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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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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聖心魔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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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02:09 |只看該作者
  還好未見董婉若與莫子京,要不然他看到的絕不會是完整的兩個,一念及此,侯山風不由機泠寒顫。他雙眉一挑,騰身便欲去追那鄉下老頭兒,但當他身形方動,欲起來起之際,一眼瞥見那破布碎木之中,有一張白紙隨風揚起一角,他心中一動,停住身影,抬掌虛空抓去,白光一閃,那張白紙倒飛入手。只一眼,侯山風雙目之中暴射威稜!
  那白紙上寫著幾行潦草的字足跡:「倘閣下未被炸中,那是閣下福命兩大造化大,也可以此略示警戒,奉勸少管他人閒事,否則下次當不止區區炸藥。」未署名,但在那左下角上赫然又是一條龍。
  侯山風冷哼一聲,道:「好匹夫,我倒要看看你是誰,也要看看你有什麼通天本領能逃出我這一雙手去!」雙掌一搓,白紙粉碎,他則一閃不見。
  他身形方逝,一片灰影射落當地,是那癲和尚,他站在那破布碎木之前發了愣,突然,他彎腰拾起了一片紙屑,那片紙屑上,只有一隻龍爪。他雙眉剛皺,突然有所驚覺,長身而起,飛射不見。
  癲和尚剛不見,紅影電閃,那地方又射落了那位美艷,刁蠻的紅衣人兒,她也為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良久,良久,她向著那破碎的現場投下最後一瞥,翩然離去,剎時間,那地方又是一片寂靜,空蕩!
  但是,旋即,這一片空蕩,寂靜又為一支奇異的隊伍的突然來臨所打破,而且給這地方帶來了一片懍人的氣氛。這支隊伍由十一個人跟一頂軟榻所組成。
  這十一個人,有八個是身穿白袍,長髮披散,馬臉慘白陰森,滿身逼人森寒冷氣的怪人!有兩個是抬著軟榻的魁偉黑衣大漢。最後的一個,是坐在軟榻上的錦袍老者,這老者身材瘦小,白髮銀髯,也是一身其色蟄白,且白裡微泛青意的肌膚,乍看起來,活像個破棺而出的殭屍。
  這支隊伍一抵當地,那走在最前面的兩名白袍怪人立即停步轉身哈下了腰,恭謹發話,其聲冰冷:「稟主人,就是這個地方『』
  那榻上錦袍老者陰陰地開了口,道:「仔細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可尋!」
  那兩名白袍怪人應了一聲轉過身去,四目冷電閃爍,遍掃現場,有頃,一起回身哈腰,道:「稟主人,無半點蛛絲馬跡可尋!」
  錦袍老人冷哼一聲,雙目森寒光芒暴射,望之懍人:「老夫就是踏遍四海,窮搜八荒也要找到他,走!」一聲「走」字,這支隊伍如飛馳去,除了那抬榻的兩名黑衣大漢外,那八名白袍怪人竟然是十六支腳離地數寸,隨風飄進,這哪裡是走?分明是蹈空御虛。
  剎那間,這地方又恢復了空蕩寂靜。而這一回,持繼了良久,,良久……
  這兒是一片空曠的荒郊,這片空曠的荒郊一望無垠,一眼看去,只能望見那尺餘高的草浪隨風起浮,上下波動,別的,再也難看到一絲什麼。不過,在這片荒郊曠野裡,還有一片佔地不小的白楊林,這片白楊林密得很,由外內望,黑黝黝的難見一物。
  驀地裡,一條灰影劃破這荒郊曠野的沉寂,如飛掠到,一頭鑽入那白楊林中不見。再看那白楊林中,有一片小小空地,在那片小小空地上,赫然座落著一座殘破不堪的土地廟。
  這林子裡微洩天光,已經是夠黝黑的了,這裡地方竟有這麼一座殘破的土地廟,那土地廟裡自然是更黝黑了,一點不錯,由那破損不堪的廟門內望,土地廟裡黑漆漆的,令人簡直有伸手難見五指之感!
  那灰影,就停身在土地廟前一丈處,如今再看看,他竟然是那趕車的鄉下老頭兒。不過,他如今腰幹兒挺得筆直,絲毫未再見有一點佝僂,他一停步便躬下了身,向著那黝黑的破損廟門內,揚聲恭謹發話:「稟總座,屬下特來覆命!」
  只聽那破廟內傳出一個陰森森的冰冷話聲:「嗯,你的任務圓滿地達成了麼?」
  那老頭兒道:「稟總座,他趕上了馬車……」  
  那陰森冰冷話聲截口說道:「我問你任務達成了沒有?」
  那老頭兒機泠一顫,道:「回總座,他機警過人,頭一回並未冒然行動……』
  那陰森冰冷話聲說道:「那第二回想必他冒然行動了!」
  那老頭兒道:「回總座,第二回屬下未在現場!」
  那陰森冰冷話聲忽轉凌厲,道:「怎麼說?」
  那老頭幾頭垂得更低,道:「回總座,屬下已被他識破,逃離了現場,但是屬下清晰地聽到了爆炸聲,想必他難以倖免!」
  那陰森冷冰話聲冷笑說道:「僅是想必麼?」  
  那老頭兒忙道:「總座明鑒,他若不動那棺木,棺中炸藥自不會曾爆炸,屬下既已清晰地聽到了爆炸聲,那表示他巳動了那棺木,他既動了那棺木,屬下不以為他能倖免……」
  「好話!」那陰森冰冷話聲說道:「你為什麼不折回去看看?」  
  那老頭兒忙道:「總座諒宥,屬下匆忙之間忘了!」 
  「好個忘了!」那陰森冰冷話聲說道:「你該知道,你沒有任何圓滿達成任務的證據,我無法呈報教主,記下你這樁大功!」  
  那老頭兒道:「回總座,屬下但誓死效忠,不求大功!」
  那陰森冰冷話聲一陣嘿嘿冷笑,道:「你這話甚順我耳,甚得我心,我不少你這樁大功……」住口不言,話聲立趨寂然。但,由那破損不堪的廟門內卻射出一縷極細的烏光,直奔那鄉下老頭兒天靈,一閃即至。
  適時,那老頭兒正茫無所覺地如逢大赦地謝恩:「謝總座恩……」典字未出,那縷烏光忽地一偏,打在他那右肩之上,他悶哼一聲,身形猛地一搖,緊接著以手按肩,駭然失聲:「總座,你,你,你,怎……」
  余話尚未出口,突然一個清朗話聲起自背後:「別叫了,他已經走了,這就是你為人賣命的後果!」
  老頭兒身形猛震,霍然旋身回顧,魂飛魄散,心膽欲裂,一聲驚呼險些脫口而出。
  眼前,冷然站著一人,赫然是他認為必難倖免的侯山風。
  那老頭兒定過神來,翻身便跑。  
  無奈,他太慢了,侯山風閃身而至,那鋼鉤般五指已然落在他那受傷的左肩之上,口中笑道:「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還想往哪兒跑?」
  那老頭兒險些沒嚇癱了,有心轉身出掌,然而半邊身子酸麻絲毫用不上力道,頭一低,默然不語。
  侯山風把他扳轉過來,然後鬆了手,笑道:「你想害我,而我卻及時趕到救你一命,這筆帳怎麼算法?」
  那老頭兒低著頭,只不說話!
  侯山風一笑又道:「有道是『大丈夫恩怨分明』,你閣下如此這般對我……」
  那老頭兒猛然抬頭,道:「你救我的目的,不過是留我活口,想從我口中問出些你所要知道的,我並不領情!」
  侯山風笑道:「那好,你閣下既不稀罕這條命,由我手中再把它拿走也是一樣的,兩條路任你選一條了!」
  那老頭兒頭一低,再度默然。
  侯山風臉麼一沉,冷冷說道:「你何不想想看,你冒殺身之險為人賣命,所得到的報酬是人家要殺你滅口,男子漢大丈夫,你圖的什麼?」
  那老頭兒猛然再抬頭,狠聲說道:「凡像我這樣的人,只為兩字效忠,人人可以死,實際說起來,那也怪不得敝上,他做的對!」
  侯山風道:「這麼說來,你是無藥可救,賤視己命了,你既有效忠之心,我願意成全你,不過話說在前頭,我不會讓你死得那麼痛快的,你既知我不該姓侯,就該知道我的手法是如何的毒辣,活這麼大歲數並不容易,你要三思!」
  那老頭兒機泠一顫,默然不語,但他旋又說道:「你真是那『玉面游龍……』」
  侯山風截口說道:「那並不關緊要,說那我想知道的吧!」
  那老頭兒道:「你若不是那夏侯嵐,告訴你也沒有用!」
  侯山風道:「這話怎麼說?」
  那老頭兒道:「放眼宇內,除了那夏侯嵐外,無人能跟敝上相頡頑!」
  侯山風揚眉笑道:「閣下,你很會捧人,那夏侯嵐若是英靈有知,他必然會高興得由墓中跳出來,少在我面前玩心眼兒,說吧!」
  那老頭兒未答反問,道:「這麼說來,你不是夏侯嵐?」
  侯山風道:「我根本就未說是!」
  那老頭兒忽地笑了,道:「不管你是與不是,只向你知不知道我中的是什麼暗器?」  
  侯山風道:「那很重要麼?」  
  那老頭兒點頭說道:「當然,我中的這暗器淬有劇毒,但這毒性卻較為緩慢,一定要等片刻之後才捨發作,如今是時侯了,你上當了,縱是你如何地高明,到頭來仍然落個空!」言畢,突然哈哈大笑,但笑得卻是那麼悲慘。
  侯山風變色說道:「你可以嚼舌自絕的……」
  那老頭兒悲笑說道:「我還不會那麼傻,假如你真是夏侯嵐,我自信絕快不過你,既沒有把握,我何不拖延時間等待毒發!」言畢,又仰天哈哈大笑。
  侯山風目閃寒芒,右掌方搶,那老頭兒身形一幌,笑聲立住,砰然倒了下去,寂然不動。侯山風既驚且怒更羞,猛一跺腳,轉身欲去,但倏地,他身形一閃,電一般地撲進破廟。再出來時,他手中托著一物,那是製作精巧,極其細小的一朵鐵蓮花,那花瓣鋒刃犀利,烏芒閃爍分明淬有劇毒。他手托著那朵鐵蓮花,皺著眉,但當他踏出廟門之際,目中寒芒電閃,倏地抬眼前望。
  廟門前數丈外,那林內空地上,並肩站著兩個長髮披散,馬臉陰森慘白,寒意逼人的白袍怪人。
  這僅使侯山風一住,而使他一驚的,卻是那適才明明躺在廟門口一丈處已經死了的老頭兒,如今卻身形半跪地被抓在那兩名白袍怪人的居左一名手中。敢情,那老頭兒適才是……
  只聽那居左白袍怪人說道:「你叫侯山風?」
  侯山風微微一愕,點頭說道:「不錯,我正是……」
  那居左白袍怪人左掌一抬,「噗!」地一聲拍碎了那老頭兒的一顆皓首,順手丟在地上,那鮮血濺得他那白袍上殷紅斑斑,他卻是看也未看一眼。
  這一下真滅了口,侯山風絕沒想到對方在一聽他便是侯山風後會有此一著,要阻攔時已是不及,當下他挑眉問道:「二位怎麼稱呼,這是什麼意思?」
  那居左白袍怪人根本不答侯山風問話,冷然說道:「我家主人現在林外候駕,請出林一會!」言畢,轉身向林外行去。
  侯山風冷哼一聲,淡然冷喝:「站住!」
  那兩個白袍怪人身形被震得一晃,但步履卻絲毫未停一下地仍向林外行去。
  侯山風雙目電閃寒芒,笑道:「好深厚的功力,能禁受得住我這一聲輕喝的,放眼武林,誠不多見,看來我要下手留人了!」話落,翻腕藏起那朵鐵蓮花,身形電閃,撲向那兩個白袍怪人,雙掌並出抓向那兩個白袍怪人後頸。
  那兩個白袍怪人霍然旋身,各出一指襲向侯山風雙掌掌心,寒氣絲絲,中人欲僵。  
  然而,侯山風雙掌一翻,已分別扣上那兩個白袍怪人腕脈,他卻是一觸即收,輕笑說道:「不過爾爾,替我傳話你兩個那主人他若要見我,自己到林子裡來,我在這兒等著他!」
  那兩個白袍怪人臉色大變,目光扭轉碧綠,作勢欲撲,但卻似乎又懾於侯山風高絕功力,來敢輕舉妄動。那忽轉碧綠的目光倏又般去,便待轉身。
  只聽一個冰冷話聲透林而入:「沒用的東西,還不與我站住一旁!」
  那兩個白袍佳人身形一震,立刻低頭退過兩旁。適時,林外步履響動,兩名白袍怪人前導,四名白袍怪人分侍左右地走進了那高坐在軟榻之上的錦袍老人。
  入目這一支奇異的隊伍,侯山風神情微震,目中飛閃異采,但剎那間他又恢復了平靜,負手卓立。轉眼間這支奇異的隊伍已踏進林內空地,那錦袍老者一擺手,抬榻的那兩名黑衣大漢立刻停了步,放下軟榻退立一旁!
  那錦袍老者兩道森冷而犀利的目光直逼侯山風:「你就是那金陵夫子廟,秦淮河一帶的侯山風?」
  侯山風淡然點頭,道:「不錯,我正是侯山風!」
  那錦袍老者道:「你可知道老夫是誰?」
  侯山風淡笑搖頭,道:「陌生得很,不認識!」
  那錦袍老者臉色一變,道:「放眼宇內武林不認識老夫之人,可說絕無僅有……」
  侯山風截口說道:「我就是一個!」
  那錦袍老者冷然說道:「片刻之後,這武林中就沒有不認識老夫之人了,如今你可以清楚,老夫,長白翁,冷天池!」
  原來此老竟是「長白翁」冷天池……
  侯山風微一搖頭,淡然笑道:「仍是陌生得很,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那吃過虧,曉得厲害的兩個白袍怪人未敢如何!那另六名白袍怪人卻神色凌厲躍躍欲動。
  冷天池則勃然色變,怒笑說道:「老夫早料到你必有所恃,不然你絕不敢招惹老夫那座下四侍,如今你既連老夫也未放在眼內……」
  侯山風突然截口說道:「原來那四個怪物是你的座下四侍……」
  冷天池冷然說道:「你明白就好!」
  侯山風道:「我明白了,怎麼樣?」
  冷天池道:「你既然明白了,就該知道老夫為什麼找你了!」
  侯山風笑道:「那四個怪物既是你座下四侍,你就該怪他們學藝不精!」
  冷天池道:「不錯,那四個沒有用的東西敗在人手下,確是他們學藝不精,老夫怪不得任何人,但老夫問你,他四人跟你何仇何恨,老夫又跟你有過什麼過節?」
  侯山風搖頭說道:「彼此素味平生,我跟他四個談不上仇恨,跟你也談不上過節!」
  冷天池道:「那麼你為什麼伸手管老夫閒事?」
  侯山風道:「那不能叫管閒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我輩武林人物的本份。我認為這道理你該懂!」
  冷天池道:「老夫懂,但自那時起,你已成了老夫的仇敵!」
  侯山風道:「我若是有此顧慮,怕死怪事,我就不伸手了!」
  「好話!」冷天池怒笑道:「實際說起來,那你於理無缺,但老夫問你,他四個既已承認落敗各自毀物離去,你為什麼還要殺……」
  侯山風截口說道:「不要無中生有,血口噴人,殺他四個的不是我!」
  冷天池道:「那麼你告訴老夫,那是誰下的毒手?」
  侯山風搖頭說道:「便是我知道也沒有告訴你的義務,何況我不知道!」
  冷天池冷笑說道:「好話,你不知道,老夫知道,他們是死在『一殘指』之下!」
  侯山風道:「那你就該找那擅施『一殘指』之人!」
  冷天池森寒犀利目光凝莊,道:「老夫找到了,老夫懷疑你就是那狡詐狠毒的夏侯嵐!」
  那兩名站的距侯山風最近,吃過虧的白袍怪人身形一震,驚駭投注,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那六名也不禁為之動容,立刻互相靠近半步!
  侯山風哂然一笑,道:「懷疑並不足以當證據!」
  冷天池道:「能在書琴賭酒之上,過勝老夫那座下四侍,又膽大包天地不把老夫放在眼內,這該夠了!」
  侯山風笑道:「你別坐井觀天,以管窺豹。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莽莽江湖之中,能勝過你那座下四侍的奇人異士比比皆是,至於後者,你是兒我也是人,我為什麼要把你放在眼內,又為什要怕你?」
  冷天池冷笑道:「這個老夫都明白,放眼天下武林,能勝過老夫座下四侍之人固然不是沒有,但是一人擅此四藝,而又能勝過他四人者,卻是絕無僅有……」
  侯山風搖頭說道:「看來我仍要判你個以管窺豹,坐井觀天!」
  冷天池陰笑說道:「那隨你了,不過老夫要找你索血債是改變不了的!」
  侯山風道:「我也悉聽尊便,只要你不怕落個不講理欺人之名!」  
  冷天池怒聲說道:「老夫明知你是夏侯嵐,老夫怕什麼!」
  侯山風道:「那夏侯嵐已死多年,人人皆知,你有什麼證據指我是夏侯嵐?」  
  冷天池道:「老夫就憑你能勝過老夫座下四侍……」
  侯山風冷笑說道:「倘若以此做證據,硬指一個金陵夫子廟,秦淮河一帶的混混為夏侯嵐,我擔心你會招人笑掉大牙!」
  冷天池道:「而事實上放眼天下武林,沒人敢說在這書琴賭酒上,除了夏侯嵐,還有誰能勝過老夫座下四侍!」
  侯山風道:「那是他們跟你一樣地孤陋寡聞!」
  冷天池怒笑說道:「好一張利口,老夫為人做事好惡隨心,向來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也從沒有人敢在背後或當面說老夫一句,老夫認定了你就是夏侯嵐,找你要債是要定了!」
  侯山風淡然說道:「秀才遇著兵,有理講不清,你既然如此蠻不講理,仗勢逞兇,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那座下四侍,絕不是死在夏侯嵐之手……」
  「住口!」冷天池厲叱說道:「『一殘指』證據確切,你還敢狡辯……」
  侯山風目中寒芒直逼冷天池,道:「什叫狡辯,我只是告訴你事實,信不信由你!」
  冷天池厲聲說道:「老夫不信,就是你舌翻蓮花老夫也不信!」
  侯山風雙手一攤,道:「那我就沒有辦法了,只好隨你了!」
  冷天池厲笑說道:「你早說這句話,老夫也不會等到如今了……」冷哼一聲,喝道:「給老夫拿人!」那八名白袍怪人身形方欲閃動。  
  侯山風陡挑雙眉,冷喝說道:「冷天池,你是逼我動手,我話說在前頭,我向來不動手便罷,一旦動起手來,可絕不留情,你要考慮好了!」
  冷天池臉色一變,厲笑說道:「你最好全力施為,老夫也未打算留你全屍!」
  侯山風雙目威稜暴射,朗笑說道:「那好,叫你的人動手吧!」
  冷天池冷哼了一聲,八名白袍怪人身形閃動,齊向侯山風撲去,十六掌齊遞,掌勢凌厲,森寒刺骨。
  侯山風一笑說道:「冷天池,這大概就是你的『冰魄掌』了,我試試看!」右臂一圈,右掌直立,突然環掃,閃電一般各向一名白袍怪人拍出一掌,卻未見絲毫勁氣罡風。並未見絲毫勁氣罡風,一陣砰然連震,八名白袍怪人卻已被震得長髮飛舞,衣袂飄揚,倒射退回原處。
  侯山風笑道:「他八個不過爾爾,『冰魄掌』豈奈我何?冷天池,他八個相差太遠,不是我的對手,最好你自己……」
  冷天池臉色鐵青,道:「能一掌擊退老夫這座下八衛之人,也不多見,侯山風,你適才所施可是那『幻影千魔掌』?」
  侯山風笑道:「我這掌法連我自己都叫不出個名堂……」
  冷天池截口喝道:「好,侯山風,你再試試!」拍手便待揮下。
  侯山風突然沉喝說道:「冷天池,事有一不可有再,你那座下四侍不是死在我手,所以我不願輕易跟你結仇,你可不要不知進退!」
  冷天池怒笑說道:「夏侯嵐,大丈夫敢作敢當……」
  「對!」侯山風冷冷說道:「你既然認定我是夏侯嵐,夏侯嵐可是那敢作不敢當之人?」
  冷天池呆了一呆,道:「那麼那獨門『一殘指』致命傷痕作何解釋?」
  侯山風道:「我只能告訴你,那是有人意圖嫁禍!」
  冷天池道:「那人是誰?」
  侯山風笑道:「問得好,我若知道,早找上門去了!」
  冷天池道:「可是在你未找到那人及不能拿出確切證據之前,老夫卻不能不把你當怍仇人看待,不能不找你!」
  侯山風笑容一斂,道:「冷天池,我從來沒有跟人囉嗦過這麼多,這是第一次,我也很久沒有殺過人了,你是逼我殺人,冷天池,那隨你了,叫你的人再上吧!」
  冷天池獰笑說道:「這何用你說?殺!」「殺」字甫落,八名白袍怪人再度撲上,十六掌翻出,掌勢較前一次更見凌厲,各取侯山風週身大穴。
  侯山風冷冷一笑,道:「冷天池,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雙掌電出,迎著來勢一抓一抖。
  悶哼迭起,八名白袍怪人撫胸暴退,那陰森慘白的八張臉上顏色更白,而且神情懍厲怕人。
  侯山風揚眉說道:「冷天池,我已再次留情,你可不要逼我三次出手!」
  冷天池陰笑說道:「這一次老夫要親自出手了,沒用的東西,閃開!」話落身動,一個瘦小身形平射而起,坐勢不變地向侯山風撲了過去,雙掌齊遞,抓向侯山風面門。
  侯山風冷冷一笑,道:「冷天池,這才是,何必盡驅人為你賣命!」雙掌電出,橫截冷天池腕脈。
  冷天池嘿嘿一笑,沉腕收掌,突然踢出雙腿,襲向侯山風胸膛,這一招詭異毒辣,距離又近,端的防不勝防。可惜,他碰上的是侯山風。
  侯山風身形不動,淡然一笑,突出一指點向冷天池眉心,這一下要是冷天池不收腿,雖然踢中侯山風,但是他自己那眉心上,非得添個血洞不可。
  冷天池身形一震,驚呼說道:「『一殘指』,你不是夏侯嵐是誰……」忙收雙腿,身形倒縱落地。
  侯山風未追襲,眉宇間掠過一抹煞氣,道:「冷天池,這不是『一殘指』,我告訴你夏侯嵐已死,你信不信?」
  冷天池未假思索,厲笑說道:「夏侯嵐,你把老夫當成了三歲孩童……」
  侯山風淡然一笑,道:「你不信,那好!令天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出林……」
  冷天池桀桀大笑,道:「夏侯嵐,『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八個字嚇得住別人,卻嚇不住老夫,這話要由老夫口中說出,那更為恰當!」
  侯山風目閃寒芒,道:「冷天池,那要試試看!」身形不動,抬起右掌虛空向冷天池抓了過去。
  兩下裡隔著一丈,按說不近,但冷夫池都似甚為震懾一般,身形震動,倏地左閃,拍手向侯山風拍出一掌。
  侯山風冷冷一笑,左掌一抖,迎了上去。只聽砰然輕震,侯山風不過衣袂飄動,那冷天池卻已被震得身形幌動,退了一步。他身形剛退,侯山風冷哼一聲,突然欺進,拍手抓了過去。
  冷天池剛站穩,睹狀一驚,便要抬手封招。豈料侯山風左掌由下而上,閃電擊出,一掌印上了冷天池前胸,然後身形倒射而退。冷天池機伶一顫,手懸在了半空,不言不動。一陣林風過處,冷天池胸前那中掌部位錦袍飄落一片,整整齊齊的一隻掌震,前胸那肌膚可見,卻夷然無傷。
  侯山風冷冷一笑,道:「冷天池,是你死還是我死!」
  冷天池忽地頹然一歎,無力地垂下右手,面如死灰道:「『幻影千魔掌』宇內罕匹,冷天池認輸就是!」
  侯山風唇邊泛起了一絲冰冷笑意,道:「我現在告訴你,夏侯嵐已身死多年,這也不叫『幻影千魔掌』,你是信也不信,說說看!」
  冷天池雙目暴睜,厲聲說道:「夏侯嵐,冷天池可殺不可辱,寧死不屈……」
  侯山風淡然笑道:「看來你跟我的脾氣一樣,只是,冷天池,你誤會了,我無意要你屈服,也無意折辱於你,你明白麼?」
  冷天池威態一斂,道:「冷天池明白了,相信就是……」
  侯山風笑了笑,道:「那麼,我再告訴你,你那座下四侍不是夏侯嵐殺的,你信不信?」
  冷天池雙眉軒動,道:「那要他拿出確切的證據,否則冷天池難服,但有三寸氣在,也誓必跟他『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周旋到底!」
  侯山風陡挑雙眉,但倏又斂態笑道:「說的是理,有證據證明他行兇,卻無證據證明他無辜,他是該拿出那有力的證據來……」頓了頓,按道:「冷天池,我代信承諾,三個月內把一椿有力的證據放在你眼前,過期任憑你向他尋仇……」
  冷天池搖頭說道:「如今冷天池已談不上尋仇二字了!」
  侯山風道:「並不一定非要你一個人找他不可!」
  冷天池雙目異采一閃,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邀約天下武林同道……」
  侯山風毅然點頭說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冷天池猛然點頭,道:「好,你我一言為定,我答應了!」
  言畢,轉身便要登榻。
  侯山風突然輕喝說道:「慢著,我還有兩句話說!」
  冷天池聞言轉過身來,雙目凝注,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侯山風道:「第一在三個月內,你卻要相信夏侯嵐已死,而且不得向他作任何尋仇行動,第二……」抬手一指地上那老頭兒屍身,道:「此人是我好不容易擒下的,我由他口中可以知道我要知道的許多事,如今卻被你那兩個該死的手下殺了,這怎麼說?」
  冷天池道:「理曲的是我,你打算怎麼辦?」
  侯山風抬手一指那殺老頭兒的白袍怪人,道:「留下他那只殺人手,要不然你替我做件事!」
  冷天池臉色微變,但他終於說道:「我選後者!」
  侯山風道:「那好,限期十天,給我再找一個活口來!」
  冷天池雙眉微軒,道:「我知道你要什麼樣的活口?」
  侯山風道:「那不難,你替我抓一個『五毒七煞白骨教』的人來!」
  冷天池神情一震,道:「據我所知,武林中早已沒有這一稱號!」
  侯山風道:「可是據我所知,他們已化整為零,微現魔蹤!」
  冷天池猛有所悟,目光落在那老頭兒屍身上,道:「難不成此大便是『五毒七煞白骨教』徒?」  
  侯山風道:「我沒有說他是,我只要你給我抓個『白骨教』徒來!」
  冷天池道:「你讓我何處去找?」
  侯山風道:「四海八荒,三山五嶽,那隨你!」
  冷天池道:「十天太少了些!」
  侯山風道:「我寬限半月,再不能少了!」 
  冷天池略一遲疑,猛然點頭,道:「好,我答應,半個月後何處找你?」
  侯山風道:「不用你找我,我自會找你,到時如果交不出人……」
  冷天池截口說道:「我邊八衛之一的那隻手,任你取去就是!」
  侯山風笑道:「快人快語,好,你走吧!」
  冷天池不再說話,轉身登上軟榻,一揮手,帶著八名白袍怪人行向林外,轉瞬間不見!
