道:“天山劍法初具規模,還望大師指點。”鏡明長老笑道:“劍擊之學,老衲遠遠不及尊師。你今晚到來,我試試你的內功吧。”嶽鳴珂吃了一驚,心想內功較量,贏輸立判,想取巧藏拙,均無可能,這卻如何是好。鏡明道:“你到那邊的蒲團上坐下。”嶽鳴珂只道他又與尊勝一樣,要試自己的拳力,急忙說道:“弟子萬萬不敢接老禪師的神拳。”鏡明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與你比拳,你且坐下。”嶽嗚珂自知失言,鏡明 師一派宗主,斷無與自己比拳之理,面上一紅,依言到蒲團上坐下。鏡明端來一個蒲團,坐在嶽嗚珂對面,取出一條繩子,遞給嶽嗚珂道:“你我各執一端,你照平時做功夫的樣子,靜坐調元,讓我看你內功的深淺。”
  嶽嗚珂將信將疑,心想:怎麼這樣就可以試出我內功的深淺,於是盤膝坐下,做起吐納功夫。坐了一會,只覺胸腹之間,似已結成一股勁力,隨著呼吸動作,上下升沉。這正是內功到了一定火候時,體內所養成的氣勁。岳鳴珂自幼隨師父在天山靜修,內功已得真傳,所以坐了一會,已是氣透四梢,身子微微發熱。嶽嗚珂自知頗有進境,心中歡喜,眼睛微開,只見鏡明 師端坐蒲團之上,閉目垂首,面有笑容。嶽嗚珂心想難道鏡明 師已測知了我的內力,只此一念,心中已有微波。鏡明憚師仍是閉目靜坐,嶽鳴珂坐了半個時辰,雜念慚生,從猜測鏡明用意想到“龍泉百煉訣”不知能否取到,一會兒又想到自己的武功不知是否能入老 師法眼,一會兒又想到熊經略鎖守邊關,軍情不知有否變化:雜念一生,以意行氣,已沒有最初那樣自然。鏡明 師忽道:“善哉,善哉!”嶽嗚珂吃了一驚,又聽得鏡明師道:“斬無明,斷執著,起智慧,證真如。這十二字訣,古今修士幾人領略?”嶽嗚珂凜然戒懼,咀嚼這十二字,領悟鏡明長老是借上乘佛理,指點自己內功。所謂“無明”,指的乃是“貪嗔癡”之念:所謂“執著”指的乃是心中有事不能化開,以致閉塞性靈。所謂“真如”乃是指無人無我之境。佛家 理,必須斬無明,斷執著,然後才能起智慧,而到達真如的境界。嶽嗚珂從 理參透內功修持之道,豁然貫通,心中開朗。
  嶽嗚珂一通此意,雜念即泯,運氣三轉,心境空明。鏡明 師把繩一牽,道:“行了,你依此修持,內功自有大成之日。”嶽嗚珂起立致謝,不知鏡明何以會知自己心中意念,正想請問。鏡明已道:“修練內功,必須心中一塵不染。心若不靜,四肢亦不能靜,所以若有雜念,必形之於外,你初坐時,繩子微動,其後即歸靜止,可見你內功已有火候。可惜尚未純靜,其後繩子又微微顫動,有如死水微瀾,我就知道你必然胸有雜念了。”嶽嗚珂心悅誠服,正想察告取書,鏡明長老面容一端,忽道:“你是否還有同伴隨來?”
  嶽嗚珂吃了一驚,急道:“沒有呀!”鏡明 師道:“有人已到藏經閣上,你替我把他捉來。”話聲方停,已聽得尊勝 師在高處傳聲叫道:“達摩院僧人快到藏經閣來!”
  嶽鳴珂拔劍在手,飛躍上閣,黑黝中忽聽得一聲怪嘯,掌風劈面掃來,嶽嗚珂一邊擋掌,只覺敵人掌風奇勁,急向掌風來處,身形疾進,唰的一劍刺去。嶽嗚珂內功已有根 ,自然亦通聽風辨器之術,不料一劍刺出,只覺微風颯然,一團黑影向前撲到自己右側,嶽嗚珂大喝一聲,遊龍劍一個旋風疾舞,頓時銀光四射,一室生輝,照見一個紅面老人,負隅獰笑!
