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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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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知宇之樂]桓侯再生[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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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東 第一五七章

「多謝皇叔謬讚,雍實愧不敢當!」顧雍客氣地回道。以劉備的身份,居然會對名聲並不甚顯著、且身屬敵對的自己如此客氣和藹,著實有些出乎顧雍的意料之外。

    「元歎不必過謙,江東之人常言『顧族子弟多才俊』,豈是虛言?」劉備笑著擺擺手說道,「前些日,曾有多位顧族少年才俊,奉子正公(顧修,字子正。顧族族長,顧雍伯父)之命至壽春出仕,此次元歎前來,正可一見,共敘兄弟之情!」

    「多謝皇叔!」顧雍面現感激之色,心下卻頗感驚駭——劉備只寥寥幾語,便迅速拉近了與顧雍的關係,更隱晦地指明了顧族已然投效的事實。「雍此次奉孫討虜之命求見皇叔,特為化干戈為玉帛而來。」

    聽罷顧雍的來意後,劉備笑而不語,下首的關羽卻忍不住沉聲駁斥道:「孫權目無天子,欺虐生靈,罪惡貫盈,人人得而誅之。我兄長討伐孫權,正是上安社稷、下慰黎民之舉,安可與此賊言和?」

    「……這位當是關君侯了!」被關羽厲聲所驚,顧雍神色微微一變,但迅速又恢復了正常,仔細地打量了關羽片刻後,和聲說道:「君侯神威奮武之名,雍如雷貫耳。然先前之語,雍卻不甚贊同!」

    「哼……」關羽冷眼睨視顧雍,輕哼一聲不語。

    「皇叔、君侯可還記得十八路諸侯討伐國賊之事?」顧雍不知為何,竟然轉移了話題,「當年國賊董卓把持朝政,禍國殃民。為拯救社稷於水火,天下18路諸侯共興義師,齊聚虎牢關下,討伐董卓。其時,孫討虜之父文台公亦曾親身參與,為破國賊。文台公甘當先驅,九死不悔,此何其忠義也。再說孫討虜之兄伯符公,叛國巨孽袁術妄篡社稷之時,伯符公亦親驅大軍討伐此賊。凡此種種,皆可表我主乃忠良世代之家。」

    頓了頓,顧雍繼續說道:「我主雖知忠義孝悅,人倫大禮。然畢竟年齒尚幼,先前為奸佞所惑,故與皇叔有所誤會,而至兵戎相見的地步。但而今我主已明瞭前是與非,痛下決心誅除奸佞,還請皇叔寬宏大量,念及故情,化解我兩家恩怨,從此和睦相處!」

    「顧元歎生得好口才!」一旁靜靜聆聽的徐庶突然出聲說道,「但可惜……口才雖好,卻不明是非,不辨形勢!」

    「不知這位先生高姓大名,又為何道雍不明是非,不辨形勢?」顧雍眉頭輕蹙,和聲詢問道。

    「在下穎川徐庶,字元直,雖是山野之人,但某些事理卻看得比顧大人更明瞭一些!」徐庶出列向劉備微施一禮後,回答顧雍道,「顧大人先前以孫破虜(孫堅)、 孫討逆(孫策)曾為國伐賊之事,道孫討虜(孫權)是世代忠良之家,庶便不甚贊同——世代忠良之家,豈會私自藏匿傳國玉璽,擅殺欽封州郡大吏?(孫堅曾私自 將荊州刺史王睿、南陽太守張咨擊殺)世代忠良之家。會以傳國玉璽向叛國巨孽交換兵馬糧草?世代忠良之家,會為一己之私,向國賊曹操諂媚伏首?故而,庶以為 所謂,孫家乃世代忠良,一說實屬荒謬,而顧大人顯然便是一不明是非之人。如此奸佞之家,仁人志士皆可誅之,何況我主帝室之胄,又以征南將軍,假節鉞。掌征 伐四夷叛逆之權,更是無可辯駁。」

    「再者……」不待顧雍出聲反駁,徐庶繼續雄辯說道,「孫權倒行逆施,如今已成日薄西山之勢,覆亡不遠。江東有識之士盡皆棄暗投明,另擇高枝,顧大人宗族便是一例。人皆言顧大人乃是顧族之中最賢明、有遠見者,但今日一見,庶卻有些失望。比之顧族諸位賢達,顧大人可謂是,不便形勢,!」

    在徐庶依據充足的雄辯之下,顧雍一時無語,默然起來。

    「呵呵……適才元直之言有些激烈,還請元歎先生原諒。」劉備笑了笑,向徐庶擺擺手,圓場說道,「但備亦以為元直所言字字珠璣,元歎世之高士,當不會不明此理。再者,眼下孫討虜最應擔心,當是荊州劉景升吧……」

    「……臨行前我主曾經交代,願將虎林、海陽、樂安一線以西土地奉於皇叔,再以金萬兩、糧草萬石相贈,只求與皇叔暫緩刀兵一年。」顧雍沉吟了片刻,和聲說 道,「國賊曹操其視皇叔為眼中之釘,必欲除皇叔然後快。其縱橫北方,勢力日盛,一旦覓得時機必然南顧,雍以為皇叔也需藉機休養生息,積蓄力量防範曹操。何不借此良機,暫與我主言和?」

    「元歎此言倒也在理……」劉備思索許久後,點了點頭說道,「但我仍是無法應允!」

    「這又是為何?」顧雍面色先喜後驚,疑惑說道。

    「一者,我與景升兄早有盟誓在先,已結同攻同守之約。如今荊州大軍攻伐豫章諸郡,縱不為己,我軍也理應出兵策應!」

    「這個不妨,皇叔盡可出兵,只消做佯攻之勢即可!皇叔以信立本,但有允諾,我主即可放心。」顧雍急聲回道,「除此之外,皇叔還有何顧忌?」

    「呵呵……」劉備眼中精光微閃,呵呵笑道,「元歎可能不知,江東戰事我已交與我家三弟翼德全權負責。孫討虜若要暫與我方罷兵,還需直接找翼德相談才 行……」

    「只要皇叔應允,張將軍豈會反對……」

    「顧大人莫要以為我家主公故意推委!」徐庶接口向顧雍解釋道,「張將軍性烈如火,且麾下將士多有戰死江東者,與貴軍結怨頗深。我家主公若是貿然應允停戰,豈非會傷張將軍與麾下將士之心……」

    「元歎若真是有意促成兩家休戰之事,恐怕還需前往丹陽,與我三弟商談方可……」劉備和聲說道。

    「……」顧雍雖知劉備有推委之意,卻也無法再繼續遊說……

    待顧雍無奈暫回館驛後,議事廳裡的劉備君臣舉目對視,一齊縱聲長笑起來。

   
    接下來兩日,顧雍多次求見劉備,仍為締結休戰協議之事。劉備不厭其煩,每次皆盛情接見,但於協議之事,卻始終不鬆口。

    至第四日,顧雍無奈地拒絕劉備君臣和幾位族弟的挽留,起程前往丹陽。


    告急的文書從四面八方傳回柴桑,讓年輕的孫權幾乎愁白了頭髮:

    劉磐大軍攻入廬陵郡,破賊校尉朱然鑒於敵勢過大。未與敵正面交鋒,主動退避,另尋戰機。5月20日,劉磐大軍不費吹灰之力攻克新興縣。隨即,劉磐一面統軍 北上攻擊廬陵郡治西昌,另一面派遣偏師在劉周的引領下奪占廬陵南部諸縣。

    鄂縣方面,黃蓋領軍與蒯良軍死戰連連,傷亡極為慘重。荊州軍校尉文聘甚至兩次攻上了鄂縣城頭,所幸被陳武拼盡全力擊退。荊州軍兵力絕對佔優,且蒯良地手段 層出不窮。黃蓋招架起來非常艱難。十來天下來。江東軍折損的軍力已經超過萬人。不得已之下,黃蓋只能向孫權遣使求援。

    西線激戰連連,東線也同樣危機四起——張飛大軍兵分兩路。北擊三山,南襲新都。5月23日,三山令獻城歸降,張飛兵鋒直指虎林。

    唯一能令孫權稍稍安心些的,也就是水軍了。繼前番三次小勝後,凌操再一次痛擊荊州水軍,破敵近千,俘、毀敵船40餘艘。其子凌統孤舟突入敵軍陣中,斬將奪 旗,甚至險些將荊州水軍統領黃祖生擒。

    但水軍的勝利,卻根本無法改變全局的被動。
   

    柴桑,議事廳中

    望著手中的戰報,孫權眉頭大皺,以手蹙額。

    「主公,黃督已是第二次求援了……」魯肅略顯焦慮地說道。

    「……子敬,柴桑這裡還有多少兵馬可以調動?」孫權抬起頭來,沉聲問道。

    「城中駐軍尚有萬餘人,但必須用於防備柴桑之用!」魯肅略顯無奈地說道,「如今甘寧水軍已可毫不阻隔地侵入柴桑附近江域。若無重兵駐守,難保柴桑安全。張飛此人善於弄險,極有可能派遣奇兵走水路攻襲柴桑,若如此則後果不堪設想。主公,這萬餘兵馬斷不可輕易調動。」

    「呵~~!」孫權長歎一聲,微微點頭說道,「還有其餘兵馬可以調用嗎?」

    「只有鄱陽大營還有萬餘人,但這些士卒都是徵募不足兩月的新兵。其餘各地兵馬皆需防範敵軍進襲,無法輕動!」魯肅搖頭無奈說道。眼下劉表、劉備兵分四路進襲,孫權原本單薄的軍力立時更顯空虛。

    「兄長,為解眼前之困,惟有加緊徵募兵員!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孫瑜沉聲勸薦道。

    「不可!」張昭舉步出列,並不贊同孫瑜地提議,「如今豫章諸郡民心尚不不穩固,內部暗流湧動,若再不顧百姓意願,胡亂徵募兵員,只會更加激起民變,廬陵便是前車之鑒!在如今情勢之下,若再有民變發生,局勢將無法控制!」

    「主公!張公所言甚是,劉表、劉備必有大量細作潛入主公治下,一旦稍有異動,這些細作必會煽風點火,挑惹民變。」魯肅附和張昭的話說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魯大人,你倒是想出辦法一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孫瑜面色一沉,不豫地說道。

    「以肅之見,而今欲求兵員,可行之法也只有兩策……」魯肅沉吟了片刻說道。

    「子敬明言!」孫權精神一振,急聲詢問道。

    「其一,向諸宗族大戶借調私兵相助。就以雷、胡、王、余四大宗族為例,每族借調千人當不成問題。加上其餘大小宗族,便可有過萬軍力。然而,以眼前之勢,諸宗族恐怕都會有所顧忌,未必便肯全力支持主公!」

    「若誰膽敢推委,就派兵抄了他!」孫瑜面上現過一絲戾氣,厲聲說道。

    「仲異,休得胡言!」孫權眉頭微蹙,沉聲喝止道。孫權知今時不同往日,對諸宗族只可拉攏,斷不可輕易逼嚇,否則只會將他們推向敵對一方。「此法可行,而且必須速行。若有必要,我可親往遊說諸宗族相助!」

    頓了頓,孫權繼續詢問道:「子敬,另一策是甚麼?」

    「遣使向交州刺史士燮求援!士燮與文台公有舊,而且,主公可用,二劉謀奪江東後、必然南顧交州,為由遊說之,請其出兵。但此法亦有缺陷——交州距離太遠, 待使者趕到交趾,恐怕便要費時半月有餘。縱然士燮肯援應,由調集兵馬、籌備輜重,到最終出兵,沒有一、兩月,恐怕派不上用場。」

    「能請得一援就是一援!」孫權略一思索,決然說道,「可速派使者攜我親筆書信,前往交趾!」

    「對了,子敬!」張昭忽然想起了甚麼,出聲向魯肅詢問道,「元歎那裡可有消息傳回?」

    「暫時還未有回訊!」魯肅搖了搖頭說道。

    「不知元歎會否有危險?」孫權面現憂慮之色,沉聲說道。

    「主公放心!以顧族的聲望,想必劉備不會為難顧元歎!只是這休戰之事,恐怕有些艱難……」張昭寬慰孫權道。

    「……孫權看了看魯肅,魯肅也只能無聲地歎口氣——這件事,魯肅實在是沒有半點把握。

    「踏踏踏……」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滿面風塵的士卒來到廳外,大聲稟報道:「啟稟主公,廬陵緊急戰報!」

    孫權心中一緊,急聲說道:「進來稟報!」

    「荊州軍劉磐部包圍西昌城,攻打甚急,孫太守請主公加派兵馬救援!」進廳後,那士卒單膝跪地,從懷中掏出軍情絹書,大聲說道。

    魯肅將絹書呈遞給孫權,孫權迅速地閱覽了一遍,面色大沉:「援軍,援軍,到處都要援軍,我哪來這麼多的援軍可派!」

    「主公……」就在魯肅意欲勸薦孫權時,廳外突然傳來了喧嘩之聲。

    「如蒙主公不棄,周瑜願為主公分憂!」一個清悅卻帶著幾分疲乏的聲音從廳門口響起。

    「公瑾?」孫權君臣不敢置信地看著廳門口那略顯單薄的白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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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東 第一五八章

「拜見主公!」周瑜緩步走進廳內,向孫權深施一禮。

    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孫權等人便看出周瑜的身體遠未達到康復的程度——英俊無匹的臉龐呈現出異乎常人的病態蒼白,眉目間更是有一絲不尋常的灰暗之色,眼眶微陷,嘴唇微微泛白。而且,周瑜的身體也明顯要比病倒前單薄許多,看起來令人非常擔心。

    「公瑾,你身體尚未康復,怎可輕易來此?」孫權驚愕地詢問道。

    「瑜賤體違和,有勞主公牽掛了!」周瑜向廳兩側的群臣微微點頭示意後,恭敬地回道。

    「周大人既然身體未癒,何不在家中休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外人豈不是要怪罪我家兄長不恤僚屬?」孫瑜眼中止不住地現出一絲恨色,不冷不熱地「問候」道。

    「仲異!」孫權沉聲喝止住孫瑜,隨即命人拿來蒲團讓周瑜能夠較舒適地靠坐下來。

    「公瑾,戰局你已知曉了?」待周瑜坐定後,孫權和聲詢問道。如今的戰局已完全失控,孫權已有束手無策的感覺。而周瑜的意外復出,讓孫權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瑜略有耳聞……」周瑜微微點頭說道,「但具體戰況如何,還請主公相告!」

    「子敬,你將戰局說與公瑾知曉!」孫權轉頭對魯肅說道。

    待魯肅將東、西兩線戰況詳細地說明之後,周瑜面色變得異常沉肅。由於近段時間實在太過繁忙,魯肅已經有十多天未有空去探望周瑜。而在以往,魯肅2、3日便會去探望周瑜一次周瑜,周瑜也是據此猜測到形勢的惡化。儘管已有心理準備,但真正得知戰局的惡化程度後,周瑜還是大大吃了一驚。

    「公瑾可有化解眼前危困之策?」孫權直直地看向周瑜,急切地詢問道。

    「二劉雖同時進犯,但其實是一真一假、一虛一實!」周瑜略一思索,低聲和緩說道,「以眼下形勢看來,荊州軍才是真正的威脅。而劉備軍的進襲十之八九只是徉攻,目的在於策應荊州軍的攻擊!」

    「周大人莫非適才沒有聽清楚——張飛已經攻克三山縣,目前其正揮師急攻虎林一線,南面的新都縣目前也已岌岌可危。這樣還只是徉攻?試問若是真正進攻,豈不是連柴桑都要淪入其手了!」孫瑜不屑地駁斥道。