  一直望著冷天池等出林不見,侯山風突然輕笑說道:「和尚,你可以出來了!」
  只聽一聲低低佛號由他背後那破廟內響起,隨見破廟內轉出一個枯瘦老僧,正是那癲和尚。
  侯山風緩緩轉過身驅,癲和尚合什微躬身影,道:「檀樾神威大展,令貧衲大飽眼福了!」
  侯山風叱道:「和尚,你少廢話,她呢?」
  癲和尚微愕說道:「芸芸眾生皆他,但不知檀樾指的是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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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04:25 |只看該作者
第 六 章 陰險毒辣
  侯山風雙目一瞪,道:「和尚,你敢跟我裝糊塗!」
  癲和尚忙道:「阿彌陀佛,貧衲還想要這顆光頭,貧衲只知道她也跟來了,但不知她走的是哪條路了!」
  侯山風神情微鬆,道:「和尚,偏勞你了,剛才的事你都看見了?」
  癲和尚點了點頭,道:「不錯,貧衲已悉入這雙老眼之中!」
  侯山風道:「那麼,和尚,你可認得這是何物?」右掌一翻,掌心上平托著那朵小小的鐵蓮花。
  癲和尚一怔訝然說道:「檀樾,此物何來?」
  侯山風遂概略地把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癲和尚皺了皺眉,道:「檀樾,這恐怕要去向問一個人……」
  侯山風道:「和尚,你說誰?」
  癲和尚道:「那有『百事通』,『包打聽』之稱的萬皆曉!」
  侯山風皺眉說道:「這麼說來,和尚你不知道?」
  癲和尚搖頭說道:「我若知道你就不必再去找那萬皆曉了!」
  侯山風道:「這多年了,你和尚讓我何處去找萬皆曉?」
  癲和尚笑了笑,道:「檀樾,四海八荒,三山五嶽,那隨你!」
  侯山風眼一瞪,道:「和尚,你敢……」
  癲和尚忙道:「檀樾,在『洪澤湖』南有座茅屋,那裡住著個老漁夫……」
  侯山風道:「和尚,你何不早……」「說」字未出,臉色一變,身形電閃,穿林不見。  
  癲和尚呆了一呆,立有所覺,低哼一聲道:「真是好朋友……」
  紅影一閃,林內射進一人,癲和尚面首俏生生地站著那身披風氅,背插長劍的紅衣人兒。
  癲和尚忙合什躬身形,搶前開了口:「原來是女施主,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不然!」紅衣人兒美目凝注,道:「若是大和尚來得及走,你我就難相逢了……」
  癲和尚忙道:「阿彌陀佛,女施主冤枉貧衲了,貧衲只為追趕那輛馬車!」
  紅衣人兒截口說道:「大和尚,那輛馬車已被人炸毀了,我比大和尚遲到一步!」
  癲和尚道:「原來女施主是一路跟來的,適才貧衲行經林外……」
  紅衣人兒道:「大和尚,別跟我顧左右而言他了,他到哪兒去了?」  
  癲和尚道:「貧衲不知道,不過貧衲可以告訴女施主一個去處,女施主不妨到那裡去問問……」
  紅衣人兒神情一喜,道:「我先謝了,大和尚請說!」
  癲和尚道:「『洪澤湖』南岸住著一個老漁夫,此人姓萬名皆嘵……」
  紅衣人兒未等話說完便自急急說道:「多謝大和尚,我先走一步了!」嬌驅閃動,飛射穿林而去。
  望著那無限美好的背影,癲和尚搖頭歎道:「情耶,孽耶,何害人如此之深……」大袖擺處,僧衣飄飄,緩步出林而去……
  「長白翁」冷天池的那支奇異的隊伍,自離開那片白楊林後,一直漫無目的地在那荒郊曠野中行著,事實上他只有如此,只因為侯山風給他出的這個題太難了,不管是「五毒七煞白骨教」已不存在於這個武林,抑或是「白骨教」己化整為零分散在整個武林之中,那「白骨教」徒的臉上卻沒有寫著字,人海茫茫,宇內遼闊,卻叫他哪裡去找?
  不過,天不從人願的事固然很多,而從天上掉元寶的事也不是沒有,像如今這就是一椿——長白翁冷天池等就這麼行走著,突然由前面十餘丈外的一片人高野草中傳出一聲輕笑。抬榻的兩名黑衣大漢立刻停步不前,那八名白袍怪人也分出了四名,兩名護在榻前,兩名閃身欲撲。
  適時,由那堆人高野草之中轉出了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此人行動如鬼魅,似是隨風飄出!他飄出草叢之後,那一雙炯炯目光直逼軟榻上的「長白翁」冷天池,站在那兒不言不動。  
  最先忍不住的是那最前面的兩名白袍怪人,他二人冷哼一聲,聯袂向高大黑衣蒙面人撲去!那高大黑衣蒙面人輕笑抬手一抖,砰然兩聲,那兩名白袍怪人竟被他震得身形飛退,落回原處。
  冷天池勃然色變,抬手攔住了那再欲撲上的兩名白袍怪人,目注黑衣蒙面人冷然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攔住老夫去路!」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一笑說道:「冷天池,要早開口,不就沒事了麼?」
  冷天池臉色又復一變,道:「原來你認得老夫!」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笑道:「冷老是怪我大膽?」
  冷天池未置是否,冷哼說道:「答老夫問話!」
  「遵命!」那黑衣蒙面人笑了笑,道:「冷老如今要找什麼人?」
  冷天池一震說道:「你是『五毒七煞白骨教』徒?」
  「正是!」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點頭說道:「不過,冷老,那教徒二字委曲了我,我恭為『五毒七煞白骨教』的總巡察,冷老以後多照顧!」
  冷天池冷笑說道:「踏破鐵鞋無覓處,來得全不費功夫,你……」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截口說道:「我如何,冷老?天下該沒有自動送上門來那種傻人!」
  冷天池道:「老夫知道,你身手不弱!」
  「那是冷老誇獎!」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就是我身手再高,也不敢跟冷老相頡頏……」
  冷天池道:「恐怕你也不會束手就縛!」
  「冷老明智!」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笑道:「其實,冷老,我所以不避被你之危,冒殺身之險,大膽攔住冷老大駕,是來跟冷老商量一件事的!」
  冷天池老眼翻動,道:「老夫跟『白骨教』間有值得商量之事麼?」
  「當然!」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不然我不會輕易冒此大風險!」
  冷天池道:「假如老夫不願意跟你商量呢?」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冷老,我既然明知冷老在四處搜尋本教之人,而敢自動送上門來攔冷老去路,那表示我有十分把握冷老奈何不了我,與其擒不住我,冷老又何如聽聽我所要說那對冷老有百利而無一害之事呢?」
  冷天池目光轉動,冷哼說道:「好心智,你且說說看?」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聽說冷老跟本教前任教主有過數面之緣……」
  冷天池傲然點頭,道:「不錯,老夫當年跟軒轅老兒確有過幾面之緣!」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可是,冷老,那軒轅教主如今已經不是本教教主了,實際上說,武林中已經沒有『五毒七煞白骨教』這個稱號了!」
  冷天池道:「這個老夫知道,但這跟你要跟老夫商量之事有何關連?」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笑道:「豈止有關連?冷老且請慢慢聽……」頓了頓,接道:「那是因為『白骨教』已加盟於另一個秘密組織之中……」
  冷天池道:「什麼秘密組織?」
  那高大黑衣輩面人笑道:「冷老何其性急?」
  冷天池道:「老夫不是性急,乃是根本不信!」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詫聲說道:「冷老根本不信什麼?」
  冷天池道:「老夫根本不信軒轅老兒那等高傲之人,會自貶身份,向人低頭地加盟於另一組織,聽命於人!」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笑道:「原來如此,冷老錯了!」
  冷天池道:「老夫怎麼錯了?」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冷老只知軒轅教主高傲,卻不知主持此一秘密組織之人更為高傲,冷老只知軒轅教主功力深厚,智慧高絕,卻不知那主持此一秘密組織之人功力更深,智慧更高,冷老只知軒轅教主雄才大略,一代霸王,卻不知……」
  冷天池冷然擺手,道:「夠了,老夫更不信了!」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冷老怎麼更不信了?」
  冷天池道:「老夫與他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並稱於宇內武林,放眼天下豈有比軒轅老兒更高明之人,除非他是神……」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截口笑道:「冷老,稱他為神,實不為過,軒轅教主敬他為天人!」
  冷天池突然仰天大笑,那八名白袍怪人被震得衣袂飄揚,長髮飛舞,而那高大黑衣蒙面人一襲黑裳竟然絲毫未動,他反而淡然笑道:「冷老敢是仍不信?」
  冷天池笑聲倏住,雙目寒芒直逼高大黑衣蒙面人,老臉上的神色充滿了驚駭震撼之色道:「閣下好俊的護身罡氣,定靜功夫!」
  「那是冷老誇獎!」那高大黑衣蒙面人輕笑說道:「冷老與軒轅教主一南一北並稱宇內,如今能有一個侯山風高過冷老,難道就不能另有人高過軒轅教主麼?」
  冷天池一怔,紅了老臉啞了口,半晌始道:「固然那侯山風高老夫一籌,但老夫並未對他臣服……」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截口說道:「冷老錯了,那不叫臣服,那叫攜手並肩,同心協力,共圖百年霸業,那也叫做……」
  「好了!」冷天池一擺手,道:「你跟老夫談這些目的何在,說吧!」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笑道:「冷老委實性急,又不耐煩了,我遵命就是……」頓了頓,接道:「軒轅教主現為那一秘密組織之左護法,右護法之位至今仍懸,我奉那主持此一秘密組織人之命,並帶了軒轅教主的敬邀,恭請冷老加盟,屈就右護法之職!」
  冷天池雙眉連軒,冷冷說道:「這就是你攔老夫之意,說完了麼?」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點頭說道:「正是,冷老,我說完了,冷老尊意如何?」
  冷天池冷然擺手,道:「不如何,老夫要將你擒下!」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詫聲說道:「冷老這是什麼意思?」
  冷天池道:「老夫何等身份?焉肯低頭事人,供人驅策?」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忙道:「冷老錯了,冷老既與軒轅教主一南一北,並稱於世,以軒轅教主身份都肯在那一秘密組織之中……」
  冷天池冷然截口說道:「你要弄清楚,他是他,老夫是老夫!」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難道說軒轅教主的身份聲名在冷老之下麼?」
  冷天池道:「他的身份聲名不在老夫之下,但人各有志……」
  「冷老!」那高大黑衣襲面人截口說道:「這是冷老過於固執,我還沒有悅,冷老也還不知道,只要冷老點個頭,對冷老可有莫大的好處!」
  泠天池「哦!」地一聲,冷冷笑道:「對老夫有什麼莫大好處?你且說說看!」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一來冷老可與那主持此一秘密組織之人,分享那垂手可得,易如探囊取物之霸業,二來多了無數強而有力的幫手,可以快意恩仇,三來……」
  冷天池截口說道:「且慢,快意恩仇四字何解?」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那侯山風不是殺了冷老的座下四侍麼?」
  冷天池心頭一震,道:「這個老夫自己有力量快意恩仇,用不著……」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截口說道:「實際上,適才在那白楊林內,冷老與那侯山風交手之際,我也隱身在那白楊林內!」
  冷天池老臉一紅,道:「而實際上,老夫也找錯了人……」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冷老是說那侯山風不承認殺了冷老座下四侍?」
  冷天池道:「不錯,正是如此!」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笑道:「冷老,換我我也不會承認!」
  冷天池臉色一變,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只問冷老,『書妖』董洪等四位,那致命傷痕是什麼?」
  冷天池毅然說道:「『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夏侯嵐的獨門神功『一殘指』!」
  「是嘍!」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一殘指』既稱獨門,該是任何人所模仿不得的,如今的問題不在四侍為何人所殺,而在於那侯山風是不是夏侯嵐,而這件事,冷老自己頗為明白……」
  冷天池臉色微變,道:「你的意思是……」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目光轉動,道:「冷老明智,只要那侯山風便是夏侯嵐,冷老座下那四侍是否為他所殺,任何人不難明白!」
  冷天池眉鋒一皺,沉吟說道:「那麼他自期三月,找尋那有力的證據一事何解?」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笑道:「只怕他不是在搜尋證據,而是在搜尋一件武林人夢寐以求的罕世至寶!」
  冷天池道:「什麼武林人夢寐以求的罕世至寶?」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笑道:「冷老可聽說過『玉蟾蜍』?」
  冷天池神情一震,道:「難道他就是在找尋『玉蟾蜍』?」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點頭道說:「正是,冷老!」
  冷天池目光凝注,惑然說道:「他找尋『玉蟾蜍』跟此事有何關連?」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笑道:「冷老何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只要他能在這三月之內找到那『玉蟾蜍』,他便宇內致尊,絕無敵手,便是連天下武林也垂手可得,又何在乎冷老邀約幾個幫手找他索仇!」
  冷夭池臉色一變,默然不語,須臾始道:「說你那第三椿好處!」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我遵命,冷老,只要冷老點個頭,那主持此一秘密組織之人,願在霸業成就之後,還冷老四個活生生的座下侍!」
  冷天池一震急道:「難道老夫那座下四侍未死?」
  「不,冷老!」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搖頭說道:「『一殘指』下豈有僥倖?冷老那座下四侍不但已在那『一殘指』下斷魂喪命,而且屍骨早已腐朽……」
  冷天池詫聲說道:「那他還如何能還老夫座下四侍?」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笑道:「那就非我所能知了,不過冷老似不必管那麼多,只要後時他能還冷老活生生的座下四侍不就行了?」
  冷天池突然大笑說道:「你把老夫當做了三歲孩童,有道是:人死難以復生……」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他卻有起死回生之能!」
  冷天池道:「難不成他能生死人肉白骨,力可回天?」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那毫不誇張,也並非荒誕,冷老!」
  冷天池說道:「你以為老夫會信?」
  「信不信全憑冷老!」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我以為前二者好處已受用不盡,至手後者,奉命來勸冷老加盟的是我,我願以這條性命擔保!」
  冷天池冷笑說道:「一旦霸業得成,屆時若不能兌現,老夫又豈奈你何?他若當真有此能此力此誠意,何不先還老夫四侍?」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搖頭說道:「前者冷老太以多慮,也冤枉了那主持此一秘密組織之人的一片誠心,太不能相信人,至於後者……」笑了笑接道:「假如我說出那主持此一秘密之人是誰,冷老諒必就不會那麼不肯相信人了,也不會再……」
  冷天池截口說道:「你先說,那主持此一秘密組織之人是誰?」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遲疑了一下,翻腕自袖底取出一物,平托掌上,目注冷天池,笑問:「冷老可識此物?」他手掌心上,平托著一顆銀火燦爛,拇指般大小的骷髏。
  冷天池一見此物勃然色變,騰起掠下軟榻驚聲說道:「難不成是羅剎……」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截口說道:「冷老既識此物,何必多問?」
  冷夭池滿臉驚詫之色地截口說道:「夫人不是已仙逝……」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夫人如若已仙逝,何來此物?夫人如若未仙逝,何人又天膽敢冒充她各號,持她信物招搖武林?」
  冷天池神情震動,默然未語。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手掌一翻,將那顆銀色小骷髏藏入袖中,目注冷天池笑問說道:「冷老,如今尊意如何?」
  冷天池道:「若果真那主持此一秘密組織之人是夫人,冷天池當上一名右護法絲毫不算委曲,也不敢再不信……」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截口說道:「這麼說來,冷老是答應加盟了?」
  冷天池略一遲疑,毅然說道:「既蒙夫人垂青,冷天池不敢不識抬舉,只是……」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截口笑道:「冷老既已點頭,彼此便是一家人了,何須再多說,冷老請高坐軟榻,容我拜見右護法!」
  冷天池還待猶豫,那高大黑衣蒙面人一揮手,揚聲說道:「你們都出來,隨本座拜見右護法!」話落,由那數十丈外周圍草叢之中,鬼魅一般飄出數十名黑衣蒙面人來,隨風飄動,冉冉而來。
  冷天池睹狀一震,未再猶豫,騰身掠上軟榻。
  適時,那數十名黑衣蒙面人已至近前,由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領導著一齊躬下身軀,恭謹說道:「屬下等見過右護法!」
  冷天池強笑擺手,道:「老夫不敢當,諸位不必客氣!」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站直身形,一笑說道:「冷老,容屬下帶路!」說著,帶著那數十名黑衣蒙面人轉身向前行去,冷天池等則跟在最後,越行越遠,終於消失在遠處……
  「洪澤湖」碧波百頃,帆影點點,尤其在那黃昏時分,鴉背夕陽,漁歌唱晚,景美而寧靜!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住在「洪澤湖」這一帶的人,十之八九是過那水上生涯靠打魚過活,養活一家老小的漁民,漁家樸實,知足而常樂。
  可不是麼,你瞧那船靠岸邊,背網提簍,三五成群,踏著晚霞歸去,各往炊煙裊裊的家門走的漁民,不管是收穫多寡,每個人都是嘻嘻哈哈的,那笑容,真摯,笑聲,也是發自心底深處,毫無虛假做作毫不勉強!那湖邊路上,更跳躍著三五兒童,拍手相迎,牽衣依偎,還探手去抓那簍裡的活魚。此情此景,便有一天的疲勞,也讀雲消霧散了。
  的確不錯,你不見那負手站立路旁垂柳下一個文士裝束的異鄉人在不住點頭。感觸頗多麼?那,正是令人不敢斷言是否宇內第一奇才高手,生就一雙辣手,使天下武林談虎色變,魔中之魔夏侯嵐的侯山風!這種寧靜的地方,突然來了這麼一個文士裝束的異鄉陌生人,難免會引人猜疑,引人注目。
  而就在那三五成群漁民向著他投過詫異一瞥之際 侯山風由那垂柳下行了出來,舉手微拱,開口笑問:「幾位,我借問一聲,有位姓萬的……」
  只聽一人截口說道:「這位相公莫非是問萬不知?」
  萬不知?是了,想必是那萬皆曉退出武林,歸隱漁鄉之後,為免多事,怕人再來請教所以改了名!這一方面是避免人家知道他是萬皆曉,一方面也表示他但知打魚,不問世事,一事不知。
  侯山風忙點頭說道:「正是他,我原聽他住在湖南邊,可是我剛才在那兒找了半天也來見他那座茅屋,不知幾位可否……」
  那人說道:「他原先是住在湖南邊的,可是三個月前搬了。」
  侯山風忙道:「請問你老哥可知道他搬到哪兒去了?」
  那人未答,一雙眼盯著侯山風直打量,道:「相公是他的朋友?」
  侯山風點頭說道:「我正是他的朋友,不過彼此多年不見了!」
  那人搖頭說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說跟見著他的朋友,相公不知道,萬不知這個人怪得很,人家都住在一處,彼此好有個照顧,他一個人卻住得遠遠的,人家都是結伴打魚,他卻是一個人下湖,平素也不跟人來往,就是見了面,他也不跟他打招呼,好像這地方的人得罪過他……」
  侯山風忙道:「我那朋友就是天生這麼一個怪脾氣,休說是不太熟的人,像我這種多年的熟朋友,他也是愛理不理的!」
  那人道:「原來如此,我還當是誰得罪了他呢,他如今搬往湖東去了,在那兒新蓋了一間茅屋,可有兩天沒打魚了,相公趕快去看看他吧,說不定是病了!」
  侯山風雙眉微挑「哦!」地一聲,道:「他以往每天都打魚麼?」
  那人道:「當然每天得打魚,不然吃什麼?」
  侯山風含笑說道:「說得是,多謝諸位了!」微一拱手,趕住湖東而去。
  背後,傳來那漁民們的話聲:「想不到萬不知會有這麼一位知書達理的和氣朋友!」
  侯山風只當微沒聽見,加緊步履趕住湖東,他是唯恐一步來遲,那萬皆曉遇到了變故,遭了人毒手。
  「洪澤湖」三面平坦,唯獨這湖東有座不太高也不太大的小山,這小山上的樹木,長得也頗為茂密!在那小山腳下,背山面水地座落著一座茅屋,果如那漁民所說,這座茅屋看上去猶新,絕超不過三個月。此際,那茅屋兩扇柴扉緊閉,四下裡靜悄悄地,在那茅屋外的竹篙上,卻曬著一張破網至今未收。
  侯山風心中那不祥之兆更濃,加緊步履趕到了茅屋之前,他在竹籬外停了步,當即揚聲說道:「請問一聲,屋裡有人麼?」仍是靜悄悄的,不聞回聲。
  侯山風雙眉一挑,身形才動,只聽一個蒼老而略帶沙啞的話聲自茅屋中傳出:「是誰呀?」
  侯山風心中頓時一鬆,搖頭失笑,忙應道:「我,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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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茅屋中一陣步履響動,那兩扇柴扉呀然而開,由那半開的門縫之中探出一個既瘦削又猥瑣的小腦袋,那是一個獐頭鼠目,帶著稀疏疏幾根山羊鬍子的老者。
  他冷冷地打量了侯山風一眼,然後又冷冷問道:「你找誰?」侯山風眉鋒為之一皺,道:「我找萬皆曉!」
  那瘦削猥瑣的老者一搖頭,道:「不認識!」說著便要把頭縮回去。  
  侯山風忙道:「慢著,我找萬不知!」
  那瘦削猥瑣老者怔了一怔,卻冷然又搖了頭:「不知道!」他就不肯多說一句話,頭一縮砰然關上了門,人家那些漁民們沒說錯。
  侯山風一搖頭,跨步進了竹籬,舉手拍了門。
  門開了,那老者一身粗布衣褲,那身粗布衣褲既寬又大,穿在他身上說不出有多蹩扭,他當門面立,一雙耗子眼直瞅著便山風,模樣兒神態不太友善。
  侯山風含笑說道:「我找你,這行麼?」
  那瘦削猥瑣的老者臉上毫無表情,道:「我不認識你!」
  侯山風道:「你或許本認識我,但那蒯遊魂你不該不認識。」
  那瘦削猥瑣老者呆了一呆,道:「誰是蒯遊魂?蒯遊魂又是誰?」
  侯山風皺眉說道:「萬老兒,你是怎麼了,對別人你或許該裝作一番,但對我這蒯遊魂的朋友,你卻不該再裝傻賣呆!」說著,他舉步便要行進去,
  那瘦削猥瑣老者抬手一攔,道:「你別進來,我不認識你!」
  侯山風眉鋒皺得更深,道:「好吧,我不進去,你答我一問,我立刻就走……」
  探懷摸出了那朵鐵蓮花,道:「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那瘦削猥瑣老者臉色一變,但剎時間又是一付死板冷漠神色,盯了那朵「鐵蓮花」兩眼,道:「『鐵蓮花』!這誰不知道?不等於沒問!」
  侯山風耐著性子道:「我知道,我是問你此物的出處,為何人所有?」  
  那瘦削猥瑣老者冷然抬眼,道:「這算是第幾問?」
  侯山風一怔,吸了一口氣道:「萬老兒,此物關係著兩個人的生死跟數十條性命,你為什麼不做做好事,又為什麼這麼對朋友?」
  「好事?」那瘦削猥瑣老者道:「我這個人半輩子做的好事夠多了,至於朋友,我這個人沒朋友,你又怎忍心來打擾我這老邁漁夫?」
  侯山風道:「這樣好不?你給我個圓滿答覆,我不認識你!」
  那瘦削猥瑣老者翻了翻一雙耗子眼,道:「你以前不認識我,今後也永遠不認識我!」
  侯山風猛一點頭,道:「不錯,就是這樣!」
  那瘦削猥瑣老者臉上冷漠的神色緩和了一些,道:「你敢坐船?」
  侯山風道:「天下沒有我不敢做的事!」
  那瘦削猥瑣的老者冷冷說道:「我那條船可是既破又漏!」
  侯山風道:「你都敢坐,我為什麼不敢坐?」
  那瘦削猥瑣老者道:「我會水,你呢?」
  侯山風笑道:「我不會,不過相信你不會見死不救,遇溺不伸手!」
  那瘦削猥瑣老者冷冷說道:「我先聲明,一旦船沉,我只有顧自己之力!」
  侯山風笑道:「行,只要你認為你做得出來!」
  「笑話!」那瘦削猥瑣老者道:「人不自私天誅地滅,我為什麼幹不出來,走吧!」說著,伸手一抓侯山風,便要住門外行去。
  侯山風忙道:「你要幹什麼?」
  那瘦削猥瑣老者停步抬頭,道:「你找我幹什麼?」
  侯山風道:「我是問你這朵鐵蓮花的出處與來歷,可是你……」
  那瘦削猥瑣老者道:「我怎麼,我帶你去找還不好麼?」
  侯山風聞言一怔,那瘦削猥瑣老者卻已擦著侯山風身邊,像只耗子一般溜出門去,只聽他嘟嚷著說道:「對朋友,我已經很夠了,去不去那在你!」
  侯山風哭笑不得,眉鋒一皺搖了頭,舉步跟了上去!
  那瘦削猥瑣老者離開茅屋之後,沒回一下頭,也不管侯山風是否跟了上來,逕自一搖一擺地向湖邊行去!
  湖邊一株彎彎柳樹之上,繫著一艘漁舟隨波上下晃動,有點像野渡無人舟自橫意味!到了湖邊,他解了纜繩,逕自跳上船去,侯山風連忙跟著上了船,那瘦削猥瑣老者不但未說一句話,便是連看侯山風一眼也未曾,生似這兒就他一個人。那艘漁船,果如那瘦削猥瑣老者所說,是既破又漏,他那裡拿篙一撐船,那船竟然「吱!」地一聲輕響。
  侯山風自不會在意,當下開口問道:「萬老兒,咱們到哪兒去?」
  那瘦削猥瑣老者沒答理。
  侯山風微皺眉鋒,又喚道:「萬老兒……」
  那瘦削猥瑣老者冷看了他一眼,突然冷冷說道:「你少說一句不行麼?天黑風大,今夜又沒有月亮,留神自己吧,要是掉下去,再來十條船也撈不著!」一點不錯,正如他所說,此際夜幕低垂,湖上黝黑一片,風勢也頗顯強勁,浪花翻動,小船直搖冕,而且搖晃起來吱吱有聲,生似馬上就要支離破碎一般。
  侯山風碰了個軟釘子,遂閉口不言,多年的故交了,誰還不知道誰,萬皆曉外冷內熱,為人一向如此。
  那瘦削猥瑣老者操舟的手法極為精湛高明,小船在他的操縱之下,破浪行進,未片刻已進湖心。
  侯山風忍不住又問道:「萬老兒,你我究竟要哪裡去?」
  那瘦削猥瑣老者只冷冷地回答了他兩個字:「過湖!」
  侯山風一怔,苦笑道:「你何不早說,由陸上走不更快麼?」
  那瘦削猥瑣老者道:「我知道快,可是我懶得走路!」
  侯山風微一搖頭,道:「那人就在對岸麼?」
  那瘦削猥瑣老者道:「不在對岸,在水晶宮!」
  八成兒他又不耐煩了,侯山風連忙閉口不言。
  只聽那瘦削猥瑣老者又說道:「我這隻眼不行了,你站到船頭去替我看著點兒去!」
  侯山風道:「我遵命!」閃身掠到船頭。當他由船尾掠至船頭之際,他看見那船底下已滲進了不少湖水,他掠到了船頭,忙打了招呼。
  豈料,那瘦削猥瑣老者淡然說道:「我早告訴你這船漏水嘛?」不錯,這話他是說過。
  侯山風苦笑一聲,默然未語。
  轉眼剛船已到湖心,忽聽那瘦削猥瑣老者道:「喂,你轉過來,我要跟你說幾句話!」
  侯山風如言轉過了身,道:「萬老兒,你要說什麼?」
  那瘦削猥瑣老者如今臉上竟有了笑容,道:「我想留你跟這條硅船在這湖心待待,你看如何?」說著,他竟也停櫓不搖。
  侯山風眉鋒一皺道:「萬老兒,別開玩笑了……」
  那瘦削猥瑣老者搖頭說道:「我沒有那麼好的心情,我說的是真的!」
  侯山風道:「萬老兒……」
  那瘦削猥瑣老者笑道:「誰告訴你我姓萬?」
  侯山風道:「難道你老兒改了姓?」
  那瘦削猥瑣老者笑道:「你自己該明白,我可始終沒承認我是萬皆曉!」
  侯山風眉鋒又皺深了三分,道:「萬老兒,別那麼裝瘋賣傻地開玩笑了!」
  那瘦削猥瑣老者搖頭說道:「信不信在你,我不是萬皆曉!」
  侯山風道:「那麼你是誰?」
  那瘦削猥瑣老者吃吃笑道:「你找萬皆曉問的誰?」
  侯山風臉色一變,道:「你是那破廟中……我不信!」
  那瘦削猥瑣老者笑道:「不信也罷,我也有一朵鐵蓮花!」一翻腕,手掌心上平托一物,果然是朵「鐵蓮花」!
