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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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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聖心魔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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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35:58 |只看該作者
  □  □  □
  這地方是個縣城,叫「溧水」!  
  這「溧水」縣城因為離長江不遠,所以頗為繁華熱鬧!
  是掌燈的時候,「溧水」城東街一家酒肆裡!
  「溧水」的酒肆客棧不少,往日出入的都是來往的商賈與當地的好酒居民,可是這幾日來各路的武林人物竟佔了十之八九,眼前這家酒肆就是一例!
  這家酒肆不大,但在這掌燈時分卻賣了個滿座!
  各處座頭上,幾乎有六成是武林人物!
  瞧,居中的一付座頭上,三名紫衣漢子共據一桌,一名魁偉,一名英武,一名白面無鬚,俱都隱隱有懾人之威!
  東邊,坐著四個黃衣漢子!
  西邊,坐著兩個黑衣漢子!
  南邊……北邊……
  都是一夥好幾個,但只有一付座頭上例外,那是一個身材頎長,臉色慘白,長眉細目的黑衣客!
  他低著頭自斟自酌,生似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對眼前的這些扎眼武林豪客,根本視若無睹!
  這個人很怪,很陰沉,見他像個讀書人,他卻有武林人物那種氣度,說他是個武林人物,他那雙手白皙修長,看上去卻又十足地像個文弱讀書人!
  整個酒肆內,就這麼靜靜地吃喝著,誰也不理誰,誰也不看誰,生似在等什麼,又好像各懷心事!
  驀地裡,一陣急促步履聲響動,酒肆門口並肩快步走進兩名黑衣漢子,一名矮小,一名粗壯,臉上還有條刀疤!
  這兩個一進酒肆,立即引來所有武林人物的月光,西邊座頭上那兩個黑衣漢子推杯站了起來。  
  那剛進酒肆的兩個,急步走了過去,近前,那自座頭上站起的兩名中居左一名問道:「老焦,怎麼樣?」
  那刀疤黑衣漢子一點頭,道:「沒錯,他確在『秣陵關』附近,幾個門派的都已趕去了!」
  那問話黑衣漢子雙眉一揚,咬牙說道:「終於找著了,那麼咱們也走!」說著,他丟下一些碎銀就要走!
  角落裡那位黑衣客突然抬起了頭,淡然輕喝道:「諸位,請留一步!」
  四名黑衣漢子聞言投注,黑衣客推杯站了起來,望了那刀疤黑衣漢子一眼,道:「閣下是說那夏侯嵐確在『秣陵關』附近?」
  刀疤黑衣漢子一點頭,道:「沒錯,他確……」
  黑衣客截口說道:「閣下是聽誰說的?」
  刀疤黑衣漢子道:「這還會有錯麼?幾個門派的都趕去了!」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這麼說,閣下是看見幾個門派的高手都趕了去,才認為那夏侯嵐確是在『秣陵關』的,可對?」
  刀疤黑衣漢子點頭說道:「正是!」
  黑衣客抬手一指在場武林豪客,道:「在場的諸位,也都是等閣下的消息麼?」
  刀疤黑衣漢子道:「也可以這麼說!」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只怕幾個門派的,跟在場的諸位,都要白跑一趟了!」  
  群豪聞言俱皆一怔,刀疤黑衣漢子急問道:「怎麼,莫非那夏侯嵐不在……」  
  黑衣客截口說道:「我請問,在場諸位之中,有哪一位親眼看見過那夏侯嵐在『秣陵關』附近出現了?」
  全場啞然,沒一人說話!
  黑衣客目注刀疤黑衣漢子,道:「閣下呢?」
  刀疤黑衣漢子搖頭說道:「自然沒有!」
  黑衣客一笑說道:「昨日我卻親眼看見了夏侯嵐,而地點卻不在『秣陵關』!」
  三名紫衣大漢中,那高大威猛的一名霍地站起,道:「不在『秣陵關』,那麼在哪裡?」
  黑衣客看了他一眼,道:「在『採石磯』上的『太白樓』頭!」
  此言一出,群豪微起騷動,威猛紫衣大漢,目中威態一閃道:「朋友,你沒有看錯麼?」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閣下,我眼力好得很。」
  威猛紫衣大漢一抱拳,道:「多謝朋友……」
  刀疤黑衣漢子突然說道:「朋友這話令人難信。」
  黑衣客笑問道:「我的話怎麼令人難信?」
  刀疤黑衣漢子道:「我先請問,朋友可曾殺了他?」
  黑衣客搖頭說道:「我本想殺他,但結果卻沒有殺他!」
  刀疤黑衣漢子咧嘴一笑,道:「我不以為武林朋友中,任何一個,碰見了夏侯嵐會放過他!」
  這話不錯,群豪一起望向黑衣客,連那有走意的三名紫衣漢子也站在那兒沒有動!
  黑衣客笑了笑,道:「我本不打算放過他,可是到頭來我卻不得不放過他!」
  刀疤黑衣漢子道:「有理由麼?」
  黑衣客道:「有,我不敢惹他!」
  刀疤黑衣漢子大笑說道:「眾所周知夏侯嵐功力已失,如同廢人……」
  黑衣客淡然截口說道:「我也知道他功力已失,如同廢人,可是跟他在一起的那幾個武林人物卻不是廢人,而且俱是當代高手!」
  紫衣大漢突然插口問道:「誰,誰跟他在一起,朋友可認識?」
  黑衣客笑了笑,道:「說出來恐怕諸位都不陌生,『羅剎夫人』白如冰,跟她那左右兩名護衛冷天池、軒轅極!」
  此言一出,群豪臉色變色,一腔豪情頓化烏有!