  嶽鳴珂寶劍一翻,寒光閃處,一招“白虹貫日”,劍鋒直奔敵人“華蓋穴”紮去,那紅面老人倏地一退,嶽嗚珂恐毀壞架上藏經,劍鋒一轉,截他去路,那知這老人身手,竟是迅疾異常,他趁著嶽嗚珂換招之際,突然撲到,手掌一拂,便照嶽鳴珂持劍的手腕直截過來。嶽嗚珂身軀一矮,舉劍撩斬敵手脈門,那老人身軀半轉,突飛一掌,嶽鳴珂急撤招時,手腕已給敵人手指拂了一下,火辣辣的作痛。岳鳴珂大怒,游龍劍向前一領,劍鋒一顫,伸縮不定,這一招暗藏幾個變化,是天山劍法中殺著之一,紅面老人肩頭一晃,嶽嗚珂的劍刷的向他退處刺去,“嗤”的一聲,那老人的長衫給撕了一塊,嶽嗚珂挺劍再刺,紅面老人猛喝一聲,反手一掌,掌風勁疾,嶽嗚珂的劍點竟給震歪!那老人疾如鷹隼,颯聲竄上屋頂!
  嶽鳴珂正想追上,忽聽得屋頂上尊勝憚師大喝一聲:“滾下!”接著“蓬”的一聲,如巨木相撞,紅面老人直跌下來“尊勝 師跟著躍下,把火摺子一亮,只見那個老人躲在兩個書架之中,面色灰敗,卻仍是獰笑不已。
  尊勝 師喝道:“什麼人,還不束手就縛?”那紅面老人獰笑道:“你敢再進一步,我便把你們少林寺的藏經統統毀了,你接過我一掌,難道還不相信我有此力量?”
  尊勝 師面色鐵青,他剛才和那老人硬接硬架,那一掌也受得不輕,知他所言不假。投鼠忌器,楞在當場。正在此際,鏡明 師口宣佛號,走上閣來,紅面老人道:“鏡明
  師,你們少林寺若以多為勝,我也不打算生出此門了!”鏡明 師念了句“阿彌陀佛”,合什問道:“施主到此,意欲何為,可肯見告麼?”
  紅面老人道:“想借龍泉百煉訣和易筋經一觀。”鏡明 師道:“龍泉百煉訣我已答應借與別人,至於易筋經乃是我們祖師的遺寶,請恕不能奉閱。”尊勝冷笑道:“你中了我的神拳,不趕快靜養治療,還敢在這裏訛詐麼?”鏡明 師繞書架走了一周,忽道:“你出去吧,我不怪你便是。典籍經書你要帶也帶不出去。”那紅面老人一想,確是道理,就算鏡明長老不管。少林僧眾也不會不理,便道:“你說放我出去,那外面的僧人呢?”鏡明道:“我叫監寺陪你出去,曉諭他們,不要動手。”紅面老人看了尊勝一眼,雙手仍然扶著書架。鏡明長老道:“佛家不打誑語。你還驚懼什麼?”紅面老人道:“好,那請把小還丹拿一粒來!”尊勝“哼”了一聲,鏡明憚師道:“給他。”尊勝無奈,從銀瓶中挑出一粒紅丸,紅面老人接過,立刻放人口中。尊勝喝道:“好,你隨我出去!”飛身一躍而出,紅面老人轉身向鏡明 師一揖,隨著躍出。嶽嗚珂見他眼光流動,怕有不測,也提著遊龍寶劍,跟在後面。
  屋頂瓦背上已站滿了人,達摩院中的八名高僧,連同白石道人與卓一航全都來了。岳嗚珂見卓一航在此,怔了一怔。尊勝 師揚手嚷道:“方丈有命,放他出去!”
  卓一航正在尊勝憚師身旁,在月光下看得明白,尊勝 師的手掌遍佈紅斑,急忙問道:“ 師适才和這老賊對掌來了?”尊勝道:“怎麼?”卓一航道:“他是陰風毒砂掌金老怪!”尊勝憚師吃了一驚,适才接了一掌,已覺奇異,但還料不到就是陰風毒砂掌。大喝一聲,要想追時,雙腿忽軟。金獨異已越了兩重大殿,回頭叫道:“你們少林寺說話不算話嗎!”鏡明長老在下麵也道:“不要追他!”
