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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辛酸往事
夏侯嵐道:「可是找一個並非易容,而身材,像貌,言談、舉止,特徵都相同,分毫不差的人卻難比登天!」
癲和尚道:「檀樾,眼前三人中,唯檀樾你見過那人,難道檀樾真……」
夏侯嵐截口說道:「和尚試知道,我生平不做沒把握的事,也不說沒把握的話,我敢以性命擔保,此人確是萬皆曉!」
癲和尚道:「那他為什麼要害你呢?」
夏侯嵐苦笑說道:「和尚,你問我,我問誰?」
癲和尚神色漸趨凝重,沉吟說道:「看來此中大有文章,檀樾,和尚要到一個地方去……」
夏侯嵐忙道:「和向,你要到哪兒去?」
癲和尚道:「此屬天機,暫時不便洩露,不過,少則五天,多則十日,那人是否萬皆曉,和尚總會給檀樾個明確答覆……」
夏侯嵐眉鋒一皺,道:「好吧,和尚,你我何時何地再碰頭?」
癲和尚道:「檀樾不必跟我訂約,屆時和尚自會找檀樾!」說著,轉向上官鳳,道:「女施主,和尚不再打擾了,空林寂寂,正宜長坐談心,互訴情懷,想必夏侯嵐檀樾有段往事要告訴女施主,和尚不敢打擾,就此告辭!」
合什微一躬身,大袖擺處,倒射而逝……
望著那穿林而去的枯瘦身形,夏侯嵐喃喃說道:「當年,如今,怎麼我碰上的都是難解的怪事……」
上官鳳倏地側轉螓首,道:「嵐哥,當年,如今,你都碰到了什麼怪事?」
夏侯嵐苦笑說道:「鳳妹可曾聽見和尚臨去之言?」
上官鳳點頭說道:「我聽見了,嵐哥有段往事……」
夏侯嵐點頭說道:「鳳妹可願意聽?」
上官鳳柔婉地說道:「只要嵐哥願意說,我沒有不願意聽的!」
夏侯嵐雙眉微軒,道:「那麼鳳妹,咱們找塊草地坐坐,讓我說給你聽……」
上官鳳溫順地微頷螓首,沒有說話。
夏侯嵐輕舒猿臂,微微擁著上官鳳向林中一塊草地走去,在那草地上,二人相對而坐。坐定,夏侯嵐吸了一口氣,道:「鳳妹,這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上官鳳柔婉笑道:「便是從盤古開天說起,我也有這份好耐性!」
夏侯嵐淡技一笑,道:「謝謝你鳳妹……」神情忽暗,歎了口氣接道:「鳳妹,首先我要告訴你,我是個棄嬰,也很有可能是這世上唯一對自己身世不明的一人……」
上官鳳一震說道:「這怎麼說,嵐哥這夏侯複姓……」
夏侯嵐道:「那是我義父,也是我授業恩師所賜!」
上官鳳道:「嵐哥的義父及授業恩師是哪位前輩?」
夏侯嵐道:「鳳妹可曾聽說過『斷腸碎心偷生客』此人?」
上官鳳脫口一聲驚呼,道:「嵐哥是說夏侯一修夏侯前輩?」
夏侯嵐點頭說道:「正是,鳳妹,他老人家就是我的義父及授業恩師!」
上官鳳動容說道:「原來嵐哥是夏侯前輩的義子兼衣缽傳人那就怪不得……」倏地住口不言。
夏侯嵐卻未在意地淡淡接口說道:「那就怪不得我功力高絕,出手辛辣,出道未三年,便贏得那『玉面游龍辣手神魔』的稱號了,對麼?」
上官鳳嬌靨微酡,也帶著歉疚與不安,道:「嵐哥,原諒我的無心……」
夏侯嵐微微搖頭說道「鳳妹,我不會介意的,你沒有說錯,我承認我自小耳濡目染,受他老人家影響很大,但是鳳妹該知道,他老人家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那名號也不叫『斷腸碎心偷生客』,由這後來自改的名號,任何人不僅知道他老人家有著一段心碎斷腸,有血有淚,既羞且愧的往事,而只要任何一人知道了他老人家這段往事,當會原諒『斷腸碎心客』性情怪癖,出手毒辣,只因為他老人家受過太多的打擊……」