  刀疤黑衣漢子目閃異采,冷冷笑道:「朋友,這就不對了!」
  黑衣客淡然一笑道:「閣下又有何高論?」
  刀疤黑衣漢子道:「據我所知,『金陵』事後,夏侯嵐是被『羅剎夫人』廢』了功力擒去,但……」
  黑衣客截口說道:「誰說夏侯嵐是被『羅剎夫人』廢了功力?」
  刀疤黑衣漢子道:「我說的,難道不對麼?」
  黑衣客笑道:「簡直牛頭不對馬嘴,倘若『羅剎夫人』在此,她會認為你閣下是有意嫁禍,惡意栽髒。」 
  刀疤黑衣漢子臉色一變,道:「那麼是誰……」
  黑衣客道:「他是被『千面書生』金玉容所害!」
  群豪一怔騷動,刀疤黑衣漢子變色強笑:「朋友,誰不知道『千面書生』金玉容已死……」
  黑衣客淡淡說道:「實際上他並沒有死,當時站在『金陵』羅家屋面上,煽動各大門派的那葛衣老者就是他,而暗害各大門派的也是他而不是夏侯嵐……」
  滿座武林豪雄俱皆站起,刀疤黑衣漢子驚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黑衣客淡淡說道:「因為我一直到最後才走,所以我知道!」
  刀疤黑衣漢子淡笑說道:「朋友,既不是他,你為什麼要殺他?」
  他那三名同伴立即叫道:「對呀,朋友說個理由聽聽?」
  黑衣客道:「很簡單,我所以要殺他,是因為他跟我私人間有仇怨,並不是為了這件事,這件事明明不是他幹的,我不能昧著良心硬指他!」
  「好話!」刀疤黑衣漢子陰笑說道:「當時你朋友看見了?」
  黑衣客點頭說道:「當然,我由頭至尾看個清楚!」
  刀疤黑衣漢子道:「你認為那葛衣老者是死了多年的金玉容?」
  黑衣客微微抬頭道:「不是我認為,是他在各門派豪雄離去後,自己承認的!」
  刀疤黑衣漢子道:「還有誰聽見了?」
  黑衣客道:「還有『羅剎夫人』跟她的人!」
  刀疤黑衣漢子一點頭,道:「好,這日後可以問問『羅剎夫人』,你說各門派豪雄也是那位葛衣老者害的,而不是夏侯嵐?」
  黑衣客點頭說道:「事實如此!」  
  刀疤黑衣漢子笑道:「可是當時大夥兒都看見那是羅家的大廳屋頂起了爆炸,而羅家跟夏侯嵐有親,卻跟葛衣老者無故!」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恐怕大夥兒都不知道,那全是假的,而且是個圈套,實際上羅家的那幾個全是金玉容的人!」
  刀疤黑衣漢子仰天大笑,道:「這說給誰聽誰也不信,夏侯嵐會那麼糊塗,連有幾個親戚也不知道,你們諸位信麼?」
  自然,在場豪雄皆搖頭,他那三個同伴更叫得厲害!
  黑衣客鎮定異常,道:「我可以告訴諸位,這也是金玉容親口招認的!」  
  刀疤黑衣漢子笑道:「世上恐怕沒有那麼傻的人!」
  黑衣客微微一笑,道:「你認為他傻麼?禍已嫁了,贓已栽定,夏侯嵐也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他怕什麼?這令夏侯嵐百口莫辯,他樂得躲在一旁看著各大門派宰割夏侯嵐!」  
  刀疤黑衣漢子道:「這,又還有誰聽見了?」
  黑衣客道:「仍然是『羅剎夫人』跟她的人!」
  刀疤黑衣漢子點頭說道:「那好,日後一併問『羅剎夫人』,假如她不承認呢?」
  黑衣客道:「我料她不敢承認,恐怕你也明知道,因為她有兩個人質握在金玉……」
  他話猶未完,刀疤黑衣漢子已仰天狂笑:「有別人聽見,但她不敢承認,說來說去也僅有你朋友一人聽見,朋友,夠了,這不能算數,你一個人聽見的沒有大夥兒親眼看見的確實,夏侯嵐不除武林永難安寧,這是最佳時機,死了的血仇也不能不報,你朋友不要再為他說話了!」  
  這番話,引得群豪怒目注視黑衣客!
  黑衣客視若無睹,平靜異常,淡淡笑道:「似乎閣下是夏侯嵐的對頭,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刀疤黑衣漢子抬手環指,道:「大夥兒都是他的對頭,都要手刃他!」
  黑衣客道:「你很像金玉容的一路人!」
  刀疤黑衣漢子臉色一變,陰笑說道:「我又怎知你不是夏侯嵐的朋友?」
  此言一出,群豪俱皆震動,只聽有人喝道:「朋友們,打倒他!」
  有這一聲呼喝,群豪紛紛逼近了數步,一時劍拔弩張,氣氛扯得好緊,黑衣客顏色不變,淡然一笑,搖頭說道:「這位刀疤朋友好厲害,我適才說過,我跟夏侯嵐之間有私人之仇怨……」
  刀疤黑衣漢子似乎有意推波助浪,冷冷一笑,道:「那是你說的,誰知道是真是假?」
  他那三名同伴齊聲喊對!
  黑衣客笑道:「朋友益顯厲害,別說我不是他的朋友,就算是他的朋友,難道也要跟著他倒霉不成?」
  刀疤黑衣漢子道:「固不必受累倒霉,但你是有意代他出頭……」
  黑衣客道:「抱不平人人可打,雖然……」  
  刀疤黑衣漢子目中凶芒一閃,道:「這麼說,你仍認為夏侯嵐無辜?」
  黑衣客道:「我雖然也要殺他,但事實總不能抹殺,我更不能無中生有,血口噴人,你以為對麼?」
  刀疤黑衣漢子冷冷一笑,道:「這麼說,你也有意打抱不平了?」  
  黑衣客道:「我確有這意思,因為我跟他有仇,我不願他死在別人手裡,更不能讓人給他扣上這麼一個罪名!」
  刀疤黑衣漢子陰笑說道:「那好,替夏侯嵐出頭的人,其人可想而知,朋友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放倒他,上吧!」話落,他閃身欲撲! 
  那威猛紫衣大漢突然抬手喝道:「且慢,讓我跟這位朋友說一句!」
  刀疤黑衣漢子剎住身形沒動,本來他就沒意思真動!
  威猛紫衣大漢目光炯炯,望著黑衣客道:「朋友貴姓大名,怎麼稱呼?」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有勞動問,我姓申,草字正義!」
  威猛紫衣大漢道:「原來是申……」目中寒芒一閃,接道:「原來是申正義的朋友,我兄弟人稱『韓氏三傑』,你朋友真吝於示人真姓名麼?」
  「黑衣客「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威震齊魯的『韓氏三傑』,韓大俠誤會了,我確叫申正義!」
  「韓氏三傑」這位老大韓英傑濃眉雙軒,道:「就算朋友叫申正義吧,適才朋友說的對,夏侯嵐罪行滔天,他的朋友不能跟著倒霉,但韓某認為如若他的朋友有意打抱不平強出頭,那就該另當別論……」
  黑衣客申正義點頭說道:「韓大俠高論!」
  「好說!」韓英傑道:「我請問一句,申朋友是否真要打抱不平強出頭,事關申朋友自己,我希望申朋友三思而後……」
  黑衣客申正義淡淡一笑,道:「多謝韓大俠明教,不必三思,我現在就可以作答,為正義,我不屈於威武,為正義,我也不能抹煞事實,我不願夏侯嵐死在別人之手,更不能眼見著他被人蓄意嫁禍地扯上這麼一項罪名,但我並不是他的朋友!」
  韓英傑臉上色變,道:「既如此,韓某就不便再說什麼了……」
  刀疤黑衣漢子叫道:「既如此,也該夠了,韓大俠三位請讓讓!」
  韓英傑陡挑濃眉,但他倏斂威態,一擺手,道:「二弟、三弟,退後!」話聲中,三兄弟閃身退後!