  侯山風雙目寒芒暴閃,方欲閃身,那瘦削猥瑣老者及時說道:「你要想跟我多說兩句,就別過來!」
  侯山風當真未動,揚眉說道:「那萬皆曉呢?」
  那瘦削猥瑣老者翻腕往下一指,道:「在你我腳下,一塊大石頭靜靜地伴著他躺在湖底!」
  侯山風道:「你又是何人?」
  那瘦削猥瑣老者說道:「你沒見我那朵鐵蓮花麼?」
  侯山風道:「我明白了,你早一步趕到了此處,下毒手害了萬皆曉,然後又假扮冒充他來引我上鉤!」
  那瘦削猥瑣老者陰笑點頭:「不錯,你說對了,但嫌太慢了呢!」
  侯山風道:「可是在我看來,你明明是萬皆曉!」
  那瘦削疆瑣老者道:「那很簡單,無論什麼事,都有個高明低劣之分!這化裝易容之術也不例外!」
  侯山風道:「你要知道,我也是個中老手,在我看來,你沒有經過絲毫之易容化裝,千真萬確的萬皆曉!」
  那瘦削猥瑣老者道:「那足證你於此道大不如我!」
  侯山風道:「口舌之辯沒有用,我對自己的眼力很有自信!」
  那瘦削猥瑣老者道:「那你就試相信,要是萬皆曉,他絕不會害你!」
  侯山風道:「我至今猶懷疑你是在開玩笑!」
  那瘦削猥瑣老者笑道:「你低頭著看船底,像麼?」
  侯山風如言只看一眼,立刻心頭震動,啞口無言!那船底至船舷兩隻高低,卻有三分之一已浸在了水中。
  那瘦削猥瑣老者吃吃笑道:「我沒承認我是萬皆曉,我也早告訴過你船漏,我更告訴過你一旦船沉我不救你,你不信若之奈何!」
  侯山風揚眉說道:「無須再談這些,我跟你何仇何恨?」
  那瘦削猥瑣老者吃吃笑道:「有些事無須仇恨,就因為你太愛管閒事了!」
  侯山風目中寒芒一閃,道:「你就是那擄去董姑娘與莫子京之人?」
  那瘦削猥瑣老者吃吃笑道:「你太看重我了,我只是個可憐的嘍囉角色!」
  侯山風道:「那麼你總該是『五毒七煞白骨教』中人?」
  那瘦削猥瑣老者搖頭笑道:「你弄錯了,這跟『五毒七煞白骨教』無關!」
  侯山風冷笑說道:「果如是,你該嫁禍唯恐不及!」
  那瘦削猥瑣老者神情一震,笑道:「大丈夫敢做敢當,何必嫁禍於人!」
  侯山風冷哼一聲,道:「好話,那董姑娘與莫子京呢?」
  那瘦削猥瑣老者搖頭笑道:「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侯山風道:「不管你們跟那董家何仇何恨,為什麼嫁禍夏侯嵐?」
  那瘦削猥瑣老者道:「嫁禍?誰說是嫁禍!天下武林之中,如今誰不知道那心狠手辣的魔中之魔先殺冷天池座下四侍,而後又以那雙沾滿了血腥的手,殺了金陵董家一家!」
  侯山風冷笑說道:「你看我今夜會死麼?」
  那瘦削猥瑣老者呆了一呆,道:「要以我看,天這麼黑,風這麼大,又沒有月亮,你更遠在這湖心 別說人家來不及救你,就是來得及也難以打撈,我看你是死無疑!」
  侯山風道:「既如此,對一個將死之人你又何必顧慮?」
  那瘦削猥瑣老者嘿嘿笑道:「話不是那麼說,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留著點兒總是好的,你說對麼?」
  侯山風道:「對是對,未免顯得太小氣!」
  那瘦削猥瑣老者道:「落個小氣之名,既不痛又不癢,那有什麼關係?」
  侯山風道:「好吧,那我就不多說了,我也自知難有生望,雖然今在必死,但有你這麼一個陪葬總不寂寞!」
  那瘦削猥瑣老者笑道:「要找別找我,湖底自有萬皆曉!」
  侯山風道:「只怕由不得你,多一個總是好的!」
  那瘦削猥瑣老者搖頭說道:「我還不願意死,能除了你,這是大功一件,醇酒,美人,等著我呢,我如何捨得死!」
  侯山風道:「那你就試試看吧!」
  那瘦削猥瑣老者笑道:「不急,船裡的水還沒滿呢!」
  話聲方落,他突然輕哼一聲,只聽「喀嚓!」一聲,一個船尾竟然被他坐斷,人一跟頭翻了下去。而,適時,侯山風閃電出掌,只聽「嘶!」地一聲,卻只扯落那瘦削猥瑣老者的一隻褲管,差毫髮沒抓住腿。
  侯山風欲二次出掌時,那瘦削猥瑣老者已然沒入那浪花翻動湖水中不見,侯山風正自驚怒交集,只聽「嘩啦」一聲水響,那瘦削猥瑣老者卻自十餘丈外的水面下鑽出那小腦袋來,他笑道:「好險,夏侯嵐,你如今還有什麼話說,呼天不應,呼地無門,你縱有通天本領也只有把它帶到湖底去
  了,我沒工夫陪你了,也不忍見你臨死前那可憐模樣,告辭了!」嘿嘿一笑,頭一縮,湖水動盪,他已然不見。
  侯山風是沒有什麼話好說了,船本已進水不淺,如今這一斷了船尾,那船早已倒栽而下,有一半已沒入水中。匆忙之間,侯山風無瑕他顧,雙掌並探「喀嚓」兩聲折斷了兩塊船板,放在手中再一折,折成了四段,抬眼四顧,隱約只見南岸最近,他抖手打出一塊船板,然後騰身掠起,跟著射去。
  船板落札他力勢也盡,他抖手又打出了塊船板,然後在那頭一塊船板上借力,一沾又起。如此三個起落,硬生生被他掠出百餘丈去,如今手中僅剩下一塊船板,再看南岸,竟還有差不多近百丈距離。除非再有一塊船板,否則他仍上不了岸,而要墜落在距離南岸二十餘丈的湖水之中。
  雖如此,可是他不能不渡,再說,進一丈是一丈,那總比墜在那距岸過遠的湖水中好。當下,他抖手打出了最後一塊船板,一掠之後當他從那最後一塊船板上掠起之際,他提足了真氣,這一掠,被他掠出了四十餘丈,距那南岸只剩下了十餘丈。  
  雖船僅剩十餘丈,但他仍是勢非落水不可,而且,十餘丈距離,對一個不會水的人來說,那不啻十幾里距離。眼看著他就要落水,侯山風心中一慘,便待閉目!突然,一片黑忽忽的物體,由那南岸一片樹林中打出,直射湖面,恰好落在他腳下。侯山風大喜,單足一點那片黑忽忽之物,騰身拔
  起,直上南岸,這才吁了一口大氣,暗揮冷汗。
  他足一沾地,毫不遲疑,立即揚聲發話:「哪位高人及時援手,請出客我一謝!」  
  林內寂寂,無人答話,但有一陣香風拂過,紅影似電,侯山風一驚,剛待騰身,眼前已俏生生地站著那紅衣人兒!
  是一聲滿含悲怒的嬌呼:「嵐哥,你還忍心走麼?」
  侯山風心頭一震,垂下頭去:「鳳妹你這是何苦……」
  紅衣人兒嬌軀猛顫,淚珠兒成串,撲簌簌落下:「這稱呼我有多少年沒聽到了,嵐哥,你好忍心!」
  那位「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夏侯嵐抬起了頭,雙目之中的神色,是極度的不安與欠疚。他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紅衣人兒淒楚地又道:「嵐哥可知道,這多年來,我心碎幾片,斷腸幾寸,流過多少淚,走過多少路,冒過多少風險麼?」
  夏侯嵐怔低說道:「鳳妹,原諒我,我有著不得已的苦衷……」
  紅衣人兒淒婉說道:「嵐哥,這話我不知聽過多少遍了,我苦等多年,嵐哥仍是以這種話對我,其實,我能再見嵐哥一面,聽嵐哥這麼叫我一句,我該知足了,還求什麼……」嬌軀一閃,突然住湖中投去。
  夏侯嵐大驚失色,探掌如電,一把抓住紅衣人兒粉臂,硬生生地把她拖了回來,顫聲急道:「鳳妹,是我不好,我,我……」
  紅衣人兒嬌身一移,偎入夏侯嵐懷中,螓首深埋,失聲痛哭,這是多少年來的相思之苦,這是多少年來的委曲,多少年來的……夏侯嵐沒說話,也未動!他知道,這時候只有讓她哭,也唯有哭,才能發洩她心中積壓多年的相思之苦,無限委曲……
  突然,夏侯嵐轉頭左顧,目注那林深處,輕喝說道:「是哪一位隱身在此……」
  人影兒乍分,紅衣人兒連忙挪離嬌軀。
  只聽一聲佛號自林深處響起:「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我和尚該被打人十八層阿鼻地獄,怎麼碰上了這種陣仗……」
  夏侯嵐眉鋒一皺,紅衣人兒連忙垂下螓首。
  只見那林內處大袍輕擺,佛衣飄飄地走出了那可惡的癲和尚,他近前肅然合什躬下身形:「驚散溫存纏綿,罪莫大焉,望祈二位恕我!」
  夏侯嵐眉鋒又一皺,紅衣人兒一顆烏雲螓首垂得更低,那雪白嬌嫩,隱發惑人光芒的耳根上,有著一層濃濃紅暈。
  癲和尚又一躬身,道:「兩次投水,這一次卻用不著和尚,和尚有兩次功德,將功折罪,功大於過,問女施主何以謝我?」
  紅衣人兒猛然抬頭,肅然說道:「上官鳳願日日香,朝朝禮拜……」
  癲和尚笑道:「折煞我和尚了!女施主是想讓我和尚早登極樂,無奈我和尚對這萬丈紅塵尚有著幾分貪戀!」
  夏侯嵐詫道:「和尚,休得瘋瘋癲癲,說正經的!」
  癲和尚道:「正經的該問檀樾你!」
  夏侯嵐眉鋒一皺,道:「和尚,我碰上了怪事……」接著,遂把適才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癲和尚身影顫抖,閉目合什:「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不殺伯仁……」
  夏侯嵐截口說道:「和尚,你沒聽我說麼,那人確是萬老兒!」
  癲和尚搖頭說道:「檀樾,那人絕不是萬皆曉!」
  夏侯嵐道:「和尚,何以見得?」
  癲和尚道:「他要是萬皆曉,他絕不會……」
  夏侯嵐道:「和尚,而事實上……」
  癲和尚截口說道:「檀樾,他絕不是萬皆曉!」
  夏侯嵐皺眉說道:「我也這麼想,他不該是,無如,和尚,你該相信我的眼光!」
  癲和尚道:「那可能他有著極度高明的易容之術!」
  夏侯嵐道:「和尚,別人不知道你知道,我的易容術獨步宇內,傲誇武林!」
  癲和尚詫異欲絕地道:「那就怪了,這報本是絕不可能的事……」
  夏侯嵐道:「那人確是萬皆曉!」
  癲和尚道:「若果真是他,他又怎會害你?」
  夏侯嵐苦笑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癲和尚突然說道:「檀樾,你說那人由湖中潛水逃走了?」
  夏侯嵐點頭說道:「不錯,他是由這『洪澤湖』中潛水而逃!」
  「那就不對了!」,癲和尚笑道:「據和尚所知,萬皆曉老兒不會水!」
  夏侯嵐道:「和尚,你忽略了一點,他在這『洪澤湖』中長年打漁為生!」
  癲和尚道:「打漁的並不是個個會水!」
  夏侯嵐道:「事實上,和尚,打漁的十之九九會水!」
  癲和尚呆了一呆,道:「就算他會水,但單憑會水這一點……」
  夏侯嵐截口說道:「有一點我忘了告訴你,那萬皆曉左手小指是否缺了一節?」
  癲和尚點頭說道:「不錯,那是當年被人一刀削下來的!」
  夏侯嵐道:「此人左手小指也缺了一節!」
  癲和尚道:「找一個缺指的人並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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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05:39 |只看該作者
第 七 章 辛酸往事
  夏侯嵐道:「可是找一個並非易容,而身材,像貌,言談、舉止,特徵都相同,分毫不差的人卻難比登天!」
  癲和尚道:「檀樾,眼前三人中,唯檀樾你見過那人,難道檀樾真……」
  夏侯嵐截口說道:「和尚試知道,我生平不做沒把握的事,也不說沒把握的話,我敢以性命擔保,此人確是萬皆曉!」
  癲和尚道:「那他為什麼要害你呢?」
  夏侯嵐苦笑說道:「和尚,你問我,我問誰?」
  癲和尚神色漸趨凝重,沉吟說道:「看來此中大有文章,檀樾,和尚要到一個地方去……」
  夏侯嵐忙道:「和向,你要到哪兒去?」
  癲和尚道:「此屬天機,暫時不便洩露,不過,少則五天,多則十日,那人是否萬皆曉,和尚總會給檀樾個明確答覆……」
  夏侯嵐眉鋒一皺,道:「好吧,和尚,你我何時何地再碰頭?」
  癲和尚道:「檀樾不必跟我訂約,屆時和尚自會找檀樾!」說著,轉向上官鳳,道:「女施主,和尚不再打擾了,空林寂寂,正宜長坐談心,互訴情懷,想必夏侯嵐檀樾有段往事要告訴女施主,和尚不敢打擾,就此告辭!」
  合什微一躬身,大袖擺處,倒射而逝……
  望著那穿林而去的枯瘦身形,夏侯嵐喃喃說道:「當年,如今,怎麼我碰上的都是難解的怪事……」
  上官鳳倏地側轉螓首,道:「嵐哥,當年,如今,你都碰到了什麼怪事?」
  夏侯嵐苦笑說道:「鳳妹可曾聽見和尚臨去之言?」
  上官鳳點頭說道:「我聽見了,嵐哥有段往事……」
  夏侯嵐點頭說道:「鳳妹可願意聽?」
  上官鳳柔婉地說道:「只要嵐哥願意說,我沒有不願意聽的!」
  夏侯嵐雙眉微軒,道:「那麼鳳妹,咱們找塊草地坐坐,讓我說給你聽……」
  上官鳳溫順地微頷螓首,沒有說話。
  夏侯嵐輕舒猿臂,微微擁著上官鳳向林中一塊草地走去,在那草地上,二人相對而坐。坐定,夏侯嵐吸了一口氣,道:「鳳妹,這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上官鳳柔婉笑道:「便是從盤古開天說起,我也有這份好耐性!」
  夏侯嵐淡技一笑,道:「謝謝你鳳妹……」神情忽暗,歎了口氣接道:「鳳妹,首先我要告訴你,我是個棄嬰,也很有可能是這世上唯一對自己身世不明的一人……」
  上官鳳一震說道:「這怎麼說,嵐哥這夏侯複姓……」
  夏侯嵐道:「那是我義父,也是我授業恩師所賜!」
  上官鳳道:「嵐哥的義父及授業恩師是哪位前輩?」
  夏侯嵐道:「鳳妹可曾聽說過『斷腸碎心偷生客』此人?」
  上官鳳脫口一聲驚呼,道:「嵐哥是說夏侯一修夏侯前輩?」
  夏侯嵐點頭說道:「正是,鳳妹,他老人家就是我的義父及授業恩師!」
  上官鳳動容說道:「原來嵐哥是夏侯前輩的義子兼衣缽傳人那就怪不得……」倏地住口不言。
  夏侯嵐卻未在意地淡淡接口說道:「那就怪不得我功力高絕,出手辛辣,出道未三年,便贏得那『玉面游龍辣手神魔』的稱號了,對麼?」
  上官鳳嬌靨微酡,也帶著歉疚與不安,道:「嵐哥,原諒我的無心……」
  夏侯嵐微微搖頭說道「鳳妹,我不會介意的,你沒有說錯,我承認我自小耳濡目染,受他老人家影響很大,但是鳳妹該知道,他老人家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那名號也不叫『斷腸碎心偷生客』,由這後來自改的名號,任何人不僅知道他老人家有著一段心碎斷腸,有血有淚,既羞且愧的往事,而只要任何一人知道了他老人家這段往事,當會原諒『斷腸碎心客』性情怪癖,出手毒辣,只因為他老人家受過太多的打擊……」
  上官鳳道:「這是天下武林任何一個所不知道的,嵐哥,夏侯前輩受過什樣的打擊,又為什自改名號為……」
  夏侯嵐截口說道:「恐怕誰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有妻有子。」
  上官鳳呆了一呆,道:「這的確沒人知道。」, 夏侯嵐道:「我那義母我沒見過,不過聽他老人家提起過,說我那義母姓柴,閨名玉霞,是前杭州太守柴明清的掌珠,是位不諳武學,賢淑善良的女子,結縭三載,他兩位膝下有了個兒子,常言道:『有妻有子萬事足』,也即因此,他老人家封儉歸隱,退出武林偕妻攜手,找了一處遠離塵世的僻靜地方安居下來,誰知好景不常,他老人家一次出遠門回來之後,發現他那妻手跟他托付照顧妻子的一位至友俱已不見……」
  上官鳳黛眉微挑,插口說道:「莫非夏侯前輩那位至友是個人面獸心的……」
  「事實不錯。」夏侯嵐點頭說道:「他老人家幾經打聽,才知道他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善良愛妻為他那位至友所霸佔,並在他來回來之前擄去了他那愛妻及幼小,他老人家悲怒之下,孤劍走天涯,窮搜四海,遍尋八荒,誓必要手誅那人面獸心的匹夫,奪回自己那愛妻幼子……」
  上官鳳挑眉說道:「該殺,死了都便宜,嵐哥,找到了沒有?」
  夏侯嵐歎道:「找是找到了,但卻是找到了三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四條命!」
  上官鳳「哦」地一聲驚呼道:「都死了,嵐哥,那是……」
  夏侯嵐搖頭道:「不知道是怎麼死的,他老人家僅能從那身材體形及一些余物上辨出那正是自己的愛妻幼子及那人面獸心的匹夫!」
  上官鳳輕輕地「哦」了一聲,默然未語,但她旋又說道:「嵐哥,你適才說三具屍體四條命,是什麼……」
  夏侯嵐道:「在他老人家出門之初,我那義母剛懷了身孕。」
  上官鳳嬌靨堆霜,美目凝煞,道:「害人不淺,那人面獸心的東西死得太便宜!」
  夏侯嵐雙眉微挑道:「他老人家遭此重大打擊之後,痛不欲生,復又自愧堂堂七尺鬚眉偉丈夫,無力護衛愛妻幼子,本擬橫劍自絕,找尋妻兒於泉下,但就在他拔劍之際,他聽到了一陣兒啼!」
  上官鳳忙道:「那就是嵐哥?」
  夏侯嵐點頭說道:「不錯,鳳妹,那就是我,他老人家看我被人遺棄於荒野,太以可憐,以念誰無子女,誰無親兒?就暫時打消了那自絕的念頭,把我帶回去撫養一直到我長大成人,可以自主,他老人家方乘我不備之際橫劍自絕了……」話聲至此,喉間似有物堵塞一般,倏地住口不言,雙目湧淚,身形微顫,緩緩垂下頭去。
  上官鳳她感同身受,伸過柔荑,握上了夏侯嵐那白皙修長的雙手,雖來說話,但那安慰之意盡在不言中。
  半晌,夏侯嵐舉袖拭淚,強笑說道:「鳳妹,這就是他老人家的辛酸血淚史了……」
  上官鳳道:「難道夏侯前輩未曾提過嵐哥的身世麼?」
  夏侯嵐搖頭說道:「沒有,他老人家撿到我時,除了一塊包裹之物外,別無長物,所以他老人家沒有絲亳線索去尋訪我是誰家棄嬰!」
  上官鳳道:「看來,嵐哥那生身父母也夠狠心的!」
  夏侯嵐身形猛然一陣顫抖,揚起雙眉,但他沒有說話。
  上官鳳心知一句無心之語又觸中情郎心中隱痛,遂忙改變了話題,輕輕開口說道:「那麼,嵐哥正當縱橫宇內,叱吒風雲之際,又為什麼……」
  夏侯嵐苦笑截口,說道:「鳳妹,那有四種原因!」
  上官鳳微愕說道:「四種原因,哪四種?」
  夏侯嵐道:「第一,我出道三年,斬奸除惡,踏盡不平,卻是因為性情冷酷,出手過辣,贏得個魔號,我一方面心灰意冷,另一方面也感於有負義父老人家的忍羞含辱,苦心培育。」
  上官鳳道:「行事但求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何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這世上也盡多欺世盜名的卑鄙隱惡小人!」
  夏侯嵐淡然強笑,道:「謝謝鳳妹,我現在想通了……」
  頓了頓,接道:「第二,我自『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夏侯嵐名號崛起武林之後,我便發覺有人在暗中千方百計地謀害我,陰狠毒辣手段層出不窮,但因那人功力頗高,行事又極其譎詭神秘,所以我始終未能找出他是武林中的哪一個……」
  上官鳳道:「所以嵐哥就扮演那麼一出假戲,又找那蒯半千老鬼幫了個忙,將一口空棺埋入土中,然後……」
  「不,鳳妹!」夏侯嵐搖頭說道:「那不是空棺,事實上我確在棺中,也確實被埋進那三尺孤墳,一塊黃土之中,只不過當夜蒯半千又把我挖了出來!」
  上官鳳一股悲淒,滿面淒楚地道:「真好!嵐哥只知道演一出假戲,卻不知害得我在墓前哭倒幾回,流過多少淚,滴過多少血,每年一束香花……」
  夏便嵐無限愧疚歉然地強笑道:「鳳妹,原諒我那不得巳的苦衷,在現在不是……」
  上官鳳微頷螓首,輕輕說道:「是的,嵐哥,只要嵐哥還活著,只要我能長伴嵐哥身畔,以後就是心碎斷腸,流過多少淚,冒過多少狂風暴雨,跑過多少路,如今我還是心甘的!」 
  夏侯嵐身形猛顫,揮掌一把抓上那雪白晶瑩,滑膩若脂,柔若無骨的一雙柔荑,道:「鳳妹,我欠你太多了……」
  上官鳳螓首半垂,道:「今生也許,但前生必然是我欠你的!」
  夏侯嵐只緊握那隻手,沒說話。
  上官鳳卻道:「嵐哥,說你那第三種原因吧!」
  夏侯嵐點了點頭,道:「第三種原因,就該是因為我那至今難明的身世了……」
  上官鳳道:「嵐哥所以詐死,是為了打聽自己的身世?」
  夏侯嵐道:「鳳妹猜想,夏侯嵐不死,誰敢說話,我若以『玉面游龍辣手神魔』的身份去四處打聽,誰又敢告訴我?」
  上官鳳道:「那麼嵐哥隱身在『金陵』夫子廟,秦准河一帶,遊蕩玩世,遊戲風塵,可曾有什收穫?」
  夏侯嵐搖頭說道:「對自己的身世,至今仍茫無所知,便是對那暗中企圖殺害我之人也未摸著一絲端倪!」
  上官鳳道:「那麼嵐哥這一出假戲是白演了!」
  夏侯嵐點頭說道:「可以逾麼說,不過『金陵』董家這樁禍事,與我不無關連!」
  上官鳳道:「那等於是在嵐哥再現武林之後!」
  夏侯嵐道:「癲和尚這一著雖然給我惹來了不少麻煩,但確也替我引出了一點端倪,我懷疑那殺害董家全家之人即是三年前那一直在暗中害我的人,要不然……」
  上官鳳道:「嵐哥根據那『一殘指』致命傷痕?」
  夏侯嵐點頭說道:「正是。」
  上官鳳道:「嵐哥,那『一殘指』是嵐哥的獨門神功!」
  夏侯嵐道:「這個我知道,義父他老人家只有我一個傳人……」
  上官鳳道:「夏侯前輩可還有什麼極其親近的親人及朋友?」
  夏侯嵐惑然說道:「鳳妹何作此問?」
  上官鳳道:「假如夏侯前輩有什麼極其親密的親人及朋友,那有可能當年他們由夏侯前輩處學得這獨門……」
  「我明白了。」夏侯嵐道:「可是他老人家除了我之外,已沒有親人,那唯一的過命之交的至友,也已死在多年之前!」
  上官鳳皺眉沉吟,道:「那就奇怪了,嵐哥,夏侯前輩那人面獸心的朋友是……」
  夏侯嵐揚眉說道:「千面書生金玉容!」
  上官鳳一聲驚呼說道:「原來是他,真是人如其名,金玉其外……」話絲微頓,接道:「嵐哥,不管怎麼說,這世上除了嵐哥你自己之外,另有一個會施『一殘指』的人在,這是毋庸置疑的!」
  夏侯嵐點頭說道:「是的,鳳妹,我也是這麼想!」
  上官鳳道:「只要能找出那會施『一殘指』之另一人……」
  夏侯嵐苦笑說道:「鳳妹,上哪兒去擾,又怎麼個找法?」
  上官鳳肯定地道:「容易,嵐哥,如不是夏侯前輩另有親人或朋友在,那麼是嵐哥自己的知己朋友中有那……」
  夏侯嵐道:「據我所知,他老人家生平只有『千面書生』金玉容那一個過命的朋友,而我也只有『五嶽遊魂』蒯半千那麼一個知己!」
  上官鳳遲疑了一下,道:「嵐哥,我無意懷疑任何人,癲和尚會……會……」
  夏侯嵐搖頭說道:「我跟他之間,從不過問彼此的武學!」
  上官鳳皺眉說道:「那自當年至今,嵐哥所碰到的怪事,的確太多了!」
  夏侯嵐苦笑說道:「而眼前這一件令我更難懂,明明那人是多年的朋友萬皆曉,他竟會翻臉無情地對我下了手!」
  上官鳳沉吟未語,但忽又說道:「好在癲和尚已經去查了,幾天之後定會有所回音的,嵐哥,這些事不要提了,說你那第四種原因吧!」
  夏侯嵐應了一聲,卻遲疑未語。
  上官鳳美目凝注道:「怎麼,嵐哥為什麼不說?」
  夏侯嵐緩聲說道:「鳳妹,實際上算算,只有那三種……」
  上官鳳道:「嵐哥,謊言欺人最要不得,我來替嵐哥說吧,那第四種原因是為了躲避我的糾纏,可對?」
  夏侯嵐窘迫不安地道:「鳳妹,你知道,我是個身世不明的棄兒,又是令人談虎色變,提起來便切齒痛恨的魔中之魔,而鳳妹……」
  上官鳳道:「而我卻是個出自名門的女兒家,對不?」
  夏侯嵐毅然說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上官鳳美目微腫,道:「嵐哥也不怕傷人的心,嵐哥,你是個棄兒,也是人生父母養的,跟我有什麼不同?再說,我剛才說過,行事但求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何在乎世情之毀譽褒貶,便是當今武林中每一個人指嵐哥是十惡不赦的惡魔,而我卻知道嵐哥是個俠骨仁心,頂天立地的蓋世英豪奇男子,這難道還不夠?」
  夏侯嵐激動地點頭說道:「夠了,鳳妹,其實還有不少人說我是個好人!」
  上官鳳忙道:「卻是誰,嵐哥?」夏侯嵐道:「不算癲和尚,是秦淮河上的小翠紅,還有那夫子廟一帶的苦哈哈朋友,鐵牛,秦六他們。」
  上官鳳正色道:「嵐哥,他們心中的好人那才是真正的好人,而在那些欺世盜名之輩口中的好人,並不見得怎麼樣!」
  夏侯嵐動容說道:「多謝鳳妹教我,我已經很知足了,也不再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
  上官鳳突然垂下螓首,道:「從今後,嵐哥不再躲了吧?」
  夏侯嵐道:「鳳妹就不怕人家指你鬼迷了心竅,伴惡魔麼?」
  上官鳳猛然抬頭,道:「我不怕,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伴的是個怎麼樣的人,這就夠了!」
  夏侯嵐一陣激動,伸手又握上了柔荑……
  與此同時,一樣地夜色,在那距離「洪澤湖」不遠的南陽鎮上,一座燈火全熄的高大宅院裡……
  驀地裡,一陣急促步履聲劃破這默黑高大宅院的寂靜,一條瘦小人影步履如飛地奔進了這高大宅院的後院!這瘦小人影在後院一間精舍前停了腳步,然後,他恭謹地向著那毫無燈火卻關著門的精舍躬下了身:「稟老主人,萬皆曉到。」這瘦小人影赫然竟是那謀害夏侯嵐來成的萬皆曉!
