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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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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煙雨江南]狩魔手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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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9 18:5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五 迷茫 上

    蘇坐在山頂看風景。

    山頂是這片區域唯一的制高點,視野開闊。前方是茫茫草原,一望無際,但是景色和色彩都十分單調,依靠遼闊空間本身帶來視覺沖擊。空中的鉛云始終是低垂的,在強風的推動下迅速前移,如果看得久了,就會有一種錯覺,似乎不是云在向前,而是人和大地在後退。

    蘇抬起了瞄准鏡,鏡頭里的世界一如既往的單調,甯靜,看不到一點異常。草原上鹿群,迅兔和草狼時時出沒著,偶有慘烈的遭遇戰,敗者成為勝者的口糧,一切都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迎面而來的風也沒帶來絲毫危險的氣息。

    這麼甯靜、平淡,全無危險的生活,實在是讓蘇極為不適應。從有記憶時起,幾乎每一天蘇都是在尋找食物、在尋找下一個棲息的地方或者是為生存在戰斗著,從無休息。即使置身于聚居地或者公司,也只是補給的地方,並不能完全放松下來。甚至還會更加緊張,因為人比變異生物要危險得多。

    現在背靠著N958,蘇有睡覺的地方,有充足到根本喝不完的純淨的水,也有大量庫存的武器彈藥。至少12.7mm高射鷚j彈就有整整一箱。蘇所有的槍都是威力奇大、結構簡單、維修方便,而且他的槍法幾乎都是一槍致命,很少需要第二槍。其實,練成這種恐怖槍法的真正原因,是因為蘇沒有錢。子彈很貴,經常身無分文的蘇根本用不起要點射才能發揮威力的自動步槍。狙擊槍彈或手制子彈雖然比自動步槍彈要貴得多,但是可以一槍致命,一場戰斗下來,花費反而會少些。

    或許是習慣了艱苦的日子,現在看著堆滿整整一間倉庫的各式舊時代的武器彈藥,看著可以流淌許久的淨水,看著每天都可以生成一箱的合成營養素,蘇的人生失去了目的。

    現在在他的生命中,似乎惟一一件有意義的事就是等待暗黑龍騎的到來,然後戰死。

    蘇忽然覺得生命十分荒謬。

    世界從來不會去考慮某個人的感受,而是照常運轉,正如太陽每天都會升起。哪怕厚重的輻射塵云遮擋了所有的天空,太陽還是照常升起,只是人們看不見而已。

    所以蘇茫然的人生繼續著,轉眼間已經是五天過去了,暗黑龍騎依舊沒有出現的跡象,似乎這個組織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但是蘇清晰地知道他們隨時有可能出現,離開了這片選定的戰場,蘇不知道自已有沒有可能拼到一個龍騎墊背,所以他還是得在這片山區繼續呆下去,也還得繼續過著這種平靜、茫然而無意義的生活。

    茫然的不只是蘇一個。

    薩拉托加之外,暗黑龍騎的營地整齊肅穆依舊,然而進進出出的扈從們有著明顯的煩燥不安。本來盧瑟習慣了在營地外靠坐在越野車發機蓋上,或者望向遠方,或者悶頭看手中的電子戰術板。可是這樣連續看了五六天卻沒有結果後,盧瑟自己也覺得天天坐在這里實在是有些犯傻。

    有了聚居地首領的先例,薩拉托加的居民當然不敢招惹暗黑龍騎,都遠遠地繞開了警戒線。偶爾從建築物的縫隙中,他們才敢向營地,向坐在越野車上雕塑一樣的盧瑟偷偷看上一眼。

    盧瑟越來越覺得,那些偷偷瞟過來的目光中,充滿了嘲弄和諷刺。這些目光象針一樣刺著他,盧瑟只想早點離開這個倒黴的、荒涼的鬼地方。可是關于行動失敗的報告早在幾天前就已發回總部,胡里奧中校在接到報告後一小時就曾經回複新的方案已擬定,只等著上面批准。按照暗黑龍騎的慣例和雷厲風行的作風,一般當天晚上新方案就會得到批准,然後盧瑟就可以帶領自己的扈從離開這個營地,返回總部述職。賈斯汀等人則會在原地待命,等待新的指揮官到來。

    誰會知道,方案報上去後就如同石沉大海,就此再無消息。盧瑟這一等就是六天。他忍耐不住給胡里奧中校發信訊問,中校起初還回複了幾次“方案正待批准”,“待批,請耐心等待”,到後來干脆就不回話了。等到第六天,中校索性單方面關閉了與盧瑟的通訊頻道。

    盧瑟一頭霧水,他還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茫然之際,他和家族中的人取得了聯系,探問究竟是怎麼回事。結果得到的回答和胡里奧中校的回複一樣,後續行動方案正等待批准。

    官僚主義?疑惑不解之際,這個舊時代的詞悄然爬上了盧瑟的心頭。可是細想暗黑龍騎中執掌大權的那幾位,哪一個不是果斷凌厲?

    盧瑟索然不解的時候,最初三天賈斯汀還在冷眼看他的笑話,偶爾還會諷刺兩句。但是三天之後,所有的龍騎都變得不安起來,不知道為何總部遲遲沒有新的命令下來。他們也都通過各自的渠道去詢問原因,所有渠道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樣,後續行動方案正待批准。

    至于後續行動方案卡在了誰那里,那些消息人士都諱莫如深。其實知道不知道都是一個樣,整個暗黑龍騎總部有資格卡住這個方案、並且可以讓胡里奧中校無計可施的就那麼幾個人。而這幾個人,卻是誰都不願、也不敢去招惹的,打聽這幾個人的事,和自己找死相去無幾。

    所以蘇還得在山頂繼續迷茫,盧瑟和賈斯汀則繼續在薩拉托加外的營地中迷茫。

    蘇還有很多事可以做。他先是利用工廠區的智能檢測設備測定了一根小金屬條的成份,然後用倉庫里現成的一些機件回爐重熔,調配成與這根金屬條成分一模一樣的合金塊。再以自動車床切削成近萬根金屬片,然後將這些幾公斤長的金屬片折成特定的角度。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蘇將這些金屬片撒遍了山區的各個角落。山區非常大,金屬片雖然多,但是一分散也就完全淹沒在雜草、土堆、砂礫中,幾乎看不見了。這些金屬片質地很脆,非常容易折斷,折斷時會發出從低頻到超高頻數十種聲波,大多數是人耳聽不見的。然而對蘇來說,在幾公里內他都可以聽見這些對他來說是極刺耳的聲音。

    這座山上沒有什麼大型的變異生物,偶爾有一兩只也早被蘇射殺。至于小動物的活動,還是很容易分辨開來的。

    布設下這些金屬片後,蘇偶有空閑去基地,就會把基地內打掃一下,需要不受打擾的睡眠時,他會在基地門口躺下,睡上十分鍾,然後准時醒來,前後差不了3秒鍾。剩下的時間,蘇會利用基地的工廠加工一些子彈,在彈頭上刻下繁複的刻紋。金屬片和這種刻紋都是蘇從聚居地的老獵人那里學來的技巧,不過當初的刻紋只是簡單的幾條,如今蘇已經將其發展到類似于裝飾花紋的地步。

    由始至終,蘇都沒使用過三樓那些裝飾奢華的睡房,雖然他也把它們打掃乾淨。

    蘇在基地中停留的時間其實非常少,他不是電腦專家,雖然憑借自己的基礎知識按照操作手冊仔細檢查過中控電腦的功能,但是一切顯示正常,並沒有發現隱含的另外一路系統,當然也就不會知道有人正在通過各個攝像點觀察著他在N958中的一舉一動。

    荒野中長大的蘇對于那些能夠威脅到他生命的東西有天然的敏感,其實這也是許多荒野生物的本能。但對于攝像點這類沒有直接威脅的東西,敏感就差了很多。中控電腦上顯示,蘇是這個基地最高也是惟一的用戶,他也就相信了。可是只要呆在基地中,蘇就會隱約感到不舒服,可是又說不出這種感覺的來源,所以他每次都不願在基地久留。

    水、子彈、營養素,以及能源,蘇都只取用所需的部分,一分也不多拿。

    相比蘇的忙碌,盧瑟幾乎要發瘋了。被逼宮承認失敗的滋味並不好受,更不好受的是還要天天面對著這件事的始作甬者。暗黑龍騎並非不能容忍失敗,但必須有充分的理由。在這個以力量至上為原則的組織里,要麼有過人的武力,要麼有過人的智力,要麼,就要有過人的忍耐力,好在底層混一輩子,混到退休。盧瑟沒有武力的天份,他一直極力想證明自己具有軍事和謀略上的才能。這一次的失敗,毫無疑問是他最不能接受的那種。胡里奧中校雖然還沒有對上次的行動加以評價,但肯定不會有什麼好評語就是了。如果法布雷加斯家族不肯鼎力支持自己的話,盧瑟的中尉軍銜或許會變成少尉軍銜。

    第七天,盧瑟總覺得薩拉托加某個房間的窗縫中射來了一束火辣辣帶著**裸嘲弄挖苦的目光。他已經忍受六天,沒想到第七天還會有這樣直截了當的挑釁!

    盧瑟騰地從越野車上跳了下來,一把搶過路過的一名扈從身上的智能模塊式步槍,調成狙擊模式,隨意的瞄准了一下,就扣動了扳機!

    撲撲撲,步槍槍口噴出淡淡的火舌,聲音則是比舊時代的手槍還要輕。十幾發子彈劃過一個高高的曲線,有一大半穿進了那個相距近1000米的窗戶。暴怒之下,盧瑟展示了平時絕不會輕易示人的射擊技術。

    那間用木箱板和薄鐵皮釘成的房子根本擋不住子彈的穿射,里面頓時響起了數聲慘叫。房門隨即打開,一個女人抱著兩個渾身是血的孩子踉踉蹌蹌地跑了出來,沒跑幾步就不由自主地跪倒,兩個孩子都摔在了地上。雖然摔得很重,可是那兩個孩子都是一動也不動,顯然在摔倒前就已經失去了生命。

    女人歇斯底里地哭著,叫著,搖搖這個孩子,又晃晃那個孩子。可是任她怎樣呼喊,都不再會有任何回應。

    盧瑟完全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一幕,他如被一盆冷水澆過,所有的忿怒和幻覺都被澆熄。他放下了步槍,雖然從沒有將這些聚居地生活的人們當成自己的同類,可是盧瑟的心髒仍然承受著劇烈的沖擊,女人每哭叫一聲,就如同一柄大錘敲在他的心口。

    女人終于放棄了努力,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搖晃著向盧瑟走來。她哭著,向盧瑟伸出手,可以看到女人的胸口腹部也有幾團正在迅速擴大的血跡。每走一步,女人身後就會留下一條鮮紅的尾跡。看上去,她的血早該流干了,可是女人已經走了近一百米,還是哭著,走著,始終不曾倒下。

    賈斯汀和幾名龍騎都出了營地,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當的一聲,盧瑟手中的步槍掉落在地上。他轉身大步向營地走去,所有的龍騎都向旁邊走了幾步,給他讓出了一條路。擦身而過時,他們都看到盧瑟的臉色蒼白如紙。

    盧瑟的一名扈從默默地走上來拾起步槍,瞄准,擊發,用一個點射結束了女人的痛苦。

    幾乎所有薩拉托加的居民都走了出來,沉默地看著兩個孩子,沉默地看著女人,沉默地看著女人和孩子之間那一道鮮紅的線。

    所有的龍騎都回到了營地里面,一名扈從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解下身上的披風,蓋在了女人身上。

    圍觀的薩拉托加居民中,走出一個滿臉花白胡子的老人。他徑直來到女人身邊,一把掀開了披風,當著扈從的面,把這個兼有防水、保暖、防護功能,肯定可以賣個大價錢的披風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後抱起滿身血汙的女人,慢慢向薩拉托加走去。

    這是對這名扈從和暗黑龍騎最直接的挑釁和侮辱,不過這一次,沒有人開槍。

    這幾天里,帕瑟芬妮的心情十分灰暗,就連高而狹長的落地窗外,難得一見的明媚陽光也無法讓她稍微高興一些。只要點開待辦事項這個圖標,無數文件就會如瀑布一樣落下,在屏幕下方堆成一個大垃圾堆,過上幾秒再重新歸隊排隊整齊。本來帕瑟芬妮十分喜歡這種接收文件的顯示方式,在她看來,絕大多數的日常工作都是垃圾。可是這幾天不知怎麼了,需要她處理的事情突然間多了幾倍,只要看到待辦事項那個十分可愛的貓頭圖標,帕瑟芬妮就有種要掐死它的沖動。

    帕瑟芬妮已經在用她的最快速度在處理公事了,而且心里也一直在祈禱著第二天千萬不要有這麼多的工作。不過在堆積如山的工作中,終于有一件代辦事項以不懈的努力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怒火。

    這份文件就是追捕蘇的後續行動申請。

    那天應奧貝雷恩的請求,帕瑟芬妮簡單地否決了這份方案。當然,奧貝雷恩提出請求時還不知道盧瑟的行動已經失敗,他只是憑自己對蘇的印象和對盧瑟小隊的能力分析而得出的這個結論。當帕瑟芬妮看到報告內容時,對自己弟弟的准確判斷有了那麼一小點的贊賞。只是贊賞而非贊同,與她屏幕上那些如瀑布般流瀉下來的文件相比,這實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帕瑟芬妮的本意是既然一個上尉不夠,那麼就派兩個上尉去就好了,雖然她的簽字只有簡單的否決兩字,不過經驗老道的校官自會充分考慮上意,重新擬定方案,然後走正常的審批程序,就不用再到她這里來了。

    這件事本該到此為止,誰知道過了一兩天,這份文件居然原封不動地又跑到她的屏幕上來。帕瑟芬妮根本就不再看文件內容,直接寫了個否決了事。按照暗黑龍騎的程序,這件事該就此為止,胡里奧中校應該重新擬定方案內容,再去找他的上級批准,而不應該越級來找帕瑟芬妮。上司可以越級審批,不代表下屬可以越級報告。

    再過了一天,後續行動申請又跳到了她的屏幕上,而且靠著重要事項的標記跳到了待辦事項的前排。帕瑟芬妮強忍著怒火,在文件中重重地劃了個否決,將它彈了回去,然後又埋進了無窮無盡的工作中去。她滿腔怒火根本無處發泄,因為這幾天暗黑龍騎中的幾位大人物幾乎傾巢而出,各有各的事情。結果所有的日常事務幾乎都堆到了帕瑟芬妮的頭上來。

    她決不是一個肯辛勤工作的人,可是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就得承擔起相應的責任,這一點帕瑟芬妮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她逼著自己從早到晚的工作,每天只休息三個小時。現在的帕瑟芬妮,倒是象極了一個辦公室女郎。

    就在帕瑟芬妮完全被工作淹沒的時候,她樓上的那位老人倒是十分清閑,每天大半時間是在觀看蘇在N958中的行動舉止。身材誇張火爆,面孔冷如冰山的女助理會第一時間將帕瑟芬妮對後續行動方案的批複送到老人的案頭,除了這個,老人就幾乎沒什麼事可干。

    偶然有一次,這個行動方案想按正常的程序進行,而沒有被送到帕瑟芬妮那里去,老人便動用了自己的權限,同樣越級在上面簽了個否決。于是過了兩天,新方案報上來時,老人滿意地看到方案又被越級送到了帕瑟芬妮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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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9 18:54: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五 迷茫 下

    在整個暗黑龍騎總部,這幾天最倒黴的家伙非胡里奧中校莫屬。

    他的下屬,盧瑟中尉行動失敗的事傳得沸沸揚揚,連大樓里守門的衛兵都知道了。這倒不是說這次失敗有多麼難堪,而是中校擬定的後續行動方案前所未有的受到了大人物的關注,並且每一次都被直接越級否決。最引人側目的是參與否決的還不止一個人。

    方案第二次被越級否決時,胡里奧的上司就忽然病倒,請了一個月的長假。沒有什麼家族背景的中校可沒辦法休病假,只能硬著頭皮挺下去。

    關于中校的傳言也就漸漸多了起來。他為何會受到上面大人物們如此特殊的關照,私底下猜測什麼的都有。沒有人敢隨便議論那些大人物,哪怕是好朋友之間也不敢輕易開啟這種話題,于是所有的猜測都集中到了中校身上。從中校微微隆起的肚腩,到他微黑的皮膚,乃至于體味的濃淡、胸毛的多寡都成了猜測的話題。不過沒有多少人置疑中校的辦事能力,從進入這棟大樓的那一天起,中校用七年的時間證明了自己的精明干練。特別是在判斷敵人的實力以及擬定相應的行動方案、選擇合適人選方面更是出類拔萃。中校的個人戰力並不突出,他是依靠智慧而不是體力得以上位的典范。

    但是此時此刻中校前所未有的對自己的智慧產生了懷疑。第一次方案被越級否決還算有端倪可尋,一個主修感知域的上尉看上去是有些單薄,盡管胡里奧自己判斷小隊的戰斗力已經綽綽有余。

    中校修改了方案,添加了一名主修格斗域的上尉,又發送了上去。這一次中校的上司是准備直接簽批的,誰知道他剛剛簽完,又是一個越級簽批橫空而來,蒼勁有力的否決一詞讓他足足呆了半個小時!

    下午,這位上校就病倒了,聲稱至少要經過一個月的治療才有可能康複。

    生性嚴謹的胡里奧中校經過長時間的思索和權衡後,並沒有大幅調整自己的方案,第三次修改只是將其中主修感知域的上尉換成了相同能力的少校。他始終認為戰斗力已經溢出太多,反而是感知、追蹤和搜索能力更加重要。暗黑龍騎雖然擁有著龐大的資源,可也不應該隨意揮霍。中校並沒有因為那幾個倒黴的否決批示而放棄自己的判斷和擬定方案的原則。由于上司生病,所以胡里奧中校硬著頭皮,直接將方案發給了帕瑟芬妮。

    然後就是一個干脆的否決。

    中校覺得自己已經瘋了,如果不是意識上出了問題,怎麼會這樣一份明顯壓倒性優勢戰力配置的方案都會被否決?