  刀疤黑衣漢子陰陰一笑,道:「朋友們,上吧!」他閃了閃身,但兩名黃衣漢子卻早他一步地撲了過去!
  黑衣客申正義一笑說道:「世上卻也有這麼傻的人,你沒見麼?喊打的並未真動?」手掌一翻,砰然連震,兩名黃衣漢子每人肩頭挨了一下,悶哼暴退,「嘩喇!」一聲撞翻了一張桌子!
  刀疤黑衣漢子勃然色變,道:「怪不得敢打抱不平強出頭,原來真有兩下子……」話聲未落,寒芒閃動,三名灰衣漢子手中大刀揮動,幻起一片懍人刀光,罩向了黑衣客申正義!
  申正義目中威稜電閃,道:「夏侯嵐跟你真有這般深仇大恨麼?」右掌閃電揮出,劃半弧只一圈,三名灰衣漢子噴血暴退,一起摔在地上,又撞倒了兩張桌子! 
  再看時,三柄森寒光芒閃動的大刀,已然全到了申正義手中,他淡然一笑,揚眉說道:「就憑這身手,也配找夏侯嵐!」
  振腕拋刀,刀化長虹,篤然一陣連響,蘭柄大刀分別插在三名灰衣漢子身前,入地及半!
  這一手震懾全場,群豪俱皆駭然色變,站的近的身不由主紛紛往後退去,申正義舉目環掃,道:「還有哪位要放倒我?」
  酒肆內鴉雀無聲,沒一人答話!
  黑衣客申正義一雙森冷目光落在刀疤黑衣漢子身上,道:「喊著要放倒我的是你,你似乎對夏侯嵐的仇恨也最深,那麼你為什麼不動?上啊?」  
  眾目睽睽之下,何能堪此?刀疤黑衣漢子臉上那刀疤呈紫紅,神色猙獰淒厲,目光卻難掩心中驚駭,冷笑說道:「我自知不敵,但你已成了武林的公敵,自有各大門派高手找你,朋友們,咱們走!」  
  他這裡剛一聲「走」字,群豪中已步履快捷地溜出去好幾個,其餘的隨著他似乎也要轉身!
  黑衣客申正義淡淡一笑,道:「諸位都請暫留一步,我請諸位看出好戲!」
  群豪一驚,腳下卻未敢動,唯有刀疤黑衣漢子與他三名同伴身形一震,轉身便要奪門!
  黑衣客申正義一笑說道:「別人都不怕,你四個又怕什麼?」身形電閃,人已到了四名黑衣漢子身後,雙掌齊探,攫上刀疤黑衣漢子與另一名瘦小黑衣漢子的後領!
  另兩名趁勢掙脫,奪門狂奔而去!
  刀疤黑衣漢子心膽欲裂,擰肘翻腕,一柄明晃晃的尖刀便要向後刺出,申正義右掌五指一緊,他悶哼一聲矮了半截,臉憋成了紫色,手中刀「噹!」地一聲墜地!申正義拉著他兩個退後,微微一笑,道:「諸位,我請諸位聽聽他兩個的話!」
  韓英傑突然逼前一步,道:「申朋友這是什麼意思?」
  申正義淡淡一笑,道:「我剛說過,請諸位聽聽他兩個的話……」
  刀疤黑衣漢子掙扎著叫道:「朋友們,請伸個手……」悶哼一聲住了口!  
  申正義笑道:「我沒叫你說話,你最好別開口,等我叫你說話的時候,你要想閉口不出聲那都不行,懂麼?」
  韓英傑道:「申朋友,請鬆了手說話!」
  申正義道:「韓大俠,只要他兩個說實話,我並不打算難為他們!」  
  韓英傑道:「既如此申朋友何妨鬆了手!」
  申正義道:「一鬆手他倆就要跑了!」
  韓英傑道:「憑申朋友的身手,還怕他跑麼?」
  申正義微微一笑,道:「說得也是!你兩個若自信能快得過我去,要不想再吃苦頭,最好站在這兒別動,有一句說一句!」隨即鬆了雙手!
  刀疤黑衣漢子與他的同伴果然沒跑,但都連忙轉過了身,往後退了一步,面對申正義而立!
  韓英傑道:「申朋友,你要讓這兩位說什麼,請吧!」
  申正義一搖頭,道:「像這樣,恐怕很難讓他兩個說實話!」
  韓英傑道:「那麼你申朋友打算怎麼樣?」  
  申正義笑了笑,道:「除非我出手逼供時,三位別管……」
  刀疤黑衣漢子臉色一變,道:「要是使用狠手法,鐵石人兒也會點頭!」  
  韓英傑濃眉一揚,道:「這位朋友說得對,我兄弟不能坐視申朋友出手!」  
  申正義眉鋒一皺,道:「韓大俠這豈不是跟我為難麼?這兩個跟剛才逃脫的那兩個都是金玉容的手下,我要他當著諸位說出實情,不用點手法,他兩個如何肯說……」  
  刀疤黑衣漢子叫道:「這倒好,如今竟反咬我幾個一口,姓申的,你別血口噴人,別說金玉容已死了多年,就是他還活著,沒有什麼證據說我幾個是他的人?」
  申正義抬手前指,淡淡說道:「就憑你臉上這條刀疤!」
  刀疤黑衣漢子變色叫道:「那才是天大的笑話,我臉上有刀疤……」
  申正義道:「有刀疤並不犯王法,可是我聽說以前有個刀疤漢子到處無中生有地陷害夏侯嵐,而你卻……」
  刀疤黑衣漢子大笑說道:「姓申的,臉上有刀疤的不只我一個!」
  申正義道:「可是此時此地我就碰上了你!」
  刀疤黑衣漢子尚未說話,韓英傑突然說道:「申朋友,這理說不通!」
  申正義淡然一笑道:「用點手法就說得通了,不信三位靜坐一旁看看?」
  韓英傑冷然搖頭,道:「我兄弟第一個不答應!」
  申正義眉鋒一皺,道:「看來我夠為難的,我若不用手法,他兩個絕不肯說實話,我若要用手法,就得跟三位為敵,而難就難在我不願跟三位為敵,這可真難辦……」
  刀疤黑衣漢子唇邊浮現一絲詭異笑意!