上官鳳道:「這是天下武林任何一個所不知道的,嵐哥,夏侯前輩受過什樣的打擊,又為什自改名號為……」
夏侯嵐截口說道:「恐怕誰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有妻有子。」
上官鳳呆了一呆,道:「這的確沒人知道。」, 夏侯嵐道:「我那義母我沒見過,不過聽他老人家提起過,說我那義母姓柴,閨名玉霞,是前杭州太守柴明清的掌珠,是位不諳武學,賢淑善良的女子,結縭三載,他兩位膝下有了個兒子,常言道:『有妻有子萬事足』,也即因此,他老人家封儉歸隱,退出武林偕妻攜手,找了一處遠離塵世的僻靜地方安居下來,誰知好景不常,他老人家一次出遠門回來之後,發現他那妻手跟他托付照顧妻子的一位至友俱已不見……」
上官鳳黛眉微挑,插口說道:「莫非夏侯前輩那位至友是個人面獸心的……」
「事實不錯。」夏侯嵐點頭說道:「他老人家幾經打聽,才知道他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善良愛妻為他那位至友所霸佔,並在他來回來之前擄去了他那愛妻及幼小,他老人家悲怒之下,孤劍走天涯,窮搜四海,遍尋八荒,誓必要手誅那人面獸心的匹夫,奪回自己那愛妻幼子……」
上官鳳挑眉說道:「該殺,死了都便宜,嵐哥,找到了沒有?」
夏侯嵐歎道:「找是找到了,但卻是找到了三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四條命!」
上官鳳「哦」地一聲驚呼道:「都死了,嵐哥,那是……」
夏侯嵐搖頭道:「不知道是怎麼死的,他老人家僅能從那身材體形及一些余物上辨出那正是自己的愛妻幼子及那人面獸心的匹夫!」
上官鳳輕輕地「哦」了一聲,默然未語,但她旋又說道:「嵐哥,你適才說三具屍體四條命,是什麼……」
夏侯嵐道:「在他老人家出門之初,我那義母剛懷了身孕。」
上官鳳嬌靨堆霜,美目凝煞,道:「害人不淺,那人面獸心的東西死得太便宜!」
夏侯嵐雙眉微挑道:「他老人家遭此重大打擊之後,痛不欲生,復又自愧堂堂七尺鬚眉偉丈夫,無力護衛愛妻幼子,本擬橫劍自絕,找尋妻兒於泉下,但就在他拔劍之際,他聽到了一陣兒啼!」
上官鳳忙道:「那就是嵐哥?」
夏侯嵐點頭說道:「不錯,鳳妹,那就是我,他老人家看我被人遺棄於荒野,太以可憐,以念誰無子女,誰無親兒?就暫時打消了那自絕的念頭,把我帶回去撫養一直到我長大成人,可以自主,他老人家方乘我不備之際橫劍自絕了……」話聲至此,喉間似有物堵塞一般,倏地住口不言,雙目湧淚,身形微顫,緩緩垂下頭去。
上官鳳她感同身受,伸過柔荑,握上了夏侯嵐那白皙修長的雙手,雖來說話,但那安慰之意盡在不言中。
半晌,夏侯嵐舉袖拭淚,強笑說道:「鳳妹,這就是他老人家的辛酸血淚史了……」
上官鳳道:「難道夏侯前輩未曾提過嵐哥的身世麼?」
夏侯嵐搖頭說道:「沒有,他老人家撿到我時,除了一塊包裹之物外,別無長物,所以他老人家沒有絲亳線索去尋訪我是誰家棄嬰!」
上官鳳道:「看來,嵐哥那生身父母也夠狠心的!」
夏侯嵐身形猛然一陣顫抖,揚起雙眉,但他沒有說話。
上官鳳心知一句無心之語又觸中情郎心中隱痛,遂忙改變了話題,輕輕開口說道:「那麼,嵐哥正當縱橫宇內,叱吒風雲之際,又為什麼……」
夏侯嵐苦笑截口,說道:「鳳妹,那有四種原因!」
上官鳳微愕說道:「四種原因,哪四種?」