    這天晚上,中校喝了整整一瓶酒,直到第二天中午還是頭疼欲裂。帶著一身酒氣的中校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後,將自己在里面關了整整一天,借著酒勁擬出了一份由他親自帶隊,配合一個全新裝備的小隊的方案。等中校將方案發送出去時,已經快到晚餐的時間。

    帕瑟芬妮晚上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約會,正要離開辦公室時,恰好看到這份熟悉的文件在閃爍著。

    于是中校就在發出文件15秒後,收到了有生以來速度最快的一次否決。

    這一晚,中校徹夜未眠。他將有關于蘇的一切紀錄都反反複複地看了三四遍,並且調出了科研院關于入侵者潛在價值的評估報告。在中校看來,蘇的能力最多介于四階到五階之間,而入侵者的價值也不值得如此興師動眾。所謂的潛在價值,有90%永遠都會是在潛在的狀態。在暗黑龍騎的各個實驗室中,具有潛在價值的東西數不勝數。

    天亮的時候,中校將“帕瑟芬妮”的簽名放大,置于屏幕的正中央,好似她正在注視著自己一樣。然後他將一切關于自己會成為暗黑龍騎笑柄的想法都拋之腦後,精心擬定了一個龐大、詳盡、精致、完善,並且非常不切實際的計劃。

    在這份計劃中,除了由胡里奧親自擔任行動指揮外,還針對蘇的特點配置了三名少校,包括一名格斗域高手,一名五階專精的狙擊專家,以及一名荒野生存與追蹤專家。既然有了三名少校,那麼下面再配置十一名尉官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加上扈從,組成了一支超過千人的龐大隊伍,調集了50多輛戰斗車輛,以及同樣數量的補給和運輸車輛,並且申請了三架垂直起降戰機十天的使用權。

    這完全是一支軍隊,可以輕易的摧毀幾百公里內的任何勢力,現在卻要用來搜捕一個能力還不到五階、極限也就相當于一個中尉的目標。

    中校盯著屏幕,帕瑟芬妮的名字給了他無窮的勇氣,他顫抖著將這份方案發了出去。然後就是等待著審判時刻的到來。

    走進辦公室時帕瑟芬妮就有一種預感,那就是執著的胡里奧中校一定會再把方案發過來的。她剛剛在椅子上坐下,面前的屏幕就自動升了起來,屏幕正中央,後續行動方案正在閃爍著,而且是最高的重要級別。

    帕瑟芬妮很想直接砸穿地板,將二樓那位完全想不起來模樣的中校轟碎。她理了理頭發,盡管根本沒有觀眾,仍擺出最端莊嫵媚的姿態,帶上了特制的眼鏡,用雪白修直的手指,夾著深黑色鑲暗金紋的鉛筆點開了那封文件。

    才看了兩眼,帕瑟芬妮就被這個方案大膽而荒謬的內容嚇了一跳。用一整支軍隊去捕捉一只老鼠,這個胡里奧是不是瘋了?她不由得對這只老鼠感到一絲好奇,他究竟有什麼本事令自己那個從來將高傲藏在心里的弟弟如此另眼相看,並且使得一向嚴謹精干的中校提出要動用一支軍隊去追捕?當然,她絲毫沒有想到她本人對于催生出這樣一份方案作出了什麼樣的貢獻。

    鉛筆在屏幕上一圈一點,有關于蘇的檔案和背景就調了出來。在照片那一欄,填的其實是奧貝雷恩手繪的那幅畫像。

    一看到蘇的樣子,帕瑟芬妮忽然面色大變,一聲低呼!

    奧貝雷恩的畫極為傳神,甚至于能夠讓人感覺到蘇平靜目光深處的一絲寂寞。

    卡嚓一聲輕響,她手中的黑色鉛筆碎成了數段。帕瑟芬妮仔仔細細地將有關于蘇的一切資料看完,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將蘇的畫像放大,占據了面前整個屏幕,然後就這樣怔怔地凝視著。

    不知過了多久,帕瑟芬妮才從沉思中歸來,用她纖長的手指直接在方案上刷刷刷地寫起來,轉眼間將方案修改批複完畢,然後彈了出去。

    她在屏幕角落里的銅鈴圖標上一按,辦公室的門就被輕輕推開,一位高大挺拔、英俊陽光的龍騎走進來,容貌身材舉止儀表都無可挑剔。他敬禮之後問道:“您有何吩咐?”

    帕瑟芬妮已整理好了辦公桌上的文件,站了起來,向這個英俊得已有些脂粉味的年輕龍騎吩咐著:“我要出一次任務,回來時間不定。我出去的這段時間,所有工作都按預定授權移交,你知道該怎麼作。”

    年輕龍騎面上掠過一絲驚訝,不知道是什麼重要的任務,竟然需要帕瑟芬妮親自出馬。不過訓練有素的他將所有疑問都壓在心底,而是低沉而有力地回答:“是!將軍!”

    胡里奧中校終于盼來了回複,這一次打開文件後跳出來的終于不再是否決,而是代之以一個大大的紅叉,將所有人員、所有裝備統統劃掉,只是在方案執行人那一欄里重新填上了一個名字:帕瑟芬妮。

    帕瑟芬妮……

    胡里奧盯著這個名字,一直看到眼睛發痛,這才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劇烈的疼痛告訴他,天雖然黑了,但他並不是在做夢。

    中校重重地歎了口氣,一陣疲憊襲上心頭。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聽總部大樓里的年輕女孩兒們說,上了年紀的大叔,最大的特征就是缺乏想象力。

    薩拉托加,幾乎在等待中崩潰的龍騎們終于等來了期盼已久的新命令。命令的內容很簡單,所有人員一律撤回,總部將另行派人接手此次任務。然後就是保密規定,此次行動的一切內容都屬絕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賈斯汀不明白為何自己也會被撤換掉,他實在是喜歡追捕蘇的那種感覺,因此悄悄地給胡里奧中校發了個訊息,強調了一下自己對于追捕蘇的重要。

    胡里奧回了兩條訊息,第一條極其簡潔,只有兩個字:白癡。第二條特別繁複,整整兩屏的粗話將賈斯汀罵了個體無完膚,全無中校應有的風度。

    蘇並不知道因為自己惹出了多少風波,也不知道大難行將臨頭。

    他仍然坐在山頂,看著風景。

    暗黑龍騎出現得越遲,意味著准備越充足,想必將要到來的一擊會是雷霆萬鈞,無可抵擋。蘇知道,這一次絕不會有僥幸出現。蘇的運氣是比一般人要好一點,畢竟他在神秘學中形成的一階能力是基礎幸運。這是一個似乎處處有用又象是全無用處的能力,蘇直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它的原理是什麼,究竟是怎樣得來的這種能力。這個能力目前惟一直觀的表現就是在擲硬幣上面,如果蘇想要正面,那麼擲上100次,大約會得到51次正面。

    所以蘇的運氣,僅僅是比普通人好上一點點而已。

    瞄准鏡中,依舊是茫茫的草原,看不到任何異象,也沒絲毫危險的氣息。

    蘇突然聽到了腳步聲!那是清脆的鞋跟敲擊路面的聲音,踏著穩定的韻律,悠悠而來。

    這個時候,雖然根本沒有風,蘇淡金色的頭發卻瞬間飄了起來,再徐徐落下。這是他感覺到最極端危險時的表現。

    瞄准鏡中依然沒有分毫發現,漫山遍野的金屬薄片也沒有哪怕一枚發出警示聲,然而耳邊的腳步聲卻是越來越近,近得似乎每一下都踏在心髒上,而且蘇居然還無從判斷腳步聲的方向!以他精心選擇、全力強化後的感知能力,居然都無法判斷出腳步聲的方向!從蘇露出一線的鼻梁上,可以看出已經在滲出細細的汗珠。

    全無征兆中,電擊般麻痛的感覺陡然沿著脊椎骨上竄,瞬間彌漫到整個背部。極端的危險,就在背後!而此時,無法辨識方位的腳步聲依然無休無止地響著,沖擊著他的耳膜。

    蘇放下了瞄准鏡,動作很舒緩。他沒有轉頭,也沒有去動背後的巴雷特或者是腰間的瑪格納姆。他知道,不論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

    一個完全無法鎖定,甚至不能感知的目標。蘇明白,自己與來者之間的實力有著不可逾越的差距。他無法反抗,無法逃脫,甚至多半也無法選擇死亡。

    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最後看了看天,看了看云,再看看山與草原,然後碧色的眼睛和修直的眉毛共同構成了一個微笑。

    蘇一直在等待著最後的時刻,卻沒想這一刻來得如此突然。暗黑龍騎的實力果然深若大海,兩次追捕失利後,第三次的來襲竟然是如此的無可抵抗!

    蘇想要拉一個龍騎陪葬的想法就此胎死腹中。蘇不想做一個活的實驗品的希望也變得渺茫。

    蘇想了想,還是抽出了瑪格納姆,扳開了擊錘。放棄抵抗不是他的風格,前面五顆子彈是敵人的,最後一顆子彈,蘇會留給自己。

    腳步聲嘎然而止,這次終于可以判斷出就他身體左側。

    接著一個淺棕色、做工精細的帆布背包扔在了蘇的腳邊,然後蘇的視線里就出現了一雙誘惑的腿。

    這是雙筆直的腿,長得讓人口干舌燥,深色偏黑的光滑絲襪充分展示了線條之際,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多余。那雙高跟鞋式樣簡單得近乎于樸素,但是優美的線條和精到的做工已經證明它絕不可能是件便宜東西。

    蘇揚起了頭,他的視線也就自然而然的順著這雙長腿向上爬,先越過膝蓋,再沿著渾圓的大腿向上,碰到一步裙的裙沿時,部分視線在裙內深入了幾公分,大部分視線繼續向上。接下來是束到裙內的白襯衣,翻過恰好脹滿襯衣的胸峰,隨後是修長的脖子,無可挑剔的面孔,更增誘惑的黑框眼鏡,以及盤在頭頂的灰發。

    “好看嗎?”她一手叉腰,一手握著枝鉛筆,並用鉛筆點著嘴唇,就這樣問。

    “好看。”蘇老老實實地回答。

    “還想看嗎?”她又問。

    蘇沒有回答,而是站了起來,望向遠方,舉起了手中的瑪格納姆,向茫茫草原連射了五槍。槍聲彼此激蕩著,形成了巨大的回音。似是與槍聲相應和著,風也驟然大了起來,吹得他的淡金發絲飄舞飛揚。

    蘇回轉瑪格納姆,將灼熱的槍口抵在了自己下巴上,閉上了眼睛。

    荒野、廢墟、輻射云、變異生物、聚居地,這些元素共同構成了蘇過往的生命軌跡。這個時候,它們是如此的熾熱,熾熱得如同瑪格納姆的槍口。他喜歡它們,也放不下它們,但是對生的眷戀和熱愛,完全無法抵消他的決心。

    蘇不想成為實驗室的標本,如果實在沒有選擇,那也得是在死後。

    帕瑟芬妮能夠輕松處理海量數據的大腦瞬間出現了一塊小小的空白。她完全無法理解在自己詢問過“還想看嗎?”這樣一個有著雙重含義的問題後,何以對方的反應竟會是舉槍自殺?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自己的樣子讓他難過得要自殺?

    好在她大腦中的短暫空白迅速被填平,右手一探,輕輕巧巧地將瑪格納姆從蘇的手中取了過來。那夾著黑色鉛筆的食指和中指和她的腿一樣,長得讓人心跳。蘇只覺得手上微微一麻,手槍就已經到了她的手里。

    帕瑟芬妮看上去笨手笨腳地把玩著瑪格納姆,這是把做工精致的槍,不過巨大的槍身、沉重的重量、強大的威力與震耳欲聾的槍聲使得它與漂亮這個形容詞無緣。她試著象舊時代的牛仔那樣將瑪格納姆在手指上轉了個圈,然後兩只手一起抓住,結果好象是無意中壓下了扳機,只得砰的一聲巨響,熱流撲面而來,蘇留給自己的一發子彈就此飛向了茫茫的云層。

    帕瑟芬妮嚇得全身一抖,差點失手把瑪格納姆扔到了地上去。她的臉色蒼白,眼神中全是驚慌,黑框眼鏡有些滑落,甚至于盤起的頭發也有一縷散落出來。總而言之,她看起來象是被震耳欲聾的槍聲和強大的後座力嚇到了,非常非常的驚慌。

    她扶正了眼鏡,用右手拇指和中指拈著瑪格納姆,送到了蘇的面前,心有余悸地說:“還給你!”

    這一次,是那只黑色的鉛筆和銀灰色的瑪格納姆構成了對比。

    蘇接過了瑪格納姆,從腰間的皮盒中夾出六枚子彈,雙手一錯,已經重新上滿了子彈。他看著帕瑟芬妮,平靜地說:“手槍的子彈還有很多,而且也有許多不用子彈的自殺方式。想把我活著帶回去,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

    她看起來很忿怒,咬著手中的鉛筆,質問:“不過是問了句還想看嗎,你就要自殺?我的樣子就那麼可怕?”

    蘇的聲音依舊平靜:“你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這位暗黑龍騎來的小姐。”

    她立刻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好吧,我承認我是來自暗黑龍騎。可是你是怎麼的知道的?”

    蘇有些頭痛,這個女人的演技的確高明,可問題在于她的謊言實在是不堪一戳。不過他還是回答:“你的鉛筆上有徽章。”

    帕瑟芬妮看了一眼手中的鉛筆,黑色的筆身上盤繞著暗金色花紋,在筆端處合成了一只口中銜著金盾的龍頭。

    她將鉛筆交到左手,向蘇伸出了右手,有些不情不願地說:“帕瑟芬妮。很高興認識你,蘇。”

    蘇猶豫了一下,也伸出了右手,說:“我甯可從沒見到過你。”

    “嗨!你是男人,別那麼小氣!”帕瑟芬妮叫了起來,手微微往後一收,不讓蘇的手碰到自己:“還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和人握手時戴手套是不禮貌的嗎?特別是和我這樣的美女。”

    蘇愣了一下,眼前這個神秘的女人行為舉止處處出人意料,自己已經有些弄不清楚她的真實來意。蘇拆下了右手上纏著的繃帶,露出了一只完全可以和帕瑟芬妮媲美的右手,然後與她握在了一起。

    從肌膚、從線條,這兩只手幾乎分不出高下,當然區別還是有的,蘇的手透著隱隱的力量感,而帕瑟芬妮的手則充滿了纖麗的美感。

    “既然握過了手,我們就不再是敵人,而是朋友了。跟我回暗黑龍騎吧!”帕瑟芬妮熱切地說,緊抓著蘇的手不放,五指不停地動著,竟然在撫摸著蘇的肌膚!這個時候,她的表現只能說是一只披著端莊外衣的色狼。

    蘇實在是有些無奈,說:“你可以帶我的尸體回去。”

    “小氣的男人,不要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說得好象我是個惡魔一樣!我可是個非常非常溫柔的女人呢,從來都不會強迫別人做什麼的。既然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我會慢慢勸你回心轉意的,要知道我可是個非常有耐心的人哦!這段時間我們就住一起吧,你看,我連行李都帶來了!”帕瑟芬妮仍然緊緊抓住蘇的手,如是說。

    蘇看著地上那只估計連一雙鞋都裝不下的帆布女包,實在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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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六 底牌

    蘇發現,自己的生活完全變了。

    帕瑟芬妮似乎即沒有硬抓他回去的意思,也不打算殺他,蘇自然就不會再想著自殺或者拼命。和所有生物一樣,蘇有著對生存異常濃烈的渴望。

    至于逃離甚至是反制帕瑟芬妮,蘇時刻都在准備著,但同時並不抱一絲幻想。

    帕瑟芬妮的能力完全超出了蘇的探測范圍,蘇不清楚她的主能力域是什麼,甚至有時候在蘇的感知中她根本不具有異能,但是本能卻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危險就在身邊。潛意識和現實截然相反,常常使得蘇在看著的時候感到有絲混亂。

    但是蘇清醒地記得帕瑟芬妮那展示了壓倒性實力的出場方式,隨後又輕松隨意地拿下他的武器,這一切並不是幻覺,也絕對不是巧合。蘇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在這個神秘女人的面前,自己將沒有任何招架還手的能力。所以既然帕瑟芬妮對他至少有表面上的尊重,那麼他也不會試圖去作些沒有把握的蠢事,以免自取其辱。

    蘇提著帕瑟芬妮的“行李”,沿著山脊向N958走去。這款做工精細的女式帆布提包與他身上暐穠漲蝒A和背上粗獷的巴雷特形成了鮮明對比。即使不用鼻子,透過右手上的肌膚,蘇也能夠感覺到提包拎帶上傳來的幽幽香氣。

    帕瑟芬妮背著雙手,與蘇並肩走著,那枝黑色鉛筆在她靈活的十根手指間跳來跳去。她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和蘇閑聊著,從蘇的年紀、經曆、愛好、技能一直問到了身高、體重、有過幾個女人,間中還總是不忘記突然插一句“我們回暗黑龍騎吧”。

    能夠回答的,蘇基本上都回答了,關于自己能力方面的問題則一概忽略。對于一起回暗黑龍騎這樣的話題,蘇從來都會直接回應:“你可以帶我的尸體回去。”

    雖然蘇根本不相信帕瑟芬妮接下來真的要和他一起生活,但是當她問起來晚上住在哪里時,蘇還是決定帶她去N958。反正這個舊時代的私人基地是不可能瞞得過去的,還不如帶帕瑟芬妮過去看看,也許她有能力修複基地的水循環系統。如果這個系統是可修複的,那麼哪怕修複後是落在暗黑龍騎的手里,更多的水總是意味著更多的生命。

    山上根本沒有路。蘇在山石上走得非常平穩,就象是走在平整的飛機跑道上一樣。穿著高跟鞋的帕瑟芬妮則不得不在一塊塊山石上跳來跳去,時時需要張開雙臂保持身體的平衡,看她雀躍著,發絲揚動的身影,就象是舊時代一個無憂無慮、充滿幻想、需要人保護疼愛的年輕女孩。她晃動著的手臂和身體時不時會在碰上蘇的身體,看上去象是無意的。

    一個小時後,蘇拎著“行李”,帶著跳來跳去、活潑陽光的帕瑟芬妮站到了N958的大門前。

    看著大門向側方縮進山壁,讓出幽深的通道,帕瑟芬妮啊的一聲低呼,雙眼開始放光。

    基地內幾乎是一片漆黑,只有幾處應急燈放射著幽暗的紅光,不過能照亮一米左右的地方。對擁有微光視覺的蘇來說,這點微弱之極的光亮已經夠了。為了節省能源,他從來不開多余的照明。

    蘇堅信,這點光亮對于帕瑟芬妮來說,絕對已經是太多了。

    可是這位來自于暗黑龍騎的神秘女人此刻卻在茫然地向基地內張望著,不斷向蘇靠過來,而且左手悄悄地抓住了蘇的衣服,並且握緊,象極了一只怕黑的貓。

    踩著高跟鞋的帕瑟芬妮,幾乎已經和蘇一樣高了。但是她此時的神情動作,卻不知為何讓蘇想起了那個總會默默拉著他衣服的小女孩。

    蘇悄悄的歎了口氣,不再計較帕瑟芬妮演戲的逼真程度,而是走到了大門旁,在控制台前點了幾下。基地漸次亮了起來,地上開始傳來機器隱約的轟鳴聲,淨化過的空氣從通風口吹出,而基地的大門則在兩個人背後慢慢合攏。

    千里之外,暗黑龍騎總部的那座七層大樓的頂層,老人左手端著一杯咖啡,右手隨手在屏幕上點了幾下,調出N958基地的畫面。娛樂和休閑時間又到了。

    跳出來的第一張畫面上,老人就看到了象個小女孩一樣緊挽著蘇胳膊的帕瑟芬妮。

    撲!老人猛然一口咖啡噴了出來,濺得桌上、屏幕上到處都是。

    老人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忙取出一張白巾,擦著嘴角、衣上濺出的咖啡。

    房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女助手探了半個身子進來,關切地問道:“您怎麼了?”