  嶽嗚珂忽道:“我不是少林寺的人!”卓一航猛然醒起,急道:“岳大哥,我們追他,他偷了你師娘的劍譜!”嶽嗚珂大喝一聲,身形疾起,從藏經閣一掠數丈,兩個起伏,巳跳到了初祖庵殿背。卓一航與嶽鳴珂同時起步,緊跟著他追出了幾重屋面。
  白石道人大感意外,心中頗怪卓一航好管閒事。他卻不知卓一航念著玉羅剎,一見了偷玉羅剎劍譜之人,竟然不顧本領懸殊,逕自追下去了!
  且說卓一航飛趕下去,起初還可見著嶽鳴珂的背影,慚漸背影變成了一個黑點,在夜色朦朧中隱去。卓一航輕功雖是不凡,但比起嶽嗚珂和金獨異卻還相差頗遠。所以越追越遠,終於望不見他的影子。 ,
  卓一航正在躊躇,白石道人已經趕到,卓一航道:“他們在西北角,我們去也不去?”白石道:“你是我派未來的掌門,對江湖上的人情世故,應該通達。我們到少林寺作客,少林的監寺中了毒砂掌的傷,我們該先救主人,然後追敵。何況那金老怪已中了少林神拳,定非那姓嶽的對手,何必你去相幫。”卓一航一想,也是道理,當下隨白石道人回轉少林寺。
  再說岳鳴珂施展絕頂輕功,緊躡陰風毒砂掌金獨異身後,追了半個時辰,巳從少室山追到太室山麓。嶽嗚珂忽覺心頭煩躁,口中焦渴,腳步一慢,金獨異發足狂奔,倏忽不見。
  嶽鳴珂緩了口氣,只覺臂膊 癢,卷袖一看,自臂彎以下,瘀黑脹腫,一條紅線,慢慢上升,就如受了毒蛇所咬一般。要知這金獨異以陰風毒砂掌成名,功力比他的侄兒金千 何止深厚十倍。嶽嗚珂手腕被他拂著,劇鬥之後繼以狂追,毒傷發作,毒氣上升,嶽鳴珂見了不覺駭然,急忙擇地坐下,忙運吐納功夫,以上乘內功,將毒氣強壓下去。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那條紅線已退至寸關尺脈以下。嶽鳴珂想:等到天亮,大約可以回少林寺了。正自欣慰,忽聞得清脆笛聲,超自藏身不遠之處。嶽嗚珂探頭外望,只見一個少年,就端坐在外面的一塊岩石上。嶽嗚珂大奇,看鬥轉星橫,月斜雲淡,想來已是四更時分了,為何這個少年,還獨自在此吹笛?
  又過了一陣,遠處黑影幢幢,歷亂奔來,少年把笛子一收,倏然站起,朗聲說道:“你們來遲了。”
  來的約有十餘人,為首的是個五十歲左右的乾瘦老頭,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諒你也不敢擅自離去。喂,你這個娃娃,叫什麼名字?”
  少年眉毛一揚,笑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老頭道:“你這個初出頭的雛兒,你懂不懂綠林規矩?你伸手做案,為何不拜見這裏的龍頭?”少年道:“你也不是這裏的龍頭。”老頭笑道:“你倒查得清楚,那麼看來你已知道這裏的龍頭大哥是誰了。那你是知情故犯,罪加一等。”少年道:“什麼大哥不大哥,你們偷得,我也偷得。”
  老頭旁邊閃出一個魁梧漢子,怒氣沖沖,戟指罵道:“你這小賊,居然敢幹黑吃黑的勾當,快把那枝玉珊瑚繳回來。”
  岳嗚珂心想原來這是強盜內訌,但看這少年,一表斷文,為何也幹黑道的勾當?正是:江湖黑吃黑,俠士起疑心。仗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10-3-20 12:56:5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回 劍術通玄 天山傳俠客 京華說怪 內苑出淫邪

--------------------------------------------------------------------------------

  那少年笑了一笑,道:“那麼你是這裏的龍頭大哥了?”那漢子傲然說道:“叫你知道黑子的厲害,玉珊瑚拿不拿來?”少年笑道:“對不住,我已把它換了銀子了。”
  黑子大怒,雙手一伸,亮出一對飛爪,摟頭抓下,那瘦老頭叫道:“不要傷他。”少年笛子一橫,一對飛爪湯了開去。信手一點, 黑子咕咚一聲,倒在地上。
  那乾瘦老頭面色一變,叫道:“你是鐵飛龍的什麼人?”