  只聽那精舍中傳出一個冰冷話聲,道:「很好,任務達成了麼?」
  萬皆曉道:「回老主人,那夏侯嵐絕無生路……」
  那冰冷話聲冷哼一聲,道:「你可曾親眼看見夏侯嵐沉下去?」
  萬皆曉身影一震,道:「這個……老主人請放心,屬下敢以性命擔保。」
  那冰冷話聲倏起一陣冰冷陰笑,道:「你這話當真?」
  萬皆曉難卜福禍,但仍壯著膽子道:「在老主人面前,屬下怎敢有戲言?」
  「那好!」那冰冷話聲陰陰說道:「你到洪澤湖南岸去看看,那夏侯嵐是否正在跟他那情人上官鳳互相依偎,情話綿綿!」
  萬皆曉機伶一顫,道:「稟老主人,這不可能……」
  「住口!」那冰冷話聲一聲冷叱,道:「我親眼目睹,難道還會冤枉你麼?」
  萬皆曉砰然然一聲跪了下去,顫聲說道:「老主人開恩,屬下一時疏忽……」
  那冰冷話聲冷哼一聲,道:「你一時疏忽卻壞了我的大事,適才你自己親口承諾,願以性命擔保,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萬皆曉叩頭說道:「老主人開恩,念在屬下追隨這多年份上……」
  那冰冷話聲冷笑截口說道:「我本念多年追隨情份,也有饒你之心,無奈那夏侯嵐已看出你是貨真價實的萬皆曉,若之奈何!」
  萬皆曉機伶暴顫,叩頭如搗蒜,連連哀求開恩。
  那冰冷話聲冷笑說道:「要我開恩不難,你先答我幾句……」 
  萬皆曉忙道:「屬下遵命,屬下遵命……」
  那冰冷話聲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夏侯嵐?」
  萬皆曉戰戰兢兢地道:「屬下不知道,凡是複姓夏侯者,皆在屠殺之列!」
  「很好,」那冰冷話聲道:「我是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話聲微顫,接道:「你知道我是誰?」
  萬皆曉道:「不知道,只聞其聲,未見過其人!」
  「也不錯,」那冰冷話聲笑道:「你知道那唯一知道『玉蟾蜍』藏處的『金陵董家』之女現在甚麼地方?」
  萬皆曉道:「殺害董家滿門的是夏侯嵐,那董婉若自然在他手中。」
  「很好,」那冰冷話聲笑道:「你可以走了,但別再讓我碰見!」
  萬皆曉幾疑非真,猛然抬頭,顫聲說道:「老主人……」
  那冰冷話聲道:「莫要等我改變了心意!」
  萬皆曉如逢大赦,欣喜欲狂,就地騰身而起,直上茫茫夜空,但剛上半空,他突然悶哼一聲栽了下來,砰然一聲,血光進現,腦漿四射,頭顱粉碎寂然不動。
  那冰冷話聲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陰笑,喝道:「來人!」
  只聽夜色中有人應了一聲,兩條黑影飛掠而至,近前躬身,悄聲說道:「恭請老主人吩咐!」
  那冰冷話聲道:「把他拖出去,丟遠一些!」
  那兩條人影應了一聲,一躬身,拖起地上的萬皆曉,轉身如飛而去,轉瞬間隱入那茫茫夜色中不見。適時,一條瘦小人影射出精舍,直落那精舍左邊十餘丈外一座小樓之前,他一身黑衣,看背影,那人該是枯瘦的一個。
  他剛落樓前,那兩扇樓門倏然而開,他閃身進門,門內,兩名黑衣人恭謹躬身道:「見過老主人!」
  那瘦小人影一擺手,道:「姑娘睡了麼?」
  那居左一名黑衣人道:「回老主人,姑娘尚未安歇!」
  那瘦小人影微一頷首,道:「我要下去看看,開門!」
  那居左黑衣人應了一聲,伸手在樓梯旁按了一下,只聽一陣軋軋異響,那樓梯的最下一半緩緩向下陷去,跟著,那樓梯下現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黝黑洞穴。
  瘦小人影立即順著下陷的樓梯往下行去,一閃不見。片刻之後,他出現在一扇微透燈光的石門前,既有了燈光,該看得清楚他是什麼人了。可是,他如今以背影向外,除了石門裡的人以外,別人是著不見他那面貌長像的。
  那石門後,是一間佈置夠稱華麗的石室,如今在這石室裡的一張錦榻上,面內背外地坐著個身影美好的白衣女子。在那白衣少女身左,另站著兩名青衣婢女。
  這身材瘦小的黑衣人一出現門邊,立刻被兩名青衣婢女看見,她兩個在原地盈盈襝衽,施下禮去:「婢女見過老主人!」
  那瘦小黑衣人一擺手道:「罷了!」
  適時,那白衣少女霍然轉過嬌軀,那是位面貌清麗的白衣少女。
  那瘦小黑衣人及時又道:「乖兒,你還沒睡。」話聲已不再冰冷懍人,相反地,竟出奇的柔和。而那白衣少女嬌靨上卻堆著一層濃濃寒霜,冷冷說道:「你來幹什麼?」
  那瘦小黑衣人毫不在意,說道:「爹來看看你……」
  「住口!」白衣少女叱道:「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的女兒,你以後少這麼自稱!」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你娘臨死前神智不清,你怎麼相信她的話……」
  白衣少女道:「她老人家是我的生身之母,我不信她的話信誰的?」
  那瘦黑衣人道:「乖兒,我不說了麼,你娘臨死神智昏迷……」
  白衣少女道:「她老人家那時候清醒得很,你自己也該明白,我並不是你的親生女兒,而是你的仇人之後!」
  那瘦小黑衣人搖頭說道:「乖兒,我始終認為你是我的親骨肉……」
  白衣少女截口說道:「而你認為是你的親骨肉之人卻恨不得噬你之肉,寐你之皮,我明白,你也明白,當初你並不知道我娘已懷了我,及至我出世之後,你一直認為我是你的女兒,所以把那東西交我收藏……」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我直到如今仍認為你是我的女兒!」
  白衣少女冷笑說道:「我告訴你好了,如今你再想收回那東西,已經來不及了,你若不把那東西交我收藏,給我個學習武功的機會,我娘還不會把真像告訴我暱,如今你死了那條心吧!」  
  那瘦小黑衣人搖頭說道:「乖兒,你錯了,我既然一直認為你是我的女兒,我根本不會有收回那東西的意思!」
  白衣少女道:「那麼你放棄『金陵』的產業不要,把我囚禁在此處……」
  那瘦小黑衣人截口說道:「乖兒,那產業是我化了多少心血弄來的,我怎捨得丟?不過是強敵上門,沒有辦法而巳,至於你……」抬手一指石室內的陳設,接道:「你自己看看,這叫囚禁?」  
  白衣少女道:「既不是囚禁你為什麼不放我出去?」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我不剛說過麼,強敵已到左近,這凡是我所有產業中最安全的地方,再說,你又是唯一知道那東西藏處的人。」
  「不錯!」白衣少女冷笑說道:「我是唯一知道那東西藏處的人,所以你既怕我被人擄走,也好慢慢誘我說出那東西的藏處,要不然你早把我也殺了!」
  那瘦小黑衣人搖頭歎道:「乖兒,虎毒不食子,你怎好對我……」一聲悲笑接道:「看來你娘是害苦了咱們父女!」
  白衣少女道:「我娘是這世上最善良的人,她老人家從來沒有害人之心,甚至於連防人之心都沒有,要不然她不會被你這人面獸心的惡魔……」長長吸了一口氣,接道:「誰害誰你自己明白,深夜你捫心自問,你良心如何能安。你等著吧,那不爽的報應遲早會臨頭的!」
  那瘦小黑衣人微微低下了頭,但他旋即抬頭說道:「乖兒,一切罪名我都承認,但這幾年來,我並沒有虧待你娘,你不是都看見了嗎?乖兒。」
  白衣少女道:「那沒有用,更不能消除她隱藏在心中的仇恨!」  
  「所以!」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你要明白,正因為我沒有辦法消除你娘對我的仇恨,她又沒有別的辦法報復,所以她臨死之前在咱們親父女之間種下了仇恨,使得你硬把生身之父做了仇人,婉兒,你冰雪聰明,怎不想想看!」
  白衣少女面有異色,但旋即挑眉,道:「便即是她老人家的報復,那也是你的報應,你拆散人家夫妻,人家何獨不能拆散你父女,就算是你的親生女兒,我也不齒你這為人父者之作為……」  
  那瘦小黑衣人忙道:「乖兒,無論怎麼說,你是我的親骨肉!」
  白衣少女道:「我娘也是我的生身之母,她老人家只有可憐,悲慘的一生,並沒有絲毫錯處,這你該明白!」
  那瘦小黑衣人道:「這個我知道,可是,婉兒,那仇恨不該存在於咱們父女之間!」
  白衣少女道:「事實上,我並不是你的女兒!」
  那瘦小黑衣人道:「婉兒,你為什麼那麼相信你娘而不肯相信我?」
  白衣少女道:「那要問你自己的作為!」
  那瘦小黑衣人道:「那是對外,對內,我沒有絲毫虧待你娘的地方,對你我更是愛逾性命,疼愛備至,百依百順……」
  白衣少女道:「以前,我很感激,但現在我明白了之後,你就是對我再好,也無法消除我心中的仇恨!」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難道你不相信這是你娘的報復。」
  白衣少女道:「我不否認,那極有可能……」
  那瘦小黑衣人忙道:「這麼說,你相信你是我的親骨肉?」
  白衣少女道:「除非日出西山,否則我絕不相信!」
  那瘦小黑衣人猛然一陣輕顫,啞聲說道:「好吧,乖兒,你不相倌我不願勉強,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給你看的,到那時我別無所求,只求你叫我一聲爹我就心滿意足了,如今,婉兒,可以讓我進來坐一會麼?」
  白衣少女冷然搖頭,道:「不行,我不許你進我這石室一步!」
  那瘦小黑衣人身形又一陣輕顫,道:「好吧,我就站在這兒吧!」
  白衣少女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那瘦小黑衣人遲疑了一下,道:「乖兒,這話我本不該說,說了不但難免你動疑,而且會加深你對我的仇恨,可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說……」
  白衣少女道:「只要你不怕,你儘管說!」
  那瘦小黑衣人沉默了一下,道:「你知道,乖兒, 咱們由『金陵』遷來此地,是為了避仇,而如今我又接獲報告,敵蹤越來越近,讓咱們躲無可躲……」
  白衣少女道:「躲無可躲又如何?」
  那瘦小黑衣人強笑了一聲,道:「我打算全力一拚……」
  白衣少女道:「壯哉此言,那很好嘛!」
  那瘦小黑衣人道:「可是強敵不但人多勢眾,而且個個高手,敵我雙方的實力太以懸殊,唯有那東西所藏……」
  白衣少女截口說道:「說來說去,你目的在那東西!」
  那瘦小黑衣人點頭說:「乖兒,事實如此,我不否認!」
  自衣少女道:「據我所知,你一身所學,居天下一二人間!」
  那瘦小黑衣人抬頭說道:「那沒有用,乖兒,你不知道,來敵太強……」
  白衣少女道:「我還沒有聽你說過,都是些什麼人?」
  那瘦小黑衣人道:「都是當今數一數二的巨魔頭……」
  白衣少女道:「無緣無故,人家怎會找你?」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這要從當年說起,一時難以盡述的!」
  自在少女冷冷一笑,道:「你要知道,那是你的事!」
  「乖兒,」瘦小黑衣人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覆巢之下,沒有完卵,這道理你該知道!」
  白衣少女道:「我懂,這道理很淺顯,我怎麼不懂,可是我更懂如果我把那東西的藏處告訴你,我將死在強敵來犯之前!」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我不說過了麼,你是我的親生女兒,虎毒不食子……」
  白衣少女截口說道:「我不是你的女兒!」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你真不肯把那東西的藏處告訴我?」
  白衣少女斷然搖頭說道:「不,絕不,那是我的護身符,將來我要靠它報仇雪恨,我絕不會把它的藏處告訴你!」
  那瘦小黑衣人身形倏顫,搖頭歎道:「看來你娘已經達到她的目的了,乖兒,等到將來有一天,你知道我是你的生身之父的時候,你會懊悔的!」
  白衣少女道:「我沒有什麼可懊悔的,你要是怕我將來找你報仇雪恨,你最好現在把我殺棹,永除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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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05:58 |只看該作者
  那瘦小黑衣人黯然地搖頭說道:「乖兒,我不怕,你現在就可以向我下手,來吧!」
  白衣少女雙眉一挑,道:「你當我不敢麼,只不過我如今不是你的敵手罷了!」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你儘管放心,我絕不還手。」
  白衣少女冷笑說道:「我沒有聽說過世上有這麼傻的人,你以為我會相信……」
  那瘦小黑衣人截口說道:「這不是我傻,乖兒,這是父女天性,你只管試試看。」  
  白衣少女雙眉陡挑,道:「你這話當真?」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你還怕我會奈何你麼?」
  白衣少女未再說話,伸手自榻旁拿起一隻利剪,舉步行了過去。那兩名青衣婢女大驚失色,急呼一聲:「姑娘,你怎能……」便要雙雙上前攔阻。
  那瘦小黑衣人一搖手,道:「你兩個不要攔姑娘。」
  那兩名青衣婢女連忙垂下螓首,悲聲說道:「是,老主人!」說話間,白衣少女已行至那瘦小黑衣人近前,嬌靨堆霜,美目凝注,揚起了手中利剪。那瘦小黑衣人平靜,安祥,不言不動。
  白衣少女突然說道:「你當真願意這麼讓我把你殺死?」
  那瘦小黑衣人淡淡說道:「乖兒,我是你的生身之父,父女之間有愛而沒有恨,我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要怪只怪我當年作孽,我親手拆散人夫妻,如今死在自己骨肉的利剪之下,未嘗不是報應,未嘗不能減少我一點罪孽,假如你認為你不是我的女兒,你就不該再說什麼,而該毫不猶疑地下手,直刺我的心窩,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
  白衣少女冷冷說道:「我知道,用不著你說!」玉手一落,利剪猛然刺下。
  那瘦小黑衣人仍然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當那利剪尖銳犀利的鋒芒,眼看就要刺上那瘦小黑衣人心窩之際,白衣少女突然停住了手,道:「你竟真的願意讓我殺死你,為什麼?」
  「不為什麼?」那瘦小黑衣人柔聲說道:「只因為咱們父女之間只有愛而沒有恨,只因為我是你的生身之父,不是你的仇人!」  
  白衣少女美目凝注,一眨不眨,半晌,突然冷笑說道:「我知道你極富心智,而且善於花言巧語,口蜜腹劍,外貌祥和,內藏奸詐,是個十足地……」
  那瘦小黑衣人截口與道:「真要如此,你以不要猶豫!」
  「我猶豫?」白衣少女冷笑說道:「我為什麼要猶豫!」揚起利剪,又欲刺下,但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她卻又突然收回利剪。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刺啊,你為什麼不刺!就是你後日將那東西中所藏武學練至巔峰,也沒有今天這麼好的機會!」
  白衣少女面色木然,沒有說話。
  那瘦小黑衣人一歎說道:「乖兒,算了吧,你的良知已承認我是你的生身父,你是我的親女兒了,要在父女之間,造成這種滅絕人倫的慘劇,那蒼天豈非太以無理。乖兒,還好你沒有刺下,否則在那間不容髮的剎那間,我會出手擊落利剪,因為我不能造成自己女兒的逆倫大罪,也不能讓自己女兒受良心譴責一生……」他緩緩抬手,向白衣少女手中利剪抓去。
  白衣少女突然退了一步,喝道:「不要碰我,就算我真是你的女兒,我也不認為這是光采!」
  那瘦小黑衣人無力地垂下了手,顫聲說道:「乖兒,你只能不齒我的作為,卑視我這個做父親的,卻不能眼見我有殺身之難而無動於衷,袖手不顧!」
  白衣少女厲聲叱道:「你不要在我面前逞心智,你就是說得天花亂墜,日出西山,也休想我把那東西的藏處告訴你!」
  那瘦小黑衣人身形暴顫,戟指叱道:「乖兒,你,你,你……」忽地像脫了力,頭一怔,歎道:「好吧,乖兒,你早點睡吧,千萬別把那東西的藏處告訴任何一人,只要你不說出那東西的藏處,他們不會傷害你的,我打算背城一戰,全力一拚了!」言畢,一閃不見,臨走十分黯然。
  白衣少女呆呆地站在那石室門口,手中拿著那只利剪,美目中浮露出十分複雜的神色,口齒啟動,喃喃自語,只是,那話聲低的聽不到,不知她在說些什麼……
  「洪澤湖」南岸那片樹林中,那對幾人影依然!靜靜的,一切都是那麼寧靜……
  驀地裡夏侯嵐有所驚覺,目中寒芒一閃,沉聲問道:
  「誰?」
  只聽一聲輕歎傳了進來:「我,檀樾,和尚又來了!」
  夏侯嵐與上官鳳連忙雙雙站了起來,抬眼望去,只見癲和尚緩步走進樹林,手裡還捧著一個人。
  夏侯嵐一瞧,急忙說道:「和尚是,這……」
  癲和尚已然說道:「檀樾,和尚把萬皆曉找來了。」
  夏侯嵐與上官鳳看的清楚,癲和尚手裡是捧著萬皆曉,但那萬皆曉頭頂上破了個大洞,已然身死多時。夏侯嵐急道:「和尚,這是怎麼回事?」
  癲和尚道:「和尚知道萬老兒在『南陽鎮』有處地方,離開這兒後,立即趕到那兒,但卻在尚未進『南陽鎮』時瞧見了他躺在路邊!」
  夏侯嵐道:「和尚,這是誰幹的?」
  癲和尚道:「和尚看過了,萬皆曉是真不假,既然是真不假,那就該是他未達成人所交付的使命被人處決了!」
  夏侯嵐黯然不語。
  癲和尚一歎又道:「檀樾不必難過了,萬老兒一失足成千古恨,人是一步走錯不得的,說來說去,這只有怪他自己!」
  夏侯嵐道:「和尚,無論怎麼說,我對和尚你感到歉疚……」
  癲和尚截口說道:「我和尚心中沒有他這個朋友了!」
  夏侯嵐又默然了。
  癲和尚道:「人死一了百了,無論怎麼悅,萬老兒過去總跟我和尚有過一段好交情,我和尚只認以前的萬皆曉,除了要把他找個地方埋了之外,和尚我不惜踏遍宇內也要找出那殺他之人,二位保重,和尚要告辭了!」言畢,微一躬身,轉身緩步而去。  
  上官鳳要說話,卻被夏侯嵐伸手攔住,容得癲和尚出林不見,上官鳳始望著夏侯嵐惑然問道:「嵐哥,你為什麼,不讓我說話?」
  夏侯嵐搖頭說道:「蒯老兒的性情,我知之最深,表面上他瘋瘋癲癲,玩世不恭,內心裡卻最重感情,他如今心情壞得很,既有了這種打算,任何人也改變不了他!」
  上官鳳道:「但嵐哥總不能讓他一人去緝兇呀!」
  夏侯嵐道:「鳳妹之意,是……」
  上官鳳道:「萬皆曉既然是奉命害嵐哥,那主使他之人,必跟那多年來一直在暗中害嵐哥及如今『一指殘』嫁禍之人有關,嵐哥何不也跟去看看!」
  夏侯嵐道:「好是好,只是鳳妹你不知道,和尚一向不喜歡別人插手。」
  上官鳳道:「嵐哥不會在暗中進行麼,這樣一明一暗,也好有個照顧。」
  夏侯嵐笑道:「看來我不如鳳妹多多,就這麼辦,走!」一聲「走」宇,拉著上官鳳雙雙騰身射出林外!甫一出林,夏侯嵐不禁皺起眉鋒,原來四野空蕩,寂靜,就在這片刻工夫中,那癲和尚已然走得沒了影兒!
  上官鳳更急,她對癲和尚如今是充滿了感激,她明白,要沒有癲和尚兩次指點,她不會有如今!當下急急說道:「大和尚幹什麼走那麼快,嵐哥你看怎麼辦?」
  夏侯嵐淡淡笑道:「鳳妹不必著急,如果我沒有料錯,和尚他必然是到南陽鎮去了。」
  上官鳳道:「嵐哥,何以見得?」
  夏侯嵐道:「由萬皆曉離開『洪澤湖』一直到他被害前後不到一個更次,他的屍體既然在『南陽鎮』左近,那該說明那殺他之人縱不在『南陽鎮』,也離不開『南陽鎮』太遠!」
  上官鳳點頭說道:「嵐哥分析得是,癲和尚不會想不到這一點,咱們快走吧!」
  夏侯嵐應了一聲,拉起上官鳳雙雙疾射而去。南陽鎮距「洪澤湖」不遠,但距離「洪澤湖」南岸卻不近!雖然不近,可是在夏侯嵐與上官鳳的腳程下,那卻又無異近在咫尺,所以未消盞茶工夫,那黑壓壓一片,偶而閃動著一兩點燈光的南陽鎮已然在望。
  突然,夏侯嵐揚起了眉,道:「鳳妹,有八成和尚跟人動上手了!」
  上官鳳此際也可以清晰地聽見,那南陽鎮西方向,傳來了一陣忽忽碎碎之聲,那是內家高手在動手過招之際,所發出的罡風勁氣之聲!她急道:「嵐哥,聽來人不在少數!」
  夏侯嵐道:「共有三個人,那就是癲和尚以一敵二!」說話間,「南陽鎮」西已近,忽見一條瘦小人影酷似癲和尚, 騰空飛遁,他身後則緊跟著掠起一個高大,一個瘦削兩條人影,雙雙出掌進襲,聯手齊擊那瘦小人影。
  夏侯嵐雙眉一挑,急道:「鳳妹,我先走一步截他們去!」話落,一聲輕嘯,人似行空天馬,頓化長虹,向那尾追瘦小人影的兩條人影背後疾射而去!
  那兩條人影已被嘯聲所驚動,手上剛一緩,夏侯嵐已到,雙掌齊出,虛空抓向二人影後心!自顧為重,那兩條人影只得放棄下前面瘦小人影,雙雙旋身出掌全力硬拚,只聽砰然一聲,三條人影同時落地,夏侯嵐垂直落下,那兩條人影卻斜斜躍退一尺有餘。那是一個魁偉,一個瘦削的兩個黑衣蒙面人。
  夏侯嵐抬手攔住了飛射而至,閃身欲撲的上官鳳,雙眉一挑,剛要發話,那瘦小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震,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卻「咦」地一聲,說道:「原來是你,我早料到他之後必然是你,結果不錯!」
  夏侯嵐微微一怔,道:「你知道我是誰?」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怎不知道,那化名侯山風詐死的夏侯嵐!」
  夏侯嵐心頭一震,道:「你怎麼稱呼?」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昔日『五毒七熬白骨教』主軒轅極!」
  夏侯嵐一怔,道:「你是軒轅極?」
  「不錯」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如假包換,武林中尚找不出個敢冒充軒轅極之人!」
  夏侯嵐道:「我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活在人世!」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大笑道:「我想死,但放眼天下還沒有碰到一個能幫忙的人!」
  夏侯嵐淡然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軒轅極我正要找你!」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笑道:「那倒是巧得很,我兩個也正在找你!」
  夏侯嵐哦地一聲,道:「那倒的確是巧事,你找我幹什麼?」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我找你要一個人!」
  夏侯嵐道:「你找我要那一個?」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夏侯嵐,你裝什麼糊塗……」
  夏侯嵐截口說道:「軒轅極,夏侯嵐似乎不知什麼叫裝糊塗!」
  「也罷!」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陰笑說道:「為免耽擱時間,我索性挑明了吧,夏侯嵐我兩個找你要那『金陵』董天鶴的寶貝女兒董婉若!」
  夏侯嵐一怔,旋即淡然而笑,道:「軒轅極,你倒會先發制人,你知道我找你幹什麼?」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你找我幹什麼?」
  夏侯嵐道:「我要問問你將那董姑娘及莫子京,擄往何處去了?」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一怔,旋即大笑:「夏侯嵐,想不到你反過來打了我一釘靶,你可莫要忘記了,『金陵董家』一家近百口是死在你那『一殘指』下!」
  夏侯嵐道:「那不是我夏侯嵐所為,我倒在董家那水缸之中發現了你『白骨教』獨門毒藥『屍毒銷魂散』余渣!」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一閃,道:「夏侯嵐,你莫要血口噴人!」
  夏侯嵐笑道:「軒轅極,我是否含血噴人,你自己該明白。」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冷哼一聲,道:「夏侯嵐,老實告訴你也無妨,董家水缸內是我親手下的毒,但你卻在他們毒性未發作之前,下手殺了董家滿門,擄走了董天鶴那寶貝女兒!」
  夏侯嵐揚眉笑道:「軒轅極,我卻以為你『白骨教』下毒手先,擄人於後,更用那不知由何處偷學來的『一殘指』嫁禍於我。」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怒聲說道:「夏侯嵐,軒轅極既承認其一,就沒有不敢承認其二的道理,大丈夫敢為敢當,你難道不怕損了……」  
  夏侯嵐淡笑說道:「問心無愧,我怕什麼,倒是你軒轅極也不是等閒人物!」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怒笑說道:「夏使嵐,看來你我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了。」
  夏侯嵐雙眉陡挑,道:「軒轅極,你的意思是要下手見真章?」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獰笑說道:「恐怕不這樣追不出董天鶴那寶貝女兒!」
  夏侯嵐目閃寒芒,笑道:「英雄所見略同,軒轅極,就憑你兩個?」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夏侯嵐,該很夠了。」
  夏侯嵐道:「那要試試看再說……」抬手一指那瘦小黑衣蒙面人道:「軒轅極,他是何人?」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陰笑說道:「稍時只要你我雙方有一方躺下,還怕不知道他是誰?」
  夏侯嵐朗笑說道:「說得好,軒轅極,你兩個上吧!」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這就用不著你招呼了!」話落,身形未動,抬手五指如為,虛空抓向夏侯嵐胸前,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遲疑了一下,也抬手一抓襲了過去。
  夏侯嵐一笑說道:「鳳妹,你往後站站!」雙掌並抬,兩指飛點二人掌心。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與瘦小黑衣蒙面人同時沉腕變招,身影突閃,一左一右,飛撲而至。
  夏侯嵐朗笑說道:「我倒要看看是你們兩個行,還是我這一個行!」身形一閃,迎了上去,砰然兩聲,人影一合即分。
  再看時,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目中凶芒暴射,那瘦小黑衣蒙面人目光閃爍,微有不安之狀!而夏侯嵐則凝注那瘦小黑衣蒙面人訝然說道:「冰魄掌,別人無此深厚功力,你是冷天池?」
  那瘦小黑衣蒙面人未說話。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卻冷笑說道:「非冷天池不會『冰魄掌』麼,你錯了,他是敝上的右護法!」
  「敝上。」夏侯嵐越發訝然地說道:「軒轅極,你也會居於人下!」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軒轅極樣樣不如人,只有居於人下。」
  夏侯嵐道:「能使你遵服,此人可想而知,軒轅極,那是誰?」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說來你未必知道,『萬花公主』!」夏侯嵐呆了一呆,道:「『萬花公主』,原來是個女的,軒轅極……」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截口說道:「夏侯嵐,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
  夏侯嵐改說道:「那麼你呢?」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敝上的左護法。」
  夏侯嵐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左右二護路,軒轅極,他果真不是冷天池?」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自然不是……」
  「我不信!」夏侯嵐一聲輕笑,身形電閃,抬掌向那瘦小黑衣蒙面人胸腹抓去,招式凌厲,其快如風。
  那瘦小黑衣蒙面人一驚,匆忙間雙掌一抖,硬截夏侯嵐腕脈,只聽一聲輕哼,夏侯嵐手臂如靈蛇,一沉一圈,閃電再出,這回卻抓向那瘦小黑衣蒙面人的面門,那瘦小黑衣蒙面人大驚,方待變招,閃身躲閃,無奈已然不及,那覆面之物被夏侯嵐劈手抓下!那覆面物後的那張臉,可不正是「長白翁」冷天池!