  韓英傑揚眉說道:「我不妨告訴申朋友,就算申朋友用手法讓他二位點了頭,我也不信那是實話,因為那究竟是逼迫!」
  刀疤黑衣漢子唇邊詭異笑意更濃!
  申正義眉鋒也皺深了一分,道:「那麼要怎麼樣才能使諸位相信夏侯嵐無辜?」
  韓英傑道:「除非申朋友找出那金玉容,要他自己向天下武林承認!」
  申正義微一點頭,道:「確是好辦法,只是略嫌難了些,不過為伸正義,為不跟諸位為敵,也只好如此了……」抬手一擺,道:「諸位跟他兩個都可以走了!」
  群豪鬆了一口氣,連忙成步出門!
  刀疤黑衣漢子與他那同伴,更如逢大赦,連謝也未謝一聲,雙雙轉身飛奔出門而去!
  酒肆內,剎時走個精光,只有「韓氏三傑」站在那兒未動!
  申正義詫異地投過一瞥,道:「三位不走麼?」
  韓英傑目光凝注,道:「韓某尚有一句忠言奉勸!」
  申正義忙道:「不敢,韓大俠請說,我洗耳恭聽!」
  韓英傑軒了軒眉,道:「我看申朋友該是位隱名高人,武林豪客,卻不知為什麼要替那魔中之魔夏侯嵐打抱不平強出頭!」
  申正義淡淡道:「韓大俠問得好,我為的是公理與正義!」
  韓英傑道:「這麼說,申朋友是真認為夏侯嵐無辜了?」
  申正義道:「不是認為,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事實!」
  韓英傑道:「事實上各大門派也是……」
  申正義截口說道:「這些我知道,只可惜他們只聽見看見了那虛假的前半段,並未看見聽見那真實的後半段!」
  韓英傑道:「這麼說是他們離去的太早?」
  「不!」申正義搖頭說道:「便是他們留到最後,也無法看見聽見那真實的後半段,這話,明智如韓大俠者該懂!」
  韓英傑點頭說道:「我懂,但眾口同聲,申朋友之言令我難信!」
  申正義道:「那是因為他們都看見聽見了虛假的前半段話,韓大俠該知道這番話,眾口可以鑠金。」
  韓英傑濃眉一皺,道:「申朋友確跟夏侯嵐有仇?」
  申正義搖頭說道:「三位俱是一方英傑奇豪,我不願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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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章 八方風雨
  兩個高大灰衣人一進酒肆,立即摘去頭上大帽,露出了兩顆頭頂戒疤的光頭,敢情是兩個長相威猛的中年僧人。
  摘下帽後,他兩個快步走向居中一付座頭,那張座頭上,坐著一個長髯五綹,神清氣朗的全真,還有一位長眉細目,膚色略嫌黝黑的枯瘦老僧。
  兩個高大僧人近前合什躬身,居左那名恭謹說道:「見過師叔!」
  枯瘦老僧細目翻動,精光逼人道:「可有消息?」
  居左那高大灰衣僧人道:「回師叔,弟子與各門派高手尋訪半月,毫無消息……」
  枯瘦老僧眉峰一皺,轉望長髯全真,道:「道友看……」
  長髯全真雙眉微軒,道:「分明他聞風藏匿了!」
  枯瘦老僧道:「各門派高手近百,倘全力搜索『襪陵關』百里之內,不怕他藏匿,怕只怕他已聞風逃逸……」
  長髯全真道:「那麼以道友高見……」  
  枯瘦老僧道:「道友身為『武當』『上清宮』主持,職高位尊,理應由……」
  長髯全真含笑搖頭,道:「道友身為『少林』『羅漢堂』首座,貧道焉敢僭越?」
  枯瘦老僧道:「事關重大,道友不必謙讓。」
  長髯全真道:「正因事關重大,貧道才請道友主持此事!」
  枯瘦老僧略一遲疑,道:「既如此,貧衲斗膽了……」欠了欠身,轉望兩名高大僧人,道:「難道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麼?」
  居左高大僧人道:「回師叔,峨嵋高手曾在距此三里外一條小河邊,發現三具武林同道屍體……」
  枯瘦老僧長眉一軒,「哦!」地—聲,道:「可認得那是什麼人?」
  居左高大僧人道:「兩個不認識,有一個是『惡師爺』司良相!」
  枯瘦老僧神情一震,轉望長髯全真,道:「道友,『惡師爺』此人身手不弱!」
  長髯全真點頭說道:「能擊斃他的人身手該更高!」
  枯瘦老僧道:「道友以為是……」
  長髯全真搖頭說道:「貧道不敢斷言,但這附近百里內只有夏侯嵐出現過,還有便是各門派的人。貧道尚未聽說各門派有人動過手!」
  枯瘦老僧點頭說道:「那就令人難解了……」
  「道友!」長髯全真道:「以道友看,夏侯嵐功力已失之消息,是否可靠?」
  枯瘦老僧道:「道友莫非以為……」
  長髯全真道:「夏侯嵐是個人人切齒痛恨的惡魔,功力之高,當世稱最,貧道尚想不出何人能廢去他功力,縱或有人具此功力,既能廢去夏侯嵐功力,為何不殺他……」
  枯瘦老僧點頭說道:「道友所說是理,但貧衲以為,廢去他一身功力,跟殺了他似乎沒有什麼兩樣,道友以為然否?」
  「然!」長髯全真道:「那麼是誰具此高絕身手,慈悲胸懷?」
  枯瘦老僧搖頭說道:「這就非貪衲所能知了!」
  長髯全真雙眉軒動,道:「前車之鑒,夏侯嵐此人凶殘奸詐,心狠手辣,他想設香餌再一次地殘殺各門派高手,不是沒有可能!」
  枯瘦老僧點頭說道:「道友高見,但各門派高手自昨夜抵此,至今已有半月工夫,他為什麼絲毫不現蹤影?」
  長髯全真淡淡一笑,道:「那也許因為咱們雖已到了『秣陵關』,但向來吞鉤蹈網!」
  枯瘦老僧臉色一變,沒說話。
  那居左高大僧人突然說道:「稟師叔,那兩個武林同道是被人以尋常重手法震斷心脈而亡,那司良相則是被人用一柄匕首由後背直貫前心,三人身上均未見夏侯嵐那獨門功力……」