    見時至今日孫瑜仍然這般處處針對自己,周瑜眼中不自禁地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勉強收拾住心情,周瑜緩緩說道:「若劉備真有心進攻,必會令張飛以雷霆萬均之勢閃擊而來,且會讓廬江李通率軍策應張飛。惟有如此,才可更多地攻城奪地,以免為劉表一方佔先。而張飛若欲閃擊,則必會先令甘寧將我水軍擊滅。只要我水軍一失,張飛就可以水軍配合步軍。迅速推進。甚至。張飛會派遣精兵經由水路,繞過前方阻隔突襲柴桑,以圖直接平定大局。但如今。在我水軍與荊州水軍的激戰之時,甘寧居然不聞不問,豈非可疑?此外,即便真要走陸路穩步進襲,以張飛之能,十多天下來恐怕也早已突破虎林……綜合此種種,我以為張飛之意只在佯攻!」

    孫權等人微微頷首,周瑜繼續說道:「子敬的猜測極有可能屬實——二劉之間早有瓜分我江東的協議,恐怕此次無論劉備軍能夠奪取多少土地,最終都要交付於劉表。也正為此,張飛的行動才如此詭異。」

    「如此說來,倒是顧元歎壽春之行倒是沒有必要了!」聽了周瑜抽繭剝絲般的分析,孫權略顯愕然地說道。

    「待辨明虛實之後,就可有針對性地先退其中一方!」周瑜冷靜地分析道,「劉表之意在亡我江東,兩方中必須先退了這一方才可。只要劉表退兵,劉備自然會命張飛撤軍!」

    「但依如今之勢,擊退荊州軍恐怕也是極為困難。劉磐一軍已攻入廬陵,郡治西昌岌岌可危;蒯良、蔡瑁之軍更是兵力雄厚。黃老將軍已兩次求援……」孫權憂心忡忡地說道,「偏偏我方已無兵力可用!」

    「主公勿憂……咳咳咳……」周瑜忽地劇烈地咳嗽起來。

    「公瑾,你怎樣了?」孫權焦急地詢問道。

    「……咳咳……不妨事,勞主公關心!」小半晌後,周瑜逐漸平息下來,面上「恢復」些許血色,但仔細一看,卻是一種病態的潮紅,「兩路荊州軍中,其實威脅更大的,是劉磐這一路。劉磐兵馬雖少,但其麾下卻是荊州軍中戰力最強的長沙兵,且其已切入我方腹地。比之劉磐,蒯良那路雖然兵馬眾多,但瑜以為危險反而稍小 ——一則其士兵戰力較弱,二則其軍中居然有蒯良、蔡瑁二帥,正是反為其禍。那蔡瑁非但無法為蒯良提供臂助,反而會成為制肘。若我軍能設法擊破劉磐這一路, 或可使戰局有所改觀,乃至扭轉乾坤!」

    「公瑾一言,盡解我憂!」孫權面色一鬆,大喜說道。

    「若主公不棄,請授一支兵馬,瑜願為主公先行擊破劉磐軍!」周瑜勉強著支起身子,躬身抱拳向孫權請命道。

    「但公瑾的身體……」看著周瑜虛弱的樣子,孫權憂慮地說道。

    「瑜微恙不足掛齒,懇請主公應允!」周瑜蒼白的面龐上,表情異常的堅毅、決然……

    「……」孫權靜靜地望著周瑜,太陽穴騰騰地跳動,一股不明的情緒自心頭生起,隨即充斥整個心中,一些過往的景像在腦中迅速地閃過。孫權也曾將周瑜當成自家兄長一般敬慕,彼此親密無間。但自孫策亡故、孫權繼位之後,曾經的和睦逐漸地淡去。周瑜在江東軍民中的巨大威望,成為年輕的孫權鞏固位置的障礙。孫翊、孫 瑜一眾兄弟的不斷鼓惑,鄉間坊裡有關周瑜背反的流言,更加劇了彼此間的芥蒂,以至鬧到如此光景。

    但儘管如此,周瑜心中所想的仍是孫家基業……

    「兄長,不可……」孫瑜急欲出聲阻止。

    孫權一抬手,止住了孫瑜下面的話,隨即緩緩點頭說道:「公瑾兄,一切就拜託你了!凡可用之軍,皆可任你調遣使用……」

    「多謝主公信任!」周瑜躬身長施一禮,懇切地說道,「縱粉身碎骨,瑜……也要保全主公基業!」江東的前途命運,再次落在了周瑜久病之後那瘦弱的肩上。

    「……」孫權心中猛地一顫,彷彿被深深觸動——若能度此危機,我必會厚待公瑾兄!

   
    議事完畢之後,孫權就將虎符重新交與了周瑜。

    重新理事之後,周瑜立即忙碌了起來,直至深夜,才拖著疲乏虛弱的身體回到府中。

    「夫人。做甚麼呢?」跨入臥房中。周瑜見夫人小喬正在做著甚麼,好奇地詢問道。

    小喬仍在默默地忙碌,竟似沒有聽到周瑜的呼喚。

    「夫人……」周瑜走近了幾步。卻只見小喬正在收拾一些周瑜的衣物,似在為其做遠行的準備。周瑜心中一顫,明瞭心細的小喬已知道自己的想法。

    「呵~~!」小喬忽地察覺到身邊多了一人,如受驚的小鹿般向後退了兩步,待看清是周瑜後,才輕出了一口氣,隨即以手輕輕掩心,略顯羞赧地低語道:「相公, 你回來了!」

    「夫人,你怎知……」周瑜看了看那些衣物,和聲說道。

    小喬長身嫂婷而立,玉首微抬,直視周瑜嫣然一笑說道:「相公的心思,怎麼瞞得過妾身!」

    「喬兒……」周瑜完全掩飾不住眼中的溫柔之色,上前將小喬輕輕環住,和聲說道,「最懂我的人,就是你啊……」

    「妾身雖不懂甚麼大道理,但相公要做的。一定是對的……」小喬溫婉地說道,「妾身只希望,相公能保重自己的身體!」

    「咳咳……喬兒放心!」周瑜咳嗽了幾聲,溫柔地說道,「我答應你,一定會平安回來!」

    小喬輕點臻首,將身體貼入周瑜懷中,但一絲憂色卻從那對似水明眸中瞬閃而過。

    夜空一彎勾月,結白清涼地月光自窗戶射入房內,將一對璧人的身影映照得更加修長……

   
    接下來幾日,周瑜變得愈加繁忙——出戰在即,周瑜既要負責籌備兵馬輜重,又要分析軍情戰報,以便決策。甚至,周瑜有時還需走訪一些宗族,尋求他們的幫助。 由於擔憂周瑜的身體狀況,魯肅主動為其分擔一些事務。

    兩三天下來,周瑜的鬢間便早生了無數華髮,身體也似乎變得更加單薄……

    6月初,周瑜統領四處拼湊起來的10000軍,南下廬陵郡。臨行之際,孫權君臣親送至柴桑城南5里處。

    與此同時,潘璋領軍5000兵進鄂縣,增援黃蓋。


    輾轉了5、6日,顧雍終於趕到秣陵。

    左長史、丹陽郡丞簡雍盛情接待了顧雍,但令顧雍大失所望的是,此行所要見的對象——平南將軍張飛竟不在秣陵。

    失望之餘,顧雍又碰到一件更為意外的事——顧族族長顧修居然也在秣陵。隨即,顧修向簡雍請求,要單獨與顧雍密談。簡雍笑而應允,並為顧修伯侄安排一間密室。

    「……孫家已是日暮西山,絕無回天之力,縱然不亡於劉皇叔,亦難脫劉荊州之手。況且我顧家如今已托庇於劉皇叔麾下,皇叔、張將軍待我顧族也是甚厚!」顧修和聲對顧雍說道。顧修60歲上下,相貌清矍中帶著幾分家主的威嚴。

    「……」顧雍才名聞動江東,是何其聰明之人,自然明瞭自己伯父話中的意思,但卻始終默然不語。

    「元歎,孫家將傾,無論為一己,還是為家族,你都應該慎重考慮去留了!」顧修對侄子相當看重,實在不願看顧雍為覆亡在即的孫家殉葬,苦口勸薦道,「劉皇叔 漢室正裔,且其仁德愛民,尊賢禮士之名並非虛傳。前番我應邀往見劉皇叔,於丹陽、廬江、壽春諸郡一路所見,令人難忘——真可謂政通人和,百姓樂業。」

    頓了頓,顧修繼續說道:「如今劉皇叔雄據五郡,根基已穩,至不濟亦可割據一方,甚至可能問鼎天下。以元歎你之才,若投劉皇叔麾下,必可大有作為。日後光耀顧氏門裙,便要靠你們這一輩了!」

    「伯父之言雖然在理,但背主他投之事,必為世人是恥笑,侄不願為!」顧雍沉吟片刻,搖了搖頭說道。

    「愚蠢!」顧修輕喝一聲,沉聲說道,「獨善其身,只為個人之名,乃是士之小節;安濟天下,撫慰社稷,方是士之大節。你寧為一己小節,而棄大節麼?」

    顧雍神色不住變化,似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到最後無奈地長歎一聲。

    顧修面現喜色,知道已說服了侄子……
   

    周瑜復出理事的消息,很快便被細作傳到我這裡。如今孫權治下許多宗族已與我軍有秘密聯繫,獲得孫權內部的情報變得相當容易。

    「士元,你如何看待周瑜此事?」我放下手中的線報,笑著向龐統詢問道。

    「大廈將傾,周瑜一己豈能回天?」龐統呵呵笑道,「而且周瑜身體尚未康復,匆匆復出理事,恐怕是自催其命。」

    「是啊……」我悠然長歎一聲,腦中浮現出那個依稀的白色身影。我與周瑜只見過一面,而且看得還不真切,那還是在去年太平城下激戰之時。周瑜的才能勿庸置疑,只可惜多番受制於自家,才能無法得到盡情施展。如果能將其招攬到大哥麾下,必可成為莫大助力,但這恐怕也只是一個奢望……

    「將軍,末將回來了!」郝昭、李聰二人掀簾進帳,大聲稟報道。

    「城攻得如何?」我抬頭笑問道。

    「……憋氣!」李聰猶豫了一下,悶聲說道,「這佯攻比真正攻城還累人。如果將軍允許,末將兩個時辰就能把虎林縣攻下來!」一旁的郝昭嘿笑不語。

    「李校尉莫要心焦,城攻得再多,日後也要交與荊州軍。借此良機,鍛煉鍛煉士卒即可!」龐統笑笑說道。

    「三叔,有文長大哥的急報!」關平大步進入帥帳中,將一封絹書遞給我說道,「新都令獻城歸降,文長大哥請示下一步行動!」

    我將絹書迅速瀏覽了一遍,嘴角揚出一絲苦笑——魏延完全是按照我的要求,僅對新都縣實施佯攻,沒想到這新都令居然主動投降了。

    看來,江東的士族百姓對孫權已經完全失去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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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東 第一五九章

殘陽西垂,落日餘暉透過厚實的雲層,灑落在激戰正酣的鄂縣西城,為血染的戰場憑添幾分黃金之色。幾縷濕悶的夏風吹過,帶來刺鼻的血腥氣息。

    「嘟~~嘟~~!」「轟~轟~」城上、城下的戰號聲、戰鼓聲震隆發憤、不絕於耳,但兩邊拚死廝殺的士卒卻似已有些麻木。

    「嗾~~嗾~~!」羽箭如蝗,帶著淒厲的呼嘯聲在城上城下飛舞不絕。不時有雙方的將士中箭倒下,慘叫此起彼伏。

    20餘架雲梯搭在城牆之上,荊州兵陸陸續續地沿著雲梯向城頭攀爬。但城上江東軍的守備也相當頑強,都督黃蓋不懼矢石親臨一線。最危險之處,便可見黃蓋那蒼 老卻挺勁如松的身影。江東軍雖多是新兵,但為老都督的表現所激,加之多日的浴血廝殺下來,人也變得麻木,一見荊州兵攀上城頭,個個如貓見老鼠般一撲而上, 倒也將城頭守衛的有驚無險。

    城牆根腳下,無數被砸壞焚燬的雲梯、衝車殘骸堆積得到處都是,印證了這些日來攻防戰的慘烈程度。環繞在鄂縣四周的那條兩丈來寬的護城河也早已被填平。

    「快,快,給老子攻上來!」荊州軍先登校尉文聘已經攀上了鄂縣城頭,一面奮力與守軍交戰,一面聲嘶力竭地招呼城下的將士盡快爬上城樓。

    但真正能夠跟隨文聘攀上城頭的士卒卻並不甚多,鄂縣城牆的高聳堅固實在是遠超一般的縣城。鄂縣鎮柴桑西面門戶,江夏荊州軍若要從陸路進襲,必經鄂縣。在上次擊敗荊州大軍之後,孫權特意安排大量人手對鄂縣的城池重新進行了整修加固。以城池的堅固程度而言,如今的鄂縣絕不在柴桑城之下,而且。城中器械物資也相 當齊備充足。也正因此故,黃蓋抗擊住優勢荊州軍的連續攻擊。

    文聘一手持盾,一手揮刀,左格右砍,勢如猛虎,整個人似從血河中爬出來一般,殷紅殷紅如同凶神惡煞。眼見天色漸晚,文聘心中也愈發顯得焦急起來——耗了大半天。才好不容易攀上城頭,若後繼士卒跟不上來,今日地攻城又將無果而終。日復一日地在鄂縣消耗軍力,早讓文聘不耐煩至極。

    「黃祖蠢材,拿廢了大半的江東水軍都沒個辦法!若是能早些把水路打通,何必在鄂縣這邊磨蹭!」文聘雙目盡赤,咬牙切齒地低聲詛咒道。

    「文聘小賊,快給老子滾下去!」隨著一聲沉渾的斷喝,一股兇猛至極的勁風當頭襲來。

    文聘看也不看,便知道來人是江東悍將陳武。急挺刀相迎。這些日來。文聘與陳武幾乎成了不死不休的冤家,彼此間正面接戰了不下5、6次,但始終分不出勝負來。

    「鏘鏘鏘……」金鐵相撞聲持續不斷地響起。刀勢如風如雨,綿延不盡。

    文聘一被陳武纏住,後繼的荊州兵就更難攻上城頭了。逐漸地,殘陽已沒,最後一絲陽光也消逝在地平線上。

    「鐺鐺鐺……」急促的鳴金聲從荊州軍主陣中響起。

    「我殿後,你們快撤下去!」文聘眉頭一皺,奮力一刀將陳武逼退少許,抽空轉頭厲聲對攻上城樓的少數荊州兵命令道。

    在文聘地奮勇掩護下,20幾個荊州兵匆匆忙忙地沿著兩架雲梯攀至城下。隨即,文聘自己也抓住一具雲梯。左腿纏在梯上,右腿奮力在城牆上一蹬,雲梯很快成拋物線向西倒下。在雲梯即將著地的瞬間,文聘借一把力,騰空躍起,然後平安地踏在了地面上。

    「娘的!」望著城頭,文聘恨恨地吐了一口吐沫,非常不甘地領人退回主陣中。
   

    「停止射擊!」陳武揚起手中大刀,高聲喝令道。

    幾乎一天未閒的守軍士兵長長地鬆了口氣。垂下了手中的刀槍弓箭,有些人甚至直接癱坐在城樓上。

    「子烈,虧得你擋住文聘那廝,否則……」都督黃蓋倒提鐵鞭,步履沉重地走向陳武,語帶疲乏地說道。黃蓋年近6旬,身體狀況已比不得陳武這些年輕人。

    「黃督,您身體……」陳武見黃蓋身上沾了不少血跡,關切地詢問道。

    「不妨事!這都是荊州賊子的血……」黃蓋呵呵一笑,不以為意地說道。望著城外逐漸後退的荊州軍,黃蓋面色微黯,沉聲說道:「今日我軍又折損了近千人,如此下去,戰局堪憂。荊州軍實力雄厚,消耗的起,我軍比不得他們啊……」

    「黃督不必擔憂,主公鴻福齊天,定可渡過此困!」陳武抹了一把臉上的攙雜著血漬的汗水,寬慰黃蓋道,「何況周督也已經復出……」儘管此前周瑜曾兵敗丹陽, 但其在江東軍將士心目中,仍猶如軍中之魂。

