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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神的使徒
翌日,電視與報紙依然持續報導有關富士山的話題。
不管是一般報紙或是體育報,都以全版刊出火山活動重新開始的報導。電視新聞也是將其他主題擠掉,將火山活動列爲新聞頭條。
這件事比起光夫他們預期的還要受到關注。因爲才經過一個晚上而已,爆發警戒就提高到三級了。
他們以往都是在暗處與世界危機作戰,但這次的危機似乎已經鬧到驚動全國了。
「希望不要引起火山大爆發就好了……」
賴子一臉認真地看著電視報導。「那麽一來,這附近應該也會被波及到吧!?」信一也以擔心的口吻說,「火山爆發引起的地震若是傳到這裏,不知道會有多大呢!」
「這棟建築物,只要遇到稍微強一點的地震說不定就危險了……」
「先確認一下避難場所比較好吧。這附近有哪裏可以避難呢?」
「應該是學校吧……最近的地方是第一小學。」
光夫聽到後嚇了一跳,原來還有這層關聯啊。學校後山,有個打算毀滅世界的魔神正在沈睡。所以無論去哪裏,危機都會等著他們。這種被逼得無處可逃的感覺,讓光夫食欲全失。
他心不在焉地聽著父母交談,囫圖吞棗地將早餐吃完。就在他准備從座位站起來的時候,家裏的電話響了。
母親起身去接聽,音量略微拉高了一些,看來不是熟人打來的。可是她的聲音裏同時又透露著一絲緊張。
賴子挂斷電話,轉身面對光夫。先是慌亂地看了他一眼之後,才開口說道:
「光夫,學校從明天開始暫時停課喔。」
果然如此。光夫早有預感,但對父母來說應該是晴天霹雳的消息吧。
「爲什麽?該不會是富士山的關系吧?」
「不是。聽說是光夫班上的同學全都行蹤不明,所以……」
「喔,是那件事啊。不過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光夫的同學都不見了嗎?」
「……也不是不見,總之是全班都失蹤了。」
「那麽,你們班上就只剩下光夫一個人羅?」
信一的臉色爲之一變。
「不,還有一個人。」
「還有一個人?」
「思,還有一個女生……」
信一的臉色愈來愈鐵青。
「該不會、不……」
雖然早餐才用到一半,信一卻放下筷子站了起來。
「抱歉,我先出去一下。」
信一丟下這句話之後,也沒多看一眼就沖出了家門
光夫目瞪口呆地目送他離去,賴子則是一臉悲傷地低下頭。
「老媽,那家夥要去哪裏?」
「……」
「你一定知道些什麽吧?」
如果不是這樣,她應該會覺得信一的行動很可疑才對。
「老媽!」
賴子彷佛下定什麽決心似的瞪大雙眼,接著擡起頭——
「……去追他。」
「咦?」
「去追那個人。如果你問他,也許他會什麽都告訴你。」
「什麽都告訴我?」
「然後,好好地面對那個人,好好地和他聊一聊。這五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如果光夫都不知道的話,那個人就太可憐了……」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難道媽媽隱藏著什麽秘密沒有對自己說嗎?
在這裏想破頭也沒用。就像賴子說的,追上信一後直接說清楚會比較快。
光夫下定決心後,便飛也似地奔出了家門。
可是,才一踏出家門,他又停下了腳步,因爲他不知道信一往哪裏去了。既然是對於行蹤不明一事有所反應,那麽會是去失蹤學童的家裏嗎?還是學校?
雖然不知道該往哪裏才好,但光夫發現自己並不知道同學家住哪兒,所以雙腳便很自然地往學校方向移動。
「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麽一天……」
光夫不曾追著父親的背影跑。或許在記憶模糊的幼年時期有過,但自從他懂事之後,反而比較常背對著父親。即使當年他離家出走,自己也不曾想過要去找他回來;如果不是父親回來,自己甚至還打算永遠忘掉他。
盡管如此,現在的光夫仍是追著父親的背影跑。雖然是有原因的,但在一個星期之前,他想都沒想過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
「我是不知道你有什麽苦衷啦……」
這麽一來,在光夫原諒並且接受之前,兩人不就得詳談一番了嗎?而他們會因此而和解或是決裂,也只有神明才知道了。
2
雖然到了學校,但光是這麽看著是沒辦法找到信一的。光夫猜想他或許會在校舍裏,於是便翻過關閉的校門進入學校。應該要往最多人聚集的教職員辦公室找吧!?