  這少年正是鐵飛龍的女兒鐵珊瑚,她給父親逐出家門之後,女扮男裝,隨處飄遊,倒也自在。沒幾時使到富戶裏偷,前幾天她到了登封,忽然在街上碰到金獨異叔侄一大班人,急忙躲避。本來她應該早早離開,但一想起金老怪既然在此出現,她的父親和玉羅剎也可能追來。鐵珊瑚雖然被逐出家,對父親仍是思念。她知道父親和玉羅剎去找金獨異索回劍譜,她既然在此遇到金獨異叔侄,雖然自知本領相差極遠,也要暗裏跟蹤。
  她到了登封之後,沿途所偷的錢已花光了,一晚她到城裏一家大戶去偷,湊巧碰到
  黑子的手下先到那裏做案。她在強盜手中轉偷了一大包銀子,又見一枝玉珊瑚甚為可愛,也順手牽羊的拿了。她本來不將這班強盜放在眼內,不料第二天竟然接到綠林“請帖”,指定要她在三更時分,在太室山麓五柏樹坡相候,同時也已發現了監視的人。鐵珊瑚一想不妙,若然在寓所和這班強盜爭鬥起來,只恐被金家叔侄看破自己行藏,倒不如悄悄的去赴他們之約,料那班強盜不是自己對手。誰知那 黑子和金家叔侄相識,竟然請來了金千 助拳。
  金千嵌和鐵珊瑚本來相識,但她換了男裝,淡月疏星下一時看不清楚,直到她出手之後,這才看清了是鐵家身法。
  嶽嗚珂在岩石後一聽,暗暗駭異。這鐵飛龍和金獨異在西北齊名,怎麼忽然間都會來到此處?
  鐵珊瑚微微一笑,鐵笛一橫,道:“金老兒,玉羅剎要取你的命呢,你還敢在這裏倡狂。”金千 嚇了一跳,張眼四望。叫道:“你是珊瑚,你爹爹和玉羅剎也來了?”鐵珊瑚把笛湊在口邊一吹,笑道:“他們一定聽到我的笛聲了。”
  鐵珊瑚故布疑陣,金千 面青唇白,心想叔叔到少林寺盜書,怎麼還不見回?若然玉羅剎和鐵飛龍一齊出現,這可死無葬身之地。鐵珊瑚又是一陣冷笑。金千 慌忙施禮道:“姑娘,我不知是你,休怪休怪!“把手一揮,轉身欲逃, 黑子這時已自地上爬起,忽然冷笑說道:“金大哥休要聽他胡言亂語“這幾天除了他之外,開封境內,並沒有江湖人物!”
  這 黑子乃是河南幫會首領,又是開封一霸,本事雖然不高強,手下黨羽甚多,消息倒是靈通之極。金千 聽他一說,驚魂稍定。叫道:“好哇,你這小丫頭也敢騙我!”
   黑子喜道:“她是女的?拿來給我。”鐵珊瑚大怒,笛子一點, 黑子咕咚一聲,又倒地上。這回傷得更重,竟然爬不起來。
  金千 嘻嘻笑道:“小丫頭,休得逞兇。”右手一伸,劈面抓到,鐵珊瑚晃身急閃,高聲道:“練姐姐,快來呀!”金千 一窒,鐵珊瑚嗖的竄出兩丈開外,金千 大怒,飛身一掠,攔在鐵珊瑚面前,冷冷笑道:“哼,拿玉羅剎來嚇我!”張手就抓,鐵珊瑚給迫得步步退後。
  金千 一掌拍到,鐵珊瑚鐵笛一點,給他挾手搶去,丟在地上,左掌又到,鐵珊瑚退已不及,金千 忽然把掌一收,笑道:“我還捨不得用陰風毒砂掌傷你,小丫頭,你好好答我的話,若有一字隱瞞,叫你死不了活著受苦。你爹爹呢?他和玉羅剎到那裏去了?”