    老人已擦乾淨了臉和襯衣,這時正用紙巾擦拭著咖啡杯,聽女助手問,微笑著回答道:“沒事。看來是年紀大了,喝口咖啡都會嗆著。”

    冷若冰霜的女助手退了出去,將房門輕輕帶上。剛關好門,她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平複下來激烈跳動的心髒,以穩定的步伐離去。她進入這座大樓工作已經三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位如鷹一樣的老人舉止失措,弄灑咖啡。

    蘇領著帕瑟芬妮,參觀遍了N958的各個地方。當他們最後走上二層時,一直緊緊地挽著蘇手臂的帕瑟芬妮才松開了手,象一只歡叫著的小鳥在各個奢華且設施齊全的套房里跑來跑去,最後和蘇當初一樣,在游泳池邊上呆住。

    蘇站在了她身邊,看著空空蕩蕩的游泳池,說:“直到現在我都想象不出,這里如果裝滿了水,會是什麼樣子。”

    “我也不知道。”帕瑟芬妮幽幽地說。

    “……”蘇沉默。

    “喂!你是男人,別那麼小氣好不好?”她叫了起來。

    “好吧,看來我們是同樣的人。”蘇有些認命地投降了。

    帕瑟芬妮把蘇拉進了那套明顯是為基地主人准備的套房,看著那打掃得干乾淨淨、寬大得令人難以置信的浴室,雙眼又開始放光。

    “可以洗個澡吧!”她這個問題完全不是用詢問的口氣說的。

    蘇當場怔住。從發現N958後,他只制造過一次合成營養素,用去了不到一公斤水,另外一共喝掉了一公斤水,其余制造出來的水都收貯在中央存水系統里,已經有幾十公斤了,若是用來洗澡,倒是勉強夠。畢竟這個基地里裝配了當時最先進的淨水循環系統,洗澡產生的汙水可以在一分鍾內重新制備成淨水,當然損耗是免不了的。問題是在蘇的觀念里,這些都是純淨度達到了最高級別五級的淨水,是只用來飲用的。洗澡用水應該是帶有輕微輻射的二級水,甚至是一級水。當然,動蕩年代的標准和舊時代有所不同,所謂的二級水放在舊時代就是足以致命的東西。

    用淨水來洗澡,和游泳一樣令人無法忍受。

    帕瑟芬妮跳到了蘇的面前,雙手背到身後,上身前傾,雙眼睜得大大的,仰望著蘇,期盼地問:“可以嗎?”

    “……好吧。”

    這個N958其實已經是她的所有物了。帕瑟芬妮的演技再高明,哪怕她真的就是這樣的性格,蘇也永遠會記得,她可是來自暗黑龍騎的大人物。蘇就在浴室中的控制台上將中央存水系統與主臥的浴室連接起來,並且恢複主人套房全部的能量供應。

    超過100平方米的浴室中,柔和的燈光緩緩亮起,空氣循環系統不停地將新鮮的空氣送進來,並且配上了草木的清香。這是真正全天然的香料,以帕瑟芬妮的挑剔和蘇的敏感,也找不出任何瑕疵來。舒緩的背景音樂開始響起,全透明的淋浴間開始噴出淡淡的水霧。這是浴室的智能系統根據存水量判斷不夠啟動浴缸,因此啟動了淋浴間的預熱程序。

    帕瑟芬妮身體微微前傾,左手向門口一伸,然後甜甜地一笑。

    柔和的燈光將帕瑟芬妮驚心動魄的美麗完美地襯托出來,這間以簡潔和空間致勝、細節修飾則奢華得超乎想象的浴室也不能奪去她的半分光芒,反而成了襯托她的背景。

    只是她的美麗似乎對蘇全無作用。蘇將她的“行李”放在了地上,就默默地出了浴室,根本不曾回頭,更不要說找個借口留在浴室里了。

    帕瑟芬妮並不為這小小的挫折感到失落,浴室門一關上,她即刻挺直了身體,抬頭望著浴室角落里的一盞壁燈,微笑著。

    在暗黑龍騎總部,老人的屏幕上,剛好可以將帕瑟芬妮混和了端莊與狂野的嫵媚盡數收下。只見她眯起一只眼睛,左手作了個手槍的姿勢,正好指向老人的眉心。

    “砰!”從那微開的性感雙唇中吐出一聲手槍射擊的聲音。

    老人桌上的屏幕即刻黑了下去,然後冒出一股青色的嗆人煙霧。老人又咳嗽起來,這次他的臉上好象多了一些尷尬。

    蘇懷抱著巴雷特,靠坐在樓梯口,腦中亂成了一團。盡管此前已經無數次想過第三次面對暗黑龍騎時會發生些什麼,但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會有今天這種詭異的局面。他努力地猜想帕瑟芬妮下一步可能的行動,就象以往分析敵人行動那樣,可是完全沒有半點頭緒。蘇甚至連她此來的真實目的都猜不透。

    不知想了多久,主臥的房門悄然打開,帶著一身水霧的帕瑟芬妮走了出來,滿意地歎了口氣。

    她已換下了那身經典的職業裝,一條淺色絲質吊帶睡裙貼著浴後的肌膚,下擺將將蓋住大腿上段。絲襪早已褪去,換上一雙清涼拖鞋,在燈光下,一雙赤足白得極為眩目。她的灰發則依然盤在頭頂,卻是顯得隨意得多,黑框眼鏡這時則煥發出一種誘惑的氣息。

    帕瑟芬妮左手中多了一瓶打開的威士忌,右手拿著兩只杯子,站在了蘇的面前,盯著他:“看你抱槍的姿勢,就好象在抱著女人一樣。”

    蘇抬起頭,從現在的角度,幾乎可以看到那雙雪白長腿的盡頭。是幾乎,因為只是差了1.5公分而已。精于狙擊的蘇對于腦中自動浮現出1.5公分這個數字實在是有些無奈,他不得不承認,帕瑟芬妮的魅力的確驚人得過了頭。

    蘇拍了拍懷中纏滿布條的巴雷特,微笑著說:“女人不可靠,而槍不同。”

    帕瑟芬妮輕輕一笑,坐在了蘇的身邊,將一雙雪白的長腿幾乎全部橫在了蘇的面前,說:“這句話可不應該當著一個女人的面說。要來一杯嗎?”

    她這個姿勢,幾乎將傲人的身材盡數展露在蘇的面前。蘇的目光在她身上掠過的瞬間,意識中就自行浮出了一個想法,她里面什麼都沒穿。這純粹是由因為他的目光自行測量且計算了睡裙的厚度,然後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這個結論出來得如此之快,以及于蘇根本來不及封鎖。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往賴以生存的瞬間反應在某些時候似乎也不是很好。

    看著帕瑟芬妮推過來的一杯威士忌,蘇非常為難。猶豫了幾秒鍾,他抱著必死的決心,取過酒杯,一飲而盡。

    帕瑟芬妮也一口喝干,伸出粉紅色的舌尖,輕輕舔淨了唇上的酒漬,又將酒杯倒滿,端著滿滿一杯酒,身體前傾,將手臂架在了蘇的肩上,鼻尖幾乎觸到了蘇淡金色的碎發,輕輕地說:“跟我回暗黑龍騎吧。”

    “你可以把我的尸體帶回去。”蘇回答。

    “沒勁。”帕瑟芬妮喃喃地說了一句,她將杯中酒一口喝干,右手將蘇臉上的繃帶拉開了一點,貼著他的耳朵,以極輕的聲音說:“我有最後的底牌,一定會讓你心甘情願地跟我走,可是我現在還不想用。還有你的臉,我也總會看到,不過要你自己給我看……聽到了嗎?”

    她輕輕地在蘇耳中吹了一口氣,蘇淡金色的頭發即刻豎了起來!然後再緩緩平複。

    這個晚上,帕瑟芬妮自然占據了主人臥房,蘇則抱著巴雷特,依舊在基地大門口的老位置上靠坐著睡下。帕瑟芬妮對他選擇的地方沒有表示任何反對意見,似乎壓根不擔心他趁夜逃跑。

    蘇也沒有想那麼多,單以追蹤來說,這點尺度根本夠不上安全距離,而和帕瑟芬妮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會令他消耗幾乎比戰斗時更多的體力,再加上那一杯烈酒的作用,蘇已經變得昏昏沉沉的,因此很快就睡熟。

    這一次,蘇的警覺性變得出奇的差,似乎被溫暖的黑暗團團包圍著,前所未有的放松,即無夢,也無醒。

    直到隆隆的機器轟鳴聲傳入耳中,他才從深沉的睡眠中醒來,意識卻還貪戀著剛剛的舒適,有些不肯蘇醒。透過基地大門的門縫,可以看到外面天色已經大亮,大約已經是九點三刻的樣子。

    難道自己竟然睡了12個小時?蘇猛然清醒!

    眼睛張開的刹那,蘇的身體忽然僵住,然後才慢慢放松下來。巴雷特不知什麼時候從懷里放到了旁邊,身下堅硬冰冷的蜂窩合金鋼板上多了一層松軟溫暖的被子,身上也蓋了一條薄毯。他的頸後還墊上了一個枕頭。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蘇的第一本能應該是立刻進入戰斗狀態,但是對這個充滿了溫暖和幽香環境的貪戀,卻讓他沒能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醒了?”帕瑟芬妮從通道轉角處走了出來。她今天上身換了一件淺藍色襯衣,下面則穿了一條牛仔褲,腳上踩著雙輕便的多用途運動鞋,一頭灰發簡單的束了個馬尾,看上去十分的清、運動。和昨天惟一相同的就是那黑框的眼鏡,以及那雙可以瞬息萬變的美麗眼睛。

    蘇腦海中突然跳出那只帆布女包,自動計算了下她那些衣物鞋襪的尺寸和折疊後需占據的空間,然後不由為這條件反射般的瞬間反應有點尷尬。

    帕瑟芬妮笑吟吟地站住,她手中托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食物,後腰里插了一把扳手,而那枝黑色鉛筆現在則變成了簪住頭發的工具。或許牛仔褲比鉛筆裙更能展現那雙長腿的線條,蘇覺得今天的帕瑟芬妮更多了一分親近,隱藏在端莊外表下的誘惑也更加強烈。

    蘇掀開被子,正要坐起來,她就說了句“不要起來”,然後直接在蘇身邊坐下,雙手將那盤食物捧了上來,然後熱切地盯住他的眼睛,說:“早飯!”

    盤中盛著的其實就是基地生產的合成營養素,但是經過了帕瑟芬妮的手,就變得香氣撲鼻。按照蘇習慣性的思維,合成營養素經過烹制之後,營養成分肯是受到了部分破壞,這實質上是種浪費。但是看著眼前的這盤食物,蘇的情感開始向理智發起了挑戰,覺得其實這樣也很不錯。

    “你呢?”蘇瞬間計算出了盤中營養素的重量,發覺基地中剩余的營養素應該只有這麼多了。

    果然,她微笑著說:“只找到這些,你是男人,是要戰斗的,所以你先。”

    這是一句完全荒野式的回答。在生存重于一切的荒野中,有限的食物和水的分配順序一向是成年男人,孩子,女人,最後才是老人。蘇幾乎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她已變成了一個典型的荒野女人,正在為行將出獵的男人送別。

    蘇的理智立刻將這個荒謬的想法驅逐了出去。別的不說,只看那天她極為輕松地奪下了蘇的手槍,以及昨晚在根本沒有驚動蘇的情況下取下了他的槍與子彈,還為他蓋上被子,就知道這個神秘而又美麗的女人該是何等強悍的角色,至少絕非他遇到過的暗黑龍騎能夠相比。

    蘇拿起餐刀,將盤中的食物分成了兩半,一小半留給自己,大半是帕瑟芬妮的。

    “我吃這些夠了。”迎著她閃亮的目光,蘇如是說著。

    他沒有說謊,這點東西已經夠維持他兩三天的消耗,如果沒有激烈戰斗的話。當然,或許那一大半對于帕瑟芬妮來說會是太多了些,在這個女人面前,就連在營養和水的吸收利用能力上,蘇也沒有自信。

    托盤上放著兩把餐勺。讓蘇意外的是,帕瑟芬妮沒有對他的分配有任何異議,而是直接拿起一把餐勺,就著他手上的托盤吃了起來。

    營養素就是營養素,再怎麼處理也仍是脫離不了營養素的基准味道。這雖然已經是蘇很少嘗到的美味了,但是他相信,如此精于廚藝的帕瑟芬妮肯定談不上喜歡這盤東西。但是她默默的,將大半盤營養素吃了個干乾淨淨。

    蘇吃東西的時候從來不快,不出聲,不會浪費一點食物,也不拘泥于形式。但是和帕瑟芬妮在一個盤子里吃東西,卻總是讓他的注意力從食物本身飄開,飄到了她的身上。那些被鉛筆別住的灰發出奇的淘氣,總是隨著她一個極細微的動作就會彈過一絲來,拂在他的臉上。還有一次兩個人的頭甚至撞到了一起。

    這是一起完全不起眼的小事故,可是卻意義重大,因為蘇本來應該完全能夠躲開的,卻因為注意力飄到了其它的地方而使反應慢了一拍。

    一頓早飯吃完,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帕瑟芬妮收了餐盤餐具,前往樓上生活區清洗。蘇將散在地上的枕被抱起,跟著她上樓。這些都是樓上臥室中的枕被,質量上佳,經過了這麼多年,仍然可以使用。

    整理好了二層的生活區,帕瑟芬妮又和蘇下到了地下一層,在這里,水循環主處理系統的機器外殼已經打開,一些零件散放在地上,機器內部,中心處理芯片已經露出了一半。看來在做早飯之前,她已經工作了好些時候。

    地上放著一個文件板,上面夾著兩張白紙,紙上用鉛筆塗著幾個零件的草圖。

    “來,幫我一下。”帕瑟芬妮挽起了襯衣的袖子,拉過了放在牆邊的工具架。

    蘇在旁邊扮演著助理的角色,遞工具,搬零件,並且聽著她講解這個水循環系統的原理以及問題所在。

    中央水循環處理系統最核心的部件就是處理芯片,幸運的是,這個芯片還是完好無損的。由于閑置的時間過長,系統中幾個齒軸零件尤其是一些管道的彎頭部分鏽蝕損毀嚴重,致使整部系統癱瘓。早餐前,帕瑟芬妮已經檢查過了這個系統,並且找出了需要更換的零件和管道。她還啟動了基地的工廠,熔鑄模塊正在按她給出的配方熔煉合金。一頓早飯的時間,所需的合金就已經熔煉好了。

    現在基地的中控電腦上,帕瑟芬妮已經具備了和蘇相同的權限,而那枚金屬指環,也已戴在她右手的中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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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9 18:55:08 |只看該作者
昨天晚上,喝過了酒後,帕瑟芬妮就象一個看到了心愛玩具的小女孩一樣,纏著蘇要基地的權限。蘇想了想,直接將左手上戴著的指環取了下來,交到了帕瑟芬妮的手里。當時,蘇注意到了她表情有些異樣,但是就和她其它的表現一樣,蘇既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含義如何,因此根本就沒去深想。

    機械是一門可以極為深奧和廣博的學問,特別是涉及到電子和人工智能技術的時候。光是聽帕瑟芬妮的講解,蘇當然不可能就此精通這門或許需要十幾年研究的學問。但是她的講解深入淺出,非常詳盡細致,並且耐心,幾乎將每個要點都講解到位,蘇仍然感到大為受益。

    不經意間,帕瑟芬妮展露了她淵博的一面。

    只有兩個人想要維修這麼龐大的一個系統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即使以帕瑟芬妮的無所不能,也已經用去了整整一天,而主要的時間是要花在備用零件的制作上。

    “為什麼不肯跟我回去呢?”在自動多功能車床前,全神貫注地加工著零件的帕瑟芬妮似乎是無意的問了一句。

    蘇站在旁邊,時而看看手中的圖紙板,時而看看車床上旋動著的零件。幾乎只憑視力,他就可以看出零件的加工誤差是否過大。聽到帕瑟芬妮這樣問,蘇也沒有用千篇一律的回答來應對,而是歎口氣說:“我殺了你們的人,而且我也不想當實驗品。”

    帕瑟芬妮將一截加工好的管道扔在了地上,又填進去一塊新的原料,頭也不抬地說:“你殺的人是有些麻煩,但也不是不能解決。如果我還可以保證你不當實驗品,你肯跟我回去嗎?”