光夫正想往平日很少去的教職員辦公室玄關走去時,一個有點年紀的男老師剛好走了出來。雖然與光夫沒有關系,但他記得對方是三年級的導師。
那名男老師一看見光夫,立刻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隨即一臉僵硬。
「喂!你在這裏做什麽?今天是休假吧!」
對方的斥責聲讓光夫猶豫了一下。
雖然他還不至於會害怕,但是莫名其妙被吼讓他嚇了一跳。
「沒、沒有。我想知道我爸爸是不是有來這裏……」
「爲什麽你爸爸會來學校?這裏現在除了教職員跟警局方面的人以外,外人是禁止進入的。」
說得也是。也就是說,信一並不在這裏了。
「知道的話就快回去吧!啊,記得盡量不要出家門。不要再給我們制造負擔了啦!」
身爲一名老師,講話還真不客氣。大概是壓力很重吧,只見那張神情疲憊的臉上還泛著一層油光。
光夫乖乖地離開了學校。
「真是的……」
那個老師隨後發出的嘟哝聲,讓光夫聽了忍不住背脊發涼。
「在這個節骨眼上,小倉老師到底上哪兒去了啊?」
光夫連忙回過頭去詢問——
「日和……小倉老帥沒有來嗎?」
「思。所有數職員都要到校才行啊。可是現在卻完全聯絡不到人……」
光夫沒將老師的話聽完,便發足奔跑了起來。
日和不可能會無故缺席。這麽一來,就是遇到無法聯絡、也無法到校的事情了。說不定是被卷入什麽事件或意外中……
光夫搖了搖頭,甩掉這個天真的想法。
別裝傻了,光夫!原因很明顯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應該很清楚!
他不是特別要往哪去,只是往自己到得了的地方跑。爲了尋找日和沒有來學校的原因,光夫沒頭沒腦地四處跑。
他在學校與後山間來回打轉,等再度回到正門的時候,目標人物已經站在那裏了。仿佛看穿光夫正在找她一樣,神色自若地迎向前來。
「神林,是你幹的?」
祥子沒有反問是什麽事,只是嗤笑著回答:
「沒錯。」
隨即若無其事地雙手一攤。
「是我讓迷惑阿爾吉斯的惡魔化身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這麽一來,阿爾吉斯就不會再感到疑惑,願意跟我一起來了吧?」
「別開玩笑了!」
光夫放聲大吼,朝著祥子逼近。
「誰迷惑我?誰又引誘我了?這全都是你自己的幻想!是你自以爲是的想法!你鬧夠了沒!給我清醒一點!不然的話,我……!」
「你想對我怎麽樣?」
祥子冷笑著。光夫失去理智地揮起拳頭,但祥子卻比他早一步拿起手杖,一出手便擊中光夫的臉頰。
隨著鈍重聲響,疼痛與血的味道在臉頰內外蔓延開來。
祥子出乎意料的反擊讓光夫一時承受不住,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現在的我擁有神所賜與的力量。阿爾吉斯,就算是你,連我的腕力也比不上。」
光夫緊咬著嘴唇。剛剛那一擊,真的讓他完全招架不住。他不知道祥子是怎麽動作、也不知道手杖是從哪個角度攻擊他的,等他察覺時手杖早已命中臉頰。
那個動作是正常人達不到的速度。
如果正面沖突的話,贏不了她……
他不能就這麽放任祥子不管,可是只靠自己一個人,也沒有辦法阻止祥子。
焦躁與無力感同時席來。
祥子看到光夫垂頭喪氣沈默不語,想要開口跟他說些什麽。但是話才到嘴邊,便因爲第三者的介入而吞了回去。
「光夫?這不是光夫嗎?」
光夫嚇了一跳擡起頭,眼前是氣喘籲籲的信一。
「你在這個地方幹什麽?」
「幹什麽……我才要問你呢!爲什麽你會在這裏啊I:」
「不、我是……」
信一才正要說話就停住了。滿是恐懼與絕望的雙眼瞪得老大——他的視線看的不是光夫,而是祥子。
「你、你是……」
「那個時候的、使徒嗎……」
使徒?