  夏侯嵐一怔收手躍退,道:「冷天池,果然是你!」
  冷天池狀頗震懾,一張老臉鐵青,冷然說道:「不錯,正是我!」
  夏侯嵐臉色一變,道:「冷天池,你我是怎麼說的?」
  冷天池冷冷說道:「我記得,抓一個『白骨教』徒給你,並不得說出你的本來面目!」
  夏侯嵐道:「記得就好,那麼如今怎麼說?」
  冷天池道:「不怎麼說,你我之間約定事一筆勾銷,拿你的那條命,抵我座下妖魔鬼怪四使的四條命!」 
  夏侯嵐目中威稜一閃,道:「那在你,這麼說來你仍認為我殺了你的四使?」
  冷夭池道:「『一殘指』證據確切,你還有……」
  夏侯嵐道:「我沒對你說麼?我自期三月,三月之內……」
  冷天池怒笑說道:「我一時不察,險些上了你的大當,如今我明白了,你是想利用那三個月的工夫去找尋那『玉蟾蜍』,若等你找到了那『玉蟾蜍』,休說我邀人奈何不了你,便是我能邀合天下武林同道……」
  夏侯嵐冷哼說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冷天池道:「何須誰告訴我?我事後一想便洞悉你那陰謀了!」
  夏侯嵐冷冷一笑,道:「這恐怕是他告訴你的吧!」
  冷天池神情一震,尚未答話。
  夏侯嵐已然轉向那高大黑衣豪面人,道:「你自己說,是不是你?」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夏侯嵐,你快得令我來不及,大丈夫敢作敢當,你既然已知道他是冷老,我也承認是我告訴冷老的!」
  夏侯嵐冷冷一笑,道:「你這話有沒有矛盾?」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我這話有什麼矛盾之處?」
  夏侯嵐道:「我既需費三個月工夫找那『玉蟾蜍』,你又找我要什麼董婉若?」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陰笑說道:「這不難解釋,也許你要三個月的時間,去向那董家丫頭套供,然後去找,再加上研習……」
  夏侯嵐冷冷一笑,道:「你很會居中挑拔……」轉望冷天池,接道:「冷天池,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我正懷疑是他們殺了你底下四使嫁禍於我,卻不料那竟……」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截口說道:「那只是懷疑,而人所共睹的是那『一殘指』致命傷痕。」
  夏侯嵐道:「我焉知那不是你們嫁的禍!」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白骨教向不做此卑鄙之事!」
  夏侯嵐笑道:「看來,你我又要手下見真章了,冷天池,小心那隻手!」話落,閃身,抬手向冷天池右腕揮去。
  冷天池敗軍之將,驚弓之鳥,那敢輕攫銳鋒,閃身躲了開去,適時,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卻閃身迎了上來。
  夏侯嵐睹狀冷笑說道:「你來得正好,我也要看看你到底是誰!」左掌一抖,飛快向對方臉上抓去!高大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震,出右掌扣夏侯嵐腕脈,左掌一揮,向夏侯嵐胸腹拍去。
  夏侯嵐冷冷一笑,道:「軒轅極,那早得很呢!」左掌一沉,右掌收回,硬跟高大黑衣蒙面人對了一掌,砰然一聲把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震出了兩三步去!他自己身形也幌了一幌,但他未等身形站穩,便借那幌動之勢,電一般地撲向冷天池。
  冷天池未料有此,大驚失色,他未敢出手,方待閃身再躲,夏侯嵐已然撲到,那幻影千魔掌下鋼鉤般五指已然搭上他那左肩,只要一用力,冷天池這條左臂便算廢了!而,驀地裡,一聲冷叱響自夏侯嵐身後:「夏侯嵐,你要不要她的命?」
  夏侯嵐一震,硬生生地沉腕撤招,霍然轉身,只一眼,他大驚失色,而且詫異欲絕地立即怔住!他大驚失色的是,夏侯嵐背後不知何時多了個神色冷漠,面貌清秀的白衣少女,而上官鳳卻已被人制住了穴道,倒在那白衣少女懷中。而使他詫異欲絕的是,那白衣少女不是別人,赫然竟是與莫子京同時被擄,下落不明的董婉若。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與冷天池,立即雙雙趨前恭謹躬身:「屬下等見過公主!」
  卻又怎地是那萬花公主,難不成……
  夏侯嵐脫口呼道:「董姑蝗,你……」
  那白衣少女冷冷截口說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董婉若,我是『萬花公主』!」
  夏侯嵐那裡肯信,忙道:「董姑娘……」
  那萬花公主雙眉一挑,美目之中迸射寒煞,道:「你沒聽見麼,我不是董婉若,是萬花公主!」
  夏侯嵐眉鋒一皺,道:「不管姑娘是董姑娘也好,是萬花公主也好,只請姑娘把敝友放了,再說話……可以麼?」
  那萬花公主冷然搖頭說道:「辦不到,她是我好不容易到手的人質!」
  夏侯嵐雙眉一桃,方待說話,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已然說道:「稟公主,夏侯嵐如何處置?」
  那萬花公主冷冷說道:「我有她在手,諒他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不聽我的,我還有用他之處,你兩個退後。」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未敢多說一句,竟乖乖地應了一聲是,與長白翁冷天池雙雙退往她背後。
  夏侯嵐忍不住揚眉問道:「姑娘,這人質二字何解?」
  那萬花公主道:「你不明白麼,我要用她跟你交換董婉若!」
  「這豈非天大的笑話,董婉若明明就在眼前,卻又阻夏侯嵐交換什麼董婉若,又讓夏侯嵐上哪兒去找第二個董婉若?」
  夏侯嵐委實為之哭笑不得,道:「姑娘,假如你是董姑娘,你不該跟我開這個玩笑……」
  那萬花公主冷然說道:「我再告訴你二次,我不是董婉若,我也沒有拿人命開玩笑的嗜好。」
  夏侯嵐吸了一口氣,微揚雙眉,道:「假如姑娘真不是董姑娘,我只能這麼回答姑娘,董姑娘不在我手,便是我也在找尋她的下落!」
  那萬花公主冷笑說道:「『金陵董家』滿門死在『一殘指』下,唯獨不見那董婉若屍體,那董婉若雖出身武林世家,但一身武學卻平庸得很,我不以為她能逃出你的手去!」
  夏侯嵐道:「姑娘,你錯了,還有個總管莫子京!」
  那萬花公主道:「我知道,我要那莫子京毫無用處!」
  夏侯嵐道:「可是姑娘也該知道,董家滿門雖然死在『一殘指』下,但都卻不是我夏侯嵐下的毒手……」
  那萬花公主冷笑說道:「夏侯嵐,你把我當做了三歲孩童,這話你說給誰聽誰會信?」
  夏侯嵐道:「事實上,姑娘該知道,姑娘在夫子廟賭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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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07:58 |只看該作者
第 八 章 是非難明
  那萬花公主怒聲說道:「夏侯嵐,你要我說幾遍,我不是董婉若!」
  夏侯嵐道:「姑娘若不是董婉若,反過來我還要懷疑是姑娘的人殺了董家滿門,擄走了董姑娘,嫁禍於我呢!」
  這不啻說,這是董婉若的一手陰謀!難怪夏侯嵐這麼想,若說眼前這萬花公主不是董婉若,夏侯嵐侯自問那絕不可能,既是董婉若,她跟莫子京離奇失蹤於前,復又向夏侯嵐要董婉若於後,這不是她一手搞出來的陰謀是什麼?
  那萬花公主眉鋒一皺,道:「我不妨告訴你,當初與莫子京去求你的是董婉若,後來又去向你拜謝以及跟莫子京一起失蹤的,卻不是董婉若而是我,你明白了麼?」
  夏侯嵐苦笑說道:「我簡直越聽越糊塗……」
  那萬花公主道:「反正我告訴你那前後是兩個人,你知道我不是董婉若就行!」
  夏侯嵐道:「姑娘既是跟莫子京去謝我的那位,就該知道殺董家滿門的,不是我夏侯嵐,而是另有其人!」
  那萬花公主道:「那麼是誰?『一殘指』怎解?」
  夏侯嵐抬頭說道:「這也是我百思莫解之事,不過我還在查……」
  那萬花公主截口說道:「我也不妨告訴你,當我跟莫子京前去謝你之時,董家全家已中了我這位左護法所施之毒,個個昏迷。那董婉若也已落在了我手中,而及至我跟莫子京返回家家時,卻發現董家滿門俱已死在『一殘指』下,陳屍到處,唯獨不見了那董婉若,所以我認定了是你搞的鬼……」
  夏侯嵐道:「照姑娘這麼問莫子京何處一說,我豈非可以分身了?」  
  「那我不管!」萬花公主道:「諸般事實不容我作他想!」
  夏侯嵐雙眉微揚,道:「姑娘豈非有點不講理。」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倏揚冷叱,雙目煞光暴射。
  那萬花公主一擺手,道:「沒有你們的事兒,他說話沒有對我恭敬的必要……」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立刻斂煞躬下身去。
  話鋒微頓,萬花公主轉望夏侯嵐,接道:「你該想想看,假如董婉若在我手中,我不會自找麻煩,自樹強敵地向你再要董婉若!」
  夏侯嵐道:「事實上,姑娘,我跟你一樣!」
  那萬花公主道:「我不願跟你多說了,我不管你有沒有擄走董婉若,但我限你在三個月內以董婉若換回你這位情人,要不然……」
  夏侯嵐陡挑雙眉,目中威稜直逼萬花公主,道:「姑娘,你怎麼這樣不講理!」
  那萬花公主冷冷說道:「那怪不了我,要怪只能怪那『一殘指』致命傷痕,如今你的情人既在我手中,我相信你不會輕舉妄動的!」  
  夏侯嵐心頭一震,倏斂威煞道:「姑娘,我說過多次,那『一殘指』致命傷痕,是有人嫁禍於我,我也沒有擄去董婉若,難道說……」
  萬花公主截口說道:「夠了,我不也說過了,我不管你有沒有擄走董婉若,我卻要你在三個月內以董婉若換回你的情人!」
  夏侯嵐道:「這麼說來,姑娘是以敝友為脅,要我替姑娘……」
  萬花公主道:「事實上,假如我的人落在了你手中,你也可以這麼對我!」
  夏侯嵐道:「可是我認定了你是董姑娘,也懷疑這是你有計劃對付夏侯嵐的一套頗為高明的陰謀手法!」  
  萬花公主臉色一變,倏又淡淡說道:「隨你怎麼說吧,我懶得跟你辯了,你認為達是我的陰謀,我認為是你擄走了董婉若,這種事單憑口舌是難以解決的,只有看誰高明過誰了,而如今你的情人落在我手中,在這頭一陣上,你已經輸了,所以我有權要你交出董婉若!」
  夏侯嵐聽得雙眉連軒,道:「說得是,好吧!姑娘,你要那董姑娘是為了『玉蟾蜍』?」
  那萬花公主微頷螓首,道:「我不否認,正是。」
  夏侯嵐道:「姑娘曾自言冒充過董婉若,那麼姑娘就該知道姑娘跟董婉若長得十分相像,令人難辨誰是誰!」
  那萬花公主道:「這個我自然知道,要不然我怎能冒充董婉若!」
  夏侯嵐道:「姑娘如不是董婉若,就該跟董家有甚淵源!」
  萬花公主道:「你錯了,我跟董家絲毫沒有關係!」
  夏侯嵐雙眉微揚,道:「那麼,姑娘,莫子京現在何處?」
  萬花公主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的左護法就是莫子京!」
  夏侯嵐為之一怔,訝然說道:「怎麼,莫子京就是軒轅極?」
  萬花公主道:「軒轅極是真,莫子京是假!」
  夏侯嵐點了點頭,道:「好吧,姑娘,三個月後我在何處換人?」
  那萬花公主神情一喜道:「董婉若既在你手中,你何必要等上三個月,備嘗那相思之苦?」
  夏侯嵐淡淡說道:「董婉若不在我手,但是敝友現落在你手中,我不得不為你找。」
  那萬花公主剎時間又恢復冷漠神色,道:「那很好,你不必問我在何處換人,只要你找到了董婉若,我自會找上門來,答我最後一問,你師承何人?」
  夏侯嵐目光凝注,道:「你問這幹什麼?」
  萬花公主道:「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要答我問話!」
  夏侯嵐道:「徒忌師諱,恕我不便奉告。」
  萬花公主黛眉一揚,道:「那麼,你是何人之後,令尊怎麼樣?」怎麼問了師承又問人天倫。
  夏侯嵐詫異目光凝注,道:「姑娘,我再問你一句,你問這幹什麼?」
  萬花公主道:「我要你先答我問話!」   
  夏侯嵐道:「抱歉得很,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萬花公主臉色倏變,道:「你不說,我要她的命!」
  夏侯嵐淡淡說道:「那姑娘是不打算再要董婉若了?」
  萬花公主冷冷一笑,道:「假如我不殺她,而讓她吃點苦頭呢?」
  夏侯嵐目中寒芒一閃,道:「姑娘,我本有所顧忌,可是你莫要逼我咬牙橫了心!」
  萬花公主突然格格嬌笑,道:「沒想到辣手神魔,也會動了真情,有了憐香惜玉之心……」笑聲倏住,嬌靨上跟著掠上一層濃濃寒霜,道:「我不信你會咬什麼牙,橫什麼心!」抬起了那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玉手……
  夏侯嵐目中威稜暴射,跨前一步。
  萬花公主忽地一笑垂下柔荑,道:「天下感人最深的,唯一個『情』字,但害人最慘的,也是這個『情』宇,如今你對她這樣,將來她一旦人老珠黃容顏變後,不知你會怎麼對她了,不過也難怪,誰叫她花容月貌,我見猶憐,夏侯嵐,我饒了她了,你放心,我也不會虧待她的,我走了,記住,限期三月,要是過了三個月交不出那董婉若,那後果你自己去想吧。」話落,帶著她那左右護法抱起上官鳳,飛射而去!
  夏侯嵐想追,但他不敢追,他站在那兒羞怒焦急,卻是既作聲不得,也奈何人不得。驀地裡,他目中飛閃寒芒,剛要轉身。
  適時,一聲蒼勁佛號自背後響起!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夏侯嵐威態一斂,緩緩轉過身形,眼前,正站著那位癲和尚,他淡淡開口,發話說道:「和尚,你都聽見也都看見了?」
  癲和尚微一點頭,道:「和尚慢那萬花公主一步!」
  夏侯嵐苦笑說道:「和尚,你該快一步的……」頓了頓,接道:「和尚,你以為她是萬花公主?」
  癲和尚道:「那是她自己說的!」
  夏侯嵐道:「這麼說來我沒有看錯了?」
  癲和尚道:「一雙眼或有錯,兩雙眼就錯不了,和尚不以為世上有這麼相似之人。」
  夏侯嵐道:「那麼,和尚,她又向我要得什麼董婉若?」
  癲和尚搖頭說道:「和尚並不知道為什麼,但卻知道她比舉必有深意,和尚以為她必就是那殺害董家滿門,然後嫁禍於檀樾之人。」
  夏侯嵐道:「和尚,你糊塗了,她是董婉若!」
  癲和尚淡淡道:「和尚一點也不糊塗,那也是她自己說的,有可能你我始終未見過董天鶴那位掌珠,你我所見那董婉若,根本就是她冒充的,檀樾明白麼?」
  夏侯嵐道:「我明白,但和尚,那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董天鶴!」
  癲和尚道:「恐怕那時候董天鶴已經看不見了!」
  夏侯嵐苦笑說道:「和尚,這是我再現武林以來,頭一個,也是生平暈大的一個觔斗,尤其,這跟斗栽在一個不明來歷的女子手中,只為幫人的忙,幫來幫去卻落在人圈套之中。」
  癲和尚搖頭歎道:「和尚要是早知道,說什麼也不會管這種閒事了……」話音微頓,接道:「檀樾,此女不明來歷,但若以軒轅極、冷天池兩個老東西左右隨侍,甘供軀策來看,此女不但大有來頭,而且其武學及智慧也可想而知!」
  夏侯嵐道:「這個我明白,可是,和尚,這世上讓我上哪兒再找第二個董婉若,和尚,你為我想想看!」
  癲和尚道:「這分明乃是一個毒計……」
  夏侯嵐道:「和尚,你不說過麼?或許真有個咱們沒見過的董婉若!」
  癲和尚道:「那是和尚猜測,事實上,世上只有她一個董婉若!」
  夏侯嵐道:「那麼,她殺董家滿門是……」
  癲和尚道:「當然是為了一個仇字!」
  夏侯嵐道:「那又為什麼嫁禍於我?」
  癲和尚道:「檀樾,這有兩種說法,第一,她認為檀樾真已身死,嫁禍在檀樾身上,不但可以讓人永遠找不到兇手,也可以在武林中製造一怪異氣氛,第二,她知道檀樾未死,如果是後者,那就只有又是一個仇字了!」
  夏侯嵐道:「可是,她又怎會施那『一殘指』呢?」
  癲和尚道:「這恐怕要檀樾自己去費腦筋了!」
  夏侯嵐皺眉沉吟,突然搖頭說道:「不對,和尚。」
  癲和尚道:「檀樾,怎麼不對?」
  夏侯嵐道:「仔細看,她若不是真的董婉若,就必然跟董婉若長得十分相像!」
  癲和尚道:「何以見得?」
  夏侯嵐道:「因為她跟莫子京去夫子廟找我的時候,大夥兒一眼便認出她是董天鶴的掌珠董婉若,足見金陵城的人對她很熟,既如此,那便表示董天鶴確有個叫董婉若的女兒,既有這麼一個女兒,真女兒斷不會殺他滿門,那就該是假女兒,既是假女兒,若非像貌極其相似之人,怎能冒充,如今想想,她所說的是實話,這世上另有一個董婉若!」
  癲和尚靜聽之佘,目中異采連閃,夏侯嵐話聲一落,他便即微微點頭,皺起了眉,道:「檀樾分析的有理,只是,和尚以為,縱真另有一個董婉若,那董婉若也該在她手中!」
  夏侯嵐道:「那麼她又找我要得什麼董婉若?」
  癲和尚道:「和尚是說過這又是一個毒計!」
  夏侯嵐道:「可是我找不到董婉若,她最多是害了上官鳳……」
  癲和尚道:「那跟害檀樾有什麼兩樣?」
  夏侯嵐一震,旋即搖頭說道:「和尚,這又不對了!」
  癲和尚道:「檀樾,這又怎麼不對了。」
  夏侯嵐道:「若是董婉若落在了我手中,我會一聲不響地挾著她去尋『玉蟾蜍』,絕不會這般宣揚引人注意!」
  癲和尚淡淡說道:「檀樾,既有那『一殘指』致命傷痕,天下武林注意的是你檀樾,而不是她萬花公主,檀樾想想看是不是?」
  夏侯嵐呆了一呆,默然不語。
  癲和尚又道:「假如她這般對待檀樾,其目的只在移轉天下武林的注意,那還好,和尚以為一且她找到了『玉蟾蜍』,便會自動地放了上官女施主的,假如這僅僅是目的之一,還有重大的陰謀在卮,貧衲奉勸,還是越快想辦法拯救上官女施主。」  
  夏侯嵐點了點頭,但未說話。
  癲和尚略一遲疑,又道:「檀樾,她為什麼突如其來的問起檀樾師承及……」  
  夏侯嵐搖頭說道:「那誰知道,只有向她自己了。」
  癲和尚道:「檀樾,你我知交多年,檀樾卻一向未曾對和尚提過檀樾的師承及身世,如今可否對和尚談談。」
  夏使嵐道:「看來你是被她引起了動機,和尚,自無不可……」接著,就把自己的師承及身世概略地說了一遍。
  靜聽之際,癲和尚臉色連變,聽畢,他驚聲說道:「原來檀樾是『斷腸碎心偷生客』之後……」
  「不,和尚。」夏侯嵐搖頭說道:「我是他老人家的義子兼衣缽傳人,但他老人家視我如己出。」
  癲和尚忙合什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原來夏候前輩竟有這麼一段傷心血淚史,怪不得他改號斷腸碎心偷生客……」猛地抬頭說道:「有了,檀樾,那萬花公主莫非是『千面書生』金玉容後人!」
  夏侯嵐呆了一呆,道:「何以見得?」
  癲和尚道:「不然她為什麼害檀樾,那金玉容跟夏侯前輩過命之交,必然會施『一殘指』,這萬花公主也以『一殘指』嫁禍,不該跟那金玉容有甚淵源麼?」
  夏侯嵐陡挑雙眉道:「和尚,果真如此,她躲之猶恐不及……」
  癲和尚截口說道:「倘能殺了檀樾,他們豈不永遠高枕無憂!」
  夏侯嵐目中寒芒飛閃,冷哼說道:「怪不得她突如其來地動向我師承及……」
  癲和尚截口說道:「問清楚之後,才好積極下手呀!」
  夏侯嵐道:「這麼說來,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害我之人,也該是她了?」
  癲和尚道:「本該是,她是寧可錯殺千百,絕不放過一個姓夏侯之人!」
  夏侯嵐冷笑說道:「這倒好,我沒有找她,她倒找起我來了,和尚我要追她去了。」
  癲和尚道:「檀樾請先行一步,和尚我隨後就到。」
  夏侯嵐望了他一眼道:「和尚,你還要幹什麼?」
  癲和尚道:「和尚尚未把萬皆曉入土安葬。」
  夏侯嵐道:「那麼,和尚,辦你的事兒去吧,越慢越好,最好你別跟來。」話落,閃身騰空飛射而去。
  望著夏侯嵐那頎長身影在夜空裡,癲和尚雙目之中突然閃漾起兩道令人難以言喻的異采,一閃不見!這地方,剎時間歸於一片寂靜……
  而片刻之後,在鎮中那座本來黯黑,沉寂的大宅院裡,又有了動靜,那是一條瘦小黑影,鬼魅一般飄進了這座廣宅大院的後院,直射那座小樓之前。
  他剛落地,小樓中劃破夜色,響起一聲沉喝:「誰?」
  那瘦小黑影冷然說道:「我,開門!」
  兩扇橫門豁然而開,那兩個職司守衛的黑衣人在門內躬下了身,恭聲說道:「恭迎老主人!」
  那瘦小黑影冷然擺手,一句話未說,閃身入門!轉眼之後,那瘦小黑衣人又來到了這石門之前!
  如今可以看到他的正面了,那是一張白慘慘的臉,臉上,長眉細目,頷下,五綹長髯!他的面貌並不醜陋,也挺平和,但是看上去令人會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舒服之感,而且會機伶寒顫。也許,他有自然的懾人之處!
  那兩扇石門未關,由外內望,石室內燈光擾亮,白衣少女和衣躺在錦榻上,面向內!那兩名青衣侍婢一名已經睡了,一名仍坐在榻旁!她一見那瘦小黑衣老者來到,連忙站起來,隔著錦榻,就地襝衽為禮,剛要說話。
  那瘦小黑衣老者,以指壓唇,低低說道:「姑娘睡了麼?」
  那青衣侍婢尚未答話,只聽榻上白衣少女道:「還沒有,你又來幹什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鬆懈了神情,忙笑問道:「乖兒,我來看看,怎麼還沒睡?」
  白衣少女仍向內而臥沒有動,道:「你要多來幾次,我就直無法安眠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未在意地含笑說道:「乖兒,我來告訴你一件事,順便還要問你一件事!」
  白衣少女道:「什麼事,你說吧!」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我一兩天內可能有一次遠行……」
  白衣少女身形一動,卻仍向內躺著,道:「那很好,你要問我什麼?」
  那瘦小黑在老者道:「乖兒,你先說說,你娘臨死前都對你說些什麼?」
  自衣少女翻身坐了起來,轉過嬌軀,道:「你問這幹什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忙笑道:「乖兒,我自然有用意,為咱們父女倆好,我希望你別瞞我!」
  白衣少女道:「我不懂你這話的意思?」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我這趟所以要出遠門,就是為了要找些確切的證據,證明你是我的親骨肉,假如你能告訴我你娘對你說了些什麼,我可以便於著手……」
  白衣少女淡淡說道:「有證明的必要麼?」
  「自然有!」那瘦小黑衣老者強笑說道:「乖兒,我不能讓咱們父女間這麼錯下去,而釀成千古一大倫理悲劇,所以我不惜一切也要證明給你看!」
  白衣少女遲疑了一下,道:「好吧,我告訴你,我娘說她本是你一個至交的妻子,而你卻在你那位至交出門把妻兒托付給你的時候,你沾污了她,而且把她跟她那兒子擄到一個人跡罕至的深山裡……」
  那瘦小黑衣老者微微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白衣少女木然地說道:「後來你為了怕你那至友上門尋仇,始終不敢出那深山一步,一直到聽說你那至友死了,才帶著我娘到了『金陵』……」
  那瘦小黑衣老者微微抬起了頭,卻仍未說話。
  白衣少女又道:「有一次趁你出門砍柴之際,我娘抱著她那猶在襁褓中的兒子逃出了深山,雖然仍被你追了回來,可是被追回來的只是我娘一人,她那襁褓中的兒子卻不見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截口說道:「那是你異父同母的哥哥!」
  「不」,白衣少女抬頭說道:「那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
  那瘦小黑衣老者歎道:「在我沒有證明你是我親生女兒之前,隨你怎麼說吧,可是你要知道,我視那孩子如己出,一直疼愛備至……」
  白衣少女道:「那是我娘一直小心防範著你,並且告訴過你,假如她的兒子受到了傷害,她絕不獨生,所以你一直沒有機會,也不敢下手,可是我娘看透了你的狠毒心肺,她不得不防範將來……」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隨你怎麼說吧,說下去!」
  白衣少女道:「我娘本要殉節的,你知道為什麼她一直忍辱偷生麼?那先前是為了我哥哥,後來又為了已經懷在腹中的我。」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
  白衣少女沉聲說道:「董家是所謂武林世家,你自殺了董天鶴冒充了他之後,為求自保,更學了董家每一個人的獨門武學,假如我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為什麼不傳授我一些防身的武學?」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我要告訴你,董天鶴不是我殺的,其次我要告訴你,你是個女孩子,我又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那是我不想讓你再介入這血風腥雨的武林!」
  「說的動聽!」白衣女對前者未加追問,卻針對後者冷笑說道:「你是怕我有朝一日,找你索仇!」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我若有那意思,我也不會把那『玉蟾蜍』交你收藏!」
  白衣少女道:「那是因為你一宣把我誤當成你的親骨肉!」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便是至死我也認為你是我的親骨肉,只是你一時相信你娘那意圖報復的話,自己不知道罷了!」
  白衣少女道:「無論你怎麼說,我是不會信的!」
  那瘦小黑衣老者苦笑說道:「如今我不勉強你,將來你總有一天會信的,說下去吧!」
  白衣少女道:「到了『金陵』之後,我娘又生了我,如此而已,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望了望白衣女,道:「你娘沒告訴你那至友姓什麼,叫什麼嗎?」
  白衣少女未假思索,脫口說道:「沒有……」
  那瘦小老者目中異采一閃,道:「你娘跟你說了這麼多,她會不告訴你……」
  白衣少女仍然未多考思,道:「這本是我娘臨死前對我說的一個故事,及至她說完了這故事,告訴了你便是那奪人妻子之人,我本是你至友之女後,她老人家便嚥了氣……」
  那瘦小黑衣老者目中異采一陣閃漾,沒有說話。
  白衣少女忽地目光凝注,道:「我想你不會告訴我你那至友是誰的!」
  那窟小黑衣老者忙道:「乖兒,他跟你沒有關係!」
  白衣少女冷笑說道:「既如此,那告訴我又何妨?」
  那瘦小黑衣老者遲疑了一下,道:「乖兒,我可以告訴你,只是,我說的話你肯信麼?」
  白衣少女搖頭說道:「我永遠不會相信你的話,你不說也罷!」
  那瘦小黑衣老者歎道:「乖兒,咱們父女之間,會有今日這種悲痛事發生,那全是我自作孽的報應,我不會怪你娘,因為她有權這麼做,我更不會怪你,因為你無知,也到底是她所生,吃她的奶長大的,可是,乖兒,我絕不能讓這種倫理悲痛事演變成千古悲慘恨事,當初作孽的是我,如令拯救咱們父女的也該是我,所以……」
  白衣少女截口說道:「別跟我說這些了,我已經把你所想知道的完全告訴了你,你準備從什麼地方著手,說吧!」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首先我想找你那同母異父的哥哥……」
  「不,」白衣少女道:「那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你找他幹什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別人你信不過,我要找他來作個證。」  
  白衣少女道:「你要找他做什麼證?」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你聽人說過麼,骨肉之親血聚,我要當著他的面把你我的血各取一滴試給你看,讓你知道……」
  白衣少女道:「這辦法很好,你無須再去找他,現在就可以試試!」
  那瘦小黑衣老者微微地呆了一呆,忙道:「乖兒,要是現在能試,我何必再去找他!」
  白衣少女道:「為什麼現在不行,為什麼非要找他不可?」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這原因很多,一時是說不完的。」
  白衣少女道:「反正我今夜沒辦法睡了,你可以長談!」
  那瘦小黑衣老者目光轉動,強笑說道:「乖兒,你就讓我站在這門口麼?」
  白衣少女遲疑了一下,冷然說道:「你可以進來坐,但只此一次!」
  那瘦小黑衣老者目中飛閃異采,突熱掛下兩串老淚道:「乖兒,有這一次我就心滿意足……」說著,他舉步行進石室。
  他這一掉淚,使得白衣少女轎靨上掠上了一絲異樣神情,這完全落在那瘦小黑衣老者的眼角餘光裡,只是他裝作不見。
  在榻旁那錦凳上坐定,那瘦小黑衣老者舉袖拭淚,笑道:「乖幾,這是自你娘死後我第一次近你身邊,乖兒,你年紀尚小,不會瞭解一個做父親的心情的……」
  這一句話,使得白衣少女嬌靨上那異樣神情更濃。但,旋即,她又恢復了一片寒霜及冷漠,道:「這也是最後一次了,談正事吧!」
  那瘦小黑衣老者微笑點頭,道:「好的,乖兒,你聽著……」話鋒微頓,接問說道:「你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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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08:25 |只看該作者
  白衣少女道:「難道你不知道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一個做父親的,他能忘掉自己的一切,絕忘不了自己女兒的任何些微小事,何況年歲……」頓了頓,接道:「乖兒,今夜不算,再過七十五天,就是你的生日了,過了今年這個生日,你就整整二十了,不管我這趟出門去多遠,我總會在你生日之前趕回來的……」
  白衣少女嬌靨上又是一抹濃濃異樣神情,道:「這跟你所要說的有關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點頭說道:「乖兒,自然有關係,你聽人說過麼?男長十八,女長二十。」
  白衣少女道:「常聽人說,怎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你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白衣少女道:「這句話淺顯得很,我自然明白!」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那你就明白現在不能試的道理了?」
  白衣少女道:「我不明白,你說說看。」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男長十八,女長二十,男女在未到這一年齡時,身體內外卻不能算長成。尤其是奇經八脈,一定要在滿二十歲後才成定形,血脈在未滿二十歲之前既不能定形,自然也就無法試了!」
  白衣少女道:「難道僅差幾十天就不行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認真說起來,差一個時辰都不行!」
  「我明白了。」白衣少女道:「你的意思要等我滿了二十之後才能試?」
  那瘦小黑衣老者點頭說道:「不錯,乖兒,正是如此!」
  白衣少女道:「那麼,為什麼一定要等找到了我哥哥之後呢?」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其實並不必非找到他不可,我的意思僅是要他做個證!」
  白衣少女道:「你的意思是說,在你這趟回來之後,不管有沒有找到我哥哥,只要我滿了二十歲,就可以試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點頭說道:「不錯,乖兒。」
  白衣少女搖了搖頭,道:「那你就不該去找他。」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為什我不該找他?」
  白衣少女冷笑說道:「倘若他是個平庸的人還好,假如他是個武林高手,懷有一身絕藝,無論我是否你的女兒,他都不會饒了你的,你這不是自找殺身之禍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搖頭悲笑,道:「乖兒,只要他公正地說你是我的女兒,而你也相信了他的話,我何惜一死,便是死也含笑瞑目了!」
  白衣少女那嬌靨上泛起了一陣輕微的激動神情,但僅瞬間卻又是先前那一片懍人的冷漠,道:「你說完了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啞聲說道:「我說完了,乖兒。」
  白衣少女道:「這並不是短時間內難以盡言其辭的長話嘛!」
  那瘦小黑衣老者悲笑說道:「乖兒,我所以這麼說,只是想進來坐坐罷了。」
  白衣少女又一陣輕微激動,緊跟著臉色一變,道:「你現在已經把該說的話說完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身形倏顫,老臉抽搐,道:「乖兒,我這就走,最後我還有一句話……」
  白衣少女道:「我可以讓你說完!」
  那瘦小黑衣老者眼中倏現淚光,強笑說道:「謝謝你,乖兒,我長話短說,不會耽擱太久的……」
  白衣少女轉頭一旁道:「你已經進來坐這久了,我不在乎你多坐一會兒!」
  那瘦小黑衣老者老淚立即奪眶,但他連忙又舉袖拭去,生似怕白衣少女看見一般!可是,白衣少女看見了,她黛眉微微軒動,垂下了目光。
  這,也全落在了那瘦小黑衣老者眼中,他唇邊飛快地掠過一絲令人難以言喻的笑意,道:「乖兒,你知道,雖然你那哥哥從小跟我在一起,可是你娘始終不讓我近他,如今事隔多年,就算是他能幸運地活著,我也記不得他是什麼樣子了……」
  白衣少女轉過螓首,望著他道:「你的意思是……」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你娘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哥哥身上有沒有什麼容易辨認的特徵,你告訴我一下,我好找……」
  「有!」白衣少女毫不遲疑地點了頭,道:「我娘告訴我說,我哥哥胸前……」倏地住口不言。
  那瘦小黑衣老者忙道:「胸前有什麼,乖兒,是痣是記?」
  白衣少女冷然搖頭說道:「都不是,我不能告訴你!」
  那瘦小黑衣老者呆了一呆,道:「乖兒,這是為什麼?」
  白衣少女道:「簡單得很,假如我哥哥是個身懷高絕武學比你還高的武林高手還好,假如他不如你,他隨時都有殺身之禍!」
  那瘦小黑衣老者愕然說道:「乖兒,誰要殺他?」
  白衣少女目光直逼過去,冷然說道:「你!」那瘦小黑衣老者臉色一變,神色立慘,悲笑說道:「乖兒,你怎麼會這麼想……」
  白衣少女道:「事實上不容我不這麼想!」
  那瘦小黑衣老者輕聲說道:「乖兒,你知道,我已經自感罪孽良深,時時刻刻都在悔過,我所以要找他,只是要他當面做個證,絲毫沒有惡意。」
  白衣少女冷冷說道:「不必找他做證,屆時只要血聚,我信你的就是!」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難道你不想見見他?」
  白衣少女道:「想,手足至親,怎會不想,不過用不著偏勞你,有朝一日,我自己會去找他的,只要他還活在這世上……」  
  那瘦小黑衣老者滿面悲痛地道:「乖兒,你就這麼不能相信我麼?」
  白衣少女道:「可以,但那要等他日血聚,證明了你是我生身之父以後,不過,縱然你是我的生身之父,我也不會讓你殺他的!」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你放心,我絕不會再傷害他的,但假如他要殺我呢?」
  白衣少女機伶一顫,道:「你是我的生父,他是我的哥哥,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那瘦小黑衣老者悲慘一笑,道:「乖幾,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他如真要殺我,我不捨等他動手的,你明白麼,乖兒!」
  白衣少女木然地點了點頭,道:「我明白……」
  那瘦小黑衣老者望了她一眼,道:「乖兒,現在你放心了麼?」
  白衣少女道:「我放心了,但我仍不能告訴你!」
  那瘦小黑衣老者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失望之色,道:「乖兒,既如此,那就算了,我明天一早就要出門去了,這兒的一切我自會有所交代,只希望你好好保重……」
  白衣少女道:「對這有用之身,我自會好好保重的!」
  那瘦小黑衣老者臉色一變,低下頭去,但旋即他又抬起了頭,道:「乖兒,有件事我求你務必答應我。」
  白衣少女道:「你說吧,只要我能答應的,我毫不猶豫!」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跟著我的雖然都是一流高手,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強敵衝破阻攔,侵入此處,我希望你說出『玉蟾蜍』的藏處,只求保全你自己……」
  白衣少女泠然抬頭說道:「這我不能答應,我死也不會說出『玉蟾蜍』的藏處!」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你是我的唯一……」
  「你錯了!」白衣少女截口說道:「我唯有不說出『玉蟾蜍』的藏處才能保命!」
  那瘦小黑衣老者呆了一呆,搖頭苦笑,道:「不錯,乖兒,看來我不如你……」站了起來接道:「乖兒,我走了,你早點睡吧,明早我走的時候不再下來了,乖兒,千萬保重,知道了麼?」
  白衣少女淡然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那瘦小黑衣老者點了點頭,依依地望了白衣少女一眼,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轉身而去!但,他剛走了兩步,突然轉回了身,笑問道:「瞧我險些忘了,再過七十五天,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些什麼,告訴我,我給你帶回來!」
  白衣少女緩緩搖頭說道:「我不要什麼,想要的我都有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近乎哀求地道:「乖兒,說一樣行不行!」
  白衣少女冷漠地道:「我一樣也不需要,你讓我說什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身形倏顫,強笑說道:「好吧,乖兒,我不勉強,我不勉強……」頭一低,轉身出門而去,那瘦小的背影,看上去好不默然,好不淒涼,直能令人心酸落淚。
  白衣少女目光呆呆,嬌軀猛泛顫抖,啞聲歎道:「小梅!」
  那青衣婢女忙應道:「婢子在!」  
  白衣少女木然說道:「你看他是我的生身之父麼?」
  那名喚小梅的青衣婢女呆了一呆,遲疑著說道:「回姑娘,婢子不敢說!」
  白衣少女道:「你只管說,我不會怪你的!」
  那名喚小梅的青衣婢女遲疑了,好一會兒,始低低說道:「姑娘,婢子只覺得老主人好可憐……」
  白衣少女道:「這麼說,你認為他是我的生身之父?」
  那名喚小梅的青衣婢女頭一低,忙道:「姑娘別生氣!」
  白衣少女那蒼白而冰冷的嬌靨上,突然泛起一絲笑意!但那笑意卻令人難窺會意之萬一,只聽她喃喃說道:「他的確是個極富心智的人,我不會相信他的,我不會相信他的。」
  一條瘦小黑影掠出了那黝黑的地道,掠出了那入夜永不燃燈的小樓,直落在後院中央!