    經過一整天高強度的工作,帕瑟芬妮鬢角也開始滲出細細的汗珠。認真工作的男人是有魅力的,認真工作的女人一樣有魅力。

    看著忙個不停的帕瑟芬妮,蘇也認真地回答:“不去。在暗黑龍騎的眼中,荒野上的人都不能算是人。而我,屬于荒野。”

    帕瑟芬妮加工完最後一個零件,站直了身子,理了理微亂的灰發,說:“死在你手下的那個人叫萊科納,你覺得,我和他一樣嗎?”

    蘇很想說其實我還看不透你,但是他沒有這樣說,而是仔細回想了一下與帕瑟芬妮見面後所有的細節,于是搖了搖頭,說:“不一樣。”

    “這就是了。”帕瑟芬妮抱起一堆加工好的零件,放在了蘇的懷里,自己抱起其余的零件,向樓上走去,邊走邊說:“暗黑龍騎其實是一個很松散的組織,這個組織向哪個方向去,是取決于組織里的人的。如果你覺得我們做的不對,大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改變它啊。”

    蘇沉默了幾秒,才說:“一列載重列車開始行駛後,就很難再改變軌道了。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沒有辦法讓已經開動的列車停下來。”

    “沒辦法讓列車停下來?”帕瑟芬妮停了下來,看著蘇:“可是我怎麼看到的是你迎頭撞向了列車?”

    蘇碧色的目光平淡甯定,笑了笑,沒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沒有回答。然而帕瑟芬妮毫不放松地望著他,大有不得答案絕不罷休的架勢。

    蘇無奈,只好說:“我想活著。但是在無可選擇的時候,我並不畏懼死亡。”

    “真的無可選擇嗎?”帕瑟芬妮又追問了一句。

    這個問題,蘇沒有回答,她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有了必備的零件,修複工作就完成了一大半,接下來只要將零件裝回去就好了。半小時後,帕瑟芬妮將中央水循環系統的外殼裝了回去,足有上百公斤的外罩在她手中輕若無物。

    帕瑟芬妮用沾滿了油汙的手打開了電源開關,機器的轟鳴聲頃刻間布滿了這個空間,地下水被源源不絕地抽取上來,進入了中央水循環處置系統。過了幾分鍾,帕瑟芬妮擰開了出水口的閥門,嘩的一聲,一道強勁清澈的水柱頓時噴了出來!

    帕瑟芬妮一聲歡呼,蘇也禁不住微笑著,接了滿滿一捧的水。水清澈,全無雜質,雖然不可避免地有一點輕微的輻射,但是至少也達到了四級水的標准。而且看出水量,一天能夠處理完全汙染水的能力或許會遠遠超過10噸的額定能力,而處理循環水的能力將十倍于汙染水的處理量。

    有了水,就有了生命。

    兩個人出神地看著出水口,久久沒有說話。蘇感受得到,方才的刹那,她是出自真心的歡喜。

    有了充足的水,帕瑟芬妮反而不再奢侈的要求洗浴,而只是簡單的洗了洗手和臉,就拉著蘇,出了N958,登上了山頂。

    此時已是深夜,天空中滿是不散的輻射云,在風的推動下急速遠去。夜黑得幾乎看不見什麼,遠方的大地上,隱約現出幾段斷裂的高架路的輪廓,宛如死去巨獸的骨骼。

    在帕瑟芬妮的招呼下,蘇與她並肩坐在山頂,遙望著茫茫的黑暗。

    她忽然幽幽地歎了口氣,問:“你說,這個時代,女人的地位是什麼樣的呢?”

    蘇想了想,如實地說:“就如我所看到的,在絕大多數時候,女人是男人的附屬物。如果沒有其它的技能,也沒有可以依靠的男人,就要用自己的身體來換取食物和水。可以把她們和槍與彈藥一樣視為財產的一部分,如果她們的男人被殺,那麼她們就會換個主人。此外,她們還是繁殖的載體。”

    “還真夠直白的!”她略有譏嘲地笑了,然後長長地吐了口氣,說:“你說的不錯,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現實,也是所有人都認為理所當然的事,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其實我也一樣,現在我在暗黑龍騎中的強勢,依靠的是自己的實力與家族的力量。在過去的幾年中,我不停的出戰,而且戰無不勝。可是這改變不了我是女人,是一個沒有保護人的女人的事實。如果一個女人沒有保護人的話,那麼周圍的男人都會變成貪婪的狼,等著她無力倒下的那一天,再去將她撕成碎片!今後,我還會不停的出戰。而戰斗,總會有受傷甚至是永遠失去力量的時候,那時,就是我的末日。”

    “在暗黑龍騎的曆史上,有過許多輝煌的女人。斯蒂芙妮,血腥瑪麗,吉米莉,都曾經是令人畏懼的名字。然而當她們在無數次的戰斗中不幸受傷,失去了強悍的戰斗力後,沒有保護人的她們先後淪為了男人的玩物。由于她們曾經的強勢和背景,幾乎所有有能力染指她們的男人都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畢竟玩弄一個有身份的女人要刺激得多。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我也會淪落到這個下場。和她們不同,我有家族的支持,不會完全淪為玩物。然而,也由于我有家族,染指我的會是家族中的大人物,以及與家族交易的人。”

    蘇心頭悄然收緊,他想起了無數曾經遇過、見過的女人,也想起了麗。至于帕瑟芬妮,她的美麗可以讓周圍所有的雄性變成惡狼。

    山頂上沉默了片刻,帕瑟芬妮忽然說了句石破天驚的話:“蘇,你願意加入暗黑龍騎,從此保護我嗎?”

    她並沒有向蘇看上一眼,而是抱著膝,在夜風中坐著,望著遠方。

    一瞬間,蘇想到了她初見時的驚豔端莊,浴後的嫵媚誘惑,送上早飯時的熱切天真,工作時的認真嚴謹,以及如今的沉靜悠遠,一時間有些弄不清楚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帕瑟芬妮。或許,這許許多多的面目,都是帕瑟芬妮。兩天來,她正在將自己的一切都展示在他面前。

    這樣一個無論哪方面都極為出眾的美麗女子,要求自己做她的保護人?如果只是為了誘騙自己進入暗黑龍騎,那麼這個代價也未免太大了些。這是完完全全的得不償失。

    蘇也在望向遠方,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說:“暗黑龍騎並不適合我,抱歉。”

    沉默在繼續。

    過了許久,帕瑟芬妮才問:“蘇,你有想要保護的人嗎?”

    蘇平靜地說:“……有。不過,或許不是象你想的那樣。”

    帕瑟芬妮抽出了別住頭發的鉛筆,那頭深灰長發如瀑灑下。蘇的心髒猛烈地跳動了幾下,從側面看,除了缺少了一絲絲偶爾閃動的銀色光芒之外,那垂落的灰色發絲幾乎就與當年的小女孩一模一樣!

    帕瑟芬妮是暗黑龍騎的成員,而當年的拉娜克希斯以暗黑龍騎作為侍衛。蘇不知道帶走小女孩的拉娜克希斯是什麼身份,只知道與暗黑龍騎有關。看她當日超出想像的奢華和排場,或許地位還在帕瑟芬妮之上。也許,帕瑟芬妮是知道女孩的存在的。

    “我有最後的底牌,可是讓你心甘情願的跟我走,只不過,我不希望會用到它。”那一晚,帕瑟芬妮的話悄然從蘇的心頭浮現。

    回想帕瑟芬妮剛才的感慨,蘇突然有了一個聯想,他的心髒猛然抽緊,難道是拉娜克希斯出了事?如果她倒下了,那麼女孩呢?想到當年便是漂亮得過份的女孩,以及與這容貌可能相連的命運,蘇心中一道猛烈的火焰漸漸升起。

    感應到了蘇些微的變化,帕瑟芬妮似乎歎了口氣,在黑暗中,她平靜地說:“我想,你曾經聽到過拉娜克希斯的名字,在她的身邊有一個女孩,有著和我近似的頭發。我想,這個女孩就是你想去保護的人吧。”

    蘇沉默著,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看來帕瑟芬妮確實知道自己與女孩曾經的經曆,或者這能解釋一部分她對自己另眼相看的原因,再與她方才那些有關女人命運與地位的話聯系起來,那麼,她在暗示著什麼?

    在似乎永不會消褪的黑暗中,帕瑟芬妮冰冷、高傲、富有穿透力的聲音不斷傳來:“你還是想保護她的。但是現在的你連一個低階龍騎都打不過,用什麼來保護她?當厄運降臨的那一天,你又能做什麼?以你現在的生存方式,就算再給你五年、十年,你又能夠發展到幾階能力?五階,還是六階?以這樣的能力,你什麼都做不了。厄運的降臨是必然而非偶然,在血腥議會中,蜘蛛女皇並不是惟一的主宰。”

    透過黑暗,蘇看得到帕瑟芬妮的灰發飛揚,一如這動蕩年代人們飄泊不定的命運。

    “加入暗黑龍騎,我會變得更強?”蘇問。

    “在暗黑龍騎,唯一能夠制約能力的就是天賦。如果你有無可匹敵的力量,那麼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帕瑟芬妮的回答給出了蘇最想知道的兩個答案。

    帕瑟芬妮翻出了她的底牌,而蘇,從一開始就無牌可出。

    蘇平靜地說:“那麼,我加入暗黑龍騎。”

    帕瑟芬妮抬手將灰發挽起,仍是用那根鉛筆別住,淡淡地回答:“我給了你增強能力的機會,給了你保護想去保護的人的希望。而為了讓你加入暗黑龍騎,我需要與整個法布雷加斯家族為敵,因為是你殺了萊科納。我還需要向議會證明,你本身的價值超過了入侵者的價值。在你自己能夠證明這一點之前,我必須將同等價值的財產抵押給議會。在付出了這麼多的代價後,我是需要回報的。”

    蘇知道,她說的都是事實,哪怕這是一場交易,不管幕後有什麼,僅僅是台面上的東西,他得到的已經太多了。

    “你想要什麼?”蘇問。

    帕瑟芬妮轉過頭來,望著他,灰色的雙眸中有絲碧光閃動,看起來,她的眼睛與蘇的有些相似,不過蘇是以碧色為主。

    帕瑟芬妮左手做了個手槍的姿勢,槍口指向蘇:“做我的男人!”

    蘇愣住。

    他是具備基礎幸運的能力,但是眼前這個條件實在是好到了荒謬的地步。蘇相信,即使他把基礎幸運提升到了**階的地步,再等上幾百年,也不可能有這種好事掉下來。這不是概率大小的問題,而是根本不可能。

    蘇等待著她的下文。

    帕瑟芬妮接著說:“當然,現在的你根本沒有資格作我的男人,再強個七八倍也沒有資格。而且加入了暗黑龍騎後,如果讓別人知道了這件事,以你現今的能力,過不了幾天就會莫名其妙的死去。等你加入暗黑龍騎後,除了一些基礎且必要的幫助,你從我這里再也得不到別的。你需要自己去面對明里和幕後的敵人,然後變強,直到強大到可以做我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你具備了這個資格,我會收了你。如果你強大到足夠壓制我,我會讓你做我的保護人。假如你始終達不到我的要求,我會選擇別人來代替你的位置,但你仍然是我的人。我不會攔阻你去保護她,假如確實有必要,你完全可以選擇去戰死。但是!在你戰死的時候,你也要始終記得,你,是我的人!”

    聽到帕瑟萊妮如此強勢的宣言,蘇只是笑了笑。她的陳述直白、尖銳、**、毫無修飾,然而,這就是現實。

    條件非常的好,雖然這根本不是蘇想要的,但是他沒得選擇,一如七年之前。

    “成交。”蘇的話一向簡潔。

    帕瑟芬妮輕輕地笑了笑,說:“如果你在我第一次邀請你時就加入暗黑龍騎,就不會有後面這些條件了,但是,你讓我動用了底牌,所以這變成了一場交易。”

    在交易中,蘇從來都是一個有信用的人。自從帕瑟芬妮出現之後,幾乎發生的每一件事都顛覆了蘇的常識。他並不天真,這場交易後面必定隱藏著更多的內幕,只不過他現在還沒有資格知道這些。這兩天里發生過的事一幕幕從他心頭流過,蘇忽然想起,她在提到持有底牌的時候,還說起過另外一個願望。

    與她給與的機會相比,這個願望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在黑暗中,蘇沉靜地坐著,凝望著無盡的黑暗。

    當年,在約克斯頓,那個少年未曾想到,七年之後,他又要承擔起同樣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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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八 毀滅開端 上

    接下來的幾天,是無窮無盡的體能訓練。

    第一課只是三句廢話,使得那些頗有基礎的學員們心底頗有微詞,但是,接下來的體能訓練課程他們徹底領教到了上尉一小部分威名的由來。

    科提斯根據每名學員的能力制訂了不同的訓練量,如果意志足夠堅強,那麼一天下來剛好會累到筋疲力盡的地步,就是除了倒在床上睡覺,其它的什麼都不想干。那些主修格斗域能力的人,訓練量是其它人的幾倍。雖然每名學員都或多或少地隱藏了一些自己的能力,而上尉也根本沒問,可是給出的訓練量都是恰好按照各人的極限來的,不多也不少。

    蘇沒有強化任何格斗域的能力,然而科提斯給他的訓練內容和訓練量卻是參照的格斗域二階能力強化的標准,並且特別加強了力量訓練。在體力方面,蘇的耐久力特別的悠長,而且他對于自己體力的分配非常精細,可以將身體最後一滴體力給調動出來,這或許來自于多年在荒野中求存的生活,節約每一分能量使之發揮最大作用幾乎成為一種本能。而蘇的力量和身體防禦力相對就不是那麼突出,僅僅大致相當于一階強化而已。不知是不是巧合,科提斯的訓練內容恰好擊中了蘇的軟肋。

    一直到晚上十二點,蘇才將最後的訓練項目200個負重引體做完。磳L挪回營房、將自己的身體扔在床上的時候,甚至連吃東西的力氣都沒有了。超負荷訓練使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熱得發燙,身體各處反饋回來的數據凌亂不堪,大量的肌肉因為過于疲勞而失去了控制,不住在痙攣著。

    蘇喘息著,遏制住倒頭就睡的渴望,過了很久才掙紮著爬下了床。

    營房窗邊的鐵制桌子上,放著特制的營養素和水。蘇抓過營養素,從手臂到手指一直在顫動著,取下蓋子的動作都做得十分艱難,連試了幾下才成功。他把管口送到嘴邊,用力一擠,灰白色的營養素如同牙膏一樣滑進嘴里,再被艱難地吞咽下去。

    暗黑龍騎的營養素當然不是N958基地出產的營養素能夠相提並論的。這些特制營養素均衡、全面、含熱量極高,里面還含有不少緩解疲勞、抑制肌體損傷的激素藥物。但是不知是否有意為之,訓練營提供的營養素苦澀干硬兼而有之,口感就象是在嚼木屑。

    在經曆了極端疲勞後,人的食欲本來就不佳,再吃了這種明顯是為了妨礙人類味覺而調配出來的營養素,一口下去就有想吐的感覺。此外,這一類的合成營養素需要大量水來中和,一口下去不馬上喝水的話,立刻就會口干舌燥得好像在沙漠中跋涉了一星期,但是多喝幾口水以後胃便會有被填滿的感覺,十分不舒服。

    每個人營房里放的一管營養素實際上是三天的份量。完成了上尉魔鬼般的體力訓練後,大多數人爬回自己的營房後,第一件事先是倒頭大睡。少數人堅持著吃了幾口營養素,也沉沉睡去。這才是第三天,就已經有兩個承受不了巨大的訓練量,一口氣松了下來,就再也做不完規定的量。

    上尉也不廢話,作為懲罰,只是每人給了兩棍了事。第一棍下去時,這兩個人只是面色慘白,還勉強能忍著不叫出聲來。然後當上尉第二棍落下,累加的痛苦瞬間超出了他們的忍耐底線,立刻高聲嘶喊慘叫起來。兩個人在操場的地上場翻滾個不停,幾乎整整號叫了5分鍾才停了下來。其中一個虛弱之極,但是還勉強能支撐著爬坐起來。另一個人則完全攤倒在地上,抽搐著,不住發出傻笑,顯然過度的痛苦已經使他的意志崩潰了。

    上尉向地上倒著的人啐了一口,罵道:“軟蛋!來人,拖走!”兩名粗壯士兵從黑暗中撲出,將那已經發瘋的學員拖了出去。

    這是繼蘇之後,首次有人嘗到了上尉棍子的滋味。從淒厲的慘叫中,學員們終于意識到了上尉橡膠棍的真實威力和看上去並不沉重的力量完全不符,從而對能夠挨上六棍的蘇的看法悄悄有了些轉變。雖然在艱苦訓練後兩名學員體力耗盡,對痛苦的忍耐力也就下降了許多,但是兩棍和六棍間的差距絕不是這個理由可以解釋的。

    蘇用了半個小時才將所有的營養素都吞了下去。精心調配的養分以驚人的速度被傳送到全身各處,有效的藥物成分則第一時間輸送到了各處受損的肌肉上。一條條肌肉纖維在吸收完養份和藥物後,紛紛蠕動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粗加韌,以應對即將到來的新的考驗。

    黑暗之中,蘇又睜開了眼睛,他感覺到極度的饑餓,剛剛吃下的營養素已被肌肉驚人的吸收力消耗殆盡,連身體里積累下的前面兩天的份量也搭了進去。

    蘇平躺在床上,牆壁上閃爍著的數字告訴他現在不過是一點鍾,距離4點30分的預定起床時間還早得很。但是胃中如火一般燒灼著,饑餓感徹底磨去了他的睡意。蘇不得不坐了起來,而後一怔,原來剛剛產生的兩個進化點已經消失了,而他清楚地感應到,自己在格斗域中新生成了一階力量和一階物理防禦兩個新能力。

    這種自行生成的能力就是上尉曾提到說的,所謂野外得來的能力。蘇知道這一點,並且對自行生成能力的感覺並不陌生。實際上,他所有的能力不是自行生成,便是來自于變異生物的基因,從沒有過靠打針得到能力的時候。然而問題在于,他此前都是先在某個能力域中注入進化點,對能力進化的大方向進行限定,然後再試圖在戰斗中生成新能力,至于最終會生成哪種能力,大部分還是要看運氣的。但是此前還從未有過現在這種情況,身體在無意識中自行分配進化點的。難道是潛意識中意識到了危險,才自行進化?