光夫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從祥子口中聽見「使徒」這個字眼了。而這個詞彙指的竟然是信一,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神明使徒認識阿爾吉斯嗎?」
「阿爾吉斯……?啊啊,你是指光夫嗎?當然啊,因爲他是我的兒子。比起那個,我有事找你。關於我之前給你的那顆魔法石……」
「就是你這家夥?」
祥子以彷佛從地獄底層發出的尖銳聲音打斷了信一的話——
「你就是讓八坂如此痛苦的元凶嗎……!!」
祥子周身布滿了憤怒與憎惡的火焰,她用魔法手杖指著信一。
「就是你這家夥讓八坂受到傷害的,是你讓他痛苦、讓他傷心!」
「神、神林……?」
「不能原諒!我絕不原諒你這家夥!我要代替八坂收拾你!」
鑲在手杖上的魔法石綻放出宛如太陽般的光芒。
就是這個嗎?
就是這道光芒吞噬了全班同學,進而讓他們消失的嗎?
信一被光芒吞噬。
他的眼睛因光亮而眯起,但他卻沒有反抗,只是以身體承受著光的奔流。
「果然,還是這種命運嗎……」
「你說什麽……?」
信一露出一抹滿是抱歉,無力的笑容——
「抱歉,光夫……一切都是我們的責任……」
光芒爆發般地擴散開來,光夫終於忍不住閉上眼睛。
等他回過神來,光芒的流散已經毫無蹤影,就連信一的身影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怎、怎麽回事?」
光夫聲音顫抖,身體也抖個不停。
「什麽啊……這是……?」
他應該很希望信一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才對,可是現在的他卻搞不懂自己究竟該悲傷還是高興。比起這點,巨大的謎團更是令光夫的思緒陷入混亂的狀態。
「這到底算什麽啊!」
祥子無視光夫的吼叫,兀自擡頭看著天空,自言自語地嘟哝著:
「還沒有結束。」
這句輕哺聲,光夫並沒有錯過。
「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必須制裁的人。」
那是誰?
她還想要讓誰消失?
光夫還來不及質問,祥子便突然失去了蹤影。他隔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是瞬間移動。接著,又花了兩秒,才察覺到祥子打算要去哪裏。
「等、等等……」
光夫硬撐著使不上力的身體,勉強站了起來。
「等等,神林!」
就算現在追過去也來不及了。就算如此,他還是不能夠放棄。
光夫舉步奔向已成定局的悲劇。
光夫以全速奔回公寓,用力地打開大門,鞋子沒脫就沖進屋裏。
他跌跌撞撞地走進客廳,卻沒看到母親的身影,迎接他的是祥子毫無感情的眼眸。
「神林……」
「放心吧,一切都結束了。」
「你這混蛋,到底做了什麽……!」
祥子一臉不可思議地歪著脖子。
「爲什麽要生氣?這不是阿爾吉斯的希望嗎?」
「我什麽時候這麽希望了!」
「你真的沒有想過嗎?」
祥子將視線從光夫身上栘開,擡頭望著天花板。她凝視著比天花板還要遠的地方,開口說道:
「你認爲自己的不聿,是雙親造成的不是嗎?如果父母親不吵架、爸爸不打媽媽、爸爸不離家出走、媽媽不癡癡等待爸爸——如果這些都沒發生的話,自己應該能過得更幸福吧門到最後,你認爲如果沒有這種父母就好了、如果他們都不在就好了——你應該這麽想過吧。你想消滅這樣的雙親,而我只是代替沒有能力的阿爾吉斯實現願望罷了。這麽一來,阿爾吉斯就再也不會被任何事情束縛,能夠照自己的意思活下去了。」
光夫暗自咬牙。
的確,祥子說得沒錯。他曾想過如果沒有父母親,如果他們都不在的話,自己是不是就能夠過著不同的生活、過著比現在更幸福的生活。可是想是一回事,化爲實際行動又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況自己並不是真的那麽不幸。雖然憎恨父親,也對母親戚到失望,但他從來不曾因爲這樣而覺得不幸。
他能夠走自己喜歡的道路、走自己所選擇的道路,他對未來抱持著莫大的希望——爲什麽要覺得自己是不幸的?