  鐵珊瑚道:“你真的要見他們?”金千 怒道:“誰和你說笑!”反手一拿,鐵珊瑚一閃身又叫道:“練姐姐!”金千 不再受騙,手指一伸,指尖已是沾衣,忽然“哎喲”一聲,急急撤手,鐵珊瑚也弄得莫名其妙。
  原來嶽鳴珂躲在石後,聽得分明,初時以為是強盜內訌,本不想出手助誰。後來一聽鐵珊瑚道出那老頭姓金,又聽那老頭自報“陰風毒砂掌”的字號,心念一動,暗道:“哈,想不到在這裏也撞到他們。金老怪追不著,且把他的侄兒拿了。暗中捏了一粒泥丸,手指一彈,正正打中金千 的脈門。這一來金千 嚇得魂飛魄散,以為真是玉羅剎到來,轉身便逃。 黑子已由夥伴扶起,見狀莫名其妙,嚷道:“這裏除了這小賊之外,並沒旁的人呀!”金千 回過頭來,見鐵珊瑚嘻嘻冷笑,那有玉羅剎影子。金千 心懷恐懼,不敢走回,看了一陣,仍無異狀, 黑子的手下團團將鐵珊瑚圈著,可是他們見過鐵珊瑚武功,金千 不來,他們也不敢貿然動手。
  金千 定了定神,一想若然是玉羅剎的話,她出手之後,絕不容情,一定現身來道:又想:若然真是玉羅剎在此,她來去如電,要逃也逃不掉,反正是死,不如回去看看。莫叫不是玉羅剎時,給 黑子笑自己膽怯。
  鐵珊瑚見金千 一步又走回來,心中大急,又叫道:“練姐姐!”金千 雖然打定主意,驚弓之鳥,聞聲仍是一窒,舉頭四望,忽然微風颯然,急忙把掌一揚,叫道:“鼠輩休放暗器!”一掌擊出,忽然慘叫一聲滾在地上!嶽鳴珂倏的從岩石後現出身來。
  原來嶽嗚珂第一粒泥丸,本想一下將金千 擊倒,那知金千 武功頗有根柢,雖被擊中脈門還能忍受。嶽嗚珂毒傷剛剛好轉,不敢施展輕功去追,看看就要被他逃去。可笑金千疑神疑鬼,心中只怕一個玉羅剎,卻不知嶽嗚珂武功比玉羅剎還要厲害。他再走回來時,嶽嗚珂已捏了三粒泥丸,又拾了兩段枯枝,同時發出。金千 右眼給枯枝射入,如中利箭,頓時血流滿面,滾地狂嗥!
   黑子那班人大吃一驚,兵刃紛舉,嶽鳴珂一聲長笑,遊龍劍倏然出鞘,四下一湯,只聽得一片鏗鏘之聲,所有兵刃,全給削斷! 黑子顧不得疼痛,滾下山坡。金千 忍痛跳起,嶽鳴珂劍鋒已指向他的咽喉。
  嶽鳴珂道:“你是金獨異的什麼人?”金千 道:“他是我的叔叔。”他們兩叔侄相差不到十歲。嶽鳴珂道:“好哇,叫你叔叔把劍譜拿來將你贖回。”金千 道:“什麼劍譜?”嶽鳴珂道:“你還裝什麼蒜?玉羅剎的劍譜呢?”金千 道:“咦,玉羅剎的劍譜與你有什麼相干?”嶽鳴珂劍鋒一點,轉角山坳處忽然奔出一人,叫道:“把人放開,給你劍譜!”
  岳嗚珂左掌一推,將金千 推倒地上,檔劍待敵,只見金獨異跑了出來,獰笑說道:“哼,你真是地獄無門偏進來!來,來,來!劍譜就在這裏,有本事的來拿!”
  你道金獨異何以适才被嶽嗚珂追趕時不敢動手,現在卻叫陣來了?原來他中了尊勝一拳,受了內傷,所以不敢接招,到擺脫了嶽鳴珂之後,也像嶽嗚珂一樣,擇地靜坐,運氣調元,直過了一個更次才能氣達四肢,血脈舒暢。他本來和侄兒約好在此相見,所以內傷平服之後,便急急趕來。
  嶽鳴珂道:“好,我正要與你再決一戰,有種的不要逃了!”手腕一翻,遊龍劍倏的刺出,金獨異身形一轉,還了一掌,兩人就在山坡上惡鬥起來。
  嶽鳴珂怕他的毒砂掌厲害,劍式展開,儼如暴風驟雨,叫他不敢欺近身前。金獨異也怕他的寶劍厲害,只是在劍光縫中,鑽來鑽去,伺隙發掌。
  戰了半個時辰,嶽鳴珂一劍快似一劍,鐵珊瑚在岩石上望下,只見金獨異就似被裹在劍光之中,鐵珊瑚暗暗驚奇,對嶽嗚珂十分佩服。
  岳嗚珂這路劍法乃天山劍中的追風劍法,迅捷無倫。這還是他第一次使用,施展開來,果然把金獨異迫得連連後退。岳嗚珂大喜,心想師父二十年來的心血果然沒有白花,所創的天山劍法只此一路使可無敵於天下。金獨異閃展騰挪,形勢越來越險。嶽鳴珂大聲喝道:“快把劍譜還來!”