    「是啊,公瑾復出了……」黃蓋低喃了幾句,蒼老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絲寬心的笑意。
   

    荊州軍大營,中軍帥帳

    「文聘,你今日又攻上城頭,為何還是拿不下城池來?」蔡瑁之弟蔡勳語帶譏諷地對文聘說道,「你平日裡不是總是自誇勇武麼?」文聘在荊州軍中偏向於蒯氏兄弟、劉磐這一系,與蔡家的關係一向不睦。

    「哼~!」文聘毫不示弱地冷哼一聲,反譏說道,「哪天你也有本事攻上鄂縣城頭,再來對文某指手劃腳!」

    「文聘你……」蔡勳立時面紅耳赤,「鏘」地一聲抽出配劍,做勢欲砍文聘。

    「夠了!」蒯良眼中閃過一絲怒色,沉聲喝道。

    在文聘的冷睨中,蔡勳惺惺地退了回去,配劍入鞘。其實,即便蒯良不喝止,蔡勳也不敢真與文聘相搏。文聘年紀雖輕,但其武藝身手在荊州軍屈指可數。這麼多天來。唯一能夠攻上鄂縣城頭、且能全身而退,就是文聘。

    「仲業,今日傷亡了多少人?」蒯良放緩面色,和聲向文聘詢問道。

    「啟稟蒯督……」文聘對蒯良不敢造次,立即恭敬地回道,「陣亡了900多個弟兄,還有400多個弟兄重傷,輕傷的也有2、300人……」

    「嗯!」蒯良微微頷首,凝神思索起甚麼來。

    「蒯督,蔡督……」文聘猶豫了一下,決然說道,「這樣攻下去不是個辦法!這麼多天來,咱們傷亡的弟兄已有15000人,再耗下去,弟兄們的士氣就會被磨 光,水軍那裡又攻不過去……依末將之見,不如拼盡全力、不惜傷亡,將兵力全投進去。從三個方向同時猛攻鄂縣。大不了再搭上10000人,一定能夠將城池奪 下。只要破了鄂縣,將城中敵軍殲滅。孫權便再也無力跟咱們抗衡了!」

    「混帳!」一直靜靜不語的蔡瑁突然出聲呵斥道,「以鄂縣如此堅城,若照你的辦法攻城,死上兩萬人都未必攻得下來!」

    「……」文聘眼中怒火一隱而沒,默默退回自己的位置,不再說話。

    「張飛那廝到底有沒有策應咱們的攻擊?」蔡勳忽地憤憤說道,「為何孫權還是能派遣兵馬支援鄂縣?」

    「張飛已攻到虎林,連孫權的鄱陽大營都攻過了,還要人家怎樣?」平虜校尉王威沉聲說道。

    「他為甚麼不讓甘寧把江東水軍一鍋端了,若能打通水路。不就可以繞過鄂縣了嗎?」蔡勳仍自憤然地說道。

    蔡勳此話一出,連蔡瑁都覺得有些慚愧——荊州水軍的戰船士卒,幾乎是江東水軍餘部的三倍以上。但儘管如此,黃祖仍然在凌操手下連吃敗仗。這場原本實力懸殊的戰鬥,如果還要請甘寧水軍相助,荊州軍的臉就得丟光了。而且,當初黃祖也放過話,道不需甘寧這個江賊相助。甘寧曾經在黃祖軍中效力過一段時間,但卻備受 其譏嘲。也正為此,甘寧才憤然離去,轉投入劉備軍麾下。沒想到,短短一年多時間,這個曾為黃祖瞧不起的「江賊」居然已被飛速擢升為偏將軍,更統領起起一支 縱橫長江的水軍。如此情形之下,黃祖自然拋不下面子向甘寧求援。

    而在蔡勳的話中,似乎已將劉備、張飛當成荊州軍的附屬一般……

    「二弟,莫要再胡言!」蔡瑁沉聲對蔡勳說道。

    「兄長……」蔡勳尤自不甘,卻被蔡瑁的眼色所嚇,惺惺閉口。

    「再讓人去詢問黃文昌(黃祖)一次,問他究竟能否擊敗凌操水軍……」蒯良略一思索,沉聲說道,「若實在不行,也只能請甘寧幫忙了!」

    蔡瑁暗罵黃祖無能,但卻無可奈何,只能點頭應允蒯良的提議。

    「據聞周瑜已然復出理事,此事斷不可輕忽。周瑜統軍之能,江東無二,而且其極擅謀略,我頗有些擔心廬陵的戰事。繼續在鄂縣磨耗,實非良策……」蒯良擰眉說道,「我有意改變攻略計劃……將大軍一分為二,一部留駐鄂縣做佯攻之勢,繼續威脅柴桑,另一部則秘密繞道南下,自劉陽(瀏陽)攻入廬陵郡北部,然後聯結公權(劉磐)北上直取豫章。孫權軍力有限,屆時必會首尾難顧,則我軍必可成事!」

    「不可!」蔡瑁斷然否決道,「分兵正是給敵軍可乘之機,況且只要攻破鄂縣,柴桑就在眼前。若平柴桑,大勢可速定!」

    「鄂縣若可輕破,我大軍也不至於在此磨耗這麼多日……」蒯良在這一問題上寸步不讓……

    ……

    正、副二帥的分歧,立時引起荊州軍將校的大爭論。誰也說服不了誰的情況下,最後蒯良以主帥的身份做出分兵的決定。蔡瑁一系的將領憤憤離去……

    待帥帳中將領走得一空時,蒯良原本緊繃著地臉上卻突然露出一絲微笑……
   

    6月初6,領軍圍攻西昌城的劉磐得到細作回報——一直臥病休養的周瑜突然復出重掌兵權,且已率領大軍兩萬餘人趕往廬陵救援。

    前番追隨蒯越進攻江東時,劉磐曾充分領略了周瑜的厲害。此次得知周瑜將至的消息,劉磐絲毫不敢怠慢,急招黃忠等部下商議。

    黃忠認為,孫權軍屢遭劉備軍重挫,而且目前西面有蒯良重兵威脅,東面亦有張飛大軍進襲。在如此情形之下,孫權根本不可能再抽調出兩萬人來增援廬陵。甚至, 所謂的周瑜復出也可能只是疑兵之計而已。

    劉磐仔細思索之後,認同黃忠的分析,但為策萬全,還是派遣了細作密切留意北面豫章郡的動向。

    但就在第二日,從私下歸附的豫章宗族大戶那裡,劉磐確認了周瑜復出的消息。而且,那宗族還證實了周瑜的確率軍朝廬陵方向而來。

    如此一來,劉磐再也不敢有任何幻想,遂一面繼續圍城,一面認真做好應戰的準備,以期能夠以逸待勞一舉擊敗周瑜。

    ……

    周瑜率軍迫近的消息不斷傳來,劉磐等荊州將校的神經也繃得愈來愈緊。西昌城中地守軍似乎也得到了周瑜將至的消息,原本相當低落的士氣立時高漲了起來。而一直「老實」的朱然,居然乘夜率少部精銳士兵以繩索自城樓偷滑下城,對劉磐軍進行了一次奇襲,幸虧黃忠反應及時,才使損失減少到最低限。但縱然如此,仍傷亡 了4、500人。

    等候了近10日,周瑜的兵馬始終沒有出現,不禁令劉磐等人驚訝非常。

    就在困惑不解之際,一個驚人的消息突然傳來——周瑜軍居然出現在廬陵郡南部,將劉磐派出收降各縣的2000兵馬逐一擊破。新近投靠的廬陵豪族劉周,更被周瑜當場擊殺。由於周瑜事先派人將通往西昌的各條要道全部看死,結果向劉磐報信地斥候幾乎全被截殺。

    隨即,周瑜又以少部精兵身著從俘虜的荊州兵身上錄取的衣甲,成功地詐開了劉磐的糧草中轉之地——新興縣,將縣中所屯糧草焚燒一空。

    向劉磐報信的士卒,正是從新興縣逃出的。

    聽聞這個消息,劉磐、黃忠等人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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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東 第一六零章(上)

決定江東最終歸屬的戰鬥,正如火如荼地進行之中。而在北方,曹操也絲毫沒有停止對并州的蠶食。

    許昌,丞相府議事廳

    「……本月初2,雲中太守陰夔歸降,子烈將軍已親領精兵5000進駐雲中郡!」賈詡不緊不慢地向曹操稟報著剛剛獲得的消息。

    「子烈果不負我所望,哈哈哈……」曹操一拍身前桌案,哈哈大笑說道,「如此一來,除雁門郡外,并州已盡入我手。袁譚小兒孤困幽州,還有何能為也?」

    「并州產馬之地,如今歸丞相治下,我軍中戰馬不用發愁了!」平西將軍夏侯淵高興地說道。馬匹可謂是這時代最重要的戰略資源,但大漢十三州中,也只有幽、 涼、並三州的少數地方才出產馬匹。佔據了并州,就意味著曹軍能夠組建起一支更為強力的騎軍。

    「得并州雖是大喜之事,但亦會帶來一憂,丞相斷不可輕忽……」尚書令荀彧和聲提醒說道,「并州毗鄰北疆,州內外頗多異族,內中以鮮卑、匈奴為最。而這兩族 向與袁家交好,彧以為袁譚極有可能向這二族求援。鮮卑、匈奴族人性極凶悍,又擅騎、射,往來迅疾如風,若不能妥善應對,恐為害甚大!」

    「……嗯!」曹操沉吟片刻,微微頷首,認同了荀彧的擔憂,「文若所言甚是,確不能等閒以視……恐怕僅增加駐防兵馬還防範不了這些異族……」

    「呵呵……」荀彧下首的郭嘉微微一笑說道,「丞相。些許異族而已,何以為慮?」

    「哦~~?」曹操輕噫了一聲,饒有興致地向郭嘉詢問道,「奉孝有良策解異族之難?」匈奴、鮮卑這些異族對漢人危害極大,時常結眾而來,對邊地大肆劫掠之後又呼嘯而去,甚至有時還會攻入中原腹地,歷朝對此害皆沒有太大辦法。如今郭嘉居然稱之為「些許異族,何以為慮」,實在令廳中包括曹操在內的眾人驚詫不已。

    「無非是分而解之,使之內鬥。繼而擇其可用者,用之控之!」郭嘉不以為意地笑著說道。

    曹操、荀彧、荀攸等人面現思索之色,似有所悟,而更多人卻是表情迷茫,根本不知道郭嘉話中的意思。

    「奉孝試詳言之!」曹操感興趣地追問道。

    「匈奴亦或是鮮卑,已不比以往,看似一族,其實亦有許多分支。其劫掠我天朝之時。往往諸部會盟齊出。如匈奴異族,其族中單于呼廚泉、左賢王劉豹、右賢王去 卑即互有紛爭!(註:這裡的匈奴是指南匈奴)此正是可資利用之道……」郭嘉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道。「丞相可以名利挑其內部相爭,再尋其一部,為丞相所 用,賜以官職,予以錢糧兵器,並允諾助其一統族中各部!如此一來,異族內部必內鬥不絕。待其內自消耗之後,即可尋機將其收服!日後丞相只需引其族中首領至 朝中任職,再征其強壯男丁入軍中為伍,如此異族上下皆服從供職。同於編戶,禍患自然可解!」

    「……」思索了半晌,曹操忽地拍案說道,「妙!奉孝一言,盡解我憂……」

    「比之北疆異族,嘉反而更加擔心南面……」聽了曹操的誇獎之辭,郭嘉仍然面色從容,和聲說道,「照目前的形勢看來。孫權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一旦孫權覆滅, 二劉後顧之憂將失,於丞相大業頗為不利!」

    「嗯!」曹操緩緩點頭,頗顯遺憾地說道,「誰料想孫權居然如此不濟?此子比之乃兄、乃父相差頗遠!」

    「其實也不能盡怪孫權!」荀彧接口說道,「其年僅弱冠,見識短淺,對手又是劉備、關羽、張飛這等世之豪雄……」

    「呵呵……」曹操忽然呵呵笑了起來,「文若說的也是。似張飛那等兇猛似虎、卻又狡詐如狐的對手,縱是我尚要吃上大虧,何況是孫權這小兒!」曹操對於自己曾 經受挫於張飛之事絲毫不以為意,反而頗有些讚賞對手的意思。

    「……是否需要援應一下孫權?」曹操沉吟了片刻後,詢問說道。

    「丞相,在攸看來,援與不援其實已無多大分別……」荀攸正色說道,「從文和先生從探回的情況來看,孫權在江東已是民望大失,加之其內部不和,再面對劉備這 等強敵,可說其覆亡已無可逆轉。而前番再於丹陽大敗於張飛之手,更可說是催速其亡。此次,二劉再度聯手進襲,除非天降奇跡,否則年內孫權必亡!」

    「話雖如此,但孫權能多拖得一時,於丞相便有利一分!」郭嘉接口說道,「依嘉之見,恐怕還是要援上一援的。」

    「依然是劉備?」曹操擰眉詢問道。先前曹操曾經援應過孫權一次,那次襲擾的是劉備,但可惜效果並不明顯。

    「劉表!」郭嘉淡笑說道……
   

    因生病休養的緣故,周瑜足足沉寂了半年有餘,從未出家門半步,令人幾乎要忘卻他的存在。然而,只要一復出,周瑜依然是那個無人敢小覷的戰場驕子!

    劉磐便深深體會到了這一點!

    周瑜一連套漂亮的「組合拳」,幾乎將劉磐打蒙——周瑜先故意放過自己復出、以及將要率軍救援廬陵的消息,從而鼓舞起西昌守軍的士氣,並借此迷惑住了劉磐軍的視線。隨即,周瑜引兵神鬼不知地繞道潛至廬陵郡南,擊破劉磐偏師,更焚燬了大量糧草。

    如今周瑜就如高懸在頭的一把利劍,不知何時就會落在劉磐的頭上。若放之任之,也不知道周瑜又會做出甚麼驚人的舉動。

    召集軍中諸將仔細商議之後,劉磐決定暫時放棄對西昌的攻略,先引軍南下尋周瑜軍決戰。據報信士兵所說,周瑜軍詐開新興縣後,曾有一部荊州兵奮起反抗,儘管最後被撲滅,但戰鬥時亦暴露出周瑜麾下士卒戰力不強的問題。根據這一點,老將黃忠認為周瑜的兵馬很可能只是臨時拼湊起來地,故而戰力有限。

    劉磐贊同黃忠的分析,並認為只要能設法尋得周瑜軍蹤跡,就可追而破之。而若能擊敗周瑜,對於整個攻略孫權的計劃,將會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

    劉磐派遣了大量細作探尋周瑜的下落,與此同時,包圍西昌的大軍開始緩緩南撤。撤退時,劉磐也玩了個把戲潛伏在城外!只要西昌守軍膽敢出城追擊,黃忠就可領軍乘機奪城,而劉磐大軍亦將立即回師返擊。

    或許是因兵力實在有限的緣故,孫輔和朱然顯得非常「老實」,根本就沒有露出一絲出城追擊的意向。無奈之下,黃忠領軍撤離。

    接下來的兩、三日,劉磐尋覓到許多周瑜軍的消息,但卻始終無法捕捉到其真正的動向。周瑜對城池似乎毫不戀棧,所奪回的諸縣居然不留一兵一卒據守。

    ……

    就在劉磐惱煩不已之時,又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周瑜居然領軍攻進了長沙郡,並奪占劉磐軍的另一個糧草中轉之地——上鄉!