這一刻,光夫終於明白祥子的心情了。
祥子對未來完全不抱任何希望,因此她才會選擇毀滅世界。
如果光夫陪著她的話也許還會好一點,可是那個「好一點」是到哪個程度呢?萬一還是無法成爲像是對未來有期待般的強烈光芒,又該怎麽辦?
光靠自己一個人敵不過祥子,可是光夫擁有夥伴——如果能與夥伴們一起作戰,前方的道路肯定會開啓,而且會指向充滿希望的未來。
「神林,你覺得滿足嗎?」
「……什麽意思?」
「你的目的是毀滅世界對吧?雖然你說自己爲此而得到了力量,但這樣就夠了嗎?給予你力量的人,要毀滅世界的目的與你完全不同哦!你只不過是被利用罷了。這樣真的好嗎?被某人操縱而達成目的,你就覺得滿足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未來與夢想,要靠自己去獲得,這樣才有意義,也才能夠真正得到滿足。就算你真的把世界毀滅了,肯定也只會感到空虛而已吧。畢竟是靠別人的力量才得以完成的願望嘛。人類沒有那麽廉價,不會因爲這種程度就得到滿足。」
「那麽,你說要怎麽辦?」
「我會證明給你看,靠自己的雙手得到的未來才是最棒的;靠自己的雙手捉住的夢想,才是最棒的生命糧食。爲了這一點,神林,我要打倒你!不對,我要拯救你!」
「真是愚蠢……」
祥子冷哼了一聲,完全不當一回事。可是光夫並未因此而退縮——
「說到使命的話,我可不會輸給你哦!畢竟,我是神明爲了拯救世界而委任的『被選上的人』之一啊!」
祥子瞪大雙眼,一臉驚訝的表情——
「拯救世界?」
「思,拯救世界的人與毀滅世界的人之間的對決。這不是很容易懂的設定嗎?這下就清楚了吧?到底哪一邊是正確的——細節部分無所謂,反正勝利的就是正義的一方。」
「哼、呵呵呵呵……原來如此。」
繼驚訝之後,祥子表現出來的是不知從何而來的笑意。
她笑著接下光夫的戰帖——
「可以啊。那麽我就用實力證明我的力量給你看,證明我是正確的。」
「決戰就訂於今晚午夜十二點,地點是學校後山,如何?」
「無所謂。對我們而言,沒有比那裏更適合,那恐怕也是最好最棒的舞台了。」
「那麽,就這麽決定了。別想逃哦?」
「怎麽可能,阿爾吉斯才要有所覺悟,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這點我也一樣哦。你就把脖子洗乾淨等著瞧吧。」
「我要以這場戰役向你證明我是正確的。所以阿爾吉斯,如果我贏了這場戰役的話,你就跟我……」
「我是絕對不可能站在你那一邊的!」
「是嗎……」
祥子一臉悲傷地垂下目光。
「那麽,到時候……」
祥子舉起手杖,只見魔法石發出了光芒——
「我會用我的手,親自埋葬八坂的……」
隨著光芒的綻放,祥子也消失無蹤了。
3
光夫目送祥子離去之後吐了一口氣,重新整理自己的心情。
硬要在決戰之前爭取一點時間,是爲了與夥伴們會合並進行作戰會議。而且在此之前,有件事讓他很在意。
光夫先以視線浏覽了室內一遍,再依序開始搜索家裏。
祥子與他的父親信一曾有過接觸。由早上的情況看來,賴子似乎也很清楚的樣子。
光夫認爲家裏應該會有線索才對。
信一知道——或者說,他能明白——自己會被消滅。他甚至還說一切都是自己的責任。雖然不知道所謂的「一切」是指哪樁到哪樁,但總覺得那句話並不是只對光夫一個人說而已。
既然他知道自己會被消滅,那麽或許會因爲考慮到被消滅後的事情,而在某處寫下交代也說不定。如果有筆記本或行事曆的話,裏面肯定會有父母親堅守的秘密。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
光夫終於在父母親的房間裏找到了。
就放在梳妝台的抽屜裏,是還很新的筆記本。
那是到處都可以買到的A4筆記本,封面上什麽都沒寫。光夫一臉慎重地拿出來,再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
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並排地擠在一起。
才讀了第一行,光夫便十分確定這裏頭肯定記載著所有的秘密。
第一行是這麽寫的——
——給光夫,我最摯愛的兒子。父筆。
等你讀到這封信時,就表示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吧!?