    蘇坐了起來,增添了兩項新能力的身體還有些不大習慣,各處的協調性大不如前。然而眼前壓倒一切的是饑餓。

    他站了起來,走到房門邊,按下了對講器的開關。對講器里傳來一個柔美的聲音:“這里是軍需專員蘇珊,親愛的蘇,請問您有什麼需要?”

    蘇還是首次使用軍需系統,本來還擔心半夜里或許沒有應答,倒是未曾想到不但立刻有人回話,還會對講機內會傳出這麼一個好聽的聲音。只不過除了幾名女學員外,蘇從未在軍營里看到過任何女人,這個軍需專員是哪里來的?不過他現在已經餓得顧不上這麼多了,根本沒有和這個軍需專員聊上兩句的意思,而是直接說:“我想要增加一份營養素,現在就要。”

    對講機中沉默了幾秒鍾,隨後柔美的女音又說:“親愛的蘇,現在軍需系統中有41種定向強化營養素,33種特殊用途營養素,15種醫療營養素,不知道您想要哪一種?”

    饑餓感越來越是膨脹,蘇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內幾乎每一根肌肉纖維都在嚎叫著要求得到養份,那些還有養分供應的肌肉則在繼續努力地膨脹、強化。他有種想把這位溫柔、細致的軍需專員掐死的沖動,要用上全部控制力,才能保持平靜地說:“我就要每天配給的那種營養素。”

    “請稍等……”快要讓人發狂的五秒鍾後,軍需專員的聲音終于響了起來:“您說的是基礎營養素,這是免費配給的,並不需要額外付費。不過這種營養素的熱量和營養成分含量太高,對健康並沒有好處。另外必須強調的一點是,這種營養素的口感並不好,實際上,是非常的糟糕……”

    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全身上下的肌肉不住蠕動起伏,他的聲音忽然變得異常柔和:“我就要這個,現在。”

    蘇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越是憤怒,說話就會越加的柔和。但他的確很想砸爛面前的對講機,順便將那位軍需專員想必很精致的小臉也一並砸爛。饑餓有時的確會讓人發狂。好在蘇還保留著最起碼的理智,知道違反上尉的禁令私自出營房的後果,很可能是額外的六棍。

    營房的門忽然打開了,然而夜幕下的微弱光華卻一點都沒有透進門里來。整個營門都被科提斯上尉幾乎呈方形的巨大身軀給填滿了。

    “聽說,你一管營養素不夠?”

    蘇敏銳的目光看到,上尉手中捏著兩管營養素。他的瞳孔深處立刻泛起幽幽碧光,不過還能保持平靜的聲音:“是的。”

    上尉向蘇身上看了一眼,有些意味深長地說:“能吃的士兵才是個好兵!”

    他將兩管營養素扔給了蘇,就關上了營房的門,然後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蘇對這個如黑鐵塊般壯實的上尉剛有了些好感,第二天時就發現自己的訓練量又增加了20%。

    15天的體能訓練期很快過去,當訓練期結束時,只有21名學員堅持了下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五名女學員居然都在。蘇這時已經明白,上尉的訓練量始終維持在各人所能承受的身體極限附近,但是意志稍微差一點,就會堅持不到最後。那時要麼退出,要麼就接受懲罰。自從看到那個精神崩潰的學員下場後,就很少有人願意去挨上尉的橡膠棍,而甯可直接退出。

    上尉的訓練手段看上去無窮無盡,每一個人都各自擁有一套獨立的訓練方案,全都是針對他們最弱的方面下手。比如蘇,幾乎清醒時候都是在練力量。這樣十五天下來,盡管蘇並沒有在力量強化的能力上進階,基礎的力量卻大有提高。但是這樣讓蘇很有些疑惑,他有些不明白訓練力量有什麼用。一般來說,異能者並不需要均衡發展,因為天賦的不同,在某些領域的訓練只會是事倍功半。而且對蘇來說,在荒野中生存,敏捷和感知遠比力量要重要得多。當然,最重要的能力還是運氣。

    體能訓練結束,就是挑選合適的裝備,按上尉的話來說,接下來就是實戰訓練了。讓蘇始料不及的是,訓練營中提供的各式裝備多達上百種,幾乎包括了新時代所有的智能與半智能槍械,其中絕大多數蘇聽都沒聽說過。但是這些裝備都不是無償提供的,而是要付錢購置。在進入訓練營時,學員們所有自帶的裝備都被收走。不過在挑選裝備時,每名學員都有初始的1000元資金可用。

    看著顯示屏上各式槍械那超過五位數的價格,蘇再看看自己的帳戶上那幾個可憐的數字,實在有些不明白為何會陳列出這麼多昂貴的槍械設備。

    但是當他看到其它學員一個個不僅大肆挑選槍支彈藥,頭盔護甲,各式偵測與反偵測儀器,甚至連高質量多功能的腰帶軍靴也不放過時,蘇終于恍然大悟,雖然每人的初始資金是一樣的,但是還可以追加私人款項來購買裝備。難道說暗黑龍騎在乘機做軍火生意嗎?不過領悟了這個,對蘇來說幾乎沒有任何用處,因為他沒有錢,也不可能去向帕瑟芬妮要錢。

    蘇耐心地翻著裝備欄,忽然眼前一亮!他完全沒有想到,在一大堆的新時代槍械中,居然還有一支老式的巴雷特狙擊槍!蘇心里一動,繼續翻動裝備列表,果然又找到了一把0.5口徑的瑪格納姆手槍,連同十發子彈,還不到100元。

    在暗黑龍騎眼中,這種沒人要的老式槍械,就應該是這種和廢鐵差不多的價格。

    蘇壓抑著心底的喜悅,將巴雷特和瑪格納姆都掃入懷中,甚至還有點余錢買了一把合金匕首。當他抱著這些東西走出軍械庫時,收獲的是一大堆詫異和蔑視的目光。人們原本對能夠硬挺過上尉六棍而不叫一聲痛的蘇除了警覺,還多少有些佩服,現在這點佩服全然煙消云散。不管在哪個時代,貧窮似乎都是個可以被蔑視的理由,而蘇窮得實在有些令人發指。

    蘇並不去理會這些人,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已有些了解暗黑龍騎以及其外圍家族的行事和思維方式,在這些人眼中,一切荒野中生存的人都是赤貧的可憐蟲,甚至于那些公司的人也不例外。不管他們表現出的是憐憫、漠視還是厭惡,骨子里都沒有把他們那個階層以外的視作和他們同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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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八 毀滅開端 下

    配好各自的裝備後,還有一晚的休息和休整時間,條件甚至好到可以再洗上一次熱水澡。二十幾個人,一晚的時間,雖然營地的浴室只有五個單間,但是也足夠分配了。

    有這種洗浴的機會,蘇是絕對不會放過的。他非常享受整個身體、所有的肌膚都浸浴在水中的感覺。對他來說,最大的奢侈就是身體每一寸肌膚都可以吸收水份。

    蘇只帶上一條配發的浴巾,向位于營地一角的浴室走去。快走到門口時,蘇的眉毛又微微皺了起來。他看到浴室門口一左一右站了兩名學員,把浴室入口堵了個嚴嚴實實。這兩個人都是追隨庫克的成員。看到蘇走過來,其中一個人遠遠的就叫了起來:“嗨,小子!過二個小時再過來洗澡吧,走遠點,別自找麻煩!”

    蘇心中一動,繼續向前走去,一邊微笑著問:“怎麼,里面有什麼好事嗎?”

    另一個人將手上的煙卷彈到了地上,有些警惕地看著蘇,說:“里面什麼好事也還輪不到你!小子,如果你夠聰明的話,或許以後可以有機會。”

    蘇繼續向前,他的耳朵微微顫動著,將浴室深處的聲音都收進了耳朵。里面淋浴間的隔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時時會傳出沉重的撞擊聲。在男人粗重的喘息聲中,還夾雜著女人斷斷續續的抽泣和呻吟。

    “婊子,夾緊點,我快來了!”蘇聽得出來,這是庫克的聲音。庫克的話聲伴隨著急劇的喘息,他幾乎是吼著說:“他媽的用力給我夾!門口還有兩個人等著干你哪!告訴你,能給老子干可是你的運氣!還敢亂動?”

    一記響亮的耳光聲,然後是女人的哭泣。聽聲音,有一點耳熟,應該是一個女學員。

    蘇已經走到了門口,見那兩個人都露出了戒備神色,微笑著說:“難道我不能參與一下嗎?我可以排最後。”

    兩個人互望了一眼,放松下來,其中一個哈哈一笑,剛說了聲:“小子想得倒美……”就看見眼前一片茫然的白,然後是一片黑暗,緊接著他覺得好象有一列火車迎頭撞來,鼻骨喀嚓一下就陷了進去,然後整個人都飛了起來,倒撞在浴室牆壁上!

    蘇收回了拳頭,對自己這一拳的效果不是很滿意。他本以為可以至少將這人的頭骨擊裂,沒想到防禦三階的實力並不是紙糊的,蘇用了八成力氣的一拳居然沒有多大效果,好像也只有脆弱的鼻骨骨折而已。

    右邊的人只看到蘇忽然將浴巾蒙到了同伴的頭上,然後同伴就飛了出去!他這時才反應過來,立刻大吼一聲:“你找死!”

    他也是格斗域的能力者,腳下發力,一大步就跨出四米遠,右拳帶起一道惡風,狠狠向蘇砸下!蘇疾速後退一步,堪堪讓過了這帶著四階力量的一拳。他後退時恰好跨過了倒在地上的庫克的那個手下,然後左腳一挑,那人身體呼的一聲飛了起來,擋在了兩人中間。

    蘇由退變進,幾乎是貼著飛起的人體左邊向前跨了一步,完全是與他的對手同步,只是方向相反。那個四階力量三階敏捷的拳手撥開了擋在了前面的伙伴,沖到了蘇所在的位置,卻是一怔,眼前空空曠曠的,哪還有蘇的影子?他大吃一驚,豐富的格斗經驗立刻讓令他明白過來,就在剛才那一眨眼工夫,蘇依靠自己同伴身體的遮擋脫開了自己的視線。

    拳手立即向前方跨了一大步,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立刻意識到危機,想脫開蘇的攻擊范圍,可是已經晚了。他左腳方才發力,忽然被憑空出現的一股大力牢牢踩住,身體前沖的巨大力量輕而易舉地折斷了他的踝骨!拳手先是重重栽倒在地,然後才感覺到腳上傳來的劇痛,登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蘇出現在他身側,一腳踢在他的後腦上,將拳手踢得暈死過去,再踩上他明顯粗壯得多的左臂,腳下加勁,踏碎了拳手的肘關節。

    拳手一聲狂吼,痛得猛然坐起!蘇膝蓋前撞,輕輕碰在他的後腦上,又將他擊得暈了過去。

    打倒兩個人,不過用了十秒。蘇的攻擊,從來都是短促、有力,並且致命。兩個人都還活著,以暗黑龍騎的醫療水平,這些外傷都能醫治,包括骨骼的斷裂和粉碎,但是治好後能力將會退化。

    吱呀一聲,蘇推開了浴室的大門,然後靜靜地站在門口。

    從這里,越過10米的距離,在一間正對著大門的淋浴間中,下身**的庫克已停止了動作,正轉過頭向門口望過來。那個女人雙手被自己撕爛的衣服綁住,吊在淋浴頭上,身體和面容都被庫克雄健的身體擋住,只能看到兩條健美有力的腿,正被庫克牢牢地夾在腋下。

    “小子,想搗亂的話,你好象來得晚了點!”庫克獰笑,臀部的肌肉一條條蠕動著,狠狠再向前一挺,撞得女人一聲呻吟,雙腳猛然抽緊。

    蘇靜靜地站在門口,就那麼看著庫克。那甯定的碧色目光如水,澆滅了庫克已沖上頭頂的**。他忽然發現,自己居然軟了。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能讓庫克憤怒,他用力將懷里的女人推開,就這樣**裸地轉過身來,盯著蘇,挑選著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語言:“白臉窮小子,你來找我,是不是屁股癢了,順便還想賺幾個錢?”

    這邊的喧鬧已經驚動了營地,幾個想洗澡的學員走過來,發現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兩個人,以及堵住了大門的蘇。

    而透過洞開的大門,庫克看到了那些學員中有一個自己人,而且其他手下則正從營房那里趕過來。庫克笑了起來,上下看著蘇,起了些齷齪念頭。他喜歡漂亮女人,同樣喜歡漂亮的男人,而蘇顯然已超越了漂亮男人的范疇,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庫克就是硬不起來,這讓他格外的惱火!

    外面幾個庫克的手下也看到了浴室里面顯然好事剛干到一半的老大,立刻鼓噪起來,有彪悍的立刻不知從哪里摸出根鐵棍,磨著牙,一路小碎步就沖了上來。

    蘇靜靜站著,動都不動。庫克卻忽然看見門外的夜好象全黑了!

    那個用盡了全身力氣沖向蘇的人,也發現眼前突然黑了,緊接著他耳朵中聽到砰的一聲,就是一片天旋地轉,眼前大片光芒閃來閃去,緊接著所有的營房和人都橫了過來,而地面則是豎起。

    其它人看到的是上尉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蘇的身後站定,向浴室中望去。而庫克的手下就以恐怖的速度筆直地撞在上尉寬厚的後背上,然後遠遠地彈了開去,晃了幾下就倒在地上,抽搐著再也爬不起來。

    “我聽說,這里發生了點有趣的事?”上尉冷冷地說,目光越過蘇的肩膀,不住在庫克和那名女學員裸露的身體上掃來掃去。

    吃過上尉大苦頭後,庫克可不敢猖狂,他聳了聳肩,說:“我和她可是一場‘公平’的戰斗,她打輸了,我收點戰利品,就是這樣。”

    “他強奸了我!”女學員猛然叫了起來。能夠參與訓練營,她當然也不是個普通人,雖然剛受了蹂躪,可是這時已能將自己從束縛中解脫出來。

    “閉嘴!”怒喝的竟然不是庫克,而是科提斯上尉!上尉吐了口痰,罵了句“娘們”,轉頭望向了蘇,問:“你怎麼說。”

    “我想要一場公平的戰斗。”蘇好象在說著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

    這是最直接的挑釁!庫克暴怒,全身上下的肌肉再次賁起恐怖地蠕動起來,甚至脖頸中都有一條條肌肉在跳躍著,顯示出了至少四階的力量。他的戰前宣言,幾乎是一個詞一個詞從牙縫中擠出來的:“窮鬼,我會干爆你的!”

    上尉不知從哪里取出了兩把匕首,隨手一扔,匕首就分別插在庫克和蘇面前兩米的地面上,然後說:“很好,我喜歡‘公平’。你!娘們,快點滾出來!”

    嘩啦一聲,浴室的鐵門在蘇身後關上。上尉轉過身來,笑著,一個一個地掃視著面前的學員,那一口雪白的牙齒顯得格外顯目。

    “我好象說過,誰想來考驗我的智商,我就讓他的智商歸零。”好象大腦里都長滿了肌肉的上尉如是說道。

    已經有膽小的學員在悄悄溜走,而余下的人似乎感覺到現在逃走更容易激起上尉的怒火,雖然雙腿已開始顫抖,卻不敢離開。

    浴室中,庫克仍然那樣一絲不掛地大大咧咧站著,上下打量著蘇,舔了舔嘴唇,笑了起來:“我喜歡匕首!小子,你知道嗎,我不光力量是四階,防禦和敏捷同樣都是四階!我可不知道你喜歡那個小妞,不過你的確已經來晚了。你進來的時候,我已經是在干第三次了……”

    庫克的話忽然頓住,因為他看到,蘇淡金色的頭發忽然全部豎了起來,然後緩緩飄落,如一片片金色的流蘇。

    蘇開始邁步向前。

    只走出兩步,蘇已開始奔行!插在地面上的匕首受了腳步的震動,忽然自行躍起,翻滾著躍入蘇的手心!光滑的刃鋒反射著浴室的燈光,灑出一片燦爛光華。

    庫克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全部的血液都向下墜去,幾乎將他的大腦帶出一片空白!他本能的發現,才跑出四步,蘇似乎就已達到了極速,而他的匕首,還插在兩米外!

    在上尉逡巡的目光下,營地里一片寂靜。感知最敏銳的人隱約能夠聽到,似乎浴室中隱約傳來一聲悶哼。

    嘩拉一聲,浴室的大門再次打開了,出來的是蘇。他手一揚,染血的匕首離手而出,插在了操場的中央。匕首上穿著一塊淋漓的血肉,仔細看去,赫然是切下的男人**!

    轟的一聲,所有的學員臉色都變了!

    上尉的眼角跳了跳,看了看蘇如同跳動著碧火的眼睛,最後只說了句:“你可以回去了。”

    蘇筆直向自己的營房走去,兩名擋在他前進路線上的學員立刻讓到了一邊,根本不願與蘇的目光接觸。

    “等一等!”剛才受辱的女學員跑到了蘇的身邊,一邊小跑步跟著他,一邊輕聲說:“我叫謝娜,謝謝你幫我干掉了那個狗娘養的家伙!”

    蘇的步伐始終保持著勻速,即不快一分也沒慢一分,他頭也不回,淡淡地說:“我只是想找個借口干掉他,根本就不是為了救你。”

    謝娜愕然地站住,看著蘇進了營房,房門在她面前緊緊閉上,咔嗒一聲鎖死。

    本.科提斯上尉將這些都看在了眼里,他沒說什麼,只是向兩個庫克的手下指了指,說:“去把你們老大的尸體拖出來,扔到營外去!還有,記得把浴室的地板洗乾淨!”