    很顯然,周瑜也知道自己地弱點,所以盡量避免與劉磐軍正面交戰,反而劍走偏鋒,只想著斷劉磐的糧草。但周瑜的舉動也可謂大膽之極,在如此情形之下,居然還敢攻入敵軍領內。

    一連數天的四處亂「逛」,已讓劉磐相當不耐,此時再知自己原來竟被周瑜玩弄於股掌間,更是領劉磐火冒三丈。

    不顧黃忠等人的提醒,劉磐斷然命令大軍轉向,直撲上鄉。
   

    時值6月,正是一年裡最炎熱的月份。午未之交,驕陽稍稍偏離頭頂,但陽光卻是卻為火辣。微風吹過,不但無法帶來涼爽,反而令人更覺悶熱。

    劉磐大軍正冒著這烈日,朝上鄉方向急進。士兵們渾身上下已經濕透,潮濕的衣甲粘在後背的感覺非常難受,汗水沿著臉龐一行行地掉落地面,但很快就被乾燥的地面所揮發。

    「公權,天氣太過炎熱,士卒們也有些吃不消了。再這樣趕下去,縱然到達上鄉,恐怕也無力作戰了!」黃忠將沾在花白鬍鬚上地汗水抹去,喘了口氣後,向劉磐勸 薦道,「還是先休息片刻,待過了最毒的太陽再行趕路不遲!」

    「漢升兄,還有多遠能到上鄉?」劉磐也被曬的夠嗆,沉聲回問道。儘管劉磐職務高於黃忠,但對其卻是相當尊重。

    「大約30里左右!」

    「好吧!」劉磐點了點頭,無奈說道,「前面有片不小的樹林,就到裡面休息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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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東 第一六零章(下)

「簌簌~~」樹葉在微風中擺動,劉磐軍士卒陸陸續續進到帳中,各自尋了個陰涼處坐下休息,並拿出隨身攜帶的皮囊一陣狂飲。在酷熱天氣下的長期行軍,消耗了太多的體力,令人疲乏不堪,不少士兵補充了水分後,立即靠坐在樹下打起盹來。

    「呵~呵~!」劉磐一口氣喝了小半囊水後,暢快地喘了幾口氣,隨即將水囊遞給身邊的黃忠,「這鬼天氣,簡直要熱煞人……」

    黃忠接過皮囊灌了兩口,沉吟了片刻說道:「公權,我越發覺得有些不妥……」

    「漢升兄,有甚麼不妥?」劉磐取下頭盔,用手嚓了擦額頭的汗水,疑惑地問道。

    「咱們似乎……被周瑜那廝牽著鼻子到處亂走!」黃忠花白的眉毛微微蹙起,沉聲說道,「咱們先從廬陵郡北趕到廬陵郡南,又從廬陵郡南趕回長沙。短短5、6 天,我大軍就已行進了兩百餘里。我有些懷疑,周瑜是在行疲兵之策,意欲乘我軍人困馬乏之際,一舉擊破我軍。」

    「……」劉磐也不是不通兵法之人,原先被周瑜「戲耍」生出的怒火此刻也有所平息,再聽得黃忠的提醒之後,認真一思索,微微點頭說道,「漢升兄所言極是,我是有些意氣用事了……下面該當如何?上鄉還要不要去?」

    「上鄉乃是我大軍糧草中轉要地,自是要奪回!」黃忠擰眉沉聲說道,「但奪取上鄉後,再不能為周瑜所牽制。」

    「漢升兄的意思是……」

    「周瑜那廝兵力有限,我等根本無有必要與其糾纏。待奪回上鄉後,再從長沙徵調兵馬糧草,然後傾全力擊破西昌,北上直撲柴桑!」黃忠正色說道,「如此一來。 我等便可扭轉局勢!」

    「……」仔細思量之後,劉磐緩緩點了點頭,正待說話……

    「劉督!」軍司馬黃卓急步匆匆地走了過來。

    「守風,何事如此慌張?」見黃卓面色頗不尋常,黃忠頗顯驚異地詢問道。黃卓是黃忠的親侄,其父是黃忠幼弟,已亡故多年。黃卓自幼便由黃忠收養,黃忠亦視之如同己出。授其一身武藝。

    「劉督,伯父!」黃卓向劉磐、黃忠各施一禮,急促地說道,「適才有士卒在林西發現硫磺、硝石等物被埋藏於地下……」

    未等黃卓說完,黃忠一躍而起,急聲追問道:「數量有多少?埋藏深度如何?」

    「大約有一寸來深,而且似乎是沿林邊埋藏,具體有多少,尚未可知。但末將已命人四處探尋……」黃卓迅速稟報道。

    「不妙!」黃忠面色大變,略一思索後。急對劉磐說道:「公權。速令大軍撤出樹林,遲恐不及!」

    「……火攻?」在如此炎熱的天氣下,劉磐居然感覺身體有些發冷。

    「轟!」「轟!」隨著兩聲巨響。樹林南、北兩面火焰衝天而起,濃煙四處瀰漫。也不知道是藉著風力,還是因為硝石、硫磺等物的緣故,火勢的擴散速度快的驚人,瞬間便席捲了近半個林子。

    事實證明了劉磐、黃忠的猜測,不過,這代價卻太大了些!

    「快,快!朝西面撤退!」黃忠提刀飛身上馬,氣聚丹田,縱聲狂吼起來。聲音雄渾有力,在整個樹林中迴盪,連樹木燃燒時的辟啪聲、士兵著火時地慘號聲也掩蓋不住。

    祝融火神肆意地逞虐著自己的神威,將原本寧靜的樹林變成了滔天火海。任誰面對如此「神威」,亦難擋其鋒芒,避之惟恐不及。眾多荊州兵驚慌失措,擁擠著奪路奔突,失魂落魄地企圖逃出生天,刀槍弓矢等一應兵器被胡亂地丟棄在地。但儘管如此。仍有許多人因閃躲不及被火焰及身,化做一簇簇移動的火團,哀號聲此起彼伏,慘絕人寰。

    劉磐、黃忠引著殘餘士兵絲毫不敢停留,一路奔離火海2、3里,才稍敢歇息片刻。回望著愈來愈旺的火勢,倖存者一陣心悸……

    「周瑜狗賊!」劉磐目窒慾裂,恨恨地仰天罵道——很明顯,這場火攻必是周瑜設置的一個圈套。而先前的那一系列的動作,恐怕都是周瑜為這次火攻所做的準備。

    若周瑜在眼前,劉磐恐怕能一口將其生吞下去。

    但劉磐的詛咒沒能持續多久,因為——更大的危機已經來臨。

    「殺!」西南、西北兩個方向,同時響起喊殺之聲。

    「還有後招?!!!」劉磐只覺頭皮發麻,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

    兩彪江東軍分別在督軍校尉呂蒙、領軍校尉賈華的率領下,瘋狂地朝驚慌不已的荊州兵衝殺過來。

    成功脫出的大火的荊州兵約有7、8000人,僅從人數來看,仍比掩殺而來的江東軍多上一些。但只可惜,一則因冒暑行軍的疲乏尚未消除,二則突遭火攻、軍心大亂,任劉磐、黃忠如何呼喝,失魂落魄的荊州兵也無法組織起有效地抵抗。

    以逸待勞的江東軍成鉗形之勢掩殺,不甚困難地便將荊州軍擊潰。

    「鎮靜,鎮靜,不要慌!」劉磐厲聲狂喝,意欲收拾住局勢,「都聚過來,聚過來!」

    「呼~!」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突然自江東兵口中喊出——代表劉磐身份的「劉」字纛旗也不知被誰砍斷,轟然倒地。

    「劉磐已死,我軍必勝!」有人乘勢大呼,更激起江東軍的士氣。相反,荊州兵更陷入崩潰的邊緣。

    「休聽江東賊子胡言,劉磐在此!」劉磐奮起一刀斬殺一名敵兵,放聲狂吼道。

    正在這時,一股凌厲勁風直奔劉磐後腦而來。

    「鐺!」尖銳的金鐵聲後,劉磐險險地擋住徑襲而來的一刀,但卻禁不住連退了兩步。

    「哼!」呂蒙突襲劉磐未果後,冷哼一聲,縱馬繼續前突,刀勢如風如雨。一刀疾似一刀,將劉磐籠罩其中。劉磐武藝本就遜呂蒙半籌,加之心慌且失去先機,更是被動不已,不到十合,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死去!」呂蒙斷喝一聲,刀勢愈猛。眼見劉磐岌岌可危。一支狼牙長箭破空而至,不住旋轉的箭身將周圍的氣流也帶得猛烈旋轉起來。

    巨大的危險,幾乎令呂蒙汗毛直立起來。猛夾馬腹,呂蒙大刀疾速回收,斬向來箭。

    「鏘~!」一聲巨響,狼牙箭頑強地突破大刀的阻擋,僅只方向稍偏些許,繼續迫近。

    情急之下,呂蒙僅以兩腿控馬,身形向左偏倒。

    「噗!」銳利的箭鋒毫不費力地自呂蒙坐騎的頸部刺入。入體半尺有餘。熱騰騰地鮮血自傷口處激噴而出。被貫穿主動脈的戰馬搖晃了幾下,轟然倒地。

    呂蒙及時躍下戰馬,拖著戰刀在地上連滾數圈。躲入士兵群中,才稍敢喘一口氣。

    見呂蒙躲過自己的致命狼牙,黃忠冷哼一聲,收起強弓,提刀策馬來到劉磐身旁,急聲說道:「公權,不可戀戰,速速撤退!」在此情形之下,黃忠也知繼續抵抗絕無勝算,甚至可能全軍覆沒。

    「好!」劉磐驚魂未定地點了點頭。「多謝漢升兄援手!」

    「全軍聽令,跟上我,突破敵軍包圍,向西撤退!」黃忠高舉手中大刀,厲聲狂吼道。

    黃忠在荊州軍中勇名卓著,而這支長沙兵更幾乎是由他親手操練起來的。殘餘的荊州兵聽得黃忠命令,立即向黃忠戰旗方向湧過去。

    黃忠奮起武勇,大刀揮舞如疾風驟雨,刀下無三合之敵。所到之處敵盡披靡,硬生生地領殘軍護著劉磐殺出一條血路,朝西面方向逃逸而去。

    「殺!」隨著賈華一聲斷喝,數百支箭矢激射而出,將最後頑抗的近百名荊州兵擊殺。

    ……

    「娘的,終於勝了!」呂蒙拖著大刀,來到賈華身旁,面帶異樣的喜色,喘著粗氣說道。

    「哈哈……」賈華點點頭,笑著說道,「子明,你小子沒受傷吧?」呂蒙地樣子灰頭土臉,而且渾身上下沾滿血跡,著實很狼狽。

    「沒甚麼,但被嚇得不輕!」呂蒙搖了搖頭,仍感心有餘悸地笑道,「黃忠老賊地箭技著實厲害,跟太史……」呂蒙的話忽地嘎然而止——原本呂蒙是想說「跟太史校尉不相上下」,但一想到已然陣亡的太史慈,呂蒙不禁心中一黯。

    「……呵!」賈華也悵然歎了口氣,「子明,你派人去請都督過來,我讓人清理戰場!」

    「好……」

    ……

    在呂蒙、賈華的環衛下,周瑜策馬馳行巡視著橫屍遍地的戰場。不遠處的林火仍在熊熊燃燒,若無意外,一兩天內恐怕無法完全熄滅。

    「元國(賈華),逃了多少敵人?」周瑜四下一張望,和聲向賈華詢問道。

    「啟稟都督,逃掉的不足2000人!」賈華崇敬地回道,「只可惜讓劉磐給溜了!」周瑜初一復出,即施展手段連挫敵軍,此次更是以少勝多一舉擊破了劉磐萬餘大軍,令賈華、呂蒙等一眾江東將士敬服不已。

    賈華、呂蒙等人如今士氣高漲,對周瑜能夠扭轉戰局充滿信心。

    「嗯……」周瑜微微頷首,露出一絲笑意,「我軍傷亡幾何?」

    「陣亡1000來人,重傷的也有400多人!」對比起所破之敵,周瑜軍的傷亡可說是微乎其微,此戰絕對可說是完勝之戰。

    「呵~~!」周瑜仍是不甚滿意地歎了口氣——在周瑜看來,如此縝密的計劃,仍造成這般傷亡,卻是算不上完美。令人周瑜遺憾的是,麾下士卒的戰力比較有限,否則絕不至付出這般大的代價。周瑜麾下士卒並非鄱陽大營中的新兵,其中大部是孫權從柴桑駐軍中抽調出來的,但這些士兵仍與周瑜原先手中百戰精銳有較大差距。只可惜,那些百戰精銳在上次程普的大敗中,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都督,接下來該如何?是否尾隨追擊劉磐?」呂蒙急切地詢問道。

    「咳咳咳……」周瑜忽地咳嗽了起來,最激烈時連身體都伏在了馬上。

    「都督……」呂蒙等人面現憂慮之色,關切地詢問道。這些日,為能夠擊敗敵軍,周瑜殫精竭慮,精力消耗頗大。兼之在炎熱的天氣下南北轉戰、長途跋涉,對周瑜的身體也有很大的損耗。如今周瑜的形容更顯得消瘦憔悴,眼中佈滿血絲,名震江東的「美周郎」早不復往日瀟灑倜儻。

    「……不妨事!」小半晌後,周瑜始平息了咳嗽,緩緩立起身來,無力地擺手說道,「不必追擊劉磐了……呵~……經此一戰後,劉磐已無力進襲。當務之急,是回師柴桑,助黃老將軍擊退蒯良軍,惟有如此,方可扭轉戰局!」

    頓了頓,周瑜的氣息逐漸平復了一些,繼續說道:「子明,你速派快馬向主公報捷,並請主公將此戰消息散佈出去,振奮我軍軍心,並借此打擊蒯良軍士氣。」

    「是,都督!」

    成功地擊潰劉磐之後,周瑜扭轉戰局的信心更增,心情也舒暢了許多。

    翌日傍晚,周瑜率軍進駐西昌。孫輔、朱然得到大勝地消息後,也盡皆興奮不已。孫輔主動向提出,調朱然跟隨周瑜增援黃蓋。

    ……

    但周瑜等人的高興並未能持續多久……

    就在第二日清晨,一個直可驚天的消息傳至西昌——蒯良大軍攻克鄂縣,鄂縣守軍幾近全軍覆沒,都督黃蓋死戰而亡。陳武、潘璋搶得黃蓋屍體,率領少部殘軍敗退 柴桑。

    如今,蒯良大軍已對柴桑形成了包圍,攻打甚急,柴桑城已經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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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東 第一六一章

鄂縣失守、黃蓋陣亡的噩耗,猶如晴空霹靂,把周瑜整個給震懵了——周瑜殫精竭慮、施盡奇謀,好不容易才擊潰了劉磐這一路大軍。原以為,這場勝利能夠成為扭 轉局勢的契機……周瑜甚至已經計劃好如何北上鄂縣,協同黃蓋擊退蒯良大軍,進而一舉緩解江東的危局。

    誰曾想,就在初見一線希望之際,老天爺居然狠狠地戲耍了周瑜一次——柴桑最後的門戶鄂縣失守!據守鄂縣的兩萬士卒幾近全沒!江東軍最後的宿將黃蓋陣亡!