夏侯嵐道:「第一,我出道三年,斬奸除惡,踏盡不平,卻是因為性情冷酷,出手過辣,贏得個魔號,我一方面心灰意冷,另一方面也感於有負義父老人家的忍羞含辱,苦心培育。」
上官鳳道:「行事但求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何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這世上也盡多欺世盜名的卑鄙隱惡小人!」
夏侯嵐淡然強笑,道:「謝謝鳳妹,我現在想通了……」
頓了頓,接道:「第二,我自『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夏侯嵐名號崛起武林之後,我便發覺有人在暗中千方百計地謀害我,陰狠毒辣手段層出不窮,但因那人功力頗高,行事又極其譎詭神秘,所以我始終未能找出他是武林中的哪一個……」
上官鳳道:「所以嵐哥就扮演那麼一出假戲,又找那蒯半千老鬼幫了個忙,將一口空棺埋入土中,然後……」
「不,鳳妹!」夏侯嵐搖頭說道:「那不是空棺,事實上我確在棺中,也確實被埋進那三尺孤墳,一塊黃土之中,只不過當夜蒯半千又把我挖了出來!」
上官鳳一股悲淒,滿面淒楚地道:「真好!嵐哥只知道演一出假戲,卻不知害得我在墓前哭倒幾回,流過多少淚,滴過多少血,每年一束香花……」
夏便嵐無限愧疚歉然地強笑道:「鳳妹,原諒我那不得巳的苦衷,在現在不是……」
上官鳳微頷螓首,輕輕說道:「是的,嵐哥,只要嵐哥還活著,只要我能長伴嵐哥身畔,以後就是心碎斷腸,流過多少淚,冒過多少狂風暴雨,跑過多少路,如今我還是心甘的!」
夏侯嵐身形猛顫,揮掌一把抓上那雪白晶瑩,滑膩若脂,柔若無骨的一雙柔荑,道:「鳳妹,我欠你太多了……」
上官鳳螓首半垂,道:「今生也許,但前生必然是我欠你的!」
夏侯嵐只緊握那隻手,沒說話。
上官鳳卻道:「嵐哥,說你那第三種原因吧!」
夏侯嵐點了點頭,道:「第三種原因,就該是因為我那至今難明的身世了……」
上官鳳道:「嵐哥所以詐死,是為了打聽自己的身世?」
夏侯嵐道:「鳳妹猜想,夏侯嵐不死,誰敢說話,我若以『玉面游龍辣手神魔』的身份去四處打聽,誰又敢告訴我?」
上官鳳道:「那麼嵐哥隱身在『金陵』夫子廟,秦准河一帶,遊蕩玩世,遊戲風塵,可曾有什收穫?」
夏侯嵐搖頭說道:「對自己的身世,至今仍茫無所知,便是對那暗中企圖殺害我之人也未摸著一絲端倪!」
上官鳳道:「那麼嵐哥這一出假戲是白演了!」
夏侯嵐點頭說道:「可以逾麼說,不過『金陵』董家這樁禍事,與我不無關連!」
上官鳳道:「那等於是在嵐哥再現武林之後!」
夏侯嵐道:「癲和尚這一著雖然給我惹來了不少麻煩,但確也替我引出了一點端倪,我懷疑那殺害董家全家之人即是三年前那一直在暗中害我的人,要不然……」
上官鳳道:「嵐哥根據那『一殘指』致命傷痕?」
夏侯嵐點頭說道:「正是。」
上官鳳道:「嵐哥,那『一殘指』是嵐哥的獨門神功!」
夏侯嵐道:「這個我知道,義父他老人家只有我一個傳人……」
上官鳳道:「夏侯前輩可還有什麼極其親近的親人及朋友?」
夏侯嵐惑然說道:「鳳妹何作此問?」
上官鳳道:「假如夏侯前輩有什麼極其親密的親人及朋友,那有可能當年他們由夏侯前輩處學得這獨門……」
「我明白了。」夏侯嵐道:「可是他老人家除了我之外,已沒有親人,那唯一的過命之交的至友,也已死在多年之前!」
上官鳳皺眉沉吟,道:「那就奇怪了,嵐哥,夏侯前輩那人面獸心的朋友是……」
夏侯嵐揚眉說道:「千面書生金玉容!」