  枯瘦老僧道:「以夏侯嵐之身手,對付這麼三個人,尚無須動用獨門功力!」
  居左高大僧人微一躬身,未說話。
  枯瘦老僧略一沉默,揚眉說道:「如今『秣陵關』八方風雨齊全。除了各門派高手外,尚有不少各路武林同道,你倆可曾看見……」
  居左高大僧人道:「回師叔,弟子適才回來覆命之際,一路曾暗加留意,『秣陵關』各處茶館,酒肆,客棧內俱有武林同道,對街往東數十丈處一家酒肆內就坐著『不歸谷』的三位谷主與他谷中一眾劍手,這家酒肆東邊隔十幾家一家茶館內,也都坐滿了武林同道!」
  枯瘦老僧點了點頭,轉望長髯全真,道:「道友,這件事恐怕很難辦!」
  長髯全真微愕道:「道友是說……」
  枯瘦老僧道:「道友以為貴我各門派的武林同道,是因何而來?」
  長髯全真道:「『金陵』慘禍中,被害的只有各門派,其他武林同道毫無死傷,貧道以為她們該不會為助拳除魔而來!」
  枯瘦老僧道:「那麼道友以為……」
  長髯全真雙眉軒動,道:「該是為那只『玉蟾蜍』而來!」
  枯瘦老僧淡然一笑,道:「道友高明,一語中的,那麼咱們要找夏侯嵐,他們也要找夏侯嵐,雙方道同而歸殊,豈不……」
  長髯全真目中寒芒一閃,道:「貧道離山之際,掌教曾一再吩咐,除貴我各門派外,絕不容他人插手此事,當然更不容……」
  枯瘦老僧道:「那麼說不得只有以武相向了!」
  長髯全真道:「為貴我各門派的血仇,本該不惜一切!」
  枯瘦老僧搖頭說道:「魔未除,仇來報之前,武林同道之間先起紛爭,先掀血腥,那不是除魔衛道的本意,貧衲有個淺見在此,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長髯全真道:「道友請說,貧道洗耳恭聽!」
  「不敢!」枯瘦老僧道:「咱們為的是報仇,他們則意在奪寶,這本不衝突,貧衲想跟『不歸谷』三位谷主當面談談,咱們願跟他們同心協力,精誠合作,一旦擒得夏侯嵐後,咱們要人,他們要寶,這樣不但可免紛爭,且可增添一部份人手,豈不兩全其美?」
  長髯壘真沉吟道:「好倒是好,只是……」
  枯瘦老僧道:「道友有何為難之處麼?」
  長髯全真窘迫一笑,道:「那倒沒有,只是道友恐怕不知道貴我兩位掌教的初意……」
  枯瘦老僧點頭說道:「貪衲知道,離山之際貧衲掌教師兄也曾有叮囑,囑貧衲與貴派攜手合作,不但要衛道除魔報仇,而且要護寶!」
  長髯全真點頭說道:「不錯,那麼道友如今有意將重寶拱手讓人……」
  枯瘦老僧微微一笑,道:「貧衲豈敢違背掌教師兄令諭?」
  長髯全真目中寒芒一閃,笑道「那麼,貧道唯道友馬首是瞻!」
  枯瘦老僧道:「不敢當,敢請道友一同走一趟!」
  長髯全真道:「理應相隨!」
  二人一笑站起,並肩行了出去。
  他兩這一動,兩名高大僧人立即搶先出門帶路,身後,也跟出了另兩名高大僧人及五名背負長劍的中年全真。
  那是「少林」「四尊者」與「武當七劍」剩下的五個。
  這一支隊伍,包括「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的有數高手,尤其枯瘦老僧為「少林」羅漢堂』首座主持,長髯全真是「武當」「上清宮」主持,在兩派中身份更高,所以他們一踏上大街,立即引得這條街上各家酒肆,茶館內的群豪注目、騷動。  
  但這支隊伍對由各處投射出來的驚詫、訝異目光視若無睹,在「少林」兩位尊者前導下,直向對街東數十丈外那家酒肆行去。
  這家酒肆跟適才那家絕然不同,酒肆裡瀰漫著酒香菜味,唯一相同的一點,就是這家酒肆內也很靜。
  除了偶而幾聲低怔談笑外,別的難聽到什麼。
  到了門口,兩名尊者停步分立左右,枯瘦老僧與長髯全真並肩行進了酒肆,直趨中座。
  適時,由那「不歸谷」一眾劍手環繞的中座上,站起了「不歸谷」的三位谷圭,白衣老者、青衫老者與黑袍老者。
  近前,枯瘦老僧合什微躬身形,長髯全真微一稽首,由枯瘦老僧發了話:「少林大悲、武當天元,見過三位谷主!」
  座上,居中白衣老者「哦!」地一聲忙還一禮,道:「原來是『少林』『羅漢堂』首座,『武當』『上清宮』主持罵臨,喬天民兄弟仰慕已久,今日在此偏僻小鎮得瞻仰二位風采,何幸如之,足慰平生,二位請坐!」
  他這裡剛擺手,已有兩名白衣劍手搬來兩張椅子,隨即撤去那殘餘的滿桌葷腥。
  枯瘦老僧大悲上人與長髯全真天元道長雙雙告罪入座。
  坐定,「不歸谷」那位大谷主喬天民含笑問道:「二位蒞臨,當必有以教喬天民兄弟!」
  大悲上人欠身說道:「不敢,貧衲與夫元道長奉兩派掌教令諭除魔衛道,並雪報各門派之血仇,聞得三位谷主大駕過此,唯恐失之交臂,故不避闖席,特來拜謁!」
  喬天民哈哈笑道:「上人這一說,令得喬天民兄弟好生不安,不瞞上人與道長說,老朽三兄弟並非路過,跟貴兩派一樣,也是為那夏侯嵐而來!」
  大悲上人「哦!」地一聲,合什欠身,道:「原來三位谷主是秉大義為各門派助拳,共襄除魔衛道之舉而來,貧衲僅代各門派存歿謝過……」
  薑是老的辣,老和尚厲害,一句話便要扣人。
  喬天民自也不差,淡淡一笑,道:「老朽兄弟不敢當此一謝,也不瞞二位,老朽兄弟此來專為夏侯嵐身上那只『玉蟾蜍』!」
  他這一直說,倒弄得老和尚有點尷尬了。
  大悲上人乾咳一聲,道:「原來三位是為寶而來,其實那也沒有什麼,貴我雙方歸雖殊但途相同,應也是除魔衛道……」
  喬天民微微一笑,道:「『少林』『武當』領袖武林,二位也俱是名重一時,身份崇高的得道高人,老朽斗膽,有何明教,尚請直說!」