    聽得信使的稟報後,周瑜楞立當場,面色急劇變化,半晌未能說出一句話來。在朱然、呂蒙等人關切的詢問中,周瑜才勉強回過神來。

    強忍住心中的悸慟,周瑜向信使詳細地詢問了事情的經過:

    荊州大軍以優勢兵力猛攻鄂縣,攻守兩軍皆傷亡慘重。但憑借鄂縣堅固的城防,以及個人的巨大威望,黃蓋仍將城池據守得滴水不漏。如此一直持續近一月後,荊州軍的攻勢呈現出逐漸減弱的趨勢。起先,黃蓋、陳武等人還以為荊州軍久戰已疲,故而戰力衰退。但經過仔細觀察後,黃蓋察覺城外的荊州軍人數竟似有所減少。驚愕之餘,黃蓋懷疑蒯良有所圖謀,遂派遣細作出城仔細打探。一日一夜後,細作的回報證實了黃蓋的猜測——蒯良軍一部人馬已然乘夜色悄然南下,去向不明。

    這一回報,更增加了黃蓋的疑惑。蒯良在荊州群臣之中,素以智計聞名,當年孫堅跨江擊劉表之時,便是中蒯良的伏兵之計而伏屍荊州。蒯氏兄弟向來便是江東最為顧忌的人物,如今蒯良突有如此古怪舉動,怎能不令黃蓋生出疑竇?為弄清蒯良到底做何陰謀,黃蓋特意命陳武率少部精兵。以繩索滑下城池乘夜奇襲荊州軍。奇襲的目的不在破敵,而在俘獲些荊州將士,藉以拷問出蒯良的陰謀。

    由於兵力對比懸殊,多日來江東軍始終據城固守、從未出城迎戰過,荊州軍對此次奇襲沒有任何防備,陳武幾乎未傷亡一人,便破敵數百,並成功捕獲數十名荊州將士。其中甚至包括一名校尉。而且,這名校尉還不是一般人物,正是荊州軍副帥蔡瑁的族弟蔡名。

    黃蓋將數十名俘虜分開拷問,並厲聲揚言若誰膽敢扯謊,即凌遲處死。半天的審問後,黃蓋終於搞清楚了事情地始末——乘夜離去的荊州軍正是由蒯良親自率領。蒯良領了過半數的兵馬南下劉陽,意欲匯合劉磐軍先定廬陵,然後一齊北上直撲柴桑。

    為了確認消息的真偽,黃蓋特意親審了蔡名。膽氣並不豪壯的蔡名面對嚴刑逼問,恨不得將自己身上有幾顆痔都招認出來——身為校尉。且是蔡瑁的族弟。蔡名知曉許多荊州軍中的機密,他甚至將城外荊州軍的實際兵力,及佈防情況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黃蓋。

    經過仔細商議。黃蓋、潘璋等人認為俘虜所說當非虛假。這些俘虜都是陳武胡亂抓回來地,根本不可能是蒯良事先的特意安排。而在久攻鄂縣不果的情況下,蒯良另尋其他辦法意欲改變戰局亦在情理之中。

    搞清楚情況後,黃蓋認為這是一個難得的機遇——敵軍兵力分散,而且留駐鄂縣的,是江東軍手下敗將蔡瑁。若能乘此良機一舉擊破蔡瑁,便可極大地扭轉局勢。

    為了不失去良機,黃蓋很快與手下諸將商議出破敵之策。黃蓋先命鄂縣守軍與凌操水軍同時散佈謠言,道劉磐、蒯良已被周瑜擊敗,並說周瑜已率得勝之師殺奔鄂縣而來。

    周瑜先前屢敗荊州軍。年前更是曾將佔萬荊州大軍打得落花流水。可說周瑜已成為荊州將士的噩夢,而於蔡瑁而言,更是如此。聽得周瑜大軍將至的消息,蔡瑁即驚疑不定起來。蔡瑁的不安悸動立時影響到其他將士,加之主帥蒯良的率軍離去,慌亂的情緒迅速在全軍蔓延開來。而此時,蔡瑁又未能果斷控制住局勢。加之有黃蓋派出地細作身著荊州軍衣甲,潛入軍營內大肆煽動,更引起蔡瑁軍心地紊亂。乘此機會。黃蓋斷然命令水、步兩軍同時對荊州軍發起反擊。

    此時,蔡瑁雖也有心頑強抵抗,但無奈軍勢已不受控制。未多久,蔡瑁軍開始炸營,失魂落魄的荊州兵開始重演前番兵敗江東的故事。黃蓋征戰一生,沙場經驗何其豐富,一眼就看出蔡瑁軍地敗退絕非作偽,遂親率士兵一路猛追,意欲盡殲敵軍。與此同時,凌操水軍也是勢如破竹,將黃祖水軍打得節節敗退。

    對這場戰事,黃蓋猜到了開頭,卻沒能猜到結尾——就在黃蓋意氣風發地窮追猛打之際,原本應該是跟隨蒯良南下的文聘,突然率領精兵數千斜刺殺出,直接截斷其退路。黃蓋此時才察覺情況不對,意欲退回鄂縣,但文聘如堅硬的磐石一般,將人數上佔據優勢的黃蓋兵馬死死阻擊住。隨即,蒯良的主力大軍蜂擁而至,將黃蓋團團圍住。

    一瞬間由勝到敗的劇烈反差,縱是黃蓋這樣的沙場老將也難以接受,更休說其麾下那些入伍不久的士卒。這些士卒用作守城,或許還綽綽有餘,但遭遇野戰時,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文聘等荊州大將率領精兵輪番發起衝擊,很快就將黃蓋軍的鬥志瓦解。陷入軍驚狀態的江東兵,連黃蓋也收拾不住,戰局迅速呈現一邊倒地趨勢。

    蒯良並不著急收拾黃蓋,他還要以黃蓋為餌釣出鄂縣的其餘兵馬。果不其然,當得知黃蓋被圍後,孫翊、潘璋百般無奈,只能出城救援

    既因為黃蓋是江東軍的都督、是碩果僅存的元老功勳,也因隨其出城攻擊的兵馬佔到守軍的七層。若不能救出黃蓋,鄂縣的失守也只是遲早問題。

    孫翊、潘璋率軍出城後沒多久,荊州軍平虜校尉王威即領一彪人馬殺至鄂縣城下。此時城內防禦已極盡空虛,王威毫不費力奪城成功。得到王威奪城的訊號後,蒯良即命大軍對黃蓋展開剿殺。黃蓋率軍東突西殺,欲突破重圍。但奈何寡不敵眾,根本無法成事。在某一次衝殺時,黃蓋被文聘一箭射中後心,墜馬後被坐騎踐踏而亡。陳武拼盡全力才搶得黃蓋屍體,並在孫翊、潘璋的策應下,單騎突破包圍,但其亦身批數創。隨即,孫翊、陳武、潘璋率領少部殘軍奪路逃回柴桑。
   

    聽畢全過程後。周瑜悸慟之餘,也不禁有些震驚——蒯良之計,可稱毒絕,不但欺騙了黃蓋,甚至也欺騙了蔡瑁。既欺敵,也欺己!

    事態的發展,已不容周瑜再多做思量——柴桑原本地駐軍大部在周瑜麾下,如今城裡都是自鄱陽大營徵調而來的新兵,入伍僅只兩月的新兵!而且,繼程普之後,又 一任都督黃蓋的陣亡。對柴桑軍民的打擊可說是極其沉重的。周瑜不敢想像如今的柴桑已是甚麼樣子!

    毫不遲疑,周瑜從西昌徵調了朱然和千餘兵馬後,立即北上增援柴桑。
   

    柴桑城內陰雲密佈。人心惶惶!

    蒯良大軍自西、南、北三面,以圍三闕一勢將柴桑團團圍住。只用一日之功,荊州大軍就將護城河填平,隨即向城池發起強大的「攻勢」——蒯良一面派遣兵馬對城池發起強攻,一面每日將大量攜帶勸降文書的箭矢射入城內,藉以挑動城中軍民獻城投降。

    黃蓋的戰死、鄂縣的失守,對孫權的打擊幾乎是致命性的。柴桑守軍已士氣全無,任統軍將校如何激勵,也只能徒呼奈何。城中士族百姓對孫權政權的維繼,已徹底灰心失望。

    大難臨頭。各自紛飛!不少士族秘密聯繫蒯良,表示投效之意,並暗令守軍中的族中私兵見機行事。
   

    柴桑,議事廳

    「……昨日一天,肅已截獲5、6封城中宗族大戶歸附蒯良的信件……」魯肅面色肅然,沉聲說道,「如今柴桑城內暗流湧動,已極不安定。主公,肅以為堅守柴桑已不可能……為今上上之計。是南撤與周督會合,再圖良謀!」

    孫權楞楞地呆坐在廳中,彷彿聽不見魯肅說的話。黃蓋的陣亡,已將孫權的信心降至了最低點。

    「主公……」見孫權狀似癡呆,魯肅焦急地詢問道。

    「……娘地,這些雜碎,居然想叛逃敵軍,看我不宰光你們!」孫瑜、孫匡一路惡毒的咒罵,急步走進議事廳中。

    魯肅與張昭交換了一個驚異的眼神,隨即張昭出聲問道:「仲異,季佐!你二人說甚麼?」

    「高明這混蛋,居然想投書給蒯良,說要投降荊州賊軍,我和仲異兄已領軍將他全家誅殺……」孫匡恨恨地回道,高明是柴桑城內有名宗族——高族的族長。

    「甚麼?誅殺……」張昭、魯肅等人盡皆面色大變。

    「怎了?」孫匡略顯不解地詢問道。

    「此舉正是激起城中內亂啊!」魯肅痛苦地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如今的柴桑城,便猶如一隻巨大的火藥桶,無數引線已伸至桶外,一旦碰上些許火星,即會發生驚天爆炸。現在孫瑜、孫匡誅殺高明的舉動,其實正是引燃了其中一根引線,大爆炸恐即將發生。

    「荒謬!」孫瑜嗤笑一聲,駁斥說道,「若不誅殺叛賊,城池遲早為他等所獻,到時後悔就晚了!」

    「……」魯肅無聲地仰天長歎,隨即緩緩搖了搖頭——大廈將傾,人力豈可回天?

    彷彿在印證魯肅的話,城門校尉黃柄急步匆匆地走進了議事廳。黃柄是黃蓋的長子,得知父親亡故的消息後,他連傷心的機會都沒有。身為城門校尉的他,必須承擔起固衛城池的重任。

    「啟稟主公!」黃柄面色非比尋常,急聲說道,「城內十餘家宗族驟然起兵反叛,意欲開門獻城,陳校尉和潘校尉正引軍平叛,但情況非常不妙,我軍中不少士兵也已投向叛軍!」

    「甚麼?」孫權被這一消息驚得回過神來,勃然起身,身體微微顫抖地詢問道。

    廳下地孫瑜、孫匡也立時懵住了,完全沒有料到自己的舉動竟真會造成如此結果。

    「主公,柴桑已不可守,如今撤退尚為時未晚,若再拖延下去,後果不堪設想!」魯肅再次勸薦道,「請主公早做定奪!」

    「我不會走的!」孫權有些失魂落魄地說道,「要走……你們走吧。父親、兄長的基業,被我敗壞至此,我尚有何面目出逃?」

    「主公,若你身死,孫家基業一切成空;若你能脫得此困,他日捲土重來,亦未可知!」魯肅撩袍,雙膝跪地,懇切地勸說道,「肅懇請主公盡快撤出柴桑。」

    「子敬之言極是!」張昭也不顧身份,跪地懇請道,「主公且莫輕言死志,請為大局著想!」

    「懇請主公撤出柴桑!」廳中其餘群臣亦齊跪地說道。

    「……」孫權心中痛苦至極,面色不住變化,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無力地點了點頭。

    「黃校尉,請你速去召集可靠兵馬,準備護衛主公撤離!」危急之際,魯肅尚能保持清醒的頭腦,迅速的安排道,「張公,諸公,請列位速回府中,安排好家眷車轅,並召集府中親衛,隨同主公一併撤退!此事需急,不可稍遲片刻!」

    「仲異將軍,季佐將軍,你二位速攜主公回內堂做撤退準備!」

    ……

    柴桑城內,廝殺聲四起,亂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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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東 第一六二章

柴桑城內亂做一團,叛亂愈演愈烈。

    正如魯肅所擔心的一樣,生出背離之心的柴桑諸宗族雖與城外荊州軍有秘密聯繫,然而對於真正起兵反戈,他們其實仍心存許多顧忌。但非常可惜,孫瑜、孫匡出兵誅殺高族之事,立時將其餘宗族緊繃的神經逼至臨界狀態,兔死狐悲之下,最為膽寒的幾家宗族率先起兵舉事。一有人牽頭,叛亂便如燎原之火,迅速席捲開來。

    陳武、潘璋等人雖率軍奮力平叛,但無奈叛亂波及的面越來越廣。拆了東牆補西牆,根本無濟於事。

    更要命的是,柴桑的叛亂很快被荊州軍察覺,並回報給了蒯良。蒯良何等精明之人,立時就猜出城內可能出現了叛亂,果斷地命大軍乘勢攻城。

    內憂外患之下,柴桑岌岌可危,城破在即。迫不得已,孫權只能選擇棄城撤退。

    但這場撤退,卻遠比魯肅等人料想的要艱難……

   
    彭澤縣西約10里處,一支失魂落魄的隊伍,正緩慢朝彭澤方向行進。隊伍中既有將校軍卒,亦有許多錦衣儒士,甚至還有不少婦孺,但幾乎每人的臉上都流露驚悸、『隍惑』乃至絕望的之色……

    「魯大人,照這樣的速度,恐怕會被荊州軍給追上!」陳武策馬來到魯肅身旁,不無憂慮地說道。陳武血跡斑斑,身上鐵甲也破了好幾處,明顯受了不淺的傷。

    「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魯肅向隊伍前面的某輛馬車看了一眼,憂心忡忡地說道。

    「……呵!」陳武點了點頭,無奈地歎了口氣。

    「子烈,你身上傷勢如何了?」魯肅暫將煩心事拋到一邊,關切地詢問道。

    「呵……」陳武憨厚一笑,豪爽地說道,「都是小傷。我粗皮粗骨,不妨事!」在護衛孫權君臣撤退時,陳武始終奮戰在最危險處,負傷受創自是難免。

    「二哥!」悲慼傷慟的呼喚聲突然從隊伍前列響起。

    魯肅、陳武二人面色劇變,急策馬向前馳去。

   
    一轅已經停下的馬車上,孫權仰面躺於其中,面色蒼白如紙,兩眼無神。氣息已非常微弱。一支狼牙長箭深深地插入孫權的左胸,僅餘箭尾露於體外,傷口附近的衣袍早被血漬染成通紅。

    孫權君臣在突圍時,選擇了從荊州軍空開的東門撤退。但不想,蒯良在東門外亦有所安排——待孫權一行人馬突出城池5、6里,正待朝南撤退時,文聘突然率伏兵從南北兩面殺出。孫翊、陳武、黃柄等人率軍拼盡全力死戰,非常艱難地擊退文聘,並在其餘荊州軍趕到前,掩護孫權及一眾文臣、家眷脫出了危困。

    然而,就在即將擺脫敵軍阻擊時,孫權卻不幸被一支流矢擊中……

    孫權之母吳太夫人含淚坐於在孫權之旁,孫翊、孫匡等孫家子弟、以及張昭、魯肅等一眾文臣垂手肅立在車前,陳武、潘璋、黃柄等軍中將校卻必須率軍殿後。以防荊州軍尾隨追來。

    孫權異常費力地將右手緩緩抬起,似欲做些甚麼。

    「我兒欲尋何物?」吳太夫人輕輕握住孫權的手,悲慼地詢問道。長子孫策初定江東即英年早逝,已令吳太夫人悲傷不已。兩年時間過去,哀痛即將淡化,誰曾想, 眼下次子孫權又遭逢厄運,令吳太夫人情何以堪。

    白髮人送黑髮人,直乃人間最大傷心之事!