上官鳳一聲驚呼說道:「原來是他,真是人如其名,金玉其外……」話絲微頓,接道:「嵐哥,不管怎麼說,這世上除了嵐哥你自己之外,另有一個會施『一殘指』的人在,這是毋庸置疑的!」
夏侯嵐點頭說道:「是的,鳳妹,我也是這麼想!」
上官鳳道:「只要能找出那會施『一殘指』之另一人……」
夏侯嵐苦笑說道:「鳳妹,上哪兒去擾,又怎麼個找法?」
上官鳳肯定地道:「容易,嵐哥,如不是夏侯前輩另有親人或朋友在,那麼是嵐哥自己的知己朋友中有那……」
夏侯嵐道:「據我所知,他老人家生平只有『千面書生』金玉容那一個過命的朋友,而我也只有『五嶽遊魂』蒯半千那麼一個知己!」
上官鳳遲疑了一下,道:「嵐哥,我無意懷疑任何人,癲和尚會……會……」
夏侯嵐搖頭說道:「我跟他之間,從不過問彼此的武學!」
上官鳳皺眉說道:「那自當年至今,嵐哥所碰到的怪事,的確太多了!」
夏侯嵐苦笑說道:「而眼前這一件令我更難懂,明明那人是多年的朋友萬皆曉,他竟會翻臉無情地對我下了手!」
上官鳳沉吟未語,但忽又說道:「好在癲和尚已經去查了,幾天之後定會有所回音的,嵐哥,這些事不要提了,說你那第四種原因吧!」
夏侯嵐應了一聲,卻遲疑未語。
上官鳳美目凝注道:「怎麼,嵐哥為什麼不說?」
夏侯嵐緩聲說道:「鳳妹,實際上算算,只有那三種……」
上官鳳道:「嵐哥,謊言欺人最要不得,我來替嵐哥說吧,那第四種原因是為了躲避我的糾纏,可對?」
夏侯嵐窘迫不安地道:「鳳妹,你知道,我是個身世不明的棄兒,又是令人談虎色變,提起來便切齒痛恨的魔中之魔,而鳳妹……」
上官鳳道:「而我卻是個出自名門的女兒家,對不?」
夏侯嵐毅然說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上官鳳美目微腫,道:「嵐哥也不怕傷人的心,嵐哥,你是個棄兒,也是人生父母養的,跟我有什麼不同?再說,我剛才說過,行事但求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何在乎世情之毀譽褒貶,便是當今武林中每一個人指嵐哥是十惡不赦的惡魔,而我卻知道嵐哥是個俠骨仁心,頂天立地的蓋世英豪奇男子,這難道還不夠?」
夏侯嵐激動地點頭說道:「夠了,鳳妹,其實還有不少人說我是個好人!」
上官鳳忙道:「卻是誰,嵐哥?」夏侯嵐道:「不算癲和尚,是秦淮河上的小翠紅,還有那夫子廟一帶的苦哈哈朋友,鐵牛,秦六他們。」
上官鳳正色道:「嵐哥,他們心中的好人那才是真正的好人,而在那些欺世盜名之輩口中的好人,並不見得怎麼樣!」
夏侯嵐動容說道:「多謝鳳妹教我,我已經很知足了,也不再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
上官鳳突然垂下螓首,道:「從今後,嵐哥不再躲了吧?」
夏侯嵐道:「鳳妹就不怕人家指你鬼迷了心竅,伴惡魔麼?」
上官鳳猛然抬頭,道:「我不怕,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伴的是個怎麼樣的人,這就夠了!」
夏侯嵐一陣激動,伸手又握上了柔荑……
與此同時,一樣地夜色,在那距離「洪澤湖」不遠的南陽鎮上,一座燈火全熄的高大宅院裡……
驀地裡,一陣急促步履聲劃破這默黑高大宅院的寂靜,一條瘦小人影步履如飛地奔進了這高大宅院的後院!這瘦小人影在後院一間精舍前停了腳步,然後,他恭謹地向著那毫無燈火卻關著門的精舍躬下了身:「稟老主人,萬皆曉到。」這瘦小人影赫然竟是那謀害夏侯嵐來成的萬皆曉!