  大悲上人老臉一紅,道:「大谷主不愧高明,既如此,貧衲就斗膽直陳了……」一指身後「武當七劍」剩下的五劍,接道:「撤開其他門派不談,『少林』蒙我佛庇佑,得能倖免,『武當七劍』去二,十二殿主持去七,此仇此恨,各門派是誓在必報,大谷主當能……」
  喬天民點頭說道:「這個老朽知道,這段血仇,哪有不報之理?」
  大悲上人道:「大谷主既然明白,那是最好不過,貧衲斗膽先請問,大谷主對貴我雙方的目標齊指夏侯嵐一事,不知有何打算?」
  喬天民笑了笑,道:「喬天民兄弟但聽上人與道長一句話!」
  大悲上人雙眉微揚,道:「那麼為免貴我雙方有甚衝突,貧衲敢請與三位谷主締盟合作,共同尋找夏侯嵐蹤跡,一旦擒獲此魔,各門派要人,那『玉蟾蜍』三位谷主取去,不知大谷主意下如何?」
  喬天民哈哈笑道:「上人與道長既有這麼一句話,喬天民兄弟焉敢不遵?只是老朽請問,尚有其他武林同道……」
  大悲上人笑了笑,道:「大谷主諒必不願再多一個人插手?」
  喬天民目中飛閃異采,笑道:「上人與道長也該如此!」
  大悲上人笑了笑,道:「貴我雙方皆同此心!」
  喬天民沉默了一下,道:「這麼說,各門派來意只在人,而不在寶了?」
  大悲上人點頭說道:「各門派之意,只在除魔衛道與報仇!」
  喬天民笑道:「那麼,老朽兄弟就碘顏接受這件重寶了,上人,彼此俱非世俗人,口頭既然有此承諾……」
  大悲上人截口說道:「已然是如山似鼎!」
  喬天民點頭說道:「那好,敢向上人如今可有夏侯嵐的消息?」
  大悲上人搖頭說道:「慚愧得很,各門派偵騎四出,已追『秣陵關』方圓百里,卻是至令未尋獲那夏侯嵐半點蹤跡!」
  喬天民眉鋒微皺,搖頭說道:「難不成他……」只聽—聲輕喝自門口響起:「閣下請止步!」
  眾人聞聲抬眼望去,只見「不歸谷」的兩名白衣劍手站在酒肆門口,伸手攔住了個人,那是個瘦削黑衣老者。
  他向著兩名白衣劍手一翻眼,道:「怎麼,這兒不是酒肆麼?」
  左邊那麼白衣劍手點頭說道:「是酒肆!」
  瘦削黑衣老者道:「那麼我想進去喝兩杯,為什麼不行?」
  左邊那白衣劍手道:「這兒酒肆很多,朋友要喝酒,請住別家去,這兒已被敝上包下了!」
  瘦削老者伸頭往裡看了看,然後搖頭說道:「原來如此,那就算了,送上門兒來的消息,這兒不要,我只有住別處去碰碰運氣了!」說著,他扭頭要走。
  喬天民雙眉一揚,喝道:「朋友請留一步!」
  瘦削老者轉回身形,張望著說道:「是哪位叫我?」
  喬天民擺手喝道:「閃開,請這位朋友進來!」
  兩名白衣劍手應聲閃往左右,瘦削老者卻遲疑著說道:「怎麼如今又讓進來了?」
  喬天民道:「朋友不必如此,有什麼話請進來說!」
  瘦削黑衣老者怔了一怔,道:「原來是『不歸谷』的大谷主……』嘿嘿一笑,接道:「大谷主既有召喚,我哪敢不遵?」
  邁步行了進來,近前一揖至地,道:「見過三位谷主,大和尚與道長!」
  喬天民等還了一禮,喬天民道:「朋友請坐下說話!」
  瘦削黑衣老者嘿嘿搖頭說道:「大谷主令我受寵若驚,三位谷主與『少林』,『武當』兩位主持在此,哪有我這下九流的座位,我進來只為說幾句話,說完了話就走!」
  喬夭民道:「恕喬天民眼拙,朋友哪位,怎麼稱呼?」
  瘦削黑衣老者雙目略一眨動,笑道:「諸位各由來處到此,找的該不是我,既然找的不是我,我是誰就無關緊要,既無關緊要,大谷主何必多問?」
  兩名白衣劍手變色站起!
  喬天民抬手攔住,喝道:「朋友句句是理,不得無禮!」
  兩名白衣劍手躬身坐了下去。
  瘦削黑衣老者卻是臉色不變,視若無睹。
  喬天民雙眉微軒,道:「朋友既不願相告,我不便勉強,適才聽朋友說有甚消息……」
  瘦削黑衣老者截口說道:「別的消息不值錢,諸位也末必關心!」
  喬天民目中寒芒一閃,道:「那麼是夏侯嵐的消息?」
  瘦削黑衣老者點頭笑道:「大谷主一說懂中,正是!」
  大悲上人與天元道長俱皆動容,但仍坐著未動,那位三谷主黑袍老者卻霍地站起,鬚髮俱動,喝問道:「他現在何處?」
  瘦削黑衣老者含笑未語。
  黑袍老者臉色一變,便要再次喝問。
  喬天民一拍手,淡淡說道:「三弟坐下!」
  黑袍老者軒了軒眉,如言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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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37:51 |只看該作者
第廿二章 道義之交

  喬天民凝注瘦削黑衣老者,道:「我請問,夏侯嵐現在何處?」
  瘦削黑衣老者嘿嘿笑道:「還是大谷主對人謙恭有禮,我不知道……」
  此言一出,滿座色變,叱喝之聲四起,「不歸谷」的劍手站起了好幾個,黑袍老者更是目射威稜。
  只有大悲上人、天元道長與喬天民顏色不變,平靜如常,喬天民淡淡一笑,道:「我不以為朋友會跟喬天民等開玩笑!」
  瘦削黑衣老者笑道:「我只有一顆腦袋一條命,哪兒敢呀?在座的諸位賓客,根本沒容我把話說完嘛……」
  喬天民笑了笑,道:「那麼朋友請說,喬天民等洗耳恭聽!」
  「好說!」瘦削黑衣老者笑道:「大谷主這是要折煞我……」
  笑容微斂,接道:「我並不知夏侯嵐現在何處,但我卻知道他有位好朋友現在何處……」
  喬天民雙眉微軒,道:「這個消息似乎沒有大用!」
  瘦削黑衣老者搖頭說道:「不然,高明如大谷主者何作是語,他既是夏侯嵐的朋友,焉有不知夏侯嵐所在之理?再說此人在『溧水』城曾為夏侯嵐傷了幾個武林同道,並且揚言要替夏便嵐打抱不平強出頭……」