  那後院中央,一前兩後地站著三個黑衣人。那三個,都蒙著面,令人難窺廬山真面目,但由那犀利而森寒的六道目光中,可以看出是三個內外雙修的一位高手!
  他三個一見瘦小黑衣老者掠出小樓,立即恭謹躬身。
  「屬下等見過老主人!」
  那瘦小黑衣老者冷然擺手,道:「都準備好了麼?」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都準備好了!」
  那瘦小黑在老者道:「一共派出了多少人手?」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共是六名!」
  那瘦小黑衣老者雙眉一軒,道:「六名?夠麼?」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他六個每隔百里一個,合起來方圓六百里,隨時稟報,便是一隻鳥雀也該漏不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點了點頭,道:「他們出發有多久了?」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在老主人吩咐之後不到片刻就出發了!」
  瘦小黑衣老者捋著鬍子點頭說道:「很好!若無差錯,我重重有賞!」
  那最前面黑衣蒙面人,忙道:「謝老主人恩典!」
  瘦小黑衣老者擺了擺手,道:「留下的人,你知道出麼安排麼?」
  那最首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屬下知道!」
  「好!」瘦小黑衣老者道:「只記住,盡量避免硬拚,但要不計犧牲護衛姑娘!」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老主人放心,屬下等誓死護衛姑娘安全!」
  瘦小黑衣老者含笑點頭,大袖一擺,飛射而逝……
  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好地方……「鳳陽」的「花鼓詞」流傳大江南北。
  「鳳陽」素有兩大害,一個是「水」,一個是「兵」,水者,淮河發水於河南,匯汝河,頻河,渦河,淝河等巨流,經運河至長江,流域甚廣,地平漕棧,山洪一來即洪水為災。
  所謂「自從來了朱太祖,十年倒有九年荒,大戶人家賣田地,小戶人家鬻兒郎」當初朱洪武揭竿而起,就是利用這一帶的災民。  
  所謂兵害,「蚌埠」為自古兵家必爭之地,而「鳳陽」緊靠「蚌埠」,一有戰事,就難免受池魚之災!
  在「鳳陽」附近,有條淮河,達條河通運河,所以平日裡船隻來往,帆影連綿數里十分繁忙。
  搬開白天不說,就在夜裡,一眼望去,那船上的燈火在河上明滅閃動,也總有上百點。
  當然,這淮河裡的船隻,並不是艘艘都在夜間趕路的,也有那停拍在岸邊過夜的!像這一艘……
  那是一艘雙桅大船,靜靜地停泊在河岸垂柳之旁,船艙那小窗戶裡透射著燈光,但獨不聞人聲。
  雖不聞人聲,但卻能看見人。
  人不是在船艙裡,而是在船頭,在船尾,那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兩個白衣人。
  若說為賞月,今夜月如鉤,且月色朦朧,算不得美,再說,那也應該對坐船頭舉杯小酌!若說為觀賞這淮河的夜景,這淮河的夜景,確實沒什麼好看的,看來看去全是過住船隻上的燈火。
  那麼這兩個是……。驀地裡,三條人影似電,由遠而近!
  只聽那站在船頭的白衣人恭聲發話說道:「稟夫人,公主與兩位護法回來了!」
  船艙中,傳出一個無限甜美而略顯冷意的話聲:「可曾帶著人?」  
  那站立船頭的白衣人道:「回夫人,公主自己抱著一個人,看不清楚……」
  艙門垂簾掀動,由那船艙中走出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美婦人她好美,鳳目,黛眉,瓊鼻,櫻口,那露在衣衫外面的肌膚,欺霜賽雪,白皙晶瑩有點像象牙,也有點像凝脂,且隱隱透射著惑人的光采!
  只是她那眉宇間凝含的淡淡煞氣,及一雙犀利若刃的目光太以懍人,幾乎令人不敢抑視,她背後,左右跟隨著兩名青衣婢女,同樣地美艷無雙,人間絕色。  
  她這裡才出船艙,那身法似電的三條人影已然掠至岸邊,朦朧月色下,那正是萬花公主與她那左右二護法!
  那萬花公主懷裡抱著上官鳳,上官鳳仍緊閉美目,昏迷不醒,萬花公主自己抱著上官鳳,而沒有把上官鳳交給左右二護路,已經是很對得起夏侯嵐了!
  到了船邊,那萬花公主一改那面罩寒霜的冰冷嬌橫模樣,帶著點撒嬌她,脆生生叫了一聲:「娘!」
  那白衣美婦人無限慈祥,含笑說道:「貞兒,你回來了,快上來!」
  那萬花公主應了一聲,登跳扳上了船。
  那左右二護法則恭謹躬下身軀,齊聲說道:「屬下參見夫人!」
  那白衣美婦人輕舉皓腕,擺了擺手,道:「二位辛苦了,歇息去吧!」
  軒轅極與冷天池雙雙應了一聲:「謝夫人!」騰身掠向了船尾。
  白衣美婦人收回目光,落在了上官鳳身上,道:「貞兒這就是董天鶴的女兒?」
  萬花公主忙擺頭說道:「不是,娘,她叫上官鳳,是……」
  那白衣美婦人訝然說道:「不是董婉若?那你帶她回來幹麼?」
  萬花公主嫣然一笑,道:「娘,貞兒好累,進去說好麼?」
  那白衣美婦人不禁失笑,螓首微斂,探柔荑拉起萬花公主裊裊行進艙中,進了艙,萬花公主把上官鳳交給了兩名青衣美婢,讓她舒適地靠在一張椅子上。
  她自己則跟那中年美婦人隔幾而坐,坐定,萬花公主未等那白衣美婦人再問,便即開口說道:「娘,她是那『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夏侯嵐的紅粉知己!」
  那白衣美婦人「哦!」地一聲,美目閃動,深深地打量了昏迷中的上官鳳兩眼,黛眉微軒,道:「長得倒很好,可惜……」住口不言。
  那萬花公主呆了一呆,忙道:「可惜什麼?娘!」  
  那白衣美婦人道:「跟夏侯嵐在一起的,還有什麼好姑娘,夏侯嵐的當年事績,娘也對你說過,他隱名埋姓在『金陵』的這幾年情形,軒轅護法也知道的很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天到晚在秦淮河跟那些風塵煙花廝混……」
  那萬花公主忙道:「哎呀,娘,您可別錯怪這位上官鳳,她有個美號叫『素心玉女』,性情剛烈,冷艷無雙,一向眼高於頂……」
  那白衣美婦人冷冷說道:「要不是娘錯怪了她,那便是她瞎了眼……」
  「不,娘,」那萬花公主忙搖頭說道:「我看那夏侯嵐也挺……」嬌靨一紅,住口不言。
  那白衣美婦人臉色一寒,鳳目陡射威稜,道:「貞兒,這多年來,娘對你是怎麼說的?」
  那萬花公主螓首倏垂,道:「娘,貞兒記得,但貞兒這是以事論事……」
  那白衣美婦人冷哼說道:「娘只要你記住,天下的男人們沒一個是好東西!」
  那萬花公主猛然抬頭,道:「娘,總會有幾個好的吧?」
  那白衣美婦人冷然搖頭,道:「一個也沒有!娘見過的不比你多?」
  萬花公主默然未語,但由那嬌靨上的神色不難看出,她是想說些什而沒有說出來。
  那白衣美婦鳳目凝注,冷冷問道:「貞兒,你莫非……」
  一片紅暈透耳根,萬花公主忙搖頭說道:「娘,您是怎麼了?貞兒不會的,永不會……」
  那白衣美婦人威擊一斂,微顯冷酷的香唇邊,掠上了一絲輕微笑意,微微點頭道:「不會就好,這才是娘的好女兒,其實,貞兒,你要知道,娘是為你好,以娘為鑒,你就該……」
  萬花公主低怔說道:「娘,您別說了,貞兒知道了!」並且很柔順地說了話,但那話聲中已含著不少的幽怨。
  那白衣美婦人似乎未留意,軒了軒黛眉,道:「貞兒,是那夏侯嵐不肯交出董婉若,所以你才……」
  萬花公主搖頭說道:「娘,他何止不肯交出董婉若,他根本就不承認他擄了董婉若!」
  那白衣美婦人臉色一變,道:「那『一殘指』傷痕確切,豈容他狡辯!」
  萬花公主道:「貞兒也這麼說,可是他說那是有人嫁禍於他!」
  那白衣美婦人冷哼說道:「那是他說的,為了『玉蟾蜍』,說說謊又有何妨……」娥眉一挑,接道:「貞兒,關於他的師承及身世呢?」
  萬花公主微微描了搖頭,道:「娘,他不肯說!」
  那白衣美婦人臉色又一變,但旋即目閃異采,目光自上官鳳那美目緊閉的嬌靨上掠過,道:「貞兒,解開她被制穴道,讓娘問問她!」
  萬花公主忙道:「娘,貞兒答應過夏侯嵐,除非他三個月內他不交出董婉若,要不然貞兒會一直好好款待他這位紅粉知己的!」
  那白衣美婦人訝然說道:「貞兒,你要以這上官鳳換董婉若?」
  萬花公主道:「要不然貞兒把她帶回來幹什麼?」
  那白衣美婦人含笑點頭,道:「很好,可是,貞兒,娘只是問問她!」
  萬花公主道:「她性情剛烈,要是有什地方得罪了娘,娘可別……」
  那白衣美婦人臉色一變,旋又含笑點頭:「娘雖然一直不齒夏侯嵐的作為,但娘卻不願意讓你失信於他,好吧,娘答應你不生她的氣!」
  萬花公主笑了,抬起玉手虛空向上官鳳拍去。
  上官鳳嬌軀一震而醒,入目眼前情狀,變色而起。
  「你們之中,是誰把我帶到這兒來的?」
  萬花公主淡淡說道:「上官姑娘,是我!」
  上官鳳美目逼視萬花公主,道:「你是誰,把我帶到這兒來是什麼意思?」
  萬花公主微笑說道:「這不是一句話所能說完的,上官姑娘何妨坐下談?」
  上官鳳道:「我坐與不坐,全看你怎麼答我問話!」
  萬花公主眉鋒一皺,那白衣美婦突然說道:「好倔強的姑娘家,在我面前有座位,那已是……」
  萬花公主忙道:「娘!」
  那白衣美婦人立即笑道:「好,好,好,娘不說,坐不坐由她!」
  上官鳳冷哼說道:「本來該由我,我不信任何人能勉強我!」
  那白衣美婦人淡淡笑道:「我很想試試,但是我的女兒不讓我難為你!」
  上官鳳道:「我不領這個情,你也不必聽你女兒的!」
  那白衣美婦人目光寒芒一閃,道:「貞兒,你聽見了麼,是可忍孰不可忍!」
  萬花公主忙道:「娘,武林人輕死重一諾,貞兒也告訴過娘她的性情的!」
  那白衣美婦人軒了軒黛眉,未說話。
  萬花公主唯恐上官鳳再說話,忙轉向了她,道:「上官姑娘,我姓白,叫白素貞!」
  上官鳳道:「你把我帶到這兒來,是什麼意思?」
  萬花公主白素貞道:「上官姑娘,我先要說明,我沒有惡意……」
  上官鳳冷冷說道:「我想不出這是什麼好意?」
  白素貞裝作未聽見,繼續說道:「我把你請到這兒來,是想向姑娘那心上人『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夏侯嵐要另一個人,如此而已!」
  一句心上人聽得上官鳳嬌靨一紅,她冷冷說道:「你向他要誰?」
  白素貞道:「這個人,姑娘你知道,就是那董婉若!」  
  上官鳳道:「這就更不是好意了,你錯了,他也在找董婉若,甚至於他認為那董婉若被你擄去了!」
  白素貞道:「上官姑娘,我限他三個月內以董婉若換姑娘回去,如果屆時他們不交出董婉若,那他就別想再要姑娘了,所以,為了他跟姑娘自己,我以為姑娘該說實話,甚至於該勸他趕快交出董婉若來給我!」
  上官鳳道:「你這是強人所難,他根本沒……」
  白素貞截口說道:「有也好,投有也好,反正我限他在三個月內交出董婉若,為了上官鳳姑娘你,我以為他會辦得到的!」
  上官鳳雙眉一揚,道:「這意思就是說,我要被你拘為人質三個月?」
  白素貞嫣然笑道:「不是拘,姑娘,那是做客三月,我保證把姑娘待若上賓!」
  上官鳳冷笑道:「那謝謝你,我擔當不起!」轉身要走。
  那兩名青衣美婢身形橫跨,攔在了艙門。
  上官鳳倏然回身,道:「怎麼,你要強留客?」
  白素貞含笑說道:「我不敢,上官姑娘,但稀客難請,我也是一片至誠,希望姑娘不要鬧個彼此都不愉快!」
  上官鳳冷笑說道:「請客沒有這樣請的,我要走著誰攔得住我!」霍地轉過嬌軀,向艙門衝去。
  那白衣美婦人與白素貞坐著未動。
  上官鳳走近艙門,一聲冷叱:「閃開!」皓腕一抬,玉手向兩名青衣美婢探去。
  兩名青衣美婢未說話,卻突然雙雙出手向上官鳳抓去,
  一取上官鳳腕脈,一取上官鳳香肩。
  上官鳳冷冷一笑道:「侍婢也高手,怪不得這麼不講理……」皓腕一頓,變探為拍迎向那兩隻玉手!砰然一聲輕震,兩名青衣美婢各退半步,而上官鳳自己身不由主卻已退了一步還多。
  固然,以二敵一,對方合兩個人的真力對她一個,但武林中能接上官鳳這一掌的,還真不多見!足見這兩名青衣侍婢各有一身不俗武學。
  上官鳳臉色一變,方待二次欺身。
  只聽背後白素貞說道:「上官姑娘,你縱然能衝出艙去,艙外還有我十大高手及左右護法軒轅極與冷天池。就算你能再力敵十二人,這兒還有我母女未動……」
  上官鳳猛然轉身,嬌靨堆霜,美目凝煞道:「你們想恃多取勝……」
  那白衣美婦人突然笑道:「何必恃多!姑娘,你能躲過我揮手一抓,我立即率小女送你下船,但若是你躲不過呢?」
  上官鳳未假思索,脫口說過:「那簡單,我就做你階下囚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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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淮河夜戰
  白衣美婦人嫣然一笑,道:「姑娘,此話當真,算數?」
  上官鳳冷冷說道:「我由來說一不二,言出如山,再說,我若躲不過你探手一抓,就是不願意也下不了船的!」
  白衣美婦人笑道:「姑娘令人敬佩,說得是,請小心,我要出手了!」話落,坐勢不動,抬起皓腕,那水蔥般五根玉指微張,向著上官鳳緩緩抓了過去!其勢極其緩慢,按說躲閃乃是輕而易舉。
  豈料大謬不然——
  上官鳳是位紅粉巾幗,也是位識貨的大行家,她睹狀嬌靨神色一變,立刻凝神屏息,美目望著那緩緩伸來的玉手,一眨不眨,簡直有如臨大敵之概。
  事實不錯,在上官鳳的眼中,由她眼前緩緩伸過來的,不是一隻玉手,而等於上百隻柔荑,她周圍十丈之內,全在人掌力範圍裡,無論她往那兒躲,眼前總有一隻手掌。
  那白衣美婦人微微一笑,道:「姑娘果然修為不凡,不過我有十成把握,姑娘仍難躲過我這五指一抓,不信姑娘試試!」
  上官鳳未說話,美目凝注,神色凝重得很。
  說話間,白衣美婦人的那只欺雪賽霜的玉手已遞到她面前一尺內,一尺距離,該是近在咫尺了!但是上官鳳仍未動。
  白衣美婦人突然笑了:「姑娘,小心,我要出手了!」五指倏地一探。
  上官鳳身形似電,忽地橫飄數步,然而,她剛站穩,白衣美婦人一隻柔荑已經貼上了她的前胸,一觸即回。
  她笑道:「姑娘,如何!」所幸她沒有傷人之意,否則只須掌力微吐,上官鳳非心脈寸斷,立即香消玉殞不可。
  上官鳳嬌靨通紅,但旋即輕變為一片寒霜,雙手往後一背,冷然說道:「我沒有躲過你一抓,夫復何言?技不如人,束手就縛,我遵諾做你階下囚三月,請吧!」
  那白衣美婦人淡淡一笑,搖頭說道:「姑娘別誤會,那不是階下囚,在今後三個月內,我待姑娘如上賓,姑娘請坐!」話落擺了手。
  上官鳳未動,冷冷說道:「謝謝你,階下囚出自我的自願,也是我技不如人該任人擺佈,你還是把我綁了吧!」
  白衣美婦人雙眉陡挑,但旋又笑道:「姑娘的脾氣,簡直是我當年,姑娘當真願任我擺佈?」
  上官鳳緩緩說道:「我說過,我向來說一不二,言出如山!」
  白衣美婦人微微笑道:「那好,我先請姑娘坐下!」
  上官鳳道:「這就是擺佈我?」
  白衣美婦人道:「姑娘,這是第一步,令姑娘難受的還在後頭,姑娘若是不願接受,現在說還來得及!」
  上官鳳道:「我投有什麼不願接受的!」走過去,冷然坐下。
  白衣美婦人笑了笑,道:「那麼,姑娘,我要採取第二步了……」
  上官鳳道:「你只管請!」
  白衣美婦人道:「姑娘跟夏侯嵐認識多久了?」
  上官鳳道:「我沒有義務答你的問話!」
  白衣美婦人道:「姑娘剛才說過,願意接受一切,說一不二,言出如山!」
  上官鳳道:「這就是你的第二步?」
  白衣美婦人點頭說道:「不錯,姑娘!」
  上官鳳道:「那麼我只好回答了,我跟他認有有三四年了!」
  白衣美婦人道:「姑娘跟他當真兩情相悅,兩心相許了?」
  上官鳳臉一紅,道:「這算什麼……」
  白衣美婦人截口說道:「我第二步對姑娘的擺佈!」
  上官鳳道:「這是我的私事!」
  白衣美婦人道:「一諾千金,事實上姑娘如今已身不由主了!」
  上官鳳紅著嬌靨點了頭,道:「那麼我告訴你,是的,怎麼樣?」
  白衣美婦人笑道:「正如姑娘所說,這是姑娘的事,我能把姑娘怎麼樣?我只是問問,姑娘可知道他的身世?」
  上官鳳冷然搖頭,道:「不知道!」
  白衣美婦人談淡笑道:「那姑娘跟他就算不得兩情相悅,兩心相許了,否則他怎會不把他的身世告訴姑娘?我聽說夏侯嵐是個人中色魔,情中浪子,如今看來,果然不錯!」
  「你胡說!」上官鳳揚眉叱道:「你不要在背後誣蔑人!」
  白衣美婦人道:「難道我說錯他了麼?」
  「當然!」上官鳳點頭說道:「只有我才知道他是個俠骨仁心,頂天立地的蓋世奇男大丈夫!」
  白衣美婦人笑道:「情人眼裡出西施,本是不移的道理,既如此,我就奇怪了,他為什麼不把他的身世告訴姑娘?」
  上官鳳脫口說道:「誰說他沒有告訴我……」
  白衣美婦人笑道:「原來告訴了,那姑姑怎說不知道?」
  上官鳳嬌靨一紅,道:「那是因為我不願說!」
  白衣美婦人搖頭說道:「看來姑娘又毀了自己的諾言!」
  上官鳳雙眉一挑,道:「告訴你也無妨,他是……」
  忽聽門外響起了軒轅極話聲,恭謹稟道:「稟夫人,夏侯嵐尋來了!」
  上官鳳神色一喜,白衣美婦人臉色一變,那萬花公主白素貞霍地站丁起來,白衣美婦人拍手一攔,向艙外揚聲道:「他往這艘舶來了麼?」
  軒轅極在艙外說道:「回夫人,他沿河岸往這邊來了,不知……」
  白衣美婦人截口說道:「他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他,你替我招呼他一聲!」
  艙外軒轅極應了一聲,陡聽他撮口一聲厲嘯。
  嘯聲方落,只聽一個清朗話聲響自岸上:「軒轅極,你的膽子不小,居然敢以嘯聲引我來此……」
  「且慢!」軒轅極忽揚輕喝道:「夏侯嵐,我是奉命向你招呼……」
  岸上夏侯嵐截口說道:「那麼,叫你那位公主出來答話!」
  軒轅極尚未說話,白衣美婦人已然說道:「叫他岸上侯著,我這就出來!」
  軒轅極應了一聲,道:「夏侯嵐,我家夫人有諭,叫你岸上候著!」
  夏侯嵐笑道:「一個公主,又來了一個夫人,好大的架子!」
  白衣美婦人眉梢微挑,目注上官鳳道:「姑娘,請隨我母女出外一會夏侯嵐!」說著,站起來裊裊行了出去,兩名美婢連忙打簾。
  上官鳳巴不得有這麼個機會,站起來跟了出去!甫出艙門,她第一眼便投向岸上,只見夏侯嵐一襲青衫,瀟灑脫拔立在朦朧月光下。
  適時,夏侯嵐也看見了她,忙揚聲問道:「鳳妹,你好麼?」
  上官鳳一陣激動,微頷螓首,道:「謝謝嵐哥,我很好!」
  夏侯嵐道:「那我就放心了……」將一雙寒芒閃射的目光投向白衣美婦人,道:「軒轅極,她是什麼……」
  軒轅極道:「正是我家夫人!」
  夏侯嵐哦了一聲,雙眉揚起,尚未說話。
  白衣美婦人突然冷冷說道:「你就是夏侯嵐?」
  夏侯嵐淡然點頭,道:「不錯,我就是夏侯嵐!」
  白衣美婦人向著上官鳳一擺手,道:「我先讓你看看,你的紅粉知己並無半點損傷!」
  夏侯嵐道:「我看見了,那是如今,以後可就難說了!」
  白衣美婦人道:「夏侯嵐,這話怎麼說?」
  夏侯嵐目光一掃「萬花公主」白素貞,道:「我以為她擄來敝友的目的,你應該很清楚!」
  白衣美婦人道:「當然,小女已經告訴我了!」
  夏侯嵐微微一怔,道:「她是你的女兒?」
  白衣美婦人點頭說道:「不錯!」
  夏侯嵐道:「那麼你是金陵董家董天鶴的……」
  白衣美婦人截口說道:「你莫要張冠李戴,錯把馮京當馬涼,我姓白,跟『金陵董家』的董天鶴毫無關係,小女也不是……」
  夏侯嵐截口說道:「也不是董婉若董姑娘?」
  白衣美婦人點頭說道:「事實如此,小女叫白素貞,並非董婉若!」
  夏侯嵐道:「那麼你也該知道,董婉若不在我手,我也正在找她!」
  白衣美婦人道:「如今這並本是頂要緊的事。」
  夏侯嵐「哦」地一聲,道:「那麼,如今這頂緊要的什麼?」
  白衣美婦人道:「我問你一句,你要據實答我一句!」
  夏侯嵐道:「我有這義務麼?」
  白衣美婦人道:「別忘了你的紅粉知己在我手中!」
  夏侯嵐目中寒芒一閃,道:「你是拿敝友來威脅我?」
  白衣美婦人道:「我待你的紅粉知已如上賓,本沒有難為她的意思,可是你如果不據實答我問話,那有可能另當別論!」
  夏侯嵐雙眉微軒,點頭說道:「一著之差,全盤受制於人,好吧,你問吧!」
  白衣美婦人唇邊泛起一絲笑意,道:「天下複姓夏侯的並不太多,我要知道你是那一家的?」
  夏侯嵐道:「這算是你的第一問?」
  白衣美婦人道:「不錯,據實答我!」
  夏侯嵐道:「你不覺這問話令人難答麼?」
  白衣美婦人道:「答不難答,告訴我你是什麼地方人?」
  夏侯嵐道:「這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叫我如何回答你?」
  白衣美婦人臉色微變,道:「夏侯嵐,我看你是……」
  上官鳳突然冷冷說道:「他確不知道,並不是故意不答!」
  白衣美婦人目光轉注,道:「姑娘知道?」
  上官鳳道:「我知道他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
  白衣美婦人道:「我不信!」
  上官鳳道:「事實如此,你不信我莫可奈何!」
  白衣美婦人揚了揚眉,冷笑道:「這麼說來,我白問了?」
  上官鳳道:「並不白問,他有師承!」
  白衣美婦人一住,旋即淡然而笑,道:「謝謝姑娘……」目光投向夏侯嵐:「夏侯嵐,你的師承!」
  夏侯嵐道:「先師『斷腸碎心偷生客』!」
  白衣美婦人呆了一呆,道:「『斷腸碎心偷生客』?這名字我沒有聽說過!」
  夏侯嵐道:「所以你問了也是白問!」
  白衣美婦人臉色一變,道:「夏侯嵐,你是據實答我?」
  夏侯嵐尚未說話,上官鳳突然說道:「我可以證明,絲毫不假。」
  白衣美婦人未答話,目光逼視夏侯嵐,道:「令師高姓大名?」
  夏侯嵐道:「複姓夏侯,雙名一修!」
  白衣美婦人神色大變,美目中寒芒飛閃,冷笑說道:「這麼說來,我沒有白問,也問對了人……」
  夏侯嵐道:「是麼?那就好!」
  白衣美婦人冷然道:「你師徒同姓夏侯,這倒是巧事!」
  夏侯嵐道:「那不值得大驚小怪,我這夏侯複姓是他老人家賜的!」
  白衣美婦人微愕說道:「這話怎麼說?」
  夏侯嵐道:「我也是他老人家的義子!」
  白衣美婦人冷笑說道:「那就難怪你也是個心狠手辣,無惡不作的惡魔了!」
  夏侯嵐目中寒芒暴閃,道:「閣下,我奉勸你說話最好……」
  「最好什麼?」白衣美婦人厲聲說道:「據我所知,夏侯一怪本人就是個萬死莫贖的惡魔!」
  夏侯嵐冷笑道:「閣下,他老人家不是任人誣蔑的!」他閃身欲動。