    夜深人靜,訓練營卻並不平靜。一個人影悄悄出了訓練營,向森林深處走去。還有四個人則各持武器,分別從四面向蘇的營房包抄過來。他們手中拿的全是大威力的自動武器,營房牆壁那薄薄的鐵皮根本不可能擋得住這些子彈。

    蘇平躺在床上,身體散發出驚人的高熱。他呼吸異常的深長,空氣呼嘯著從他的口鼻進出著,似乎整個身體都變成了一架巨大的風箱。黑暗籠罩的營房里,似乎伏著一頭無比龐大的巨獸。

    隨著危險籠罩了整個營房,蘇的右手,慢慢握上了放在腿邊的瑪格納姆。

    而此刻在營地外的森林中,一場交易正在進行。

    兩個身材高大,面容冷漠,全身黑衣的人站在空地中央,正等待著悄悄離營的學員。學員身材不高,和同期的其他人相比年紀算是大了,他的臉上很少外露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木訥。他走到空地上站定,一言不發。

    兩名黑衣人看了看手中的電子板,問道:“羅伯森?”

    “你們可以叫我瘋狗。”羅伯森語速有些遲緩地回答。

    兩名黑衣人對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說:“我們知道你的過去,也知道你是山地和叢林戰的專家。這一次我們找你,是要你殺一個人,一個訓練營中的人,酬金是20萬。”

    瘋狗看了看面前的兩個黑衣人,說:“好象我不能拒絕?”

    “你既然見了我們,那就不能拒絕。”

    瘋狗陰森森地笑了,說:“好吧,讓我看看究竟是誰值20萬。反正這好象和我的任務並不沖突。”

    一張照片被遞到了瘋狗的手上。那張幾乎完全由黑白兩色構成的照片上,只有一點色彩。

    那是一只碧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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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九 殺戮場 上

    章十九殺戮場

    狹小營房中的溫度不斷升高,悶熱得讓人心慌。在黑暗之中,伴隨著沉重呼吸聲的,是一聲聲如擊鼓般的心跳。

    蘇已經握緊了瑪格納姆,原本冰涼的槍身現已被他熾熱的肌膚熨得火燙。他直直地望著天花板,不住地呼著氣,每一次從他口里噴出來的,都是超過了60度的蒸氣。蘇如絲緞般的肌膚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色,皮膚下若隱若現的血管中可以看到血液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奔流著。蘇就如一座火山,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而火山中的岩漿,則被越來越濃的危險刺激得奔流如飛。

    蘇的身體開始不斷顫抖,震動,到後來甚至開始略微的彈離床板。起初鐵床還會隨之發出咣咣的聲音,然而隨著蘇身體越彈越高,鐵床反而沒了聲音!

    每次接觸到鐵床前,蘇背脊上的肌肉都會輕微的凸出,然後精准的回縮,將落下時的巨大沖量全部緩沖掉,再迅猛彈出,將身體帶得飛向更高的地方。按照本來的節奏,還要有四五個起落,蘇的體溫才會達到最高點,身體內釋放的力量也會在屆時達到高峰。從屋外傳來的危險感覺還要過一會才會達到巔峰,殺意還未有如針刺般銳利。

    然而,蘇忽然感覺到一陣隱隱約約的壓抑,好似空中的氣壓突然降低了一點,讓他的胸口有些發悶。毫無來由的,這陣煩悶在他腦海中形成了一個鮮明的、令他印象無比深刻的人,本.科提斯。

    上尉要干預了。蘇的直覺這樣告訴他。

    幾乎是全無征兆的,蘇身體內積蓄已久的力量噴泄而出,雖然未至頂峰,但也推得他的身體輕飄飄升起,幾乎接觸到了天花板!

    砰!!

    瑪格納姆粗野的嘶吼震得營房的鐵皮牆壁瑟瑟發抖,灼熱的子彈輕而易舉的穿透了牆壁,從一個已經靠上牆壁的學員肩頭射入,在他體內翻滾攪動著,一路攪碎了不知多少的髒器組織,最後才卡在盆骨上,不動了。

    如果把瑪格納姆和新時代的手槍相比較,那麼隨便哪一個用過新時代手槍的人都可以挑出瑪格納姆上百條缺點來。可是有一點無可否認,那就是瑪格納姆的殺傷力比絕大多數的新時代手槍要大得多。

    射完了這一槍,蘇才從一個詭異的生物變回了一個人。他的右手和雙腿在天花板上一踏,身體驟然墜地,在接近地面時再在地上猛力一蹬,身體突兀地改變了方向,如同炮彈一樣團身撞向窗戶!

    在刺耳的鐵皮撕裂聲中,鐵制百葉窗脫框飛出,幾乎是貼著一個學員的鼻尖飛出,將他嚇了一跳!

    咣的一聲,百葉窗摔落在塵土中。這名驚魂未定的學員剛將目光從百葉窗上收回,就看見了瑪格納姆那粗得懾人的槍口!

    蘇扣動扳機的動作緩慢而穩定,碧色的左眼中看不到任何憐憫或是暴虐的沖動,有的只有冰寒的冷靜。仿佛眼前要射殺的不是一個人,而只是一件毫無價值的東西而已。

    學員的心沉重地跳動著,每一下的間隔都是無比的漫長,漫長到蘇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似乎已停滯不動。但他明明知道,蘇的手指還在動,而且即不快也不慢。但是他手中的全自動多用途步槍就如同鑄在了地面一樣,根本抬不起來。他的手指也如同灌滿了鉛水,完全扣不動扳機。

    他其實心里明白,扣不動扳機是因為槍上的保險機制沒有完全打開,只要左手能夠向前伸幾公分,按下前側的指紋保險,步槍就可以進入自動射擊模式,而不是目前的二次擊發模式。其實他的手指也在動,不過現在身體的動作已經遠遠跟不上意識反應的速度。在死亡線上,他的神經反應速度數十倍的提升,可是身體卻完全跟不上。這實際上意味著,他體會死亡的時間也被延長了數十倍。

    學員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清清楚楚地看到子彈慢慢飛過來,轟碎自己的腦袋。

    一片強烈的光芒灑了過來,照在了蘇和學員的身上。學員的意識瞬間回複了正常,然而恐懼和疲倦幾乎淹沒了他,面對著黑洞洞的槍口,他再也沒有勇氣閃避或者反擊,特別是在蘇停下了手指動作的情況下。他對瑪格納姆這類舊時代槍械幾乎一無所知,也不清楚蘇的食指再向回收多長距離,就會觸發擊錘。不過他很清楚的一點就是,這個距離絕對不長,超不過一毫米,只要蘇的手指輕微一抖,他的腦袋就會開花。

    “精力旺盛的小子們,放下武器,都站到燈光底下來,別玩花樣!”本.科提斯那獨具特色的重金屬嗓音響了起來。經過十幾天魔鬼般的訓練,幾乎所有學員都知道了違反上尉命令的滋味。一聽到上尉的聲音,兩個手持自動步槍的學員即不情不願的從營房兩邊走了出來,站在刺眼的燈光下。

    這兩個人一出來,蘇就彎下腰,將瑪格納姆平放在地上,然後平靜站起,高舉雙手。其它三名學員第一反應是立刻用槍指住了蘇,甚至有一個還有些扣動扳機的想法。他們第二個反應才是想起了上尉的命令,急忙將手中的步槍拋在地上,筆直站好。

    上尉單手提著一只巨大的探照燈,冷笑著看著眾人,極為沉重的巨型探照燈在他手里輕得就象是一只玩具,盤繞的電纜如同條條粗蟒。

    通的一聲,探照燈被扔在了地上,上尉大步走向站在光柱中的四個人,手中的橡皮棍不懷好意地跳動著。幾乎所有的學員都吃過這根棍子的苦頭,看到這根平淡無奇的橡膠棍,眾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大自然,就是蘇,體溫也有些不正常的升高。

    上尉看了看地上的三支步槍和一支手槍,再看了看面前的幾個人,嘿嘿笑著說:“你們幾個還真是精力旺盛!我來給你們去去火吧!”

    橡膠骨忽然探出,點在了蘇的腹部!這一擊快得異乎尋常,蘇幾乎只看到一道殘影,根本沒有反應的余地,劇痛就從腹部襲遍了全身。刹那間,蘇似乎覺得全身上下的神經都變成了燒熱的鐵絲,意識與全身各部分的聯系完全切斷。蘇不由自主地彎下身去,跌跪在地。然後第二、三棍就落在了蘇的後背上,將他徹底擊倒在地後,上尉還用堅硬厚重的軍靴狠狠地補了兩腳。

    蘇倒伏在地,身體和手腳都在無規律的抽動著,一口氣憋在胸口,根本吐不出來。

    其它三個人正自半幸災樂禍,半忐忑不安地看著在地上掙紮不起的蘇,一邊想象著挨了五記會是種什麼樣的感覺時,視線忽然全被上尉方型的身軀占滿!幾乎是同一時刻,三個人腹部都挨了狠狠一棍!

    無法形容的痛苦瞬間在三個人的意識中造成了巨大的空白,當他們好不容易清醒過來時,立刻在第一時間掙紮著爬起。挨了上尉的一棍,沒有一個是不倒的。倒下後能夠多快爬起來,是是否還會多挨一腳的關鍵。本.科提斯上尉大靴子的恐怖程度不比他手中的橡膠棍差。

    幸運的是,這次三個人似乎都符合了上尉心目中的標准,沒有再多挨一腳。當他們慶幸地互望時,才發現蘇已經站了起來。盡管臉色白得象紙,他仍站得筆直,而不象時不時會抽動一下的三人。這三名學員此時還無法完全控制身上的肌肉。

    “小子,你有種!”上尉盯著蘇,說了句不知是贊是罵的話。過了一會,才接著說:“手腳挺快,居然搶在我前面殺了個人,讓我不得不說一句,真是他媽的!”

    “謝謝誇獎。”蘇平靜的回答。

    蘇一句話激怒了三名學員,最膽大凶悍的一個人不顧上尉在旁,盯著蘇,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今晚是你運氣好!不過你已經惹下大麻煩了,會不斷有人來找你的!說不定明天老子就能干爆你!”

    砰!上尉一棍搗在他的肚子上,讓他立刻躺到了地上。

    蘇看著還站著的兩個人,笑了笑,說:“今晚是你們運氣好,我本來想殺的可是四個人。”

    砰!蘇也挨了一棍,然後一頭栽倒在地。

    上尉臉上都隆起了幾條肌肉,本就凶惡的面孔這時更顯得格外猙獰。他狠狠地向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各踢了三腳,這才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向還站著的兩名學員笑了笑。

    沉悶的踢打聲象雷一樣震顫著兩名學員的耳膜,最多只挨過上尉兩下的他們實在無法想象狠狠一棍外加連續三腳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幾乎科提斯每踢一腳,他們就會身不由已地顫抖一下,好象這一腳是踢在他們身上一樣。到科提斯打完人,還不到一分鍾的時間,但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兩名學員身上的冷汗已經浸透了吸水性能頗佳的作戰服。

    上尉如鋼錠般的腦門上也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好象踢這幾腳也很累人。他手中的橡膠棍向兩名學員一指,立刻嚇得他們無意識地閃向了兩邊,旋即兩人想起這樣做的不敬,立刻臉色蒼白地站回了原地。

    “把這家伙拖走,還有,別忘了那邊還有具尸體,一起拖走。”上尉吩咐。

    “要把尸體丟出去喂狗嗎?”一個看起來聰明些的學員問。因為庫克的尸體就是這麼處理的。

    “放屁!你們都不懂要尊重死了的人嗎?把尸體還給他家人吧。”上尉說。

    兩名學員怎麼敢去置疑上尉截然相反的行為標准?他們灰溜溜的搬人拖尸,掃地擦血,動作十分麻利。畢竟是力量敏捷和防禦都有強化的人,也都是龍騎的候選,只要夠認真,做這些髒活累活的速度絕不比專業的清潔工差了。而只要有上尉在場,也就無需置疑學員們執行命令的態度。

    十分鍾後,蘇拖著似乎裂成幾塊的身軀回到了自己的營房,在床上躺了下來。一次被打了五下,緊接又被打了四下,對他造成的痛苦幾乎就快追上連挨上尉六棍。過度的痛苦使得他身體內幾乎每根神經都變成了熾熱的鋼絲,即灼燒著自己,也炙烤著身體,並且帶來更大的痛苦。

    蘇的動作僵硬而緩慢。實際上他已經計算出,自己體內81%的肌肉纖維已經失去了控制,能夠爬上床已經是很不容易。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和意志是否堅韌無關了。

    瑪格納姆安靜地放在腿邊,槍口中似乎還在散發著淡淡的硝煙味。

    在上尉點亮探照燈的瞬間,蘇猶豫過,最終還是決定不扣下扳機。如果射殺了眼前的學員,那其實就是對上尉**裸的挑釁。這種事大可以背後去做,但是卻不能堂而皇之的放到桌面上來,那樣的話,誰都沒有台階下。

    蘇默默地恢複著對身體的控制,將一根根肌肉重新歸入掌控之中。他回想著剛剛過去的,短暫卻是激烈的戰斗,心中已將這三名學員的頭像上畫了一個鮮豔的紅叉。

    對于一切挑釁,都要以殘酷和血腥來回答。

    這是崇尚力量至上的暗黑龍騎們信奉的第一信條,也是來到這座位于大陸東海岸的巨大城市前,帕瑟芬妮反複給蘇強調過的原則。只有恐怖,才會使麻煩遠離。而殺戮,則是制造恐怖的最好手段。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蘇對身體的控制已接近完成。不出所料,連續兩次毒打又給蘇提供了一個進化點,只是他並不願意通過這種方式來強化自己。

    胃如火一樣地燒灼起來,他又餓了。蘇坐了起來,碧綠的左眼象極了雪原上獨行的狼。

    就在這時,營房的鐵門咣的一聲被人一腳踢開,門口卻沒有夜光透進來,不大的房門幾乎全被上尉那方形的軀體填滿。

    “小子!你的飯量快趕上一頭豬了!”上尉將三管營養素扔給了蘇。

    而在另一間營房中,瘋狗正躺在行軍床上,嘴里叨著根草杆,默默地看著天花板。在他視線的盡頭,釘著一張黑白為底色的照片。照片上,只有一點幽綠的色彩,象極了午夜覓食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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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九 殺戮場 中

    忙碌的夜很快過去了,訓練也就此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科提斯訓練營最後的,也是最殘酷的環節,實戰。

    風很大。

    這是蘇第一個感覺,並且貫穿始終。

    原來輻射云里面是這樣子的。

    這是蘇的第二個感覺。

    透過面前的一個小小的舷窗,蘇靜靜地看著外面迅速掠過的濃密云團,偶爾還可看到云團內閃爍著絢麗的光芒。

    蘇坐在機艙中央,盡管飛機顛簸得極為厲害,時時會有上百米的急升驟降,他卻坐得很穩。蘇沒有系背帶,機艙中的其它人也都沒有系背帶,不過沒有人離開座椅,哪怕飛機抖得象只暴風雨中的小船。

    不包括上尉和飛行員,機艙中還剩下15個人。最初進入訓練營的三十二個人,就只剩下了這麼多。那些被淘汰的人中,少數死了,大半落下了殘疾,其它的人都瘋了。能夠堅持到這個時候,誰都不願意退出。15個人中,有4個女人。

    所有的學員背靠背坐著,默默地看著舷窗外的世界。這里只有寥寥幾個人曾經坐過飛機,而象蘇這樣的土貨,此前則連能用的飛機都沒看到過。在他漫長的流浪中,飛機殘骸倒是見過了不少。

    這是一架破爛不堪的飛機,艱難地在云中穿行著,與無數不可預知的氣流搏斗著,偶爾還會與閃電擦肩而過。到處是斑斑鏽跡的機艙里,幾乎沒有一樣東西不是在搖晃著,呻吟著,看上去隨時有可能從艙壁上脫落。學員們的行李裝備都打好了包裝,用尼龍網扣在機艙尾部。蘇只有兩支槍和幾十發子彈,而裝備最多的學員則足足帶了三整包的東西。

    蘇有些懷疑這架飛機還能堅持多久,如果說下一分鍾它就會散架,蘇也不會感覺到奇怪。他惟一有些疑惑的是這個東西怎麼能堅持這麼久?

    上尉從駕駛室中鑽了出來,掃了一眼機艙里的學員,就靠到了艙門旁,居然一把拉開了艙門!

    刺骨的寒風登時呼嘯而入,將措不及防的學員們吹得人仰馬翻。少數幾人及時抓住了艙壁上把手吊帶之類的東西,才沒有被吹倒。蘇則是抓住了艙頂,身體順著風飄起,直接貼到了機艙頂上。

    上尉靠在門邊,半邊身子都露在了飛機外面。他向機艙外看了一眼,不知從哪里摸出個金屬片,用力在機艙外壁上摩擦起來。刹那之間,極度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甚至蓋過了飛機引擎的轟鳴!

    只擦了幾秒鍾,上尉手中的金屬片就開始發紅,他又不知從哪里摸出根皺巴巴的煙卷來,用金屬片往上一湊,居然就此點燃!

    上尉深深地吸了口煙,然後慢慢吐了出來,顯得無比舒暢。

    忽然機艙外氣流方向一變,吹入的風變成了抽吸的氣流。一名學員又是防備不及,猛然被吸得飛了起來,筆直向著機艙門沖去!他立刻嚇得面容扭曲,大聲尖叫起來!

    從這千米高空墜落,要是不死,那就真是奇跡了。畢竟再怎麼強化的肉體,也只是肉體而已。

    上尉罵了句什麼,抬起鋼柱一般的腿,將那學員一腳踩在了機艙地板上。看著那名學員驟然僵硬的身體,有好幾人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很顯然,上尉這一踩雖然救了他的命,不過滋味和挨了一棍差不多。

    機艙內一個老式電鈴猛然震動起來,和噪音完全沒什麼區別的鈴聲響徹整個機艙,又將發動機的噪音給壓了下去。

    聽到鈴聲,學員們知道了這是目的地已到的信號。有幾個心情緊張的立刻撲向了自己的裝備,想要將自己武裝起來。誰知就在這時飛機忽然全無征兆地一頭紮了下去,轉眼間從云中穿出,直沖向蒙著厚厚白雪的山峰!