這才不是信咧——光夫在心裏吐槽著,又繼續看了下去。那一點都不像老爸的認真語氣,讓光夫對即將發現的事實做好心理准備而警戒著。
——怎麽會寫這麽生硬的文章,是不是一點都不像老爸呢?唔,算了算了。還是像平常一樣就好了。哇哈哈,抱歉,沒什麽緊張感。
光夫差點跌倒在梳妝台上。
還「哇哈哈」咧!還我緊張感來啦!
——沒辦法,老爸我啊,最不會看臉色了嘛。
「不要在信裏面回我話啦!」
——好吧,玩笑就開到這裏……
「真是的,拜托一下好嗎……」
——雖然內容有點長,但我會從頭開始寫的。那是十二年前,光夫剛出生時的事……
從光夫出生時信一的快樂與感激,自己的孩子隨著時間過去而成長的模樣,以及能親眼見證到一切的充實感等,點點點滴都寫在這上面。
第一次看見光夫笑容時的喜悅。
光夫學會走路時感覺到的成就感。
第一次聽見光夫叫「把拔、馬麻」時的驚喜(那時,父母親似乎爲了誰先被叫而吵起來)。
光夫發高燒昏睡時所感受到的柔弱與愛憐之情。
就連光夫第一次忤逆雙親時,都讓信一感受到孩子成長的醍醐味。
爲了這個孩子,自己什麽都做得到。爲了這個孩子,要他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光夫的父母經常這樣子對彼此訴說著。
如果寫到這裏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麽光夫是受雙親寵愛長大的。不,爲人父母者灌注這麽多愛給自己的孩子,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的。原來還有這種時期啊——光夫事不關己似地想著,繼續閱讀下去。
——可是,這麽可愛的光夫、我們這麽寵愛的光夫,嚴格說起來並不是我們的孩子。
光夫並沒有受到意料之外的打擊。話說回來,「嚴格說起來」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們是無法生育小孩的體質,所以爲了要有小孩,只好去向神明乞求。
神明……
抓住便條紙的手,稍微用了點力。
——雖然我寫說光夫嚴格說來並不是我們的孩子,但就連我們都不是普通的人類。不對,以生物學來看,我們毫無疑問是人類;唯一有點不同的是,我們是身負特別使命的人。
緊接著,出現了決定性的一行字。
——我們是代替神明執行神的意志,稱之爲「使徒」的存在。
「使徒」……
代替神明執行神的意志,稱之爲「使徒」的存在……?