  那「萬花公主」白素貞抵上上官鳳後心,說道:「夏侯嵐,你敢!」
  夏侯嵐一震收勢,冷冷說道:「姑娘,好辦法,可是我要告訴你,敝友若有絲毫損傷,夏侯嵐要殺盡你船上的任何一人!」
  白素貞神色一變,道:「至少現在你不敢輕舉妄動!」
  夏侯嵐尚未說話,白衣美婦人突然冷冷說道:「夏侯嵐,別以為你那一身功力天下無敵,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還有一山高,憑你那身武學,我不以為你能奈何我這艘船上的任何人!」
  夏侯嵐揚眉說道:「是麼?」
  白衣美婦人道:「你若不信可以試試!」
  夏侯嵐道:「我本有此意,無如敝友……」
  白衣美婦人道:「那跟她無關,我保證不傷她,你也無須近前,我也不必下船,你我就這麼虛空發掌,這麼試試!」
  夏侯嵐淡然道:「好辦法,那麼我願意試試!」
  白衣美婦人冷冷一笑,道:「你站穩了。」皓腕輕抬,玉手豎立,虛空一掌緩緩推了出去。
  夏侯嵐雙眉一挑,衣袖擺動,也緩緩推出一掌。由船板上至岸上,兩下裡的距離總在兩丈左右,兩人這一出掌,簡直有點像兒戲!而事實上,這並不是兒戲,既未見罡風,也未見勁氣,船上白衣美婦人嬌軀忽地一幌,退了半步!而這時,岸上夏侯嵐竟退了一步還多。
  白衣美婦人收掌冷笑,道:「夏侯嵐,如何?」
  夏侯嵐那一雙目光難掩心中之震撼與驚駭,道:「我承認功力遜你一籌……」
  白衣美婦人道:「承認就好,就憑這,你能奈何我船上任何一人麼?」
  夏侯嵐道:「一個你,加上一個『萬花公主』,再加上軒轅極與冷天池,我不但必輸無疑,而且處境至為危險……」
  白衣美婦人截口說道:「你知道就好!」
  夏侯嵐道:「功力修為能勝過夏侯嵐的,放眼武林可說絕無僅有!」
  白衣美婦人道:「那你該知道,我並不是單靠你的紅粉知己威脅你!」
  夏侯嵐道:「我知道,我還要知道你是誰?」
  白衣美婦人道:「這無關緊要,緊要的是你告訴我夏侯一修現在何處?」
  夏侯嵐道:「你要幹什麼?」
  白衣美婦人眉宇間掠起一股煞氣,道:「我要殺他!」
  夏侯嵐雙眉一挑,倏又淡淡說道:「總應有個理由!」
  「當然有!」白衣美婦人神色冰冷怕人,道:「他的所作所為,萬死難贖!」
  夏侯嵐道:「你何妨說明白些?」
  白衣美婦人道:「回去向問那夏侯一修,他自己做的事自己該明白!」
  夏侯嵐道:「我以為你聽見了,剛才我口稱先師!」
  白衣美婦人道:「我聽見了,可是他沒有死!」
  夏侯嵐道:「生死大事,豈可兒戲,我這個人向來……」
  白衣美婦人冷然說道:「若是怕人找上門去尋仇,詐死又何妨?」
  夏靛嵐雙眉一桃,目閃寒芒道:「你知道?我知道?」
  白衣美婦人道:「我知道,他欺人的技倆很多,也慣了,你受於他的教誨。」
  夏侯嵐臉色一變,冷冷說道:「我可以再告訴你一點,我親眼看見他老人家橫劍自刎!」
  白衣美婦人道:「你把我當成了三歲孩童?他沒有自刎的勇氣!」
  夏侯嵐身形倏顫,道:「閣下,我的功力修為僅遜你半籌,我若抱定一死,全力一拚,你並不見得能討了好去!」
  白衣美婦人目中寒芒大盛,尚未說話。
  上官鳳突然冷冷說道:「他沒有騙你,這是真的!」
  白衣美婦人倏然回顧,道:「你也親跟目睹?」
  上官鳳道:「我並沒有親眼目賭,可是由他親口告訴我,那就跟我親眼目睹沒有什麼兩樣?」
  白衣美婦人道:「你就那麼相信他?」
  上官鳳毅然點頭:「當然,他說日出西山我都相信!」
  白衣美婦人突然說道:「少不經事,沉迷在情海中的女兒家都是如此,姑娘,當初我……」倏地改口接道:「姑娘,你也是個受騙之人,什麼師父教什麼徒弟,那夏侯一修最擅於欺騙人,他的徒弟……」
  「閣下,住口!」夏侯嵐冷然叱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由你!」
  白衣美婦人冰冷目光霍地轉注道:「我自是不信!」
  夏侯嵐道:「我沒有勉強你信!」
  白衣美婦人道:「那一樣,我也不勉強你說出他那藏身之所,可是,你要知道,父債子還,師債徒還,你不說我便找你!」
  夏侯嵐道:「我知道,那沒有什麼兩樣,悉聽尊便!」
  白衣美婦人突然格格嬌笑,道:「好狂傲的年輕人,打了小的還怕引不出老的?我倒要看看你夏侯嵐有幾顆頭顱幾條命……」笑聲斂住,冷然喝道:「左護法!」
  軒轅極一震躬身,道:「屬下在!」
  白衣美婦人道:「取我兵刃來!」
  軒轅極應了一聲,剛要邁步。
  那「萬花公主」白素貞突然說道:「左護法,且慢!」
  軒轅極遲疑著答應一聲,未動。
  白素貞轉注白衣美婦人道:「娘,您怎麼忘了?那董婉若還在他手?」
  白衣美婦人呆了一呆,道:「那麼,我暫緩他一死,等他三個月內以董婉若換……」
  夏侯嵐冷冷說道:「不必等,董姑娘不在我手!」
  白素貞難掩焦急,叱喝說道:「你胡說,明明是你擄去了董婉若……」
  夏侯嵐淡笑說道:「謝謝姑娘的好意,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白素貞嬌靨一紅,緩轉煞白,方待再說。
  那白衣美婦人霜刃般冷凌目光已落在她臉上,道:「貞兒!」
  白素貞機伶一顫,垂下螓首,當她螓首垂下的剎那間,她那張嬌靨上的神色複雜的難以言喻。
  白衣美婦人目光緩緩移注軒轅極……
  適時,上官鳳突然說道:「嵐哥,你何必為一個董婉若……」
  白衣美婦人目光倏地投向夏侯嵐。
  夏侯嵐淡然笑道:「鳳妹,謝謝你,別弱了『玉面游龍辣手神魔』的威名,再說,她並不一定勝得了我!」
  上官鳳大急,剛叫了一聲:「嵐哥!」
  白衣美婦人倏然冷笑說道:「如今的女兒家都好心智,左護法!」
  軒轅極應了一聲,舉步行向艙門,
  上官鳳嬌靨煞白,咬牙橫心,閃身向白衣美婦人撲去。
  白衣美婦人冷冷一笑,道:「姑娘,你也是個糊塗的情海可憐人!」抬手一指飛點出去,上官鳳應指而倒,她趁勢一把架住了上官鳳的粉臂,把昏迷的上官鳳交給了白素貞,道:「貞兒,扶好了上官姑娘!」
  白素貞哪敢不聽,低著頭把上官鳳接了過去,抬頭想要說話,卻被白衣美婦人那冷凌神色,凌厲目光嚇了回去。
  適時,岸上的夏侯嵐發話道:「你能保證不傷敝友?」
  白衣美婦人冷然說道:「她已經夠可憐的了,我不會傷她的!」
  夏侯嵐神情微鬆,不再說話。
  轉眼間,軒轅極捧著一個長長的革囊自艙內行了出來,近前雙手遞向白衣美婦人。
  白衣美婦人伸手接了過去,她目注夏侯嵐,一股煞氣懍人,緩緩自革囊中抽出一物,口中冷冷說道:「夏侯嵐,你現在說還來得及!」
  夏侯嵐淡淡笑道:「我現在連一句話都懶得說!」
  白衣美婦人眉宇間煞氣陡然添了三分,革囊中那兵刃也巳被她完全取了出來,那是一柄帶鞘的長劍。長劍並不稀罕,武林中觸目皆是,可是她這柄長劍卻與一般長劍不同,把柄上嵌著一顆白色的銀骷髏。殺人的利器本就懍人,何況嵌上那麼一顆銀骷髏。
  夏侯嵐目中異采一閃,道:「你這柄劍,我似乎聽人說過!」
  白衣美婦人冷冷笑道:「是麼?是夏侯一修?」
  夏侯嵐道:「我記不起是誰了!」
  白衣美婦人道:「這麼悅,你仍看不出我是誰了?」
  夏侯嵐道:「不錯,我看不出!」
  白衣美婦人冷笑說道:「看來你要做個糊塗鬼了!」「錚!」地一聲,長劍出鞘,隨手把劍鞘丟向軒轅極,那是一柄藍汪汪,森寒四射冷氣懍人的神兵。
  夏侯嵐禁不住軒眉喝了一聲:「好劍!」
  白衣美婦人道:「你試試它利不利,亮你的兵刃!」
  夏侯嵐淡淡笑道:「抱歉得很,我這個人生平與人動手過招,向不用兵刃,所以身上從不帶這些累贅玩藝兒!」
  白衣美婦人勃然色變,叱道:「夏侯嵐,在我面前你還敢賣狂?」
  夏侯嵐一擺雙手,道:「我說的是實情,夏侯嵐這雙手比兵刃還毒辣!」
  白衣美婦人冷冷一笑,道:「我不估你這個便宜,左護法!」
  軒轅極恭聲說道:「屬下在!」
  白衣美婦人道:「取柄劍來借他用用!」
  軒轅極應了一聲舉步進艙,轉眼間自艙內捧出一柄長劍,冷喝說道:「夏侯嵐,接住!」振腕一拋,連鞘射向夏侯嵐。
  夏侯嵐左掌一探,已然把劍接在手中,「錚!」地一聲,抽出劍身,那也是一柄百練精鋼,他笑道:「雖然差了一些,但也湊和了!」微一振腕,劍花九朵,立現劍尖。
  白衣美婦人睹狀臉色一變,道:「我沒有想到,你在劍術上的造詣已到了巔峰!」
  「誇獎!」夏侯嵐淡然笑道:「恐怕仍是遜你半籌!」
  白衣美婦人怒叱說道:「夏侯嵐,你敢……」
  「沒什麼不敢的!」夏侯嵐截口說道:「你若懊悔,現在說話還來得及!」
  白素貞倏地抬頭,目光難以言喻,飛快地向夏侯嵐投過一瞥,適時,白衣美婦人身形倏顫,厲笑說道:「夏侯嵐,我看你能狂到幾時,接劍!」話落,身起,恍若凌空飛起,朦朧月光下,長劍帶起一道森冷匹鏈,當頭向夏侯嵐罩去。
  軒轅極與冷天池不敢怠慢,雙雙跟了下去。
  夏侯嵐神色狂傲,心裡卻不敢有絲毫輕敵之念,他不閃不躲,抖手一劍直向當頭罩下的劍幕中點去!只聽「錚」地一聲,兩條人影乍閃各退,白衣美婦人臉色更冷,抱劍立於西端!夏侯嵐臉上仍掛著笑意,仗劍卓立東頭!
  白衣美婦人冷然說道:「好手法,夏侯嵐,我低估了你!」
  夏侯嵐笑道:「我不說麼?現在說話還來得及!」
  白衣美婦人道:「我做事向不懊悔!」飄身掠起,身劍合一,立見一道森冷寒光拖著白尾向夏侯嵐閃電一般射去,凌厲快捷,世所罕見。
  夏侯嵐一笑說道:「閣下在劍術上的造詣,該列為宇內第二人!」敢情,他是處處激怒白衣美婦人!話落,騰身掠起,迎了上去。
  兩條匹鏈甫接,只聽錚然一聲龍吟,兩條人影分落原處,白衣美婦人分毫不差,夏侯嵐卻略退了寸許!顯然,他在內力真氣方面,似是稍遜半籌。
  再看兩人,白衣美婦人那雪白如玉,冷若冰的秀額上,巳微見汗跡,面夏侯嵐額頭的汗跡卻比她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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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嵐臉上的笑意更濃,道:「閣下,我以為你在劍術上有多麼了不起的造詣,如今看來,不過如此嘛,在未出三劍之前,你若……」
  「夏侯嵐,住口!」白衣美婦人陡揚厲叱,身形一閃,第三劍隨身刺出,較前兩劍更見凌厲!夏侯嵐卻照樣把她擋了回去!三劍過後,白衣美婦人香額上的汗跡加多了!而夏侯嵐那額上的汗跡卻仍是那麼多!剛站穩,白衣美婦人身形一閃,又自撲到。
  夏侯嵐朗笑一聲,道:「閣下,三劍已過,現在你就是想換也來不及了!」抖劍迎了上去。
  這一回,並不像前三劍那樣一按便開,而是匹鏈閃爍,劍氣四射,人影交錯地戰做了一團。
  軒轅極、冷天池這一南一北兩個老魔頭,並肩立於兩丈以外,四目炯炯,凝注鬥場,一眨不眨。
  船上白素貞也是美目圓睜,神色焦慮而緊張。
  高手過招,快捷如電,休看軒轅極與冷天池是南北兩大魔頭,他兩個就看不出,如今已鬥了多少招。  
  驀地裡,一聲朗笑與一聲冷叱同時劃空響起,兩條人影乍分,落回原地,白衣美婦人一頭烏髮散落披肩,嬌靨上神色淒厲可怖!夏侯嵐左袖上一道裂痕,由肘直到手腕,還好未傷及肌膚。
  白素貞大驚失色,嬌呼一聲:「娘!」便要騰身撲去。
  白衣美婦人冷然擺手,道:「我不要緊,好好照顧上官姑娘!」
  白素貞驚恐地應了一聲,收住身影!
  軒轅極突然說道:「稟夫人,屬下等願……」
  白衣美婦人揮手厲叱,道:「住口,休要壞了我的名頭,後退!」軒轅極一震,偕同冷天池連忙退後。
  夏侯嵐笑道:「十足的奴才像!」
  軒轅極勃然大怒,猛然抬眼,目中凶芒直逼夏侯嵐!
  夏侯嵐笑道:「你衝我瞪什麼眼,難到不對?你敢不聽麼?」
  軒轅極似乎忍無可忍,閃身欲動。
  白衣美婦人突然冷哼了一聲。
  軒轅極機伶一顫,凶態盡斂,垂下頭去。
  夏侯嵐朗笑說道:「怎麼樣,我沒有冤枉你吧!」
  軒轅極身形倏顫,卻未敢再抬頭!
  夏侯嵐還想再說,白衣美婦人已然冰冷說道:「夏侯嵐,夠了,留神,接劍!」話落,她便欲閃身。
  忽聽船上傳來一聲蒼勁怪笑:「女菩薩,你也夠了,歇歇手吧!」
  眾人聞聲抬眼望去,一看之下,白衣美婦人臉色大變,閃身欲撲,軒轅極與冷天池更大驚失色,雙揚厲喝也要動!
  夏侯嵐則神情一鬆,吁了一口氣!
  船上,白素貞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個枯瘦老僧,他緊靠白素貞身後面立,想必一隻手已抵上白素貞後心!
  那原站在船頭船尾的兩個白衣人,此時也躍躍欲上,而實際上卻沒一個敢妄動分毫!
  自然,那瘦老僧便是癲和尚,他一見白衣美婦人與軒轅極、冷天池二人閃身欲動,一聲怪笑又道:「阿彌陀佛,女菩薩敢是逼出家人殺生?」
  白衣美婦人未敢動,拍手止住軒轅極與冷天池,道:「和尚何人?」
  癲和尚單掌豎立,微一躬身,道:「有勞動問,貧衲癲和尚見過女菩薩!」
  白衣美婦人目中寒芒一閃,道:「你就是癲和尚?」
  癲和尚嘿嘿笑道:「貨真價實,摻假包換!」
  白衣美婦人眉梢兒一挑,道:「那麼,和尚,你這是什麼意思!」
  癲和尚咧嘴笑道:「女菩薩問得好,和尚是個吃齋念佛的出家人出家人,上秉佛首,慈悲為懷,念上天有好生之德……」
  白衣美婦人截口說道:「這麼說,和尚你是來阻攔這場拚鬥的?」
  癲和尚道:「阿彌陀佛,女菩薩說對了!」
  軒轅極突然說道:「稟夫人,這和尚是夏侯嵐的朋友!」
  白衣美婦人臉色一變,道:「和尚,是麼?」
  癲和尚笑道;「河邊無青草,那來的多嘴驢,出家人不打誑語,不敢欺騙女菩薩,那多嘴的老驢說的一點不錯!」
  這敢情好,出家人還有罵人的!軒轅極一張臉鐵青,卻未敢多說一句。
  那白衣美婦人則未在意地道:「這麼說來,和尚你不是來阻攔拚鬥的?」
  癲和尚道:「女菩薩以為和尚是來幹什麼的?」
  那白衣美婦人道:「自然是來幫夏侯嵐的!」
  癲和尚搖頭笑道:「女菩薩錯了,和尚誰也不幫,只不願看流血紛爭!」
  白衣美婦人道:「和尚此話當真?」
  癲和尚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自是當真!」
  白衣美婦人神情微鬆,道:「那麼,和尚,你以手掌抵住小女命門,這是幹什麼?」
  癲和尚道:「只為化解紛爭,阻攔拚鬥!」
  白衣美婦人道:「如今既無紛爭,也無拚鬥,和尚你可以放了小女了!」  
  癲和尚搖頭笑道:「女菩薩,我和尚年紀比女菩薩還要癡長幾歲,女菩薩怎把和尚我當成了三歲孩童?」
  白衣美婦人道:「和尚,這話什麼意思?……」
  癲和尚道:「和向若放了令愛,和尚這顆光頭立即便要搬家!」  
  白衣美婦人道:「和尚,那麼我向你保證……」
  癲和尚截口說道:「和尚幾十年來所吃的虧,上的當很多,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的口頭承諾,女菩薩要包涵一二!」
  白衣美婦人權眉一挑,道:「和尚,那麼以你之見?」
  癲和尚道:「多謝女菩薩,那簡單得很,讓和尚這位朋友帶著他這位心上人先走,然後和尚我再走才行!」
  白衣美婦人道:「行是行,可是,和尚,我怎信得過你?」
  癲和尚道:「女菩薩信不過和尚什麼?」
  白衣美婦人道:「你若傷了小女……」
  癲和尚道:「和尚向女菩薩保證……」
  白衣美婦人搖頭說道:「和尚,我吃的虧,上的當比你還多!」敢情她是以牙還牙!
  癲和尚道:「女菩薩,和尚是個佛門弟子出家人!」
  白衣美婦人搖頭道:「那也不行!」
  癲和尚目光一轉,嘿嘿笑道:「事實上女菩薩只有相信和尚!」  
  白衣美婦人雙眉忽挑,道:「和尚,你當真要管這擋閒事?」
  癲和尚搖頭說道:「女菩薩錯了,和尚身在佛門,上秉佛旨,怎可謂之管閒事?」
  白衣美婦人道:「不管怎麼說,你只答應我一句,是否真要管?」
  癲和尚道:「女菩薩何多此一問,不為管這擋事,和尚何必跑這一趟?」
  白衣美婦人突然格格笑道:「好吧,和尚,佛曰『我不入地默,誰入地獄』,和尚既然願意人地獄,那我就不便再說了,只是……」
  笑聲一斂,冷冷接道:「和尚,有件事我要先告訴你,你傷不了小女的!」
  癲和尚嘿嘿笑道:「是麼?」他自是不肯信,這也難怪,換誰誰也不會信。
  白衣美婦人冷哼道:「你試試看,貞兒!」一聲輕喝,她同時揮了手。
  軒轅極與冷天池應聲掠起,雙雙撲向船頭!那「萬花公主」白素貞皓腕經抬才要動。  
  癲和尚一笑說道:「慢來,慢來,讓我和尚換個地方!」抬掌按向了白素貞天靈!
  白衣美婦人一驚喝道:「你兩個給我回來!」軒轅極與冷天池眼看便要撲向船頂,聞聲一驚,硬生生地收住前撲之勢,四足一點船舷,飛射而回。
  夏侯嵐看得剛一怔,只聽癲和尚笑道:「乖乖,我和尚險些上人大當,原來令愛裡面套的有專御內家掌力的『天蠶絲背心』,好險,好險!」
  怪不得白衣美婦人不懼怕癲和尚傷了乃女,她先下令軒轅極與冷天池飛撲,然後再暗示白素貞。
  癲和尚情急之下,必會出手,一掌無效,白素貞轉身回撲,再加上軒轅極,冷天池這南北兩大魔頭,和尚他焉跑得了?
  夏侯嵐恍然大悟,白衣美婦人劇變色說道:「和尚,你怎麼會知道?」
  癲和尚笑道:「我和尚是出了名的老江湖了,一想還不就明白了?再說縱然想不出來,摸也摸得出來……」
  白衣美婦人厲聲說道:「和尚,你要是落在我手,我先斷了你那只髒手!」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癲和尚一臉正經煞有其事地說:「我和尚佛門弟子出家人,六根清淨,四大皆空,不會有什麼邪念的,也不敢對令愛有所瀆冒!」
  白衣美婦人威態稍斂,道:「諒你也不敢,和尚,我認輸了,叫夏侯嵐走吧!」
  癲和尚眨眨眼,衝著夏侯嵐笑道:「喂!檀樾聽見了麼?還人家的劍,抱起你那心上人兒,快走吧,人家女菩薩玉手之下留情了!」
  白衣美婦人怒聲道:「和尚,你若敢口齒輕薄……」
  「阿彌陀佛!」癲和尚忙道:「和尚不敢,和尚不敢!」
  適時,夏侯嵐遲疑了一下,突揚聲喝道:「軒轅極,接住!」振腕拋劍,劍化長虹,電一般地射向軒轅極,同時他身影騰起,掠向船頭,那邊軒轅極一驚,讓過劍鋒,伸手抓住劍柄,卻被那長劍衝力帶得退了一步,老臉好紅!
  夏侯嵐掠上船頭,伸手抄起上官鳳,道:「和尚,咱們走吧!」
  癲和尚搖頭說道:「不行,你先走!」
  夏侯嵐道:「那麼和尚你……」
  癲和尚笑道:「你放心,和尚必然走得比你還利落!」夏侯嵐不再說話,一提氣,長身掠起,飛射而去。
  望望夏侯嵐不見,癲和尚突然一笑說道:「女菩薩,我和尚要告辭了!」
  白衣美婦人冷哼說道:「和尚,你要走好了!」
  癲和尚笑道:「這個女菩薩請放心,我和尚一定走得很好!」話落,枯瘦身形拔起,一頭住船下栽去!
  白衣美婦人厲叱一聲,飛身撲到,好快!但當他探掌欲抓時,「噗通!」一聲水響,朦朧月色下,船下水波翻動,癲和尚已沒入了淮河之中沒了影。
  氣得白衣美婦人咬牙切齒,腳跺處,砰然一聲船舷崩了一大塊,回頭狠狠盯了白素貞一眼,怒叱說道:「都是你!」拂袖進艙而去!
  白素貞沒反應,她嬌靨煞白,美目一陣眨動,兩串晶瑩淚珠倏然掛下,緩緩垂下了頭。
  這兒也是淮河邊上!這幾是淮河邊上的一片樹林前!在深夜清冷不勝寒的朦朧月光下,這地方站著兩個人!那是一男一女,夏侯嵐,上官鳳!
  相對靜默中,突聽上官鳳道:「嵐哥,大和尚怎還不來!」
  夏侯嵐道:「鳳妹別急,他該快來了!」
  上官鳳皺著眉道:「那不明來歷的母女倆,功力俱高,尤其那美婦人,大和尚會不會……」
  一聲怪笑透林而出:「阿彌陀佛,多謝女施主關懷,和尚安然無恙!」隨著話聲,樹林內踱出了濕淋淋的癲和尚。
  上官鳳神情一鬆,當她看見癲和尚一身衣衫具濕時,她不由又是一怔,忙道:「大和尚這是……」
  癲和尚笑道:「沒什麼,和尚我借了水遁!」
  上官鳳明白了,可是她也急了,剛要說話。
  夏侯嵐突然說道:「和尚,你會水?」
  癲和尚道:「你這豈不是廢話,不會水焉能借水遁?」
  夏侯嵐愕然說道:「我怎沒聽你說過……」
  癲和尚說道:「屁大一點事兒,難道都要告訴你不成麼?」
  夏侯嵐兩眼一瞪,旋即閉口不言!
  癲和尚卻一笑又道:「我和尚是早來了,忍著混身哆嗦,躲在樹林裡,原想瞧瞧你兩個那纏綿溫存 誰知你兩個太令人失望……」上官鳳嬌靨一紅,紅透了耳根,垂下螓首!
  夏侯嵐卻皺眉說道:「和尚,少嚼舌頭,說正經的!」
  癲和尚道:「我和尚冒掉光頭之險,最後又跳進淮河裡,弄得全身涅淋淋的,你好意思衝我和尚瞪眼麼?」
  夏侯嵐揚了揚眉,道:「和尚,實在說,你救人救的不是時候!」
  癲和尚道:「這話怎麼說?」
  夏侯嵐道:「她在劍術上,絕勝不了我!」
  癲和尚翻了翻眼,道:「你的意思是說,和尚我不是救你,等於救了她?」
  夏侯嵐道:「事實如此,和尚!」
  癲和尚「呸!」地一聲,道:「事實如此,虧你好意思說得出口,你可知道她還有三絕招未施?要不是我和尚及時出現,你……」
  夏侯嵐目光一凝,道:「和尚,你知道?」
  癲和尚道:「不知道我會說?」
  夏侯嵐道:「這麼說,你和尚知道她是誰?」
  癲和尚搖頭說道:「我和尚沒那麼大福份!」
  夏侯嵐詫聲說道:「那你和尚怎知她有三絕招未施?」
  癲和尚咧嘴一笑,道:「說穿了不值一文錢,是她那寶貝女兒告訴我的!」
  夏侯嵐更糊塗了,一怔說道:「和尚,這是怎麼回事?」
  癲和尚嘿嘿笑道:「我和尚還是不說的好,說了怕招無妄之災!」
  夏侯嵐叱道:「少廢話,和尚,你說!」
  癲和尚翻了翻老眼,道:「你真要我說?」
  夏侯嵐道:「你多此一問!」
  「好吧!」癲和尚點頭道:「只要你不懊悔,我就說吧……」頓了頓,接道:「你知道我和尚為什輕而易舉地一掌抵上那位公主的後心?你知道我和尚怎知她衣裳裡套有專御內家掌力的天蠶絲背心?」
  夏侯嵐道:「我不知道!」
  癲和尚道:「我和尚願意告訴你,前者是她故意『放水』,後者是她告訴我的!」
  夏侯嵐一怔道:「和尚,怎麼說?」
  癲和尚道:「前者是她『放水』,後者是她告訴我的!」
  夏侯嵐揚眉說道:「和尚,這可能麼?」
  癲和尚道:「怎麼不可能?難道你是塊木頭?」
  夏侯嵐恍然大悟,紅著臉好生窘迫不安!上官鳳只軒了軒黛眉,未說話。
  癲和尚衝著上官鳳說道:「女菩薩,心眼兒裡別怨我和尚,是他讓我說的!」
  夏侯嵐忙叱道:「和尚,你敢再胡說!」
  癲和尚道:「天地良心,我和尚句句是實情,倘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罰我和尚下拔舌地獄,人家完全是為了救你……」
  夏侯嵐雙眉陡挑,道:「和尚,你要再……」
  癲和尚翻眼說道:「當初迫我和向的是你,如今你又衝我和尚橫的什麼鼻子,瞪的什麼眼,要怪該怪你自己!」
  夏侯嵐還待再說,上官鳳突然含笑說道:「嵐哥,愛不是罪,情不是孽,這種事是攔不住的,那位公主長得是我見猶憐,聽聽又何妨?」
  夏侯嵐大窘,皺眉苦笑,難置一詞!