    有女學員從舷窗中看到了這一幕,終于忍不住失聲尖叫!

    幾乎快撞上山峰時,飛機這才艱難地喘息著,顫抖著,勉強扭轉了飛行的軌跡,幾乎是擦著山尖掠過,搖晃著向山下飛去。四具螺旋槳發動機嘶吼著,用力拖動著飛機沉重的機身,並且將山頂的積雪吹得漫天揚飛。

    飛機足足飛了幾分鍾,才飛到了山腳。這幾分鍾里,就連最鎮定的學員心跳也有些加快。大蓬的積雪從敞開的機艙門洶湧而入,將眾人凍得嘴唇發青。這也就罷了,可無論是誰,看到機翼尖直接從雪堆中掃過,再看到幾乎擦到岩石的螺旋漿,也都難以保持鎮定。就是先進的戰機這樣飛行,不墜毀也要造運氣,何況是這樣一架老掉牙的舊時代飛機?

    好不容易飛到山腳,下方是一片綠油油、鮮亮得讓人心中發慌的叢林。

    飛機機翼忽然向上翻起,四具螺旋漿發動機轉而向上,飛機的速度驟然慢了下來,開始在叢林上空徐徐盤旋,發動機帶起的強風吹得灌木叢成片的倒伏。

    似乎,所有的學員都聽到了下方傳來的一陣憤怒而又瘋狂的哮叫!然而當他們仔細傾聽時,卻又什麼都聽不見了。難道剛才是幻聽嗎?學員們面面相覷,這才發現原來同伴們都和自己一樣,滿臉的駭然和疑惑。

    蘇從機艙頂跳了下來,落在了角落里,抱著懷中的巴雷特,默默地站著,面容出奇的凝重。和這些學員們不同,在荒野中成長的蘇清楚的知道,剛才那片充滿了瘋狂殺機的咆哮並非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只不過這種咆哮更類似于一種精神作用,可以直接引起人體意識的反應,就好象直接在人們的意識深處怒吼一樣!學員們專心用耳朵去聽時,反而捕捉不到這種精神層面上的吼叫了。

    如潮水般的嘶吼很快褪去,然而低沉的,若有若無的低吼此起彼伏,到處都是,時時還會連接成片。蘇甚至可以感覺得出,這些吼聲中的饑渴與焦慮。更讓他心寒的是,下方的吼聲,按頻率的不同,足足有600多個來源!這意味著在飛機下的叢林里,至少埋伏著同樣數量的未知凶獸!

    好在蘇已經分辨出這些低吼其實是些超高頻的波動,遠遠超出了普通人耳的感知范圍,但是又能夠通過影響人體的神經,直接在人的意識中產生影響。蘇因為具備著超頻聽力的能力,才得以分辨出來。蘇稍稍覺得放松了一些,他最畏懼的就是未知的生物,特別是那些帶有精神類異能的生物,還好這些不是。

    飛機保持在十米的空中,回旋飛行著,速度不超過四十公里,飛得平穩之極,完全看不出這就是剛才的那架老爺飛機。

    機艙門口的科提斯上尉探出黑亮方正的頭,向下看了一眼,就向學員們咆哮著:“免崽子們,地方到了!我數到十,你們就一個一個給我跳下去!別管你們的那些包裹,我會給你們扔下去的。那邊兩個穿重甲的,最好把你們的烏龜殼脫了再跳,不然的話,老子可以保持你們的三條腿都會摔斷!我最後再說一次行動方案,都給我聽清楚了!地點,就是這片區域,一半是山,一半是平原。至于這片區域有多大,估計一直到任務結束你們也走不完!目標,就是這片區域里的一個土著城市!而你們的任務,就是把城市中的土著殺光,然後活下來,直到十天後我來接你們!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來完成任務,也不會管你們的傷亡有多少,哪怕是死光了也沒關系。不過我給你們一個忠告,那就是不要小瞧這些土著,它們很可能有你們根本想象不到的能力。你們最好以團隊行動,才有可能生存下來。再凶猛的暴熊也不是狼群的對手!好了,就這些,跳吧!”

    經過了科提斯訓練營的魔鬼訓練後,幾乎所有學員都有能力上的進階出現。但是在這個高度上,從速度四十公里盤旋的飛機上跳下去,還是有很大可能會受傷。不過只要沒摔斷骨頭,這點皮肉小傷對于這批嗜血而悍勇的學員們來說,實在是算不了什麼。至少比挨上尉一頓打要好得多了。因此人人都沒有猶豫,一一地跳了下去,連那個被上尉踩了快半個小時的家伙也掙紮著跳出了飛機。

    生死關頭,各人都拿出了保命的本領。有的在空中舒展身體,下墜勢頭詭異地減緩,斜著沖向灌木叢。有的則護住全身要害,身體肌肉收緊後,簡直硬得如同一塊鐵鉈,筆直砸進地里去,除了站起來時有些不穩之外,看上去沒有其它的不妥。顯然這是個防禦能力十分變態的家伙。

    蘇背著巴雷特,從機艙中躍落,在雙腳落地的瞬間,他頃刻間收攏身體,幾乎全身的力量都調動起來,將巨大的下沖力一點一滴的導入地面。而他的身體就勢傾倒,連續滾出十幾米遠,這才停了下來。蘇站了起來,看了看一路上被自己壓得東倒西歪的灌木,眉毛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然後就迅速消失在茂密的叢林中。

    他知道,團隊的力量比一個人要大得多,但是來自背後的子彈,才真正的致命。

    飛機又盤旋了幾圈,才掉頭遠去。

    駕駛艙開著窗,看上去已經有四十多歲的飛行員一邊抽著煙,一邊操縱著飛機。讓人看了有些不寒而栗的是,他的座位旁邊居然還擺著一排錫制小酒壺。從他身上濃郁的酒氣來看,顯然喝得不少。喝成這樣還在開飛機,如果有懂得機械和駕駛的學員看了,或許會直接昏過去。

    上尉擠進了狹小的駕駛室,勉強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又點起了一根煙。這一次他用的是火機,因為駕駛室里沒地方給他磨金屬塊。

    “嗨,飛熊,你看我這撥學員怎麼樣?”上尉向把飛機當老爺車開的駕駛員說道。

    “里面有幾個特別的家伙。看起來有人別有用心,而且他們後面的人不好惹。你准備干預嗎?”飛熊的聲音很沙啞。

    上尉想了想,才猙獰地笑了笑,回答:“先過幾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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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十九 殺戮場 下

    蘇還不知道,在暗黑龍騎的術語中,土著有著特殊的含義。這往往是指那些具備了相當智慧的生物,並不一定是指人,任何變異生物都有可能。土著的含義與荒野流民不同,至少在暗黑龍騎的字典里,土著的地位比流民要高得多,很多情況下甚至要比一些小公司還要高。地位越高,就說明它們越難纏。

    蘇在一叢灌木旁坐下,打開背後的小背包,從里面取出一卷厚繃帶,脫去衣服,在身體上細心的纏繞起來。他現在的位置距離降落點已有幾公里,不擔心其它學員會發現他。他將子彈、營養素和水重新整理了一下,將軍用背包填滿,重新系在了背後。暗黑龍騎的制式背包輕便、結實,可以根據用途調節成一半或四分之一大小,非常實用。

    蘇默默地感應著周圍的情況,雖然一無所覺,甚至連一只小動物都沒有感應到,但是他卻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默默地看著自己。每當被注視時,蘇就會感覺到十分不舒服,這個感覺幾乎每次都是真的,也是過去救過蘇無數次的能力。但是現在,蘇卻找不到窺視者,盡管它一定很近。

    無數畫面,無數凌亂的、細微的感覺自蘇的心底迅速流過,他要找出來究竟是哪里不對了。忽然間,蘇的意識定格在曾經聽到的600多個低吼上。這些超高頻的震波不住的回放著,與蘇儲存在記憶中的眾多聲音作著對比。蘇心中微微一顫,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慢慢蹲了起來,這是個隨時可以發力的姿勢,然後仔細地看著周圍的一切,連一片最細小的葉子都不放過。

    一陣強風吹過,周圍的灌木都被吹得向一邊倒去,然後再齊刷刷地立了起來。但是有一株灌木,倒下和立起的時間都比同伴慢了一點。這本來沒什麼好奇怪的,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兩棵樹。然而在蘇的眼里,這株一米高的灌木枝條比同類們都要軟一點,本該是倒得更快才對。

    蘇拔出合成材料軍刀,來到這株灌木旁,拉過一根枝條,切了一截下來。這是根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木枝,樹皮下露了嫩綠的底層,中間則是纖維。切口處滲出些汁液來,這也不奇怪,畢竟這里是雪山腳下,水源並不稀缺。

    蘇將切下來的枝條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著。這段枝條滲出的汁液給他的感覺是格外的活潑,也富有活力。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到汁液中無數跳躍的細胞。而且這種灌木的汁液中只有輕微的輻射,也就是說,在這片叢林中,蘇根本不用為水源發愁。

    他吐出了嘴里的木渣,拿出兩枚巴雷特的子彈,拆去了彈頭,將火藥澆在眼前的灌木上,然後用火機點燃。

    呼的一聲,閃亮的火焰迅速蔓延到了整株灌木上!火藥眨眼間就燒盡,但是這棵樹顯然是非常易燃,不光是枝條上的火苗越來越旺,樹皮不斷爆裂,然後從里面噴出更加熾烈的藍色火焰來!

    蘇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只不過在飛機上聽到的是嚎叫和低吼,這時聽到的則是痛苦的號叫和類似于詛咒的尖叫!

    這種人耳根本聽不見的超高頻震動,就是眼前這株冒火的灌木發出來的。它以完全不屬于植物的速度扭動著枝干,甚至將自己的細而長的根都從土地里拔了出來,看到那些掙斷的根須,就可以想象它的痛苦。這株灌木就象一只噴火的蜘蛛,開始迅速地爬走,居然是想要逃脫!

    與它的求救相應和,蘇至少聽到了附近十余聲憤怒的吼叫!看著周圍一片片茂密的灌木,蘇知道,那里至少藏著十幾株這樣的詭異的灌木。至于那顆迅速爬走的樹,蘇倒並不擔心。按照它燃燒的速度,最多再爬個幾十米就會被燒成灰。盡管心里已有准備,可是這株灌木的耐久力和移動力仍讓蘇感到震驚。如果沒有防備的話,這株灌木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枝條勒死一個人類戰士。

    剛才在向灌木枝條上倒火藥的時候,或許它已經在准備發動襲擊了!想到這個,蘇不禁有些慶幸自己的運氣,看起來這株灌木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火藥,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麼。不然的話,它是絕不會容許蘇這樣做的。

    呼的一聲,蘇的匕首脫手而出,精確地穿過了那株熊熊燃燒著的灌木枝干,將它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灌木立刻淒厲地嘶喊起來,浴火的枝條徒勞地在地面上劃動著,除了留下一地的木炭灰燼外,什麼用處都沒有。它轉而瘋狂地詛咒著,然後是一大串複雜而意義不明的叫喊。這一次,從更遠的距離紛紛傳來回應,在蘇的感知中,高頻源已增加到了四十多個。

    看起來,這棵灌木是在將自己的糟遇和經驗傳遞給同伴。可是這株灌木的大腦在哪里,它怎麼會有這麼高的智慧?蘇一邊思索,一邊拔出了匕首。背上了槍,正要繼續運動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這不是灌木那種聽不見的高頻音,而是人類女性臨死前的慘叫,聲音蘇還記得,印象中是一個非常精干且謹慎的叢林生存專家。

    這個人或許和蘇一樣,都畏懼來自背後的子彈,又自恃野外生存的本領,這才選擇了獨自行動。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她就落入了叢林中的死亡陷阱中。臨死前的慘叫聲淒厲而痛苦,久久不散,顯然她不光經曆了極度的恐懼和痛苦,而且死亡的過程還特別的漫長。

    蘇如狸貓一樣輕盈而迅捷地穿行著,向慘叫發來的地方潛了過去。叢林地形中,巴雷特沒有多大用處,瑪格納姆倒是可以發揮大威力。

    穿行過程中,蘇敏銳地看到有幾株特別活躍灌木突然安靜了下來,顯然是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只是它們是如何覺察到自己行蹤的呢?蘇還不知道答案。不過這些灌木感知到自己的范圍並不遠,大致是六至七米才會發覺自己。而蘇感知到它們發出的高頻波的范圍則接近一百米,這是它們在竊竊私語,如果吼叫或者是咆哮,則感知的范圍會大得多。

    快到那名女學員遇難的地方時,蘇悄然停住了腳步。他察覺到前方至少聚集著十余株灌木,圍成了一堆,不住在嘰嘰喳喳地在說著什麼。

    不知為什麼,蘇忽然想起了聚攏進食的活尸群。

    卡嚓一聲輕響,蘇給瑪格納姆換上了一盤燃燒彈,然後深吸一口氣,弓身無聲無息地向前潛去。他已收斂了全身的氣息,甚至于連熱量都不會從繃帶內散發出來,但是在接近到十米內時,蘇還是發覺,前方的交談驟然變小了。

    這個變化就是蘇發動的訊號。他不再猶豫,一躍而起,身體直接沖高到接近兩米!這樣的高度,頓時讓蘇將前方的一切都收于眼底。

    他在空中的身體猛然一僵!

    就在數米之外,有一堆特別茂密的樹叢。透過那些瘋狂揮舞著的枝葉,可以看到那名女獵人就躺在地上,身上的野外作戰服早已撕得七零八落,幾乎是**著躺在那里,她臉上還凝固著極度恐懼和痛苦的表情。

    一株株完全從土里拔出的灌木在她身上爬來爬去,時不時將鋒利的根須刺入她的身體,不停地吸食著身體內的血肉組織,然後拔出來,再尋找下一個味道好的落腳點。有一株樹甚至干脆長在了她胸口上,幾乎將整個根系都埋進了她的身體,它吸食得如此賣力,不光是樹皮起伏不定,甚至于每一片葉子中都透出深暗的紅色!

    女獵人皮膚下似乎有無數的蟲子在游走蠕動著,看得出來,這是灌木們的根須在來回穿刺,好能吸收到更多的血肉。

    外圍的一些灌木則在剝她的褲子,並且試圖撕裂堅固的軍靴,好找到新的可以刺食的地方。蘇注意到,這些灌木會將一切金屬制品都剝離下來,生生扭曲,然後拋得遠遠的。哪怕是藏在褲腳處的金屬絲也逃不過它們的探測。女獵人的槍已被拆成無數扭曲的零件,拋到了幾十米外的地方。

    砰砰砰!瑪格納姆開始不斷地噴出火舌,五聲連綿不絕的槍聲彙聚成了一聲巨響,五棵灌木立刻被自中打斷,並且著起火來!灌木登時發出一片驚慌之極的號叫,它們的反應雖然快,而且已經發現了蘇的到來,可是動作的敏捷方面仍然不能與蘇相比,根本就無從閃避蘇從數米外射來的子彈!

    蘇一落地,即刻是連續數個翻滾,退到了十米外,然後起身、半蹲跪,重新上好子彈的瑪格納姆又開始噴射出粗長的火舌。子彈幾乎是貼著女學員的尸體掠過,這一次的五發子彈引燃了七株灌木,並且讓一棵已經在燃燒的燒得更旺!

    一瞬間,聚食的灌木就有大半燃燒,幸運的三四株想要逃跑,但是哪里逃得出蘇的鎖定?在碧色眼瞳中央的十字星中,逃跑的灌木逐一起火、燃燒。

    女學員的身體已是千瘡百孔,五六株灌木彼此糾纏在一起,倒在她身體上熊熊燃燒著。蘇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俯身拾起地上的一管營養素,就轉身離去。能夠用敵人焚燒的烈火,化盡身軀,也算是個不太糟糕的結局。

    蘇心底有隱約的感傷。他從沒將這個女人當作同伴,也知道她如果沒有遇上這樣的結局,那麼多半會死在自己手里。如蘇這樣的孤狼,肯定會優先獵殺同樣身為獵人,並且獨行的她。除非,她肯完完全全的臣服,並且能夠讓蘇相信。

    但是,她畢竟也是一頭狼,一頭孤獨的狼。能夠在訓練營中挺到現在,並且經受得住上尉三次的蹂躪,已能夠讓蘇對她產生起碼的尊重。

    看到她今天的結局,蘇的確會有隱約的傷感。每當在荒野里看到路邊的枯骨,或者是剛剛死去的尸體,蘇偶爾會想,不知哪一天,自己就會變成它們中的一員。生存,從有意識的那一天起,就是需要時刻擔憂的問題。

    蘇聽說,在舊時代,人們只要本份地工作,就可以不用為生存發愁。那時的食物非常的便宜,甚至多得要倒掉!

    蘇收回了有些凌亂的思緒,開始思索目前的局勢。這些灌木就是上尉口中的土著嗎?蘇斷然否定。它們雖然危險,但並不構成威脅。想要消滅甚至滅絕它們容易得很,只要調幾十個噴火兵來,或者直接投下幾顆云爆燃燒彈,將這片叢林直接燒盡就行了。這些灌木極端的怕火,而且看上去它們非常的厭惡金屬,並且對金屬制品極端的敏感。除此之外,好象沒什麼特殊的能力。不知它們再進化個幾十年會怎麼樣,至少目前還配不上暗黑龍騎字典中土著這個詞。

    蘇忽然停下腳步,伸手一彈,一顆子彈飛到數十米外,落在地上。呼啦一聲,十米外的一株灌木猛然轉了個身,大半枝條都指向了遠處地面上的這顆子彈。

    “看起來,它們果然對金屬非常敏感。”蘇默默想著。上尉給的信息極端饋乏,看起來一切都需要自己來摸索。

    蘇不急著前進搜索,而是索性坐到了一棵大樹下,開始思索如果自己是這片土地上生存繁衍的土著,那該會怎麼做?