    「……母親!」孫權艱難地開口說道,「……喚三弟、四弟過來。兒……有話交代!」

    「嗯……!」吳太夫人強忍著眼中地淚水,扭過頭去,不願兒子看到自己的哀傷,聲音略顯顫抖地對孫翊、孫匡招呼道,「翊兒,匡兒!快些過來,你二哥有話要說……」

    孫翊、孫匡二人步履沉重地走近,緩緩爬上馬車,湊到孫權頭旁。輕聲問候道:「二哥,我們來了!」

    「……叔弼、季佐……」孫權斷斷續續地說道,「為兄……將死矣,然九泉之下……實在愧對父親……和大哥。父、兄兩代……辛苦創立的基業,於我手中……毀於 一旦,我實是……孫家罪人……」

    「二哥!這不怪你……」最年輕的孫匡已經完全控制不住的情緒,失聲低哭起來。

    「……」孫翊頭顱低垂,沒有哭出來,但熱淚也自眶中不住下落。

    孫權蒼白的面龐上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大哥曾說過……孫家男兒,只可流血,不可流淚……莫要再哭了!咳~咳~!」忽地,孫權一陣痛苦的咳嗽,幾乎岔過氣去。

    「二哥!」孫翊兄弟心中一顫,急聲呼喚道,。

    「權兒……你且歇息片刻……」吳太夫人的聲音已近嘶啞,哽咽著說道。

    「……」好生不容易,孫權才回過氣來,堅持著說道,「母親……兒天年將盡,恨不能奉養慈母……然……孫家基業不能就此而斷。我……死之後,由……三弟繼我之位,望母親朝夕訓誡!」

    吳太夫人老淚縱橫,泣不成聲,微微點了點頭。

    「三弟……為兄無能,乃……至局勢大壞……往後的重任心……盡付於你了……」孫權似乎是在憋著最後一口氣,顫聲說道,「你……要是能匯合公瑾兄……日後當……謹聽公瑾兄教誨。事有可為,則為……若事已不可為,你亦可放棄……且莫因逞強而害了母親!……父親、兄長在天之靈……也不會……怪你……怪只怪 我……這個罪人!」

    「二哥……」孫翊渾身顫抖,悲痛地點了點頭。

    「四弟……你要盡心孝敬母親……輔助叔弼……不可再意氣用事!」

    就在這時,孫權忽地生出一股力氣,奇跡般地掙扎著坐了起來,似乎看到了甚麼,兩手不住擺動,大聲說道:「父親、大哥!仲謀無能,你們不要……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我兒(二哥)!」

    「主公!」張昭、魯肅二人忍不住走上前去。一看孫權模樣,老練地張昭立時明瞭孫權這是迴光返照。

    「不要怪……」忽地,孫權話音嘎然而止,瞳孔放大而固定,隨即頭向右一歪,整個身體也緩緩朝右側倒下。

    「權兒~!」

    「二哥~!」

    吳太夫人、孫翊、孫匡盡皆失聲痛哭起來……

    靜立在車外的群臣此時盡知事情不妙。張昭上前,謹慎地探了探孫權的鼻息,小半晌後,黯然地搖了搖頭。

    隨即,由魯肅帶頭,群臣盡皆跪倒在地,黯然垂淚。

    雄據江東的孫氏第三代之主——孫權孫仲謀,因箭傷不治,逝於撤退途中。

    與原先的歷史軌跡不同,本可雄圖天下三分、年過古稀方才亡故的孫權,如今僅只繼位兩年便英年早逝,時年21歲,比之乃兄乃父逝世之時,尚要年輕許多。
   

    孫權逝世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隊伍。沮喪絕望的情緒更是迅速蔓延開來——士兵們惶惑不安,女眷孩童們低泣不斷……甚至有少數士卒意欲出逃,幸好陳武、 潘璋等軍中將領強忍悲痛。及時將騷動鎮了下去。

    約一盞茶地工夫後,魯肅沉聲向吳太夫人和繼任孫家第四代家主的孫翊提議——由於追兵隨時可能會趕到,繼續留在此處非常危險。魯肅請吳太夫人和孫翊暫緩哀傷 之情,先收拾隊伍撤往彭澤,待進城之後,再做他謀。

    吳太夫人和孫翊亦知魯肅之言在理,遂強忍悲痛,命隊伍繼續朝彭澤方向前進。

    而在此時,彭澤縣城的歸屬剛剛悄然發生了變化。但魯肅並不知曉此事,孫翊亦不知曉……
   

    彭澤縣。縣衙大堂

    「子瑜大人,你能果斷棄暗投明,既是社稷百姓之幸,也是我家兄長之幸!」我端坐在堂中主位,拱手向彭澤令諸葛瑾施了一禮,懇切地說道,「飛這裡代我家兄長,謝過大人!」

    小半個時辰前,隨著我軍控制住四面城門。彭澤縣的歸屬正式發生變遷。

    荊州軍與孫權軍的戰事的發展,我無時無刻不關注著。由於柴桑以東地長江水域已被甘寧完全控制住,錦帆營要探知、傳遞戰情可謂輕鬆異常,這使得我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握到戰局地變化。兩日前,甘寧突然傳回一個消息——荊州軍一舉突破鄂縣,更幾全殲守軍,並順勢包圍了柴桑。

    得知這個消息,軍中諸將,包括我和龐統都大感震驚——鄂縣的戰局一直處於僵持狀態,荊州軍雖實力佔優,但面對堅城宿將也無可奈何。龐統甚至曾和我打趣,道除非我軍從背後策應,否則荊州軍恐怕永遠無法突破鄂縣。但沒有想到,龐統的戲言說了沒幾天,荊州軍居然就攻佔了鄂縣。

    仔細商議之後,我和龐統皆認為荊州軍必是施展了甚麼奇謀,而絕非採用強攻的方法,才得如此迅速地攻克鄂縣。但具體是何奇謀,卻無法可知,畢竟沒有更加詳細的情報可供分析。但無論如何,我對這位施計者(龐統認為十之八九是蒯良)的謀略倒也是佩服不已。

    荊州軍這驚人的進展,使得整個戰局完全變化。根據先前所得情報,曾有近萬兵馬自柴桑南下,若我所料不差,這支江東軍應當是準備去迎擊劉磐的大軍。如果當真如此,柴桑的軍力恐怕就很有限了,再被佔據絕對優勢的荊州大軍包圍,能夠堅持多久,想也知道。即便是我,遭遇那般困境,也定然是只能徒呼奈何。在戰局發生 根本性變化後,我軍的策略自然應當進行調整——先前只需稍做姿態,佯攻即可。但在大局將定地情況下,反而必須積極一些,表現出我軍策應荊州軍的誠意。而且,於「混水」中,摸些「魚蝦」,也算不枉此行。

    打定主意之後,我與龐統及軍中諸將經過仔細商議,決定實施三路齊進之策——第一路,由我率精兵搭乘錦帆營戰船,自水路奇襲彭澤,直接兵壓柴桑;第二路,陳到率軍自虎林橫掃向西;第三路,傳令魏延不必留手,自新都縣向西橫掃,與陳到軍形成犄角進攻之勢。

    隨我同行的是關平地無當飛軍,以及郝昭、李嚴兩曲士卒。乘著夜色,順著夏日東風,甘寧將我這幾千兵馬神鬼不知地運到了彭澤縣城下。隨即,甘寧又率錦帆水軍與我一道,對彭澤縣形成了包圍。

    彭澤縣城毗鄰長江,城四周更是河道縱橫,只靠錦帆水軍就可形成兩面包圍。由於孫權軍如今兵力相當空虛,而且其中大部還被用在鄂縣和柴桑的防禦之上,故而彭澤縣內的防衛軍力非常有限。彭澤令諸葛瑾雖也是一方奇才,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能困守小城等死。但最後,其實並未需要我軍攻城。

    隨我同行奇襲地龐統主動請纓,道要入城勸降諸葛瑾。我擔心龐統安全,不願冒此風險,但他堅持要如此去做……幸好,事情的進展還算順利,龐統以往日舊情和彭 澤百姓的安危,成功地說服諸葛瑾開城投降。
   

    「張將軍客氣,瑾愧不敢當!」諸葛瑾急忙起身,躬身回了一禮,面色羞慚地說道,「瑾只是一介背主之臣罷了!」諸葛瑾的話語中,絲毫也沒有獻城歸附後的邀功之意,只能聽出發自肺腑的慚愧。

    我也站起身來,朗聲笑道:「子瑜先生雖有大才,但適才之語飛卻不大贊同!飛敢問一句,在子瑜先生眼中,這『主』究竟是天子社稷,還是他孫權一家?」諸葛瑾才智高深,自然可以輕易地聽出我話中的意思。而且在現今之世,恐怕還沒有幾位士人能夠拋卻漢室天下。

    「……」果然,諸葛瑾神色不斷變化,做了非常複雜的思想鬥爭後,無奈地歎了口氣。

    見諸葛瑾的神色變化,我與下首的龐統相視微微一笑。其實,勸諸葛瑾真正歸附大哥,應該不是難事,實在不行,還有諸葛亮可以幫忙。

    「子瑜兄,若知你投效皇叔,孔明一定非很高興的!」龐統呵呵笑道,「過些日,再將子城(諸葛均。這個字是知宇編撰的,沒有查到諸葛均的字)接到壽春,你們三兄弟就可齊聚,豈不樂哉!」

    「……」諸葛瑾無聲地歎了口氣。

    「踏踏踏……」急促的腳步聲後,甘寧走進大堂,面帶「奇異」的神色,笑著說道。

    「將軍,有大買賣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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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東 第一六三章

「將軍,有大買賣上門了!」甘寧一興奮起來,往日裡的「行話」也脫口而出了。

    「興霸,甚麼買賣?」我精神一振,隱約猜到了些甚麼,順著甘寧的話饒有興致地詢問道。

    「末將派出探哨的兄弟剛剛回報,有一支人馬正朝彭澤方向而來……」甘寧看了一眼諸葛瑾,嘿嘿一笑說道,「那支人馬似乎是剛從柴桑逃出來的,裡面有不少文士,還有許多家眷……」

    「難道柴桑已被攻破?」龐統眼中精光一閃,迅速反應了過來,看向我說道。

    「恐怕是如此……」我點了點頭,擰眉思索起來,「不過,蒯良的動作還真快……」年前,孫權曾據柴桑抗擊蒯越大軍兩月有餘,最終城全敵退、大獲全勝。沒想到,時隔不到一年,再面對蒯良大軍,孫權居然連5天都守不下來。

    「呵呵……」龐統微微一笑說道,「今時之柴桑,已再不同往日。內憂外患,軍心渙散,如此迅速失陷倒也不甚希奇!」

    頓了頓,龐統繼續說道:「將軍,說不定孫權也在那隊伍之中。他們不知曉彭澤的情況,恐怕是準備先到這裡來避一避……」

    「將軍,是不是一窩端了?」聽了龐統的話,甘寧更顯興奮地說道。

    「……」聽了甘寧的請命,我沒有立即應允,反而凝神沉思起來。如果孫權在那支隊伍中,而我真將其一窩「端」掉,那其實也就意味著江東戰局的徹底結束。江東戰局的迅速結束,是否符合我軍的利益?

    在我看來,迅速解決的結果既有利也有弊:其弊——江東戰事短時間內結束,大哥就必須履行協議,將所佔土地盡皆交付劉表。如此一來,招攬豫章三郡的士族百姓遷入丹陽的計劃就勢必會受到影響。一旦完成土地交接,我方無論如何也不好再從劉表治下去挖牆角。

    當然。也有利處——戰事迅速結束後,我軍將再無後顧之憂。一者可以安心鞏固在江東的根基,穩定民心,恢復生產;二者也可以將軍力北調,以防範曹操的威脅。 待得時機成熟,甚至可以揮師北伐。

    龐統、甘寧靜靜地注視著我,沒有打擾我地沉思。一旁的諸葛瑾則面露驚異之色,重新審視起來我來。

    仔細地權衡了利弊得失後。我有了決定!

    「興霸,你速去將定國、正方、伯道他們幾個招過來,咱們一起來合計合計!」我抬頭對甘寧說道。

    「好咧!」甘寧一看我神色,就領會了我的意圖,興奮地行了一禮後舉步離去。

    「士元,你以為如何?」待甘寧離去後,我笑著看向龐統。

    「得大於失,可行!」龐統完全明瞭我的意思,笑著點了點頭。

    「……」諸葛瑾猶豫了片刻,出列躬身向我行了一禮,恭敬地說道:「……張將軍,瑾有一請,懇請將軍應允!」

    「子瑜大人請講!」

    「……瑾請張將軍寬厚為懷。若有可能,還望莫要傷及孫討虜一行!」諸葛瑾幾將上身俯得與地面平行,言辭異常懇切地說道。

    我上前將諸葛瑾扶起,笑著說道:「子瑜先生放心……」
   

    由於拖老攜幼的緣故,孫翊一行的行進速度根本無法快起來,大半個時辰,隊伍僅只趕了不到5里路。為防萬一,孫翊按照魯肅的建議,一面領陳武等將率軍居後殿衛,一面派人向彭澤令諸葛瑾求援。

    「子敬。派往彭澤的人也去了有一會了,怎麼還不見子瑜過來接應?」在隊伍地前列,張昭、魯肅二人並騎同行,愁容滿面的張昭沉聲向魯肅詢問道。張、魯二人雖都是文職,但基本的騎乘本領還是有的。

    「若無意外,應當快了吧……」魯肅向前眺望了一眼,無奈地回道。今時今日,智計高絕的魯肅心中也完全沒底了。孫權的亡故、柴桑的淪陷,基本已將孫氏的最後一線希望斷絕了。雖然目前還有周瑜領軍在外。但面對蒯良、張飛、劉磐數支大軍的夾擊,面對眾叛親離的局面,任周瑜能耐通天,恐怕也無回天之力了。

    「呵……」張昭抬頭看了看略顯昏沉地天色,長歎了口氣,再不言語。

    ……

    「前面有人馬……過來了!」在前引路的士卒中,忽然有人大喊起來。

    張昭、魯肅同時精神微振,策馬前行了幾步,舉目遠眺——入眼處,果見地平線塵土微揚,一彪人馬逐漸現出了身形。視力頗好的魯肅仔細辨認後,看出對方最前面的人是身著江東軍衣甲。

    「張公,應當是子瑜過來接應了!」魯肅勉強露出一絲笑意,轉頭對張昭說道。

    張昭點點頭,輕出了口氣,對身旁士卒說道:「速去向主公和太夫人稟報!」

    一名士卒應聲向後方跑去,不多久,彭澤有人過來接應地消息傳遍了大半個隊伍,隊伍中忐忑不安的情緒稍有緩解。

    ……

    魯肅一直仔細留意著那支靠過來的人馬,對方靠得越近,魯肅越發覺得的不妥。

    「不好,有詐!」魯肅忽地驚呼起來。

    「甚麼?」張昭不解地看向魯肅,詫異地詢問道,「子敬,甚麼有詐?」

    「張公,前方並非諸葛子瑜人馬,十之八九是敵軍偽裝!」魯肅神色焦急,急聲說道,「前方人馬恐不少於2000,彭澤根本沒有這般多兵力!」

    「……呵~!」張昭倒吸一口涼氣,感覺頭皮微微有些發麻,「難道彭澤也……」

    「速向後隊示警,掉頭向南撤退!」魯肅顧不得自己儀態,放聲大喊起來——「前面來的是敵軍!」

    如果魯肅身後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師,這一示警或許還能起到些作用。但非常可惜,在魯肅身後的,只是一支混雜了文官儒士、老弱婦孺的「逃兵隊伍」,真正值得依仗的士兵卻被留在了隊伍後列。因為要——殿後。

    聽到示警後,整支隊伍先是楞了片刻,隨即徹底地慌亂了起來。車轅、馬匹胡亂地轉向,乒乒乓乓地撞做一團。車撞人、馬撞人、人擠人、人踏人……場面混亂不堪。驚呼聲、哭喊聲、慘號聲……各種聲音響成一片。

    魯肅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發覺自己做出了一個錯誤地決定。

    ……

    「嘟~嘟~嘟~」牛角戰號聲激昂起響起,貫徹天地。

    「殺!」附和著戰號聲,如雷般的喊殺聲整齊地響起。

    自東面而來地那支兵馬徹底掀開了自己的偽裝,刀劍出鞘、槍矛挺前。狂吼著疾衝而來。

    迅速接近的敵軍陣中,一桿大纛「簌」地聳立起來,墨綠色的旗幟迎風飄揚,旗身招展著五個大字:上排四個字稍小一些——平南將軍!下面一排只有一個字,一個斗大而張揚的——「張」!

    平南將軍張?!!!魯肅低念了一句,瞬間眼睛一緊,失聲喊道,「張飛!是張飛?!!!」

    這一刻,魯肅心灰如死——這個噩夢級對手的出現,徹底斷絕了自己這一眾人的逃生希望!