  喬天民道:「這就是朋友所知的消息?」
  瘦削黑衣老者點頭說道:「正是,我敢說沒人比我知道的多!」
  喬天民搖頭說道:「但這清息對喬天民等卻無大用!」
  瘦削黑衣老者微微一笑,道:「此處不識貨,自有識貨處,既如此,那麼我把這無大用的消息送往別處去,告辭了!」一拱手,他便要轉身。
  喬夭民突然哈哈笑道:「看來朋友是位高人,令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瘦削黑衣老者沒動,笑了笑道:「那是大谷主誇獎!」 
  喬天民笑容一斂,道:「面對高人,喬天民不敢再逞心智,朋友,這消息我要了,請說夏侯嵐那位朋友現在何處?」
  瘦削黑衣老者忽地面現窘迫之色,赦然一笑,道:「我先要說明,我的來意跟諸位不一樣,我既談不上什麼衛道除魔報仇,更不敢存非份之想,不自量力地奪寶,我只是想趁著這機會撈上一票,舒舒服服地過這下半輩子……」
  喬天民目中寒芒一閃,倏然笑道:「這麼說,朋友不是來送消息的,而是來賣消息的?」
  瘦削黑衣老者笑著點了點頭,道:「大谷主不愧高明,一說便中,其實,我本該為天下武林著想,可是誰叫我天生是下九流的人?願天下武林餵不飽自己的肚子,所以只有厚起臉皮做這門生意了!」
  喬天民淡淡一共,道:「人沒有不自私的,這本無可厚非,朋友以為這消息值多少?」
  瘦削黑衣老者乾咳兩聲,道:「我不會漫天要價,但我也不能太貶自己的東西,要以我看,這消息至少要值個萬兒八千兩的……」
  喬天民雙眉一軒,道:「朋友這就不止是漫天要價了,簡直像敲竹槓!」
  瘦削黑衣老者微微一笑,道:「大谷主認為這消息值不了這麼多?」
  喬天民點頭說道:「事實如此……」
  瘦削黑衣老者一搖頭,道:「不然,大谷主,人命何價?『玉蟾蜍』何價?」
  喬天民臉色一變,道:「朋友說得是,人命無價,『玉蟾蜍』也無價,這消息似乎並不算過於昂貴,不過,我付出一萬兩銀子,並不一定能收回我所要的代價,朋友以為對麼?」
  瘦削黑衣老者道:「我敢說那人絕對知道夏侯嵐的所在,至於諸位能不能讓他說出來,那就是諸位的事了,我不敢擔保!」
  喬天民淡淡一笑,道:「撇開我兄弟不談,朋友自該認得眼前這兩位!」
  瘦削黑衣老者道:「當然,『少林』『羅漢堂』首座,『武當』『上清宮』主持!」
  喬天民道:「那麼朋友就該知道喬天民等能不能讓他說了!」
  瘦削黑衣老者道:「那是最好不過,大谷主還有什麼難決的?」
  喬天民道:「我想就地還錢,請朋友……」
  瘦削黑衣老者一搖頭,道:「抱歉,這恕難從命。一萬兩銀子換條無價的人命,換個無價的『玉蟾蜍』,這已經太划得來了!」
  喬天民:「這麼說,一文不能少?」
  瘦削黑衣老者點頭說道:「不錯,一文不能少,我不勉強,大谷主若不願意,到別處我也許能賣更好的價錢……」
  砰然一聲,黑袍老者拍了桌子,他霍地站起,怒笑說道:「你的膽子不小,我想一文錢不花要你的消息!」
  瘦削黑衣老者淡然搖頭,道:「三谷主,那恐怕辦不到!」
  黑袍老者怒笑說道:「你看看我辦得到辦不到!」一揮手,身後站起兩名黑袍劍手,舉步逼了過去。
  瘦削黑衣老者平靜異常,道:「三谷主,我要沒有把握保命,我就不來了,我不以為堂堂『不歸谷』的三位谷主,會對我這個下九流的混混用這種手段,再說你就是殺了我,也未必能……」
  黑袍老者怒笑說道:「那你就試……」
  喬天民突然揚眉輕喝:「回去!」
  兩名黑衣劍手一震停步,黑袍老者怒聲叫道:「大哥……」
  喬天民淡淡一笑,道:「上人與真人在此,休讓他二位恥笑!」
  黑袍老者一怔,隨即憤然坐了下去。
  他一坐下,兩名黑衣劍手也連忙退了回去。
  喬天民目注瘦削黑衣老者笑道:「朋友勝了,這筆生意也算成交了,只是我兄弟隨身所攜銀子有限,一時無法湊足萬兩……」
  瘦削黑衣老者笑道:「那不要緊,大谷主手上那漢玉扳指頗為名貴,就拿它抵一萬兩銀子也可以!」
  喬天民臉色一變,揚了揚手,手上果然有只漢玉扳指,他笑道:「朋友識貨,我這只漢玉扳指算得珍貴……」
  瘦削黑衣老者搖頭說道:「我不以為世上還有比『玉蟾蜍』更珍貴的東西!」
  喬天民一笑說道:「朋友說得是,但得無價寶,何惜玉扳指,接住!」
  一振腕,那只漢玉扳指脫手飛出,直奔瘦削黑衣老者當胸射到,既快又猛,一閃即至。
  瘦削黑衣老者淡淡一笑,道:「多謝大谷主厚賜!」突出一指,正好穿進玉扳指中,一翻垂腕。
  這一手,看得滿座皆震,喬天民變色笑道:「喬天民走眼,沒想到朋友有這等身手!」
  瘦削黑衣老者笑道:「班門弄斧,貽笑大方,大谷主幸勿見怪!」
  喬天民笑道:「所幸我兄弟未輕舉妄動,否則豈不自討沒趣,朋友,開價我已照付,那人現在什麼地方?」
  瘦削黑衣老者笑道:「自當即刻交貨,近在咫尺,諸位請到對街那家名喚『秣陵』的酒肆問一向,看看誰叫申正義……」
  喬天民道:「朋友該帶喬天民等過去!」
  瘦削黑衣老者一笑說道:「大谷主這是要我的命,這樣好了,為講究信實,我跟在諸位之後,等諸位問明確有人答應之後我再走,行麼?」
  喬天民道:「倘若無人答應呢?」
  瘦削黑衣老者道:「我不但奉還這只漢玉扳指,而且願聽憑諸位處置!」
  喬天民道:「倘若他不承認呢?」
  瘦削黑衣老者笑了笑,道:「若換換是我,我也不會承認!」
  喬天民一點頭,笑道:「說得是……」站起來一擺手,道:「上人與真人請!」
  大悲上人與天元真人欠身站起,魚貫行出了酒肆。
  喬天民與大悲上人,天元真人並肩行進,青衫老者與黑袍老者走在身後,那瘦削黑衣老者則由八名白衣劍手監視著,直奔對街行去。