    肯定要利用灌木對金屬超乎尋常的敏感!蘇泛起了這樣的想法。

    他站了起來,在大樹下挖了一個深坑,然後用防水隔濕的作戰布將巴雷特和瑪格納姆包了起來,連同子彈和一切金屬制品都埋在了坑里。他將複合材料制成的匕首那含有金屬物質的握手也拆了下來,改為纏上一層繃帶。

    做好了一切准備後,蘇站了起來。忽然之間,一陣危險的感覺猛然自心底泛起!這種感覺,就如同被天敵盯住!蘇淡金色的頭發盡數立起,然後飄落。他驟然起動,繞到了樹後,剛好看到十米外有一雙墨綠色的大眼睛,正透過灌木叢的枝葉,陰森森的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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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9 18:5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動蕩年代 章二十 欲望 上

    又是十米!

    蘇碧綠的瞳孔急劇收縮,身體驟然發出驚人的高熱,開始沖刺!他身體內幾乎每一根肌肉纖維都調動起來,發揮出無以倫比的協調性,計算著腳下傳來的回力,精准地分配著體力,盡可能的將能量的效用發揮到最大。僅僅七米,僅僅四步,蘇就接近自己的極速,如豹般撲向那片樹叢。從那雙驚慌、駭然的大眼睛中,蘇已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刷的一聲輕響,蘇貼著那片樹叢掠過,在這種速度下,他手中的複合材料匕首發揮出驚人的威力,幾乎毫無滯礙地切開了前進軌跡中的一切東西,包括那雙眼睛所屬的頭顱!

    蘇用了八米,才刹住了自己的沖勢。他轉過頭來,看了看匕首刃鋒上沾染著的黑綠色血液,再看了看自己剛剛沖過的那叢灌木。

    灌木叢中間,躺著一個類人生物。它大約有一米高,全身皮膚呈現出淡淡的綠色,頭顱有些不成比例的大。除了高度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外,其它方面幾乎和人類一模一樣。這個生物身上穿著簡陋的衣服和盔甲,手里提著一杆紮槍,腰間別著枝空管,另外還垂掛著一只皮口袋。它的大頭已被蘇方才風馳電掣般的一擊切成兩半,現在軀干上的四肢還在無意識地抽搐著。看它肢體上虯結的肌肉以及纖細的體型,可見這必定是個極為敏捷迅速的生物。

    蘇在它身邊蹲下,撬開它的嘴,看了看它口里的牙齒。與普通人類不同的是,它有幾顆特別尖銳的犬齒,而且其中兩顆犬齒是中空的,里面灌滿了透明無色的毒液,如同毒蛇的毒牙。蘇看了眼它仍舊緊握的紮槍。槍長一米多點,槍尖是用一種特殊的硬木制成,雕刻上了許多溝槽刻紋,這種構造的武器刺入生物體內後,破壞力遠大于普通的銳器,不但血液會順著溝槽湧出,內髒和肌肉也會被撕扯得一團糟。

    它別在腰間那根短管,也被蘇拔了出來。他將短管倒過來,管中掉出一枚15公分長的短箭。短箭箭尖是由某種不知名動物的牙齒磨成的,牙齒上刻了些溝紋,散發出淡淡的苦澀味,顯然短箭上喂了劇毒,而且是神經類的毒素。

    蘇小心翼翼地將短箭裝了回去,湊到短管管口,用力一吹,短箭嗚的一聲飛出,深深釘在數米外的一株大樹上。

    “原來是吹箭。”蘇想起了這種即使在舊時代也算是原始而古老的武器,不過這種武器在叢林中十分的有效。

    幾乎翻遍了它的全身上下,蘇也沒有找到一片金屬。至于它身上穿的盔甲,是用獸皮雜以某種獸骨制成,看上去非常的簡陋,然而卻是異乎尋常的堅固。蘇用力撕了幾下,居然沒有將獸皮扯開。蘇的身體看上去並不如何強壯,肌膚更是光潔細膩,但是實際上的力量非常大,這兩下撕扯,很可能將薄點的合金片也會被拉長變形,卻奈何不了這片獸皮。那幾塊獸骨,光滑細密,看上去就知道非常堅固,而且份量十分輕。

    只看它所用的那些裝備的話,就象是來自原始部落,但是那枝短箭圓度非常的純正,以蘇的眼力也幾乎看不出有多少偏差,而且和短管的管壁結合的非常好。這種精度,絕不是單憑手工就能夠加工出來的,而且在它腰間的皮袋中,還有七八枝同樣的吹箭。讓蘇警惕的是,這些短箭都是同樣的加工精度,說明多半是由精密機械批量加工,而非手工制作。

    這才是土著。

    在看到這雙窺探眼睛的時候,蘇就有這種直覺。但是他不清楚土著有什麼樣的特殊能力,所以選擇先驟然突擊,一擊而殺的策略。從一個死了的土著身上,也能夠找出許多秘密來,而且風險要小得多。至于捉活的,蘇從沒有想過。在看清了土著嘴里天生的兩顆毒牙後,蘇決定今後再遇到同樣的情況除非有萬全把握,否則仍是絕不能留活口。而且在這個土著的尸體上沒有找到任何金屬物品,也讓蘇有些奇怪和警惕。

    當然了,如果殺不掉這個土著,那蘇就只有逃跑了。

    蘇將土著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打開,仔細檢查了它的關節、腳底以及全身骨骼的分布走向,甚至還切開了一些重要部位,觀看內部的肌肉纖維。毫無疑問,這是一種極擅于在叢林中活動,並且行動非常迅速的種族。這小東西的**倒是出奇的大,讓蘇印象深刻。

    蘇站了起來,將染滿土著血液的兩塊布料扔在了地上。他用土著身上的皮衣擦淨了匕首,仔細清理過現場自己留下的痕跡後,才穿林而去。

    夜幕降臨,整個叢林陷入奇異的寂靜中,只有枝葉摩挲的聲音,如潮水拍岸般起起伏伏。但在這片平靜的下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悄悄移動著,為了榮耀,為了利益,也為了生存。

    土著的尸體很快就開始腐爛,當瘋狗站到它旁邊時,身體上被切開的創口都蔓延著大片蒼白色的腐肉。尸體發出濃郁的惡臭,旁邊幾乎無法站人。

    瘋狗站得很安穩,好象完全沒有聞到臭味。他甚至還蹲了下來,仔細地翻動著尸體身上的創口,然後再觀察周圍的痕跡。面對著一片被整齊削斷的灌木叢枝葉,瘋狗若有所思。

    他又蹲了下來,用軍刀直接切開土著的肚皮,將一個什麼東西塞了進去。然後從背包中取出十幾枚鋒利而狹長的牙齒,圍著尸體插了一圈。

    這些赫然都是土著的毒牙!

    布置完了這一切,瘋狗才站了起來,哼著小曲消失在夜色里。

    當天空再次亮起時,這具尸體已腐爛得不成樣子,許多部位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這種腐爛的速度是普通人類的數倍。周圍的灌木沙沙地響了起來,幾株活木從樹從中鑽了出來,枝條在空中一陣擺動,好象是探尋著可疑的痕跡。一分鍾後,樹叢中悄無聲息地鑽出了六七名土著,看裝束和死去的那名土著一模一樣。

    那些凶猛陰險的灌木這時則顯得十分馴順,枝葉向兩側傾彎,為他們讓開了道路。

    他們先是觀察了一會周圍,看到插在地上的毒牙時,都憤怒地叫了起來。他們圍在尸體旁邊,手舞足蹈,發出一連串急促的音節,仿佛在激動地說著些什麼。然而當其中一個人俯身試圖去抱起那具尸體時,他眼中看到的卻是一顆鮮豔的橙紅色火球!

    爆炸出奇的猛烈,沖擊波輕而易舉將周圍的土著掀飛,飛濺的碎骨則成為最有效的殺傷工具。

    爆炸范圍是整整十米,大多數土著直接在空中就被震死,如一個一個壞掉的布偶摔落在地,肢體扭曲成各種奇怪的形狀,只有一個還能夠掙紮幾下。那些灌木因為離得遠,只是掉了些枝葉而已。

    瘋狗設下的這個陷阱,里面沒有一點金屬材料,完全是用複合材料感應器和可塑炸藥構成的,依靠土著尸體被炸裂後的碎骨來進行殺傷。陷阱簡單、有效、直接,而且陰險。

    遠方的蘇感覺到了爆炸,只是向這個方向望了一眼,就加速離去。他現在已經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有巨大的危險綴在身後,雖然還不清楚這危險是來自于土著還是訓練營的同伴,但是沒有區別,說不定訓練營的同伴們會更危險一點。

    和以往一樣,蘇准備在運動中耐心等待,等待著對手犯錯的機會。

    穿過一片林間空地時,蘇忽然停住了腳步。他蹲了下來,仔細地觀察著地面。地面上青草凌亂倒伏,顯然是剛剛被踩踏碾壓過。

    痕跡一路向叢林深處延伸過去,在那個方向,不再是單一低矮的灌木叢,而是濃密陰郁的森林,高大的喬木伸展著,遮天蔽日。

    蘇順著足跡追蹤下去。越是靠向森林方向,就能夠看到越多的足跡與痕跡。到後來,甚至地面都被踩踏得露出了碎石和泥土!看來這座森林才是土著們活動的大本營,甚至在雜草叢中踩出了幾條道路來。

    蘇猶豫了一下,便如幽靈般潛進了森林。他輕靈地躍起,手在一根樹枝上一搭,身體便再度上升,藏進了茂密的樹冠中。

    他在濃密的枝葉中移動著,小心翼翼地探查著周圍。一邊要避開棲身于樹叢中的原生生物,一邊注意不能弄出太大的聲響驚動土著。

    在這種環境下,超頻聽力、昏暗視覺與強化嗅覺都可以有大用處。十幾分鍾過後,蘇仔細探察過一片不算小的區域,發覺土著大多時候應該是在地上行走的,但是他們明顯也會爬樹,並且技藝不凡。這點從在樹冠極高處的一些細枝條上都能發現土著人氣味就可以看得出來。

    土著人有濃重的體味,不臭,但是偏向于苦澀,和他們毒牙中的毒液是一個味道。

    森林外忽然傳來一片凌亂的腳步聲,還夾雜著土著們一聲聲的呼喝。蘇心頭一動,迅捷無倫地在樹冠中移動,來到森林邊緣,然後隱藏起來。

    從林外走來一隊土著,看上去有十來個人,裝束都大同小異。隊伍有兩名前導,兩名墊後,中間的七八個人共同抬著一個女人。隊伍的最後面,走著一個明顯比其它人都要強壯些的土著,頭上插著幾根鮮豔的羽毛,手里提著把獸骨磨成的骨刀,刀鋒上遍布著鋒利的鋸齒。

    被抬著的女人全身僵硬,只有雙眼驚恐且無助的轉動著。這個女人,竟然就是蘇曾經救下的謝娜,看她那木然僵硬的表情,顯然是中了什麼毒素,以致全身麻痹。

    蘇看著謝娜的眼睛。從這個距離和這種角度,他看得見謝娜,謝娜根本不可能看得見他,而且她正陷入到極度驚恐,也不可能發現精于隱藏的蘇。

    蘇有些猶豫,但是他想起上尉曾經說過,要想對付這些土著,只有團隊才會有效。蘇身體一動,如蛇般順著樹干無聲無息地游了下來,他身上的肌內不住起伏著,抓著凹凸不平的樹皮挪動著。

    當蘇頭下腳上從樹上倒垂而下的時候,土著的隊伍剛好從他下方走過。蘇勾住樹身的雙腳一松,墜下,正好沖向落在隊伍最後的土著戰士。

    那名戰士感覺也極為敏銳,蘇剛一撲落,他就猛然抬起頭,然後一聲驚叫!

    撲的一聲悶響,蘇筆直刺下的匕首居然被他給擋住了!那柄骨刀質地超乎想象的堅韌,刃鋒鋸齒與蘇的複合材料匕首摩擦著,竟然只留下一道白痕。他的力量也是出人意料的大,竟然能夠堪堪擋住蘇合身墜落的沖力。

    匕首與骨刀稍一相持,蘇身體內驟然迸發出一道大力,將骨刀完全壓了過去,匕首刃尖順勢刺入土著的喉嚨!

    蘇合身將土著戰士壓倒在地上,然後身體輕飄飄的彈起,不光搶過了骨刀,還順手摘下戰士腰間的吹箭,湊到嘴邊用力一吹,吹箭如一道閃電,刺入前方一名土著的後頸中。那名土著立刻哇哇大叫,高高跳了起來。然而在半空中時,他身體就已變得僵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蘇無暇驚訝吹箭的毒性,而是將骨刀貼地甩出。飛旋的沉重骨刀呼嘯而過,將躲閃不及的幾名土著的腳給切了下來!然後蘇立刻倒退,噗噗輕響聲中,他剛剛站立的地面上多了三枝投槍,深深紮入地面,槍尾還在震顫。蘇飛退著,直接撞到了一棵粗壯的大樹樹干上。他背上的肌肉如同活過來一般,一收一彈,蘇的身體即詭異地貼著樹干筆直向上升去。撲撲幾聲輕響,樹干上多了五六枝吹箭。那些斷了腳的土著,也在掙紮著射出吹箭!

    蘇在離地面數米的空中,只依靠身體背部的肌肉,倏忽繞到了樹後,消失不見。

    四個戰力完整的土著怪叫著紛紛躍起,他們身高剛過一米,彈跳力卻極為驚人,能夠輕而易地跳到超過三米的高度,然後一一貼到了樹上,如同敏捷的狸貓,攀繞到樹後,尋找蘇的蹤跡。然而樹後空空蕩蕩,哪有蘇的蹤影?

    就在樹上的土著茫然四顧,拼命搜尋蘇的蹤跡時,那些趴在地上的受傷土著看到蘇從貼近地面的樹根後繞了出來,反握匕首,迅捷無倫地沖了過來!

    蘇的行進軌跡是一個優美的S型,深灰色的匕首飄動飛舞著,將一個個受傷土著的脖頸切開。幾乎所有的人形生物,脖子都是要害,特別是蘇解剖過那個被自己殺死的土著,看到了通過脖頸的眾多血管神經後,更是堅信這點。

    幾秒內,蘇已經解決了那幾名受傷的土著,轉身又向大樹沖去!

    四名土著已從樹後繞出,沖在最前面的一個剛冒了個頭,就與蘇迎面撞在了一起!蘇反握著匕首,把手貼在自己腹部,刃鋒向外,而那土著剛好跳了起來,于是匕首完全刺進了他的胸膛!蘇強勁的沖勢帶著土著飛起,隨後兩個人一起重重地撞在樹干上!蘇身前的肌肉猛烈彈出,短促劇烈的沖壓使得身前的土著胸骨發出一陣密集的喀嚓聲,他掙紮了片刻,口中猛然噴出大片的血沫,身體緩緩軟了下去。

    蘇的身體早已迅速倒飛,沖入最後三名土著當中,匕首化作一條灰色光帶,環繞半周,旋即從人叢中沖出,在數米外站定。

    三名土著先後栽倒在地,全都是咽喉被深深割斷。他們實在太矮,蘇想攻擊其它要害也不容易。

    全部土著倒下後,蘇一個踉蹌,也差點摔倒在地。他腰間的繃帶上開始滲出大片的鮮血,而且動作也明顯開始變得僵硬。蘇努力彎下腰,用幾乎不能彎曲的手指從小腿上拔出一枝吹箭,扔在了地上,然後勉力站直身體,靠在樹干上,不停地喘息著。足足過了十分鍾,蘇身體上的麻木才漸漸消退,而他半個腰際幾乎都已被鮮血染紅!

    蘇打開腰間的繃帶,看了看身上的創口。這是紮槍留下的創口,刺進了足有十公分,此時血已不再流了,但是因失血過多而蒼白得嚇人的傷口還未完全閉合,幽深的三角型創口顯得極為可怕。蘇咬了咬牙,用繃帶將創口重新紮緊,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走向謝娜。

    她仍僵硬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但是看向蘇的目光中已充滿了狂喜。蘇在她身邊蹲下,解開了她的衣服,最後在她左乳下方找到一個細小的吹箭創口。蘇在創口周圍按了按,手上忽然猛一用力,創口中立刻噴出一股黑血,血中夾著一截小小的斷箭箭頭。

    蘇在她身上翻了翻,找出一個小小的醫藥包,里面包含著一枝特效的解毒針劑。這是暗黑龍騎的簡易戰地醫藥包,幾乎所有的學員都會備上一個。

    注射過針劑足足五分鍾,謝娜的手足顫抖起來,慢慢恢複了行動能力,但是行動依舊生硬遲緩。

    “謝謝你,你又救了我。”能夠說話後,謝娜第一句話就這樣說。

    蘇平冷的臉色有些緩和,不過這個時候他的面容已掩藏在繃帶後,謝娜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不是想救你,只是要殺了這些東西而已。”依然是蘇風格的回答。

    謝娜笑了笑,緩慢地走到蘇的身邊,拾起地上的一柄紮槍,折去槍柄,變成了一把匕首,然後說:“我退出這場戰斗。不過我能夠保護自己安全地離開,你不用擔心我的。其實能夠堅持到這個時候的人,哪個都不弱,不是嗎?”

    蘇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搖了搖頭。在他的計算中,如果完全失去了武器的謝娜再遇到三個以上的土著,她生還的把握不超過三成。只有把她送到遠離這座森林的地方,才是安全的。當然,也不算是絕對安全,最多也就是一半一半的把握而已。但是那樣已經是不錯了,蘇不可能為她做得更多。

    謝娜走得很慢,右腿仍是完全僵硬的,看起來身上的毒性仍未完全消褪。這樣的狀態,別說三個土著,就是一個土著也能把她輕易的放倒。

    蘇默默地走了上來,將謝娜背起,向森林外走去。蘇的步伐沉穩堅定,速度雖然快,卻是非常平穩,一點也沒有震動到謝娜的傷口。她索性用雙臂環住了蘇的脖子,甜甜地笑了起來。她的右手中,還握著自衛的武器,那杆紮槍的槍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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