    一匹高大異常乎尋常的黑色巨馬之上。一位黑盔黑甲的魁偉大漢手持一柄頭部九曲成蛇狀的奇異長矛。從敵陣中猛衝而出,猶如一股黑色旋風迅速席捲而來。

    「張飛!!!」雖素未謀面,但掌管情報搜集事務的魯肅對這個最令人頭疼的對手早已耳熟能詳。只一眼。魯肅就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子敬,快快後退!」在張昭的大喊聲中,魯肅直直地望著黑色殺神朝自己猛衝過來,渾然不想退避。魯肅累了,也自內心裡感到絕望了。在他看來,逃與不逃已沒有分別。死,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子敬???」已衝至跟前的黑色殺神並未刺出手中的長矛,反而緩下了戰馬,低呼一聲。

    「……」魯肅無懼無畏地看向對方,眼中一片平靜。

    「燕人張飛。見過子敬先生!」黑色殺神出人意料地拱了拱手,朗聲說道。

    ……

    「主公,主公!」張昭倉皇地策騎自混亂不堪的隊伍中馳行,非常艱難地靠近了孫翊。

    「張公,究竟怎麼回事?」孫翊勉力保持鎮靜,急聲詢問道。至此時,孫翊也只知東面有敵來襲,但到底是甚麼敵,有多少敵。根本一無所知。隊伍前後一片混亂,人仰馬翻,哭喊聲一片,孫翊想找個人問問都不可能,而且母嫂弟妹所在的車轅還需要他來照顧。

    「主公,東面殺來的是張飛兵馬,他定已奪佔了彭澤。東面不可去,請主公速向南面撤退!」張昭衣亂冠斜,氣喘吁吁地說道。

    「甚麼?張飛!」孫翊身體微微一顫,楞住了。

    「主公,且莫遲疑,快護衛太夫人匯合殿後兵馬,向南撤退!」張昭急聲催促道。

    「呃!」孫翊猛地回過神來,神色一凜,轉頭對身旁的孫匡說道:「四弟,你速帶母親、嫂嫂和妹子去匯合陳武、潘璋,然後隨他們向南撤退!」

    「那三哥(主公)呢?」孫匡、張昭齊聲驚問道。

    「我來領軍擋住張飛!」孫翊決然說道,「四弟、張公,你們快走!」

    「三哥你走,我來抵擋張飛!」孫匡急聲說道。

    「快走,不要囉嗦!」孫翊厲聲怒喝,年輕的面龐顯露出無比的堅毅,乍看與當年的孫策幾乎一般無二。

    就在這時,陳武飛馬衝開人群,馳至孫權身旁,急聲稟報道:「啟稟主公,甘寧自水路突襲我軍,殿後兵馬恐怕堅持不了多久。請主公隨末將向南撤退!」

    「甚麼?」孫翊等人全然懵住了。

    「翊兒,你過來!」吳太夫人略顯嘶啞的聲音從右側車轅傳了過來。吳太夫人在親兵的護衛下,走下車轅,面色決絕地對孫翊說道。

    孫翊翻身下馬,來到吳太夫人身旁,擔心地說道:「母親,外面太亂,您速回車中……」

    「適才的話,我都聽到了!」吳太夫人沉聲說道,「翊兒,如今父兄的基業只能靠你了。你速隨子烈向南撤退,尋見公瑾,共續孫家基業!」

    「母親,不可……」孫翊聽出吳太夫人的意思——讓孫翊拋下婦孺,包括吳太夫人自己,獨自突圍。

    「翊兒,你若不聽為娘的話,為娘寧可一頭撞死在這裡!」吳太夫人面容決絕,沉聲說道。

    「主公……太夫人之言甚是!」張昭接口說道,「事急矣,主公莫要在遲疑,大局為重!劉備此人自譽仁德,當不會為難太夫人。昭願留下,以護衛太夫人安全!」

    「我不會拋下母親!」孫翊將嘴唇咬出血來,決然說道。

    「不孝子!」吳太夫人怒罵一聲,毫不猶豫地低頭向車轅撞去。旁邊親兵見機得快,一把將吳太夫人拖住。

    「主公!」張昭幾乎是「吼」著對孫翊喊道,「您當真要親自逼死太夫人麼?」

    「母親,兒去了,您老人家保重!」孫翊目窒慾裂地痛呼一聲,猛一咬牙,飛身上馬……

    一個時辰後,這場混亂程度遠遠超過激烈程度的戰事落下了帷幕。

    在我與甘寧的兩面夾擊下,敵軍根本就未能組織起甚麼抵抗。最後,除了3、400人乘著混亂奪路奔逃之外,其餘人非死即被俘。

    ……

    被俘虜的江東群臣及其家眷被數千兵馬團團包圍住,明晃晃的刀劍之下,誰人也不敢擅動些許。婦孺們緊緊依偎著,瞪著驚恐的眼睛,低聲抽泣著。

    「我乃長史、撫軍中郎將張昭,欲求見張飛將軍,懇賜一見!」人群中,張昭長身矗立,面色平靜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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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5 20:01: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東 第一六四章

「三叔,這兩個傢伙簡直像瘋子一樣,拚死也要為逃走的秘那幫人殿後,300來人戰得就剩這一個……」關平指著地上的一人一屍,感慨地對我說道,「不然,飛軍可以截住那幫逃掉的敵人……」關平的話,隱隱中帶著一絲敬意。

    關平所指的一人一屍是兩名江東軍將領,活著的那個我認識,正是孫權麾下將領潘璋,當初在太平城下曾經我與他曾照過面;另一個已死的人,卻是非常陌生。

    「這人是誰?」我指著那名陣亡將領,沉聲詢問道。如此一位壯烈戰死的勇士,即便他是敵人一方,也是值得尊崇的。

    「只知道姓黃,叫甚麼不清楚……」關平搖搖頭,隨即一指被捆縛在地的潘璋說道,「這傢伙也不肯說,性子倔得很……」

    「既不肯說就算了……」我擺了擺手,不以為意地說道,「到安葬時,在此人墳前豎一碑牌,上面寫上『黃氏某人陣亡於此』即可!」說罷,我招呼了關平,轉身舉步離去。

    潘璋渾身血跡斑斑,掙扎著抬起頭來,直直地看著那個魁偉的黑色身影,猶豫了片刻,嘶聲說道:「且慢……你當真願意殮葬我軍陣亡將士?」

    「……」我緩緩轉身,點頭說道,「張某不擅虛言!」

    「這位是已故黃都督長子、城門校尉黃柄黃文平……」潘璋神色黯然地說道。

    「原來是忠良之後,難怪!」我眼中讚賞之色一閃而過,隨即轉頭對關平說道,「定國,讓人好生收殮黃校尉屍身。還有,找人為潘將軍料理傷勢!」

    「日後若有可能,我會將黃校尉葬於黃老將軍墳旁!」我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告訴潘璋說道。

    「……」潘璋不再言語,但神色卻稍有放緩。

    「將軍!」郝昭策馬馳到我身邊,翻身下馬後,行禮說道,「將軍,俘虜中有人想要見您!」

    「哦~?」我輕噫一聲,饒有興致地詢問道,「伯道,是誰想見我?」

    「那人道他是長史、撫軍中郎將張昭……」郝昭恭敬地回道。

    孫權麾下文臣之首的張昭?連他也在俘虜之中?看來這次的收穫還真是不小,甘寧的「大買賣」之說,恰如其分。只是不知道,逃掉的那些人中有沒有孫權……

    「伯道,帶我過去!」我點頭對郝昭說道,不知張昭究竟想對我說甚麼?

    ……

    「彭城張昭,見過張平南!」張昭衣冠歪亂,顯得有些狼狽,但面上卻沒有慌亂之色,從容對我施禮說道。

    「飛早聞張長史之名,今日以如此方式見面,實在有些得罪!」我迅速打量了一番張昭,隨即笑著說道。「不知張長史有何事見教?」

    「昭素聞劉皇叔以仁德傳於天下,世皆稱頌……」張昭從容不迫地說道,「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施仁政於天下者。不絕人之祀……」

    聽到這裡,我已大致明瞭張昭的意思,點頭說道:「張長史放心,我家兄長雖不在此處,但飛亦可允諾——絕不會濫開殺戒。此間老弱婦孺,只要未有異舉,飛必會令麾下士卒以禮相待。」身為武人,戰場之上對敵人自是毫不容情,但若是戰後去欺負一些老弱婦孺,就未免太沒品了些。如此行徑,與匪類何異?

    「多謝張將軍!」張昭躬身施了一禮,繼續說道,「昭恬顏,還有一不情之請,懇請張將軍應允!」

    「請講!」

    「我主孫討虜雖與皇叔相爭,但如今……人死燈滅,還請張將軍莫要殃及孫討虜家眷……」張昭長身行了一禮,懇切地請求道。

    「甚麼?」未等張昭把話說完,我眉頭一緊。眼中射出驚訝之色,接口說道,「孫權死了?」此消息的確很具震撼性——這場僅只一個時辰的戰鬥,其實傷亡非常有限。敵方傷亡的大都是一些頑抗地士卒,文吏家眷的損傷微乎其微。而且在死屍中似乎並未發現似孫權模樣之人。

    張昭黯然點了點頭。

    「如何死的?屍身在何處?」我不敢相信地急問道。

    「從柴桑突圍之時,孫討虜身中流矢,不治身亡……」張昭還有求於我,不敢怠慢地迅速回道,「屍身……」

    張昭指著右側不遠處的一轅馬車,黯然說道:「……就在那馬車之上!」

    聽得這話,我毫不猶豫地大步朝那馬車走去,那些癱坐在地的婦孺避之惟恐不及地閃開道路,擠做一團,瑟瑟發抖。

    數十位婦孺緊挨環坐在那轅馬車的週遭,似在護衛著馬車,見到我過來,雖然不少人害怕得渾身發抖,但仍自不願躲開。

    「嗚~~!」一個小女孩實在太過驚懼,止不住地放聲哭了出來。一位有著傾城絕色的女子輕輕將小女孩抱在懷中,身體微顫,低聲哄弄著……

    我微頓了一下,將視線從那女子身上移開,隨即盡量將聲音放緩說道:「孫討虜屍身可在車上?可否容我一看?」

    眾婦孺中,一位年齡最長的婦人顫悠悠地想要站立起來。那位絕色佳人急放下小女孩,與另一位11、2歲的小姑娘一道,攙扶住那位老婦人。

    「這位將軍,我兒已死,還請將軍手下容情,莫要殘損我兒屍身……只那老婦人勉強向我福身行了一禮,語帶顫音地說道。

    「這位是孫討虜之母吳太夫人?」強自跟隨著我的張昭介紹說道,「太夫人不必擔憂,張飛將軍昔日與文台公有舊,自不會殘損主公遺體!」

    這張昭,分明是想用話把我架起來!我笑了笑,和聲說道:「太夫人放心,我只是想看上一看,別無他意!」

    吳夫人雖很不願意,但形勢比人強,只是讓一眾親眷讓開道路。

    雖只是一群婦孺。但跟隨在我身後的郝昭和親兵,還是精神高度集中地戒備著,惟恐內中會有人發難刺殺我。

    我走至車前,輕輕掀開錦簾,舉目看去——一位華服青年仰面躺倒在車內,面上已沒有一點血色,在其胸口處深深插著一支羽箭,血染衣襟,已經感覺不到這青年有 任何生命的跡象。

    在吳夫人等人的注視下,我輕攀上了馬車,將那青年閉合的右眼皮撥開,一隻奇異的碧眼呈現在我眼前。

    沒錯,這人果然是孫權,長相跟龐統的描述一般無二。而最突出的標誌,就是這奇異的碧眼。(孫權擁有三國時代最奇特的長相之一——碧眼紫髯)

    沒想到,本可與大哥、曹操三分天下而有其一的孫權孫仲謀,居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了。人生之世,何其變幻莫測。一年多前。孫權尚是雄據江東六郡的一方霸 主;而如今,卻已成為了無生氣的一具屍體,再過不久,就將與一掊塵土為伴。長眠於地下了。

    不過,這樣的結果,對於我軍而言卻是最理想不過了:如果孫權不死,日後如何處置的問題,必將困擾大哥——孫權的存在,將會給那些遺老遺少們留下一絲希望, 對大哥穩定丹陽諸郡,始終是個危害。而孫權若是死在我軍之手,又會損害大哥的名聲,更會逼得孫家遺臣與大哥死鬥到底。

    如今孫權是死在荊州軍之手,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僅從這一點,看,將豫章諸郡讓給劉表,也是值得了。

    我爬下馬車,緩聲對吳太夫人說道:「太夫人不必擔憂,我兩家雖屬敵對,但禍不及父母妻兒,我家兄長必不會為難各位。請各位節哀,先隨我大軍前往彭澤休 息!」

    「多謝張將軍!」張昭彷彿長出了一口氣,躬身行禮說道。

    「不必了!」我擺擺手,迅速地將孫權的一眾親眷掃視了一番,略覺驚愕地發現,內中居然還有另一位絕色佳人,相貌氣質與攙扶吳夫人的那位女子有七分相似,但一顯嬌媚,一顯賢雅,可謂春蘭秋菊,各勝擅場。

    這兩位絕色佳人似也知道自己傾城國色,易招人垂涎,盡量低頭掩飾著自己。

    她們……大概就是艷名極著的「江東二喬」!我迅速收回視線,朗聲對郝昭說道:「伯道,派人看顧好孫討虜家眷,不可稍有輕犯!」

    「是,將軍!」

    「嗯!」我應了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呵~~!」一陣輕微的松氣聲在我身後響了起來。

    「張長史,繼孫討虜之位者是何人?」我忽地轉頭,向張昭詢問道。

    「……」張昭微微一楞,眼中現出驚異之色,但還是回答道,「是三公子叔弼將軍!」

    「原來如此!」我看了看南面方向,低喃了一句。

    ……

    「嘟~嘟~!」突然間,一陣激昂的號角聲自西面響起。

    「錦帆營的戰鬥號?!!難道有敵襲?」我眼睛一緊,舉目向西看去,沉聲喝令道:「傳令,留一部人看守俘虜,其餘各部曲準備迎戰!」

    飛上躍上親兵牽來的烏騅,我策馬橫矛朝號角響起處疾馳而去。

    「三、四屯看守俘虜!」

    「一、二屯整隊,準備作戰!」

    「無當飛軍聽令,整隊,準備迎敵!」

    「鳴號!擂鼓!」在關平、郝昭等人洪亮的喝令聲中,士卒們迅速地行動了起來。

    ……

    在甘寧的指揮下,在岸的錦帆營士卒刀劍出鞘,箭矢上弦。遠處仍在大江上的錦帆戰船,也是戰號齊鳴。

    「興霸,怎麼回事?」我馳至甘寧身旁,沉聲詢問道。

    「將軍,西面有一支兵馬朝這邊逼近過來!」甘寧微施一禮,急聲稟報道,「……不過,似乎是荊州軍!」甘寧用兵大膽中不乏謹慎,雖看出似乎是「盟軍」,但仍 自保持高度警惕。

    「做得好!」我點了點頭,舉目遠眺了一眼,「興霸,咱們到前面看看!」

    ……

    那支荊州軍速度放得越來越緩,似也對我軍的存在感到疑惑。一桿淺藍色「文」字戰旗,飄揚在荊州軍陣前。

    「將軍,似乎是荊州軍的文聘!」甘寧與荊州軍多有接觸,認識不少荊州將領。

    「前面可是甘將軍?」荊州軍陣中馳出一將,大聲喝問道。

    「正是甘某!」甘寧策馬向前,大聲回道,「文校尉,我家張將軍亦在此處!」

    對面的文聘微微一楞,策馬朝我們這邊飛馳了過來。

    「甘兄,這位便是張飛將軍麼?」三馬交叉照面,文聘仔細地打量了我片刻,朗聲詢問道。

    「正是張飛!」我笑著回道,亦在仔細打量文聘。文聘相貌頗顯威武,身體亦極為健壯,雖然年輕不大,但看得出武藝相當不俗。但是,這小子似乎對我頗有些懷疑、不服氣的架勢,從他的語氣中就可聽得出來。