因爲有自己的例子,光夫連想都不用多想。他們幾個人不也一樣,是代替神明執行神的意
志的存在。
接下來的文章則是繼續淡淡地敘述著——
父母親的體質是無法擁有小孩的,因此兩人向神明祈願,希望能有一個孩子。神明應允了這個願望,以某個條件當作交換,給了他們兩人一個孩子。
就在五年前,信一接到了一項任務。
他突然收到來自神的快遞,裏頭是一顆耀眼的紅寶石和一封信。信中的內容如下——
將紅寶石給予你們生下的孩子;如果有一天那孩子這麽希望的話,你們兩人就要將自己獻給寶石。
那顆紅寶石蘊含著魔力——似乎又稱爲魔法石,據說這顆魔法石擁有能消滅任何對象的力量。
信一緊握著信紙——絕對不能讓看了魔法石後贊歎著「好美」的賴子看到這封信。當然也不能讓光夫知道。
有一天,光夫或許會消滅掉信一與賴子也說不定……
反正他是不可能接受的。他在心中嘲笑著這種不可能發生的蠢事;然而他在拿出魔法石之際,卻被一股強烈的不安襲擊。
萬一,情況真的變成那樣的話……
比起自己會被消滅這件事,由光夫下手更讓他感到悲傷不已。他不能讓光夫這麽做,絕對不能讓他這麽做!
基於這份堅定的決心,信一開始爲了處理掉魔法石而四處奔走。
他曾經將它扔進河裏,也曾將它丟到遠處的垃圾集中處,可是魔法石最後還是會回到信一的身邊。
將魔法石視爲神之禮物的賴子,無法諒解要將它丟棄的信一,可是信一卻一句話也無法反駁。這使得賴子更加憤怒,並以不信任的眼神看著信一——她懷疑信一有事情瞞著她。從此兩人之間的關系便開始惡化且逐漸崩塌。
在這之後的發展,光夫至今依然記得。
而當時完全不明白的隱情,現在則是鮮明地浮現出輪廓。
信一說的是真的。他是真的在爲光夫著想。就因爲光夫對他而言很重要,所以他才會判斷魔法石是危險的,並且想要讓光夫遠離它。
認定事情並沒有轉園余地的信一,最後帶著魔法石離家出走了。
「這是爲了彼此好。」
光夫原本以爲只是說好聽的那句話,事實上真的如他所說——如果信一再繼續待在家裏,隨著光夫的成長,應該會演變成更嚴重的狀況吧。
離家後的信一在親朋好友的幫助下,輾轉在各地流浪著。
這段期間他仍不斷企圖將魔法石扔在某處。
可是無論他將石頭扔在哪裏、扔在多遠的地方,魔法石最終還是會回到他的身邊。
再這樣下去,就算自己死了,魔法石說不定會自行回到光夫的身邊。
遭受過多的挫折,信一終於絕望得想要放棄了,於是他回到了縣町。
此時的他,仍試圖做出最後的抵抗。
他將魔法石交給希望得到它的人。
大約一個星期前,回到縣町的信一,在學校後山看見一名獨自蹲踞哭泣的少女。
大概是因爲兩人素昧平生的緣故吧,那名女孩臉上涕淚縱橫,眼中滿是憤怒、空虛與不快樂,一股腦兒地告訴信一自己之所以在那裏哭泣的理由。
女孩將自己打扮成魔法少女,她想要毀滅世界,卻因爲無法實現而傷心哭泣著。爲了暫時安撫她,信一自稱是神明使徒,並且將那顆魔法石交給她。他想,反正八成很快又會回到自己手上了吧。
信件的內容到此突然中斷。
光夫隱約明白老爸接下來想要寫什麽。
魔法石以不同的形式回到了光夫的身邊。
它連同魔法少女一起出現,並問接地讓光夫成爲原因,促使雙親被毀滅。
老爸喃喃說著的「命運」,指的就是這件事吧!
光夫讀完信之後,仰起了頭。
配色鮮豔的天花板是他看慣了的光景,卻又看似完全不同。
信中的某一句話,改變了光夫的視線。
——要修補憎恨我的光夫與我之間的關系,肯定不容易吧。可是還有很多時間。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一定能恢複到原本的親子關系。
「修補……關系……?」
光夫喃喃自語著,心裏再度湧現對父親的憤怒,可是那不是憤懑的憎惡。
「事到如今,就算你這麽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不過有好幾個相關的部分——
神明、魔法石、魔神、世界危機,以及包括自己在內的「被選上的人」。
爲什麽他們這一群人會被神明選上呢?
這個謎團似乎逐漸露出了曙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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