  金獨異驀然一聲怪嘯,冷冷笑道:“不叫你 點厲害,你還以為老夫真的怕你!”掌法驟變,兇悍之極,每一掌都挾著勁風,呼呼作響。嶽鳴珂的劍點竟給震歪,不禁吃了一驚。再戰片刻,忽然又覺口中焦渴,心身煩躁。原來這追風劍法全是攻著,最耗氣力,嶽鳴珂毒傷剛剛好轉,經了這場激鬥,頓時又發作起來。
  嶽嗚珂暗自叫苦,但他卻不知,金獨異比他還要難受。金獨異中了尊勝 師的少林拳,雖仗著功力深厚,運氣調元,暫時止住,但內傷到底還未痊癒。這一來,為了要抵禦嶽嗚珂迅捷無倫的追風劍法,強用內家真力,雖然暫時搶了上風,五髒六腑都受震動,過了片刻,跟前巳覺模糊。酣鬥聲中,嶽嗚珂猛發一劍,金獨異聽風辨器,一掌劈去,將他劍點震開,左手一勾,變大擒拿手法,一把抓著了嶽鳴珂手腕!嶽嗚珂頓時全身軟,本能的將劍轉鋒下戳。不想這一劍卻奏了奇功。原來金獨異內傷發作,眼睛已不能視物,嶽鳴珂因氣力消失,這一劍又慢又輕,金獨異聽不出來蹤去跡,竟然給一劍刺在胯骨之上,遊龍劍鋒利異常,雖然力度甚輕,也已紮到骨頭裏去!金獨異一聲大吼,呼呼兩掌,獨力發出,嶽嗚珂手腕被人拿著,無法閃躲,兩掌全被打中,頓時像拋繡球一樣,身子騰空,頭下腳上,直跌下來!
  鐵珊瑚見狀大驚,急忙一躍而前,張手一接,恰恰把嶽嗚珂接在懷中。嶽鳴珂“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嘶聲叫道:“快去拾那把寶劍!”鐵珊瑚面色猶豫,問道:“你怎麼樣?”嶽鳴珂怒道:“快去,快去!”
  金獨異兩掌打出,人也暈死過去。金千 瞎了一眼,又受了嶽鳴珂一掌,也是力竭筋疲,但還能移走動。這時見叔父暈在地上,拚命過來搶救。鐵珊瑚抬起寶劍,呼的一聲,舞起一道銀虹,信手一劍,把附近的岩石斬得火花四濺,石屑紛飛。她是怕金千向她進擊,所以以劍示威。不知金千按已是力竭筋疲,生怕鐵珊瑚尋他晦氣,他把叔父一抱,立刻滾下山坡。
  适才岳、金二人酣鬥之時, 黑子的人全已逃走,這時太室山麓,只剩下嶽鳴珂和鐵珊瑚二人,鐵珊瑚走了回來,嶽嗚珂道:“把我扶起。”隨即盤膝靜坐,嘶聲說道:“你先走吧!”鐵珊瑚不理,嶽嗚珂道:“提防敵人再來。你先走!到少林寺去報訊!”鐵珊瑚大為感動,心想他身受重傷,卻還先念著我。嶽鳴珂道:“你怎麼不聽我話!”鐵珊瑚一向小孩心性,若在平時有人用這樣口吻向她說話,她一定要發脾氣。現在卻淚承雙睫,柔聲答道:“我聽著呢,我現在就去!”