  癲和尚一旁打趣說道:「聽見麼?上官姑娘不是醋罈子,有這麼好的容人之量,你又發得哪門子假急,害得哪門子假臊!」
  夏侯嵐雙眉陡挑,倏又斂去威態,淡淡說道:「和尚,說正經的,你知道她是誰?」
  癲和尚搖頭說道:「和尚不是說過了麼?不知道?」
  夏侯嵐皺眉說道:「此人功力之高,駭人聽聞,該是我生平唯一勁敵!」
  癲和尚道:「要不然又怎能讓那兩個老魔府首聽命,臣服裙下?」
  夏侯嵐道:「所以說,她不該是個無名之輩!」
  癲和尚道:「何止不該,簡直地絕然不是,以我和尚看,她是個成名於早年的前輩人物,由於多年隱世不出,所以武林中忘了她!」
  夏侯嵐道:「和尚,怎見得?」
  「你好糊塗?」癲和尚道:「要不然她怎會跟你那師父結過仇?」
  夏侯嵐呆了一呆,道:「和尚說得對,只是,她為什麼不肯說出到底是什麼仇?」
  癲和尚搖頭說道:「那就非和尚所能知了!」
  夏侯嵐皺眉沉吟說道:「據我所知,他老人家從沒有對人不起過……」
  癲和尚道:「武林中有些事是講不得理的!」
  夏侯嵐道:「可是我也沒聽說過,他老人家認識這麼一個人呀!」
  癲和尚道:「那就奇了,不過,只要她肯說,是不難明白的?」
  夏侯嵐道:「苦就苦在她不肯說!」
  癲和尚點了點頭,默然未語。
  「還有!」夏侯嵐又道:「和尚,你認為她那女兒不是董婉若?」
  癲和尚搖頭苦笑說道:「誰知道她是不承認還是根本不是,連我和尚也糊塗了!」
  夏侯嵐道:「她若是董婉若,又向我要的什麼董婉若?她若不是董婉若,為什麼又跟董婉若長得一般無二?」
  癲和尚道:「這不難解釋,那有可能用意在轉移天下武林的注意力!」
  夏侯嵐搖頭說道:「那似乎沒有必要,單憑她那左右一護法,天下武林便沒有一個人敢惹她,敢輕搏虎鬚!」
  癲和尚點頭說道:「也是,不過,那也有可能是找個借口對付你……」
  夏侯嵐道:「和尚,像她那種人,對付任何一人,有必要找借口麼?」
  癲和尚呆了一呆,苦笑搖頭,道:「是沒有必要,那麼,她那女兒不是董婉若……」
  夏侯嵐道:「為什麼又跟董婉若長得那麼相像?更怪的是一個姓白一個姓董,絲毫扯不上淵源,拉不上關係!」
  癲和尚道:「要是一對孿生姐妹,那還差不多!」
  夏侯嵐道:「可惜並不是!」
  癲和尚道:「何以見得不是?」
  夏侯嵐道:「那白素貞不承認!」
  癲和尚道:「她為什麼要承認?也許是不願告人的秘密……」
  夏侯嵐道:「這麼說,這母女二人跟『金陵』董家有關係?」
  癲和尚道:「除非如此!更不然她母女怎知『金陵』有個董婉若跟她白素貞的面貌相似?而由那白素貞去冒充幾天董婉若?」
  夏侯嵐苦笑說道:「可是,他老人家又跟『金陵』董家結過什麼仇?」
  癲和尚搖頭說道:「那誰知道?」
  夏侯嵐搖頭苦笑說道:「和尚,我越想越糊塗了……」
  癲和尚道:「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好糊塗的,我和尚不能以為那『萬花公主』白素貞不是董婉若,就……」
  夏侯嵐道:「和尚,她母女倆卻不承認!」
  癲和尚道:「那是不能承認,她擄去了董婉若,如何能承認?」
  夏侯嵐道:「可是那董婉若自己,卻怎也……」
  癲和尚道:「那種人手法高而多,也許是她給董婉若服了什麼蒙蔽靈智的藥物,所以董婉若也聽命於她,跟著否認!」
  夏侯嵐道:「這麼說,那化身莫子京的軒轅極,該是真正……」
  癲和尚道:「那該是她的親信心腹,由他潛伏『金陵』董家,伺機擄董婉若,根本沒有白素貞冒充董婉若那一說!」
  夏侯嵐掀眉說道:「這說法頗有可能,這麼說來,那『玉蟾蜍』的藏處,恐怕她已經知道了,也恐怕她已經獲得那『玉蟾蜍』的藏真圖了!」
  癲和尚點頭說道:「那自該如此!」
  夏侯嵐道:「可是,和尚,既如此她又向我要什麼董婉若?」
  癲和尚道:「那就真是在掩人耳目,轉移人之注意力,讓你背黑鍋了!」
  夏侯嵐揚眉說道:「果真如此,那以『一殘指』殺害董家數十口嫁禍於我之人……」
  癲和尚截口說道:「自該也是她!」
  夏侯嵐目閃寒芒,威態怕人,未說話!
  那冷眼旁視,靜聽多時的上官鳳,此際突然說道:「嵐哥,我看那白素貞不似服用過什麼蒙蔽靈智的藥物!」
  夏侯嵐雙眉微軒,道:「鳳妹,怎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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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10:29 |只看該作者
第 十 章 佳人魔劫
  上官鳳道:「我看那白素貞言談舉止至為清醒,一如常人,甚至於比常人還機靈聰敏,怎會是服用過什麼蒙蔽靈智的藥物?」
  夏侯嵐點頭沉吟未語!
  癲和尚搖頭笑道:「姑娘哪裡知道,那是這種蒙蔽靈智的藥物至為高明,使那服用之人言談舉止如常,否則豈能掩人耳目?」
  夏侯嵐接口說道:「鳳妹,和尚說的對,該是這樣的!」
  上官鳳搖頭說道:「我總不以為然!」
  癲和尚望了她一眼,嘿嘿笑道:「看來那個老的給了姑娘什麼好處,要不然姑娘怎幫她說話?」
  上官鳳淡淡笑道:「那可能我也服用了她的藥物!」
  癲和尚笑笑說道:「姑娘好厲害,我和尚甘拜下風!」
  夏侯嵐攔過話頭道:「和尚,如今以你之見?」
  癲和尚搖頭說道:「我和尚不敢多嘴了!」
  夏侯嵐眉鋒一皺,道:「和尚,說。」
  癲和尚望了上官鳳一眼,縮縮頭,道:「姑娘!這又是他叫我說的……」
  頓了頓,接道:「那自然該折回去把董婉若奪回來!」
  夏侯嵐道:「既有如今,你剛才何必多此一舉!」
  癲和尚苦笑說道:「阿彌陀佛,我和尚又不是神仙,適才我哪裡知道!」
  上官鳳道:「大和尚,我嵐哥不是她的對手?」
  癲和尚目光一凝,道:「姑娘,怎見得你的嵐哥不是她的對手!」
  上官鳳臉上一紅,道:「這話是大和尚親口說的,難道忘了!」
  癲和尚「哦!」地一聲,道:「姑娘是指她有三絕招未施之語!」
  上官鳳點頭說道:「正是!」
  癲和尚道:「那是董姑娘告訴和尚的,非和尚說的!」
  上官鳳道:「這就是了,如果那白素貞是董婉若,又服用過什麼蒙蔽靈智的藥物,聽命於那白衣婦人,她自該以白衣婦人之好惡為好感,焉會輕洩白衣婦人之秘密!當然更不會動什麼情了!」
  夏侯嵐臉上一熱,忙點頭說道:「和尚,邊話有理!」
  癲和尚目光轉動,含笑搖頭:「不然!」
  上官鳳揚了揚眉,道:「大和尚高見?」
  「好說!」癲和尚笑了笑,道:「姑娘又怎知她所說是真而非假?」
  這理也是,夏侯嵐點了點頭。
  上官鳳則毫不為難地道:「大和尚又怎知是假非真,縱然是假不真!我絕不以為一個靈智被蒙蔽之人,她也會動情!」
  癲和尚呆了呆,道:「姑娘,和尚不曾說過麼,那蒙蔽靈智藥物,必然極度之高明,那董姑娘除了心向那白衣婦人之外,其他一如常人,既如常人為何不能動情?」
  上官鳳淡淡笑道:「大和尚,這只不過是猜測!」
  癲和尚道:「卻都是有所根據,也只有這一種可能!」
  上官鳳搖頭說道:「大和尚,這猜測牽強,我們不敢苟同!」
  癲和尚苦笑說道:「和尚我真要以為姑娘也服用過那種藥物了,要不然姑娘便是心胸狹窄,實際上不能容人,否則姑娘怎幫忙那白衣婦人說話,不願他去奪回董姑娘?」
  上官鳳紅著臉挑了眉,道:「大和尚,這兩個名義我都不敢承認,前者我不願置辯,後者我自信不是世俗女兒家,我只是一為嵐哥擔心,二為怕咱們追錯了方向找錯了人,誤了大事!」
  癲和尚笑了笑道:「無論怎麼說,卻不如求證,姑娘以為然否?」  
  上官鳳毅然點頭,道:「大和尚,然!」
  癲和尚道:「而求證的最好方法,莫若親身去看看,然否?」
  上官鳳道:「大和尚,也對,可是嵐哥不是她的對手!」
  癲和尚道:「姑娘如若能把這話當了真,那也好辦!有了『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再加上一個和尚我………」
  上官鳳道:「以二對一,或可取勝那白衣婦人,還有一個白素貞與兩個護法軒轅極、冷天池,誰來應付?」
  癲和尚呆了一呆,啞口無言,但他旋即又道:「姑娘,這只是當了真的說法,如若董姑娘那話假而不真,那就毫無一絲可取之處了!」
  上官鳳還要再說,癲和尚已然又道:「姑娘無須多慮,她要不是董姑娘,殺你嵐哥猶恐不及,焉會授意和尚想辦法救你的嵐哥,那也更能表示那白衣婦人不是你嵐哥的對手!」
  「是羅!」上官鳳笑道:「她若真是董姑娘,既然那董姑娘明知那白衣婦人不是嵐哥的對手,她會反過來救那白衣婦人麼?」
  癲和尚苦笑說道:「姑娘莫要忘了,董姑娘有可能服用了……」
  上官鳳道:「大和尚,那僅是有可能!」
  癲和尚搖頭苦笑說道:「姑娘,和尚只說到這兒,不再枉費口舌了,去與不去,任憑二位,反正我和尚是要去的,哪怕是掉了光頭我也在所不惜!」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聽得夏侯嵐連皺眉條,不知該聽誰的好,靜聽至此,他陡挑雙眉,道:「和尚,別拿話激我,我跟你去!」
  癲和尚苦笑說道:「孜和尚可不敢勉強你……」
  「少廢話,和尚!」夏侯嵐震聲說道:「休說是一條船,幾十高手,就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闖!」
  癲和尚目中飛閃異采,沒說話。
  夏侯嵐轉注上官鳳,道:「鳳妹,你呢?」
  上官鳳道:「嵐哥,事關重大,我不敢讓你聽我的,可嵐哥既然是決定耍去,我斷無不去的道理!」
  「對!」癲和尚撫掌笑道:「這才是形影成雙,夫唱……」
  上官鳳嬌靨飛紅,夏侯嵐瞪了眼!
  癲和尚忙搖頭改口說道:「我和尚老不明白,為什麼人們都聽不得好話……」目光一轉,忽地望著上官鳳接道:「姑娘,你能不能不去?」
  上官鳳楞然說道:「大和尚,我為什麼不去?」
  癲和尚道:「此行必然驚險,成固不必說,萬一不成,我和尚可以借水遁,他也可以輕易脫身,若是姑娘再……」
  上官鳳揚眉說道:「大和尚,認為我該不試去?」
  癲和尚道:「論情,該去,論理,不該去!」
  上官鳳道:「大和尚,無論怎麼說我都要去!」
  癲和尚道:「姑娘,請為大局著想!」
  上官鳳道:「我就是為大局著想,好歹我總可以幫個忙!」
  癲和尚撫掌說道:「和尚看姑娘不是去幫忙的,而是不放心你這位嵐哥!」
  「笑話!」上官鳳紅了臉揚眉說道:「沒有人能比我更瞭解他,對他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癲和尚道:「那姑娘為什麼一定要跟去?」
  夏侯嵐插嘴,卻被癲和尚拿眼色止住,他眉鋒一皺,只好閉口不言,卻聽上官鳳說:「我不是說過麼,我是……」
  「姑娘!」癲和尚嘿嘿笑道:「和尚我活了幾十年了!」
  上官鳳雙眉一挑,道:「大和尚,你不信?」
  癲和尚搖頭說道:「我和尚不信!」
  上官鳳猛一點頭,道:「那好,我不去了,我在這兒等你們!」
  癲和尚目中異采一閃,笑道:「既然姑娘不去了,那就不必在這兒等我兩個,三更半夜的,一個姑娘家站在這兒多有不便,由此往東里許,有座『石頭莊』,有戶人家門前栽兩棵大柳樹,那是和尚的方外之交,主人即姓柳,姑娘不妨到那兒去等候!」
  上官鳳道:「多謝大和尚好意,我就在這兒等候!」
  癲和尚飛快向夏侯嵐遞過一個眼色!
  夏侯嵐會意,忙道:「鳳妹,大和尚一番好意,你還是往那兒去吧!也免得我擔心!」
  癲和尚這眼色是施對了,有了夏侯嵐這句話,上官鳳立即點了頭,癲和尚一旁搖頭笑道:「到底是自己人,我和尚一句也抵不過嵐哥一句!」
  上官鳳羞紅了臉「啐!」地一聲,騰身掠起,人在半空,一句「嵐哥,早些來,莫讓我久等!」飛射而去!
  癲和尚又是一陣大笑!
  夏侯嵐卻皺了眉頭,道:「和尚,你為什麼不讓她去?」
  癲和尚道:「虧你還稱當世奇才,我是為了你的她呀!這趟驚險是必然,你忍心讓她跟著咱們涉險去?」
  夏侯嵐雙眉微展,搖搖頭,未說話。
  癲和尚一句:「別搖頭了,早辦完早回去,走吧!」
  雙雙騰身掠起,劃破夜空,向著那艘大船停舶處飛射而去!這兩個人身法何等快速,來去片刻工夫,已然馳抵適才那大船停舶處,十丈外,二人緩下身形!但就在同時,兩人發現了一樁事兒,一怔停了步!
  適才那艘大船停舶處,空蕩寂靜,河水響動,哪裡還有那艘大船的蹤影,分明人家早已駛走了!遠望淮河,朦朧月光下婉蜒若帶,饒是二人均有上好目力,也僅能望個百丈,過了百丈,便朦朧難有所見!
  定過神來,夏侯嵐道:「和尚,怎麼辦?」
  癲和尚道:「咱們適才由上流來,她們便是住下流去了,咱們追一陣看看,你以為如何?」
  夏侯嵐略一沉吟,毅然點頭!
  「行,和尚,走!」
  一聲「走」字,一青一灰兩條人影又自破空掠起,順著河岸,往淮河下流疾射而去,快捷如電!兩個人一口氣跑出了好幾里,怪了,休說未見那艘大船的蹤影,便是連別的過住船隻也來見一艘!
  癲和尚托聲說道:「怪了,難道她們升天,遁了地不成!」
  夏侯嵐皺眉說道:「和尚,我看算了,不如先折回『石頭莊』去,等天亮之後再順著淮河住下流找,不怕她們……」
  癲和尚一共說道:「說來說去,你是不放心你那心上人,行了,我和尚做做好事吧,也回去歇息歇息,明早再來!」
  夏侯嵐紅了臉,未說話!於是,二人掉轉身形又向來路馳了回去!片刻之後,一片黑壓壓的小村落座落在月色下,橫在跟前,而且偶而還可見燈光幾點!
  癲和尚抬手一揚,道:「瞧見了麼,那就是『石頭莊』!」
  夏侯嵐點了點頭,道:「但不知道她找到了柳家沒有?」
  癲和尚說道:「別擔心,這個莊只有柳家門前有兩棵大柳樹,便是三歲孩童也找得到,何況那麼大一個人,要是丟了她,我和尚賠你一個就是!」
  說話間又近莊口,莊裡寂靜,黝黑,不聞一絲聲息,自然,夜這麼深,人家早就睡了,誰還會這時候到處跑跑嚷嚷!驀地裡一聲犬吠自莊中響起,劃破寂靜夜色,傳出老遠,那尾音拖得長長的,好不刺耳難聽!  
  在癲和尚的引導下,既快又容易地找到了柳家門外,果然不差,柳家大門外是有兩棵大柳樹!這莊上,唯有柳家有片不算小的院子,磚牆,朱門,雖然有些殘缺與油漆剝落,但在這莊上,夠稱得氣派!由圍牆上內望,院子裡也有好幾棵柳樹,屋頂幾處,那枝葉拂動之際,隱約可見燈光!
  「瞧見麼?」癲和尚咧嘴笑道:「有燈光表示人未睡,人未睡表示有客,有客……」
  夏侯嵐一擺手,道:「少廢話,和尚,上前敲門!」
  「哈!」癲和尚笑道:「這正應了『僧敲月下門』那一句俗話,三更半夜的,別吵人了,咱們還是來個越牆而過吧!」
  夏侯嵐道:「你也不怕人家拿你當賊,棍子敲上你的光頭!」話是這麼說,他到底跟著癲和尚騰身而起,越牆進內!眼前,是個庭院,花本到處,頗為幽雅,幾間房子只有那居中的一間猶透出燈光。
  癲和尚一落地便叫道:「柳老兒,貴客到,還不快出來恭迎!」沒人答應,也沒有動靜!癲和尚又叫道:「柳老兒,你敢是聾了?」
  休說那熄了燈的幾間房中沒動靜,便是那燈光透窗欞的一間,也是絲毫動靜沒有,仍是那麼寂靜!
  癲和尚挑了眉,一聲:「走,過去看看去!」同夏侯嵐閃身住亮燈的那間屋撲去。
  剛近前,夏侯嵐目中飛閃寒芒,伸手一攔,道:「和尚,你聞到什麼味兒沒有?」
  癲和尚用力地吸了兩下,瞿然瞪目說道:「血腥味兒……」抬手一掌震開了屋門,門開處,屋內燈光一陣晃動,緊跟著,癲和尚身形猛震,臉色大變,大叫一聲撲了進去。
  夏侯嵐心知有異,跟著閃身撲進,只一眼,便看得他雙眉倒剔,勃然色變,目中暴射威稜!
  這間屋一看便知是間書房!
  癲和尚他就楞楞地站在書桌旁一張椅子前,那椅子上,身形後仰地靠坐個五旬上下的俗裝老者,看打扮,分明是一個不諳武學的弱老人!而如今,這老者眉心上有個血洞,鮮血順臉流下,流滿了前胸,看上去好不怕人。
  另外,書桌旁邊一張椅子空著,在這張椅子的書桌邊上,及老者面前書桌邊上,安放著一杯茶,點滴未動!書桌的正中央,一塊鋼製鎮紙下,還壓著一張素箋!
  突然,癲和尚一聲悲呼:「柳老兒……」身形倏顫,垂下頭去。
  夏侯嵐一震而醒,閃身撲近,伸手自書桌上拿起那張素箋,素箋上,龍飛鳳舞幾行狂草:
  「夏侯大俠閣下!
  紅粉知己已隨我去,溫香軟玉在懷,片刻已是消魂,我候閣下三月,請以董婉若換得心上人兒去,逾期不至,莫怪我霸佔閣下愛侶,倘閣下願捨董婉若,請揚言於武林,屆時我會通知換人時地,不過,為閣下愛侶清白,萬請勿以話詐我,否則閣下將懊悔其及。再,為免此老兒多嘴,故以殺之滅口,事非得已,尚望勿以心狠手辣見責是幸。」
  左下角,畫著一條張牙舞爪栩栩如生的「龍」。
  夏侯嵐目眥欲裂,道:「和尚,你看看這個!」隨手把素箋遞了過去。
  癲和尚以顫抖的手接了過去,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陡即無力的垂下手去,本來是,何須多看,眼前的一切已足夠說明一切了。
  夏侯嵐伸手摸上了茶杯,觸手冰涼,一絲兒溫意也沒有,顯然,這事已發生多時了。
  癲和尚悲聲說道:「柳老兒,是我和尚害了你,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我和尚要不能為你報仇雪恨,誓不為人……」
  夏侯嵐截口說道:「和尚,還有我……」
  癲和尚猛然轉身,神情怕人,悲哭說道:「是我叫你那心上人到這兒來的,如今我和尚好不懊悔,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尚如何……」
  「和尚,夠了!」夏侯嵐竟然淡然而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古人自有天相,和尚不用擔心,達也怪不了你和尚,別再說了!」
  癲和尚悲笑說道:「一語成讖,想不到我和尚真要賠你一十……」倏地目閃寒芒,閃身便要出屋。
  夏侯嵐伸手一攔,歎道:「和尚,你剛才叫了兩聲,還沒人驚醒,不看也罷!」
  癲和尚身形暴顫,緩緩垂下頭去,但他旋又猛然抬頭:「匹夫,這些善良居民何辜……」唇邊滲出了一絲鮮血。
  夏侯嵐歎道:「和尚,冷靜,冷靜,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癲和尚厲聲說道:「你以為這是誰麼?」
  夏侯嵐道:「我只知道那是殺害『金陵』董家數十口的殘凶,至於是誰……」
  癲和尚道:「我和尚知道是誰!」
  夏侯嵐一怔道:「和尚你說是誰?」
  癲和尚咬牙說道:「青竹蛇兒口,最毒婦人心……」
  夏侯嵐截口說道:「和尚,你說是那船上的白衣婦人?」
  癲和尚切齒說道:「除了那狠毒賤婦,還會有誰?」
  夏侯嵐揚眉說道:「和尚,怎見得是那白衣婦人?」
  癲和尚道:「我問你,那所謂『萬花公主』在擄了上官姑娘之後,限你多久以董婉若換回上官姑娘,你說。」
  夏侯嵐道:「三月!」
  癲和尚道:「這是第一個吻合處,我再問你,那狠毒賤婦可是自稱與你那師父『斷腸碎心偷生客』有仇?」
  夏侯嵐點頭說道:「不錯!」
  癲和尚冷笑說道:「這可是你這幾年來,在武林中所發現的,第一個認識你那師父之人,你說對也不對?」
  夏侯嵐道:「也不錯!」
  癲和尚道:「聽那狠毒賤婦的話意,似乎是你那師父當年曾騙過她什麼,既如此,那就已明白表示那狠毒凶婦與你那師父本是朋友,後來因為你那師父騙了她而反目成仇,對不對?」
  夏侯嵐點頭說道:「和尚,有理!」
  癲和尚冷笑說道:「既本是朋友,又是你所發現唯一認識你師父之人,她可不可能偷學了你師父那威震宇內,所向披靡的『一殘指』?」
  夏侯嵐目中寒芒電閃,道:「和尚,還有麼?」
  「有!」癲和尚道:「綜此以上兩點,再加上那所謂『萬花公主』又曾自稱冒充過董婉若潛入董家,那假扮莫子京之軒轅極又有傾去水缸之水湮滅證據之嫌,那董家數十口不是她們殺的有誰?」
  夏侯嵐雙眉陡揚,道:「但,和尚,她又向我要的什麼董婉若?」
  癲和尚道:「不跟你說麼,那在於掩人耳目,轉移人之注意,讓天下武林蔑視你夏侯嵐,找你夏侯嵐這又是一著歹毒的做法……」
  夏侯嵐道:「和尚,這留字之人的口吻,是個男的!」
  癲和尚道:「她若承認是個女的,你豈非立刻就知道這是她?」
  夏侯嵐威態怕人,道:「和尚,夠了!」
  癲和尚道:「那麼,你說,如今咱們怎麼辦?」
  夏侯嵐道:「自然找她去,我不惜翻開每一寸地皮也要找到她!」
  癲和尚猛然點頭道:「那好,你順淮河往下去,先走一步,我隨後就到!」
  夏侯嵐道:「和尚,你還要幹什麼?」
  癲和尚拍手一指老人,悲聲說道:「人死入土為安,我要先把柳老兒一家幾口埋了……」
  夏侯嵐道:「那麼,和尚,我幫你!」
  癲和尚搖頭說道:「不必兩個人都耗在這兒,你去查訪那狠毒兇惡賊婦的下落,我干我的,這樣兩頭都不落空,不管找著找不著,你在『五河』等我,等我到了再說!」
  夏侯嵐略一遲疑,毅然點頭,道:「好,和尚,那麼我先走一步了!」語落,閃身出屋,飛射茫茫夜空。
  夏侯嵐走了,癲和尚忙了起來,一直到了快五更時,癲和尚那枯瘦身形方破空而去!柳家院子裡,多了幾座新墳……
  有這一座大院落,跟柳家這座大院落一樣地黝黑,一樣地寂靜,一樣地空蕩,唯獨沒有那悲慘的氣氛!驀地裡,一條瘦削黑影劃破夜色,電一般地射落在這大院落裡,冷然立於庭院中,不言不動!是那個身材削瘦的黑衣老者,不過他如今蒙著面。
  他一落地,庭院暗隅中立刻閃出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近前躬身哈腰,恭敬答話。
  「老主人回來了!」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雙目毒寒光茫四射,「嗯!」了一聲,道:「他們都回來麼?」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他們都回來了!」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得手了麼?」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幸不辱命,得手了!」
  「好!」那瘦削黑衣蒙面人一點頭,道:「把她押來見我!」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應了一聲,向後招了招手。他身後暗隅中,有人答應了一聲,一陣步履聲如飛遠去,未幾,步履聲又起,由遠而近,隨見兩個黑衣蒙面人架著一個昏迷中的美艷紅衣少女由院中行出。那赫然竟是素心玉女上官鳳!
  在瘦削黑衣蒙面人面前數步處,那架著上官鳳的兩個黑衣蒙面人停了步,雙雙恭敬稟道:「稟老主人,人質帶到!」
  瘦削黑衣蒙面人冷然道:「拍開她的受制穴道!」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應聲拍手,虛空一掌拍向上官鳳!
  上官鳳一震而醒,一見自己被兩個黑衣蒙面人架住,一驚猛地一掙,卻未能掙脫,她急道:「你們是……」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冷然說道:「上官姑娘,既到了這兒,我勸你還是老實些!」
  上官鳳瞪目投注,怒聲說道:「你是誰,這是什麼意思?」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我是誰稍待我自當奉告,至於這是什麼意思,我如今便可以告訴你,你在外面礙我手,礙我腳,所以我把你請來此處住上一個時期!」  
  上官鳳道:「你這話我不懂……」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稍時你自會懂的!」
  上官鳳道:「你認識我?」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自然,我跟上官姑娘至為熟悉,只不過隔著一層覆面之物,上官姑娘,一時認不出我罷了!」
  上官鳳疑惑地凝住,道:「那麼,你是誰?」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上官姑娘何必太性急,我不說過麼,稍時我自當奉告!」
  上官鳳目光一掃四周,道:「這是什麼所在?」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這恕我暫時不能奉告,不過我可以告訴姑娘,此處已不是那『石頭莊』那姓柳的老兒家!」
  上官鳳臉色一變,怒聲說道:「你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我不是剛說過麼,你在武林礙我手腳,我不得不請你來這兒住一個時期,同時我還有一個用意,你那心上人夏侯嵐三個月之期,要他以董婉若換回姑娘,要不然的話,他的愛侶就要變成我的了!」
  上官鳳又驚又怒,叱喝道:「你敢!」
  那瘦削黑衣輩面人笑道:「放眼天下武林,沒人不震攝夏侯嵐一身高絕功力,沒人不畏懼夏侯嵐心狠手辣,而我卻能戲弄他於股掌之上,三月之期一到你看我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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