    「久聞張將軍威名,文某敬服已久!」文聘身形扭動,準備下馬。但突然間,似乎一個不小心,文聘的身體向右栽倒,「倉促」之下,文聘以右手大刀撐地,隨即狠狠地朝我撞了過來。

    「呵……」我嘴角微揚,待文聘的身子即將撞到時,右手急向前探,抓向文聘腰間絛帶。這小子果然不安好心,左手肘猛地下擊,逕直砸向我的右手。

    我不避不閃,待觸及時,右手一把將文聘左肘抓住,並順勢下沉,借力一轉。

    文聘收勢不住,手臂被我死死攢住,隨即便感覺自己的身體凌空旋轉了起來。緊接著,腰間絛帶一緊,整個身體就被拎在半空。

    我輕輕將文聘放下地,笑著說道:「文校尉小心!」

    「……」文聘整了整衣甲,借此調整自己的心緒——只這幾下,文聘已知自己不是對手,更明瞭對方十數年的威名並非虛傳。

    「多謝張將軍援手!」文聘躬身施了一禮,語氣有了變化,「敢問張將軍,可曾截獲到孫權殘軍?」

    「幸不辱命!」我笑著說道。

    「可曾擒住孫權?」文聘眼中一亮,急聲問道。

    「孫權業已中箭身亡!」

    「甚麼……」文聘也頗顯驚異。

    ……

    文聘雖然也很想得到被我軍俘虜的那群孫權臣屬及其家眷,但又不好意思開口。向我發出改日前往柴桑一聚的邀請後,文聘領軍離去。

    隨即,我也領軍押送著俘虜回返彭澤。

    翌日清晨,按我之令,甘寧領錦帆水軍將重要俘虜送回了秣陵。
   

    柴桑城中,血雨腥風。

    荊州軍進城之後,副帥蔡瑁為洩累次敗績之憤,領軍對未及逃脫的孫氏族人、及一些江東官員進行大肆屠殺。僅只數個時辰,便有數千人死於亂軍之中。

    蒯良急怒交加,勉強收拾住混亂的局面,但也因此耽誤了追擊柴桑逃軍。

    局面初定之後,荊州突有消息傳來——曹操興兵進犯!
   

    周瑜領軍朝柴桑一路急趕,半路上不時有虛虛實實的戰報傳來。其中大部都是噩耗,甚至有消息說柴桑已經失陷。

    周瑜的心情愈發沉重,心焦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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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東 第一六五章

柴桑城,議事廳

    「孫權小兒已死?!!!妙極,妙極!」聽畢文聘的回報後,蔡瑁放聲狂笑起來,彷彿出了心頭的一股惡氣。

    蒯良微睨了一眼蔡瑁,不豫之色瞬閃而過,隨即和聲向文聘詢問道:「仲業,可曾見著孫權屍身?」蒯良行事一向謹慎仔細,若沒有確鑿證據,他絕不會輕信任一件事。

    「蒯督放心,張飛曾讓末將察看了孫權屍身,確實無誤!」文聘恭聲回道。

    「好!」蒯良點點頭,神色也放緩了些,「孫權一死,孫家餘孽便不足大慮。只要能將南下廬陵的周瑜一軍擊滅,大勢可定!」

    「對了!張飛命末將轉告蒯督……」文聘想起了甚麼,繼續說道,「他已命麾下大軍兵分三路,自東而西橫掃過來。他請蒯督莫要停駐柴桑,乘大勝之機迅速進軍, 一舉將孫家殘軍徹底剷除。」

    「這張飛手伸得真長,我軍如何行事,還用他多言……」蔡勳憤憤說道。

    「蒯督,末將以為張飛之議極為在理!」文聘完全無視蔡勳的話,向蒯良建議道,「如今孫權死、柴桑失,對孫家殘餘而言可謂是致命打擊,此刻我軍若能協同張飛 軍東、西兩面同時進擊,不消一月就可蕩平殘孽!」

    「嗯……」蒯良微微點頭。

    「荊州正遭曹操進犯,難道要棄荊州於不顧?」蔡瑁已從先前的狂喜中平復下來,冷冷說道。

    「曹操之意,並不在奪我荊州疆土,而是意欲以此緩解孫權之困!」蒯良冷靜地判斷出曹軍進襲荊州的意圖,「故而,他根本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你如何敢肯定?」蔡瑁不冷不熱地反問道。蒯、蔡兩家關係早已有些不睦,前些日蒯良以蔡瑁為餌,誘惑黃蓋出擊的計策,雖然大獲成功,並直接導致戰局發生根本性轉變,但這卻也使兩家關係變得更加惡劣。

    「河北尚未平定,還有劉備虎視在側,曹操憑甚麼敢犯我荊州?」蒯良淡淡一笑,不以為意地回道,「況且,就算曹操真要犯我荊州,沒有10萬大軍絕難成事。年前的雍司大戰。曹軍雖勝,卻也是傷筋動骨,如今曼說10萬大軍,曹操能抽調出5萬人來就不錯了。如果只有5萬曹軍,根本動不了荊州分毫。以曹操如此精明之人,豈會做這等無謂之事?」

    「州牧大人的急件中,分明有讓我軍回師的意思……」蔡瑁知道辯不過蒯良,只得搬出劉表來。

    「曹軍自宛城、汝南兩路進襲,其實退之極易,甚至不需我荊州軍出動……」蒯良從容說道。「宛城那一路。只消讓上庸馬超迎擊即可,馬超與曹操有深仇大恨,想必他也會相當樂意。至於汝南那一路。亦只需派一使者前往壽春,請劉備出兵佯攻汝南,則曹軍必然自退!」

    頓了頓,蒯良繼續說道:「稍後我將書信一封命人送往襄陽,向州牧大人道明情況。我軍當務之急,是協同張飛軍奪取豫章三郡。我荊州軍與周瑜的恩怨,也該了結一下了!」

    蔡瑁眼中寒光一閃,竟點頭附和起蒯良的話來。能夠向周瑜一雪前恥,想想也讓蔡瑁覺得興奮。

    看到蔡瑁的變化,蒯良眼中流露出一絲瞭然的神色,嘴角也微揚了揚。

    「文聘,你怎地不將孫權屍身,和那些孫家官吏、眷屬要回來?」忽地想到甚麼,蔡勳厲聲向文聘詢問道。

    「那是人家俘虜的,我怎麼要?」文聘沒好氣地回道。

    「但那些人都是從柴桑逃出去的,為甚麼不能要?」蔡勳不甘心地說道。

    「……」文聘冷睨了蔡勳一眼,不再說話。

    「江東二喬一定在那些人裡,得把那些俘虜要回來,不能便宜了張飛……」蔡勳在荊州素有好色之名。江東二喬這樣的聞明遐邇的國色他自不願放過。事實上,進柴 桑城後,蔡勳曾領人直奔孫策和周瑜府邸,但可惜撲了個空。

    「二弟,閉嘴!」在王威、文聘等人略顯不屑的眼光中,蔡瑁也忍不住呵斥道。

    「仲業,張飛就在彭澤麼?」蒯良眉頭微蹙一下,換了個話題。

    「是的,蒯督!」

    「你親自走一趟彭澤,代我請張飛至柴桑,就道我要與他共商掃平孫家殘孽之事!」蒯良和聲說道。

    「是!」
   

    由西昌至柴桑,約有300里。以周瑜麾下步卒地狀況,即使強行軍,也得有4天才能趕到。

    柴桑岌岌可危,救援之事可謂十萬火急!周瑜知道這一道理,心中也焦急似火燒,但儘管如此,周瑜還是得咬牙將行軍速度控制下來。周瑜非常清楚,若真是以強行軍趕路,即便能趕到柴桑,到時莫說破敵危解困,士兵能否站穩還是兩說——這支軍隊並非身經百戰的精銳之師,說到底,也只是一些操練時間較長的「新兵」而已,先前擊破劉磐之戰,就算是他們的「初戰」了。

    再者,此次的對手又非同一般。蒯良蒯子柔,向來就是荊州最令人頭疼的人物。孫堅、黃蓋這等豪傑宿將,都先後被其算計喪命,便足可見蒯良是何等的難纏。周瑜不認為蒯良會忽略外部對柴桑的救援,甚至,蒯良有可能已經安排好了圍點打援之計。

    鑒於這種種,周瑜必須十分謹慎——周瑜手中這支兵馬,已可以說是孫氏政權最後的希望。如若有失,一切休矣!

    ……

    周瑜領軍三日急行200里後,抵達豫章郡南城縣。南城縣與柴桑之間僅餘不到百里,再往前趕路隨時可能與敵軍遭遇。周瑜不敢有一絲疏忽,遂領軍進駐南城稍做休整。

    南城縣城內亦是人心惶惶,街市上混亂不堪,不少百姓已有舉家外逃的跡象。看得出,戰爭地陰雲已經籠罩到這座小城上空。

    周瑜眉頭大皺,命朱然領一部士卒協同城內駐軍穩定住局勢,隨即與呂蒙、賈華等軍中將校直奔縣衙而去。

    南城縣衙大堂

    「誰告訴你柴桑已經失陷?」周瑜端坐大堂主位。面無表情,沉聲向南城令潘琪詢問道。

    「啟……啟稟都督……」潘琪躬身站立在堂下,汗水自其額頭不斷溢出、滑落,聲音發顫地回道,「先前有自稱是從柴桑逃出的士卒……來到南城,消息就是從他們口中所得。而且……從柴桑方向也不時有這方面的消息傳來……」周瑜一行來到縣衙時,潘琪本人也在命家人收拾行囊,準備外逃。看到周瑜突然出現,簡直要把潘琪的魂魄嚇出來。

    「你可曾派人前往柴桑附近確認過消息真偽?」周瑜冷冷問道。

    在周瑜面前,潘琪連一絲說謊的念頭都不敢興起,膽寒地搖了搖頭。

    「尚不明消息真偽,就慌亂成這般模樣。不知封鎖流言、穩定縣中民心,只知自己舉家外逃,你這縣令是怎麼做的?」周瑜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厲聲喝問道。

    「……下官……」潘琪腿似篩糠,語無倫次,隨即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都督恕罪,都督恕罪……」

    「……」周瑜面色變了幾變,還是壓下了怒火,沉聲說道。「此事暫不與你追究,你速去為協助朱校尉將縣治安定下來。此外,為我大軍籌備5日糧草,務必在4個時辰內完成!」

    「多謝都督!下官這便去……」潘琪以頭頓地,連叩數下,隨即起身匆匆忙忙離開大堂。

    「呵~~!」望著潘琪地背影,周瑜無奈地搖了搖頭。

    「都督……」賈華猶豫著說道,「一路上已聽到好幾次柴桑失陷的消息,您以為……」很顯然,賈華心裡也有些動搖了。

    「子尚。怎麼你也信這些胡話?」呂蒙面色一沉,急聲說道,「這肯定是蒯良那混蛋放出來的流言,想要亂咱們的軍心!」

    「……」周瑜沒有說話,舉步走到大堂門口,望了望斜陽將落的西面天空。

    在如血的殘陽下,周瑜鬢間的幾縷銀絲也被染成血紅之色。

    ……

    大軍休整補充糧草期間,周瑜又一連加派了兩批斥候前往柴桑方向打探情報。

    周瑜用兵,向來謀定後動。但這次,柴桑危急地形勢,卻容不得他多做籌謀,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當晚亥時左右,有斥候回返南城,而且還帶回了一名騎卒。

    ……

    縣衙大堂內

    「甚麼?」周瑜面色煞白,不見一絲血色,身體微微顫抖,急聲詢問道,「你……你再說一遍?」

    「……都督!」一名單膝跪地地士卒語帶哭音地說道,「柴桑淪陷!……主公在突圍時不幸中箭……已經離世!」這士卒全身血跡斑斑,汗水將其衣甲完全浸濕,很 明顯是經過了長途跋涉。

    「……」周瑜腦中轟地一聲,如遭雷擊,眼前頓時一片黑幕,腳步變得不穩,一個踉蹌身體徑直向前栽去。

    「都督!」呂蒙眼疾手快,一個箭步竄上前去,將周瑜扶住,緩緩攙至位前坐下。

    一旁的朱然、賈華等人也變得如同木偶般,完全消化不了這個驚人的消息。

    半晌後,周瑜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曾經明亮睿智的雙眼變得無神,略顯機械地詢問道:「你……將全部過程詳細地說一遍!」

    「是,都督!」那士卒擔憂地看了一眼周瑜,還是說了起來,「荊州軍圍城之後……」

    一盞茶的工夫,那士卒將自己所知道的過程盡數說了出來。

    「……周瑜緩緩抬起頭,語極無力地說道,「你是說,除三公子、四公子、陳校尉他們幾百人外,其餘從柴桑突圍的人,全被張飛截獲?」

    「是……」

    「太夫人,張長史,魯大人……一個沒逃得出來?」周瑜幾近絕望地問道。

    朱然、呂蒙等人看周瑜神色,已知其心傷如死,急得不停向那報信士兵使眼色,希望他能夠「騙一騙」周瑜。

    但很可惜,那士卒精神全集中在周瑜身上,最後仍是低聲回了一句:「是……」

    「知道……太夫人他們的生死嗎?」周瑜堅持著繼續問道。

    那士卒無力搖了搖頭。

    周瑜呆坐在座位上,再也不說一字,痛苦決絕地神色在其眼中不斷閃現。在昏黃的燈火下,周瑜的面龐也顯得蠟黃。

    朱然、呂蒙等人面面相覷,誰不知道該做甚麼。朱然等人雖然也對這個消息感到震驚、傷感,但他們卻根本無法體會到周瑜內心地感受,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堂內一片寂靜,死一樣的寂靜,所有地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周瑜身上!

    「蒼天,你何其無眼……」忽地,周瑜搖搖晃晃站起身來,仰天長呼。

    旋即,一口鮮血自周瑜口中激噴而出,將戰袍沾染得殷紅點點。

    「都督!」一片驚呼聲,周瑜仰面倒下,人事不醒。

    ……

    縣衙後堂廂房

    仰躺在床榻上的周瑜緩緩睜開眼睛,朱然、呂蒙等人焦急的面龐出現在視線之中。

    「都督,都督……」——看周瑜轉醒,呂蒙激動地輕呼道。

    「……子明!」周瑜語極無力地詢問道,「甚麼……時候了?」

    「都督,」呂蒙看了看房外的天色,輕聲回道,「大概是寅時!」

    「……派人去接三公子了麼?」周瑜緩緩問道。

    「都督放心,末將已派人去了!」呂蒙點點頭說道。

    「好……」周瑜艱難地扯住一絲笑容,「扶我起來!」

    「都督,大夫說你必須靜養一、兩日才行!」呂蒙急聲阻止道。

    「沒這個空了,」周瑜搖搖頭,語中流露出無可違逆的堅毅,「如今情勢危急,我怎麼靜養?快些扶我起來!」

    呂蒙無奈,只得上前扶起周瑜,又拿了一個錦布棉包讓周瑜能夠靠坐在床榻在。

    「拿地圖過來……」周瑜緩聲說道,「你們不用呆在這裡,各歸部曲,務必收攏住軍心。若有新軍情,速報於我……」

    呂蒙等人無奈,只是憂心忡忡地各自離去……

    周瑜察看了地圖片刻,忽地雙目緊閉,面現痛苦之色,低聲喃語道:「喬兒……你可還安好……」

    ……

    待得天明之時,呂蒙實在放心不下周瑜,輕手輕腳地返回廂房中探望。

    一進得房內,呂蒙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短短兩個時辰,周瑜居然鬢髮全白,一頭銀絲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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