只聽那精舍中傳出一個冰冷話聲,道:「很好,任務達成了麼?」
萬皆曉道:「回老主人,那夏侯嵐絕無生路……」
那冰冷話聲冷哼一聲,道:「你可曾親眼看見夏侯嵐沉下去?」
萬皆曉身影一震,道:「這個……老主人請放心,屬下敢以性命擔保。」
那冰冷話聲倏起一陣冰冷陰笑,道:「你這話當真?」
萬皆曉難卜福禍,但仍壯著膽子道:「在老主人面前,屬下怎敢有戲言?」
「那好!」那冰冷話聲陰陰說道:「你到洪澤湖南岸去看看,那夏侯嵐是否正在跟他那情人上官鳳互相依偎,情話綿綿!」
萬皆曉機伶一顫,道:「稟老主人,這不可能……」
「住口!」那冰冷話聲一聲冷叱,道:「我親眼目睹,難道還會冤枉你麼?」
萬皆曉砰然然一聲跪了下去,顫聲說道:「老主人開恩,屬下一時疏忽……」
那冰冷話聲冷哼一聲,道:「你一時疏忽卻壞了我的大事,適才你自己親口承諾,願以性命擔保,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萬皆曉叩頭說道:「老主人開恩,念在屬下追隨這多年份上……」
那冰冷話聲冷笑截口說道:「我本念多年追隨情份,也有饒你之心,無奈那夏侯嵐已看出你是貨真價實的萬皆曉,若之奈何!」
萬皆曉機伶暴顫,叩頭如搗蒜,連連哀求開恩。
那冰冷話聲冷笑說道:「要我開恩不難,你先答我幾句……」
萬皆曉忙道:「屬下遵命,屬下遵命……」
那冰冷話聲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夏侯嵐?」
萬皆曉戰戰兢兢地道:「屬下不知道,凡是複姓夏侯者,皆在屠殺之列!」
「很好,」那冰冷話聲道:「我是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話聲微顫,接道:「你知道我是誰?」
萬皆曉道:「不知道,只聞其聲,未見過其人!」
「也不錯,」那冰冷話聲笑道:「你知道那唯一知道『玉蟾蜍』藏處的『金陵董家』之女現在甚麼地方?」
萬皆曉道:「殺害董家滿門的是夏侯嵐,那董婉若自然在他手中。」
「很好,」那冰冷話聲笑道:「你可以走了,但別再讓我碰見!」
萬皆曉幾疑非真,猛然抬頭,顫聲說道:「老主人……」
那冰冷話聲道:「莫要等我改變了心意!」
萬皆曉如逢大赦,欣喜欲狂,就地騰身而起,直上茫茫夜空,但剛上半空,他突然悶哼一聲栽了下來,砰然一聲,血光進現,腦漿四射,頭顱粉碎寂然不動。
那冰冷話聲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陰笑,喝道:「來人!」
只聽夜色中有人應了一聲,兩條黑影飛掠而至,近前躬身,悄聲說道:「恭請老主人吩咐!」
那冰冷話聲道:「把他拖出去,丟遠一些!」
那兩條人影應了一聲,一躬身,拖起地上的萬皆曉,轉身如飛而去,轉瞬間隱入那茫茫夜色中不見。適時,一條瘦小人影射出精舍,直落那精舍左邊十餘丈外一座小樓之前,他一身黑衣,看背影,那人該是枯瘦的一個。
他剛落樓前,那兩扇樓門倏然而開,他閃身進門,門內,兩名黑衣人恭謹躬身道:「見過老主人!」
那瘦小人影一擺手,道:「姑娘睡了麼?」
那居左一名黑衣人道:「回老主人,姑娘尚未安歇!」
那瘦小人影微一頷首,道:「我要下去看看,開門!」
那居左黑衣人應了一聲,伸手在樓梯旁按了一下,只聽一陣軋軋異響,那樓梯的最下一半緩緩向下陷去,跟著,那樓梯下現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黝黑洞穴。
瘦小人影立即順著下陷的樓梯往下行去,一閃不見。片刻之後,他出現在一扇微透燈光的石門前,既有了燈光,該看得清楚他是什麼人了。可是,他如今以背影向外,除了石門裡的人以外,別人是著不見他那面貌長像的。
那石門後,是一間佈置夠稱華麗的石室,如今在這石室裡的一張錦榻上,面內背外地坐著個身影美好的白衣女子。在那白衣少女身左,另站著兩名青衣婢女。
這身材瘦小的黑衣人一出現門邊,立刻被兩名青衣婢女看見,她兩個在原地盈盈襝衽,施下禮去:「婢女見過老主人!」