  嶽嗚珂靜坐運氣,但因傷得太重,那股氣勁無法運轉自如,坐了一會,天色已亮,睜眼一看,只見鐵珊瑚拿著寶劍,在柏樹下站著,嶽鳴珂道:“你怎麼不去?”鐵珊瑚跳躍起來,嘟著小嘴兒說道:“你這個人怎麼不講理的!”嶽鳴珂道:“我怎麼不講理?”鐵珊瑚道:“你救了我的性命,為什麼不許我盡點心事,給你守護。難道 許你一個人做俠士麼?”嶽鳴珂無話可答,試著運動四肢,只覺疼痛難當,全身骨頭都像鬆散了一般。鐵珊瑚道:“我背你到少林寺去吧。”嶽嗚珂看她一眼,想起她是女扮男裝,搖搖頭道:“不必!”又靜坐運氣。鐵珊瑚心想怎麼這人這樣愛鬧 扭.她一片純真,卻不知嶽鳴珂是為了避男女之嫌。
  嶽嗚珂坐了好久,不但無法運氣調元,而且呼吸也慚慚困難。原來他一晚沒吃東西,加之傷勢過重,想用吐納的氣功療法已不能夠。他睜開眼睛,鐵珊瑚仍然靜靜的守在身旁。嶽嗚珂歎了口氣,鐵珊瑚道:“還是我背你去吧?”嶽鳴珂不作聲。鐵珊瑚一笑將他背在背上,緩緩的向少林寺行去。
  且說少林寺的監寺尊勝 師雖然也中了一掌,但他功力深湛,猶在金獨異之上,更兼有小還丹化毒補氣,過了一晚,已是無事。白石道人兄妹見他無事,一早告辭。卓一航道:“岳大哥不知怎樣,怎麼還未回來?”白石道人道:“恐怕他要追出幾十裏外,才能將那老怪追獲。”尊勝也道:“那老怪中了我的神拳,諒非岳施主對手。”卓一航放下了心,但仍想等嶽嗚珂回來。可是白石道人已經告辭,卓一航自不得不隨他去。原來白石道人另有打算,他想帶女兒和卓一航一道上京,讓他兩人多些接觸。若添多了一個嶽鳴珂,那就沒有這麼理想了。
  再說鐵珊瑚背著嶽嗚珂,行到少林寺時,已是中午時分。知客僧報了進去,尊勝憚師親自來接,見狀大驚,急問鐵珊瑚經過。歎口氣道:“方丈心慈,倒給岳施主添了許多痛楚。”急將嶽鳴珂帶人靜室,用上好參湯 他,然後將三粒小還丹給他服下。鏡明長老過來探視,見鐵珊瑚在旁服侍,忽然說道:“不必你在這兒了。”鐵珊瑚怔了一怔,鏡明 師道:“他靜養兩天使好,你帶我的書劄到太室山頂慈慧師太那裏投宿吧。兩天之後你再到寺門接他。”鐵珊瑚知道這老和尚已看破自己行藏,杏面飛紅,取了書劄,急忙告退。
  鐵珊瑚去後,尊勝 師和師兄走出靜室,悄悄說道:“這嶽鳴珂武功精強,英華內蘊,和卓一航站在一起,真如並生玉樹,都是千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但想不到他行為這樣不檢。幾乎壞了我少林寺清規。要不是師兄看出她是個女子,若然給她在此與嶽嗚珂同宿一室,傳出去豈不是個天大笑話!”鏡明長老微微歎了口氣,道:“我倒不害怕這些!”
  鏡明 師道:“事有緩急輕重,他受了重傷,男的女的,誰送他來都是一樣。到了這個時候,就不必顧什麼男女之嫌了。若然真個無人看護時就同宿一室也是行的。”尊勝道:“那麼,師兄為何歎氣?”鏡明道:“嶽嗚珂頗有慧根,不但可成劍客,而且可為高僧。我只怕他墮人情網呢。”
  不說鏡明長老師兄弟暗地談論,且說嶽鳴珂經過兩天調治,果然傷毒去淨,除了氣力還未恢復之外,精神已是如常。第三日清晨,鏡明長老將“龍泉百煉訣”的抄本交了給他,囑咐他道:“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能斬無明,菩提可證。”嶽鳴珂拜辭出寺,只見鐵珊瑚已在寺門外含笑候他。
  嶽嗚珂想起給她背來之事,頗覺尷尬,問道:“你來作甚?”鐵珊瑚道:“一來接你,二來向你道謝。”嶽鳴珂道:“我也要向你道謝。你去那裏?”鐵珊瑚道:“你去那裏?”嶽鳴珂道:“我去北京。”鐵珊瑚笑道:“我也去北京。”嶽嗚珂楞了一楞,道:“你也去北京?”鐵珊瑚道:“是呀,咱們正好同行。”嶽嗚珂無法拒絕,只好答應。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4-13 00:2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