那瘦小黑衣人一擺手道:「罷了!」
適時,那白衣少女霍然轉過嬌軀,那是位面貌清麗的白衣少女。
那瘦小黑衣人及時又道:「乖兒,你還沒睡。」話聲已不再冰冷懍人,相反地,竟出奇的柔和。而那白衣少女嬌靨上卻堆著一層濃濃寒霜,冷冷說道:「你來幹什麼?」
那瘦小黑衣人毫不在意,說道:「爹來看看你……」
「住口!」白衣少女叱道:「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的女兒,你以後少這麼自稱!」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你娘臨死前神智不清,你怎麼相信她的話……」
白衣少女道:「她老人家是我的生身之母,我不信她的話信誰的?」
那瘦黑衣人道:「乖兒,我不說了麼,你娘臨死神智昏迷……」
白衣少女道:「她老人家那時候清醒得很,你自己也該明白,我並不是你的親生女兒,而是你的仇人之後!」
那瘦小黑衣人搖頭說道:「乖兒,我始終認為你是我的親骨肉……」
白衣少女截口說道:「而你認為是你的親骨肉之人卻恨不得噬你之肉,寐你之皮,我明白,你也明白,當初你並不知道我娘已懷了我,及至我出世之後,你一直認為我是你的女兒,所以把那東西交我收藏……」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我直到如今仍認為你是我的女兒!」
白衣少女冷笑說道:「我告訴你好了,如今你再想收回那東西,已經來不及了,你若不把那東西交我收藏,給我個學習武功的機會,我娘還不會把真像告訴我暱,如今你死了那條心吧!」
那瘦小黑衣人搖頭說道:「乖兒,你錯了,我既然一直認為你是我的女兒,我根本不會有收回那東西的意思!」
白衣少女道:「那麼你放棄『金陵』的產業不要,把我囚禁在此處……」
那瘦小黑衣人截口說道:「乖兒,那產業是我化了多少心血弄來的,我怎捨得丟?不過是強敵上門,沒有辦法而巳,至於你……」抬手一指石室內的陳設,接道:「你自己看看,這叫囚禁?」
白衣少女道:「既不是囚禁你為什麼不放我出去?」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我不剛說過麼,強敵已到左近,這凡是我所有產業中最安全的地方,再說,你又是唯一知道那東西藏處的人。」
「不錯!」白衣少女冷笑說道:「我是唯一知道那東西藏處的人,所以你既怕我被人擄走,也好慢慢誘我說出那東西的藏處,要不然你早把我也殺了!」
那瘦小黑衣人搖頭歎道:「乖兒,虎毒不食子,你怎好對我……」一聲悲笑接道:「看來你娘是害苦了咱們父女!」
白衣少女道:「我娘是這世上最善良的人,她老人家從來沒有害人之心,甚至於連防人之心都沒有,要不然她不會被你這人面獸心的惡魔……」長長吸了一口氣,接道:「誰害誰你自己明白,深夜你捫心自問,你良心如何能安。你等著吧,那不爽的報應遲早會臨頭的!」
那瘦小黑衣人微微低下了頭,但他旋即抬頭說道:「乖兒,一切罪名我都承認,但這幾年來,我並沒有虧待你娘,你不是都看見了嗎?乖兒。」
白衣少女道:「那沒有用,更不能消除她隱藏在心中的仇恨!」
「所以!」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你要明白,正因為我沒有辦法消除你娘對我的仇恨,她又沒有別的辦法報復,所以她臨死之前在咱們親父女之間種下了仇恨,使得你硬把生身之父做了仇人,婉兒,你冰雪聰明,怎不想想看!」
白衣少女面有異色,但旋即挑眉,道:「便即是她老人家的報復,那也是你的報應,你拆散人家夫妻,人家何獨不能拆散你父女,就算是你的親生女兒,我也不齒你這為人父者之作為……」
那瘦小黑衣人忙道:「乖兒,無論怎麼說,你是我的親骨肉!」
白衣少女道:「我娘也是我的生身之母,她老人家只有可憐,悲慘的一生,並沒有絲毫錯處,這你該明白!」
那瘦小黑衣人道:「這個我知道,可是,婉兒,那仇恨不該存在於咱們父女之間!」
白衣少女道:「事實上,我並不是你的女兒!」
那瘦小黑衣人道:「婉兒,你為什麼那麼相信你娘而不肯相信我?」
白衣少女道:「那要問你自己的作為!」
那瘦小黑衣人道:「那是對外,對內,我沒有絲毫虧待你娘的地方,對你我更是愛逾性命,疼愛備至,百依百順……」
白衣少女道:「以前,我很感激,但現在我明白了之後,你就是對我再好,也無法消除我心中的仇恨!」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難道你不相信這是你娘的報復。」
白衣少女道:「我不否認,那極有可能……」
那瘦小黑衣人忙道:「這麼說,你相信你是我的親骨肉?」
白衣少女道:「除非日出西山,否則我絕不相信!」
那瘦小黑衣人猛然一陣輕顫,啞聲說道:「好吧,乖兒,你不相倌我不願勉強,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給你看的,到那時我別無所求,只求你叫我一聲爹我就心滿意足了,如今,婉兒,可以讓我進來坐一會麼?」
白衣少女冷然搖頭,道:「不行,我不許你進我這石室一步!」
那瘦小黑衣人身形又一陣輕顫,道:「好吧,我就站在這兒吧!」
白衣少女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那瘦小黑衣人遲疑了一下,道:「乖兒,這話我本不該說,說了不但難免你動疑,而且會加深你對我的仇恨,可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說……」
白衣少女道:「只要你不怕,你儘管說!」
那瘦小黑衣人沉默了一下,道:「你知道,乖兒, 咱們由『金陵』遷來此地,是為了避仇,而如今我又接獲報告,敵蹤越來越近,讓咱們躲無可躲……」
白衣少女道:「躲無可躲又如何?」
那瘦小黑衣人強笑了一聲,道:「我打算全力一拚……」
白衣少女道:「壯哉此言,那很好嘛!」
那瘦小黑衣人道:「可是強敵不但人多勢眾,而且個個高手,敵我雙方的實力太以懸殊,唯有那東西所藏……」
白衣少女截口說道:「說來說去,你目的在那東西!」
那瘦小黑衣人點頭說:「乖兒,事實如此,我不否認!」
自衣少女道:「據我所知,你一身所學,居天下一二人間!」
那瘦小黑衣人抬頭說道:「那沒有用,乖兒,你不知道,來敵太強……」
白衣少女道:「我還沒有聽你說過,都是些什麼人?」
那瘦小黑衣人道:「都是當今數一數二的巨魔頭……」
白衣少女道:「無緣無故,人家怎會找你?」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這要從當年說起,一時難以盡述的!」
自在少女冷冷一笑,道:「你要知道,那是你的事!」
「乖兒,」瘦小黑衣人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覆巢之下,沒有完卵,這道理你該知道!」
白衣少女道:「我懂,這道理很淺顯,我怎麼不懂,可是我更懂如果我把那東西的藏處告訴你,我將死在強敵來犯之前!」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我不說過了麼,你是我的親生女兒,虎毒不食子……」
白衣少女截口說道:「我不是你的女兒!」
那瘦小黑衣人道:「乖兒,你真不肯把那東西的藏處告訴我?」
白衣少女斷然搖頭說道:「不,絕不,那是我的護身符,將來我要靠它報仇雪恨,我絕不會把它的藏處告訴你!」
那瘦小黑衣人身形倏顫,搖頭歎道:「看來你娘已經達到她的目的了,乖兒,等到將來有一天,你知道我是你的生身之父的時候,你會懊悔的!」
白衣少女道:「我沒有什麼可懊悔的,你要是怕我將來找你報仇雪恨,你最好現在把我殺棹,永除後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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