  「秣陵酒肆」座落在對街西頭數丈外,老遠便可聽見裡面亂哄哄的,這支隊伍走近,「秣陵酒肆」內立即鴉雀無聲。
  喬天民與大悲上人,天元真人並肩行進酒肆,抬眼環掃,只見酒肆內全是來自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各路豪雄。
  他當即微微一笑,發話說道:「恕喬天民打擾,哪位是申正義申朋友!」
  話聲方落,突然從角落裡響起個清朗話聲:「我就是!」
  跟著推杯站起一人,正是那黑衣客申正義。
  喬天民目中寒芒—閃,轉望身側,道:「上人,真人!」
  大悲上人道:「一事無煩二主,還是大谷主偏勞吧!」
  喬天民淡淡一笑,道:「喬天民遵命……」抬眼望向中正義,道:「聽說閣下是夏侯嵐的朋友?」
  此言—出,酒肆內立起騷動,坐在中間的各路豪雄紛紛站起退向兩旁,空出了中間的幾付座頭。
  申正義目中異采一閃,淡然笑道:「喬大谷主是聽誰說的?」
  喬天民搖頭說道:「閣下別問是誰說的,只問閣下是不是夏侯嵐的朋友!」
  申正義笑了笑,道:「只不知道喬大谷主諸位是要聽真的,還是要聽假的?」
  喬天民一怔,旋即笑問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申正義道:「真的,我不是夏侯嵐的朋友,假的,我是夏侯嵐的朋友!」
  喬天民道:「何須如此麻煩……」
  申正義截口說道:「事實上喬大谷主諸位,絕不會相信我的真話!」
  喬天民道:「這麼說,閣下不承認是夏侯嵐的朋友!」
  申正義道:「本來我跟他毫無瓜葛!」
  喬天民淡淡一笑,道:「可是我聽說,閣下在『溧水城』為夏侯嵐事傷了幾位武林同道,並揚言要替夏侯嵐出頭,不知可有此事?」
  申正義笑道:「看來我不得不佩服他的高明……」一點頭,道:「不錯,確有此事!」
  喬天民目中寒芒一閃,道:「那就夠了……」轉望身側,道:「上人,真人……」
  大悲上人截口說道:「仍請大谷主偏勞!」
  喬天民道:「喬天民遵命……」轉望申正義,接道:「我先說明,喬天民等不擬跟閣下為敵……」
  申正義搖頭說道:「我也不願,但恐怕勢所難免!」
  喬天民臉色一變,淡淡說道:「那全在閣下不願意說出夏侯嵐的藏處了!」
  申正義仰面大笑,道:「堂堂『少林』,『武當』兩大派,威震武林的『不歸谷』僅憑聽來的三言兩語便找一個欲伸正義的人要夏侯嵐,這豈非天大的笑話……」笑聲忽住,淡然接道:「我只能告訴諸位,便是我也在找他,信不信全憑諸位!」
  喬天民老臉一紅,道:「閣下找夏侯嵐幹什麼?」
  申正義道:「我要擒住他,然後當著天下武林的面揭穿他的假面具!」
  喬天民微愕說道:「閣下此話何解?」
  中正義道:「很筒單,因為他不是夏侯嵐,而是屢次嫁禍於夏侯嵐的『千面書生』金玉容』如此而已……」
  喬天民一怔而笑,尚未說話。
  申正義緊接著說道:「我要補充一句,信不信也全憑諸位!」
  喬天民一點頭,道:「這我相信……」
  申正義反倒一怔,笑道:「這很出我意料之外!」
  喬天民淡淡說道:「閣下既然認為這是個假的,當必知道那真的現在何處?」
  申正義笑道:「原來如此,喬大谷主,你錯了,眾所周知,那夏侯嵐已被『羅剎夫人』白如冰擄去,我是根據這一點指……」
  喬天民道:「那麼他怎會在『秣陵關』附近出現?」
  申正義道:「所以我認為他是個假的,而且認為他居心叵測,有可能假夏侯嵐之名,再次殘害天下武林!」
  喬天民點了點頭,道:「這說法倒也說得過去,那麼閣下要替他出頭打所謂不平……」
  申正義道:「因為我知道在『金陵』羅家殘害各門派高手的不是他,而是他那仇家『千面書生』金玉容,我仍是那句話,信不信全憑諸位!」
  喬天民道:「閣下明知道我等不信!」
  申正義一攤雙手,道:「我說過,全憑諸位,諸位不信也就算了……」頓了頓,接道:「喬大谷主,各門派找夏侯嵐是為報所謂仇,你『不歸谷』找夏侯嵐又為的是什麼,莫非為那『玉蟾蜍』?」
  喬天民一點頭,道:「我不諱言,正是!」
  申正義笑道:「以前夏侯嵐難敵,對他無可奈何,如今他功力已失,對他下手奪寶,確是個好機會,只是……」笑了笑,接道:「玉蟾蜍,只有一隻,我不知諸位要怎麼個分法!」
  喬天民淡淡說道:「很簡單,我也不怕人知道,各門派要人,我『不歸谷』取寶,就是這樣,閣下聽清楚了麼?」
  申正義笑道:「我字字悉入耳中,喬大谷主既有此一說,那想必『不歸谷』與各大門派之間私下已有了商量,既如此,我不知道諸位把其他同道放在何處,而且我也不得不提醒喬大谷主一句,『玉蟾蜍』天地之寶,沒有人能不動心的!」
  喬天民目中異采方閃,大悲上人已然變色高喧佛號:「阿彌陀佛,施主逞犀利口舌,企圖挑起……」
  申正義一笑說道:「大和尚,我又沒有指明是誰,大和尚何必這般緊張?」
  大悲上人老臉通紅,低誦佛號,道:「施主的確像夏侯嵐的朋友……」
  申正義揚眉笑道:「大和尚口舌更能殺人,名門大派之少林,大和尚一個佛門弟子出家人,必懷貪念已屬……」
  「無量壽佛!」天元真人高喧佛號,揚眉說道:「施主請說出夏侯嵐藏處,幸勿自誤!」
  申正義目中威稜一閃,道:「這麼說我若不說出夏使嵐在何處,諸位要以武相向了?」
  天元真人道:「為除魔衛道,不得不如此,施主原諒!」
  中正義一笑說道:「好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知道,諸位看著辦吧。」
  天元真人臉色劇變,目閃怒芒,道:「既如此,貧道等只好用強了!」一揮手,身後五劍聯抉掠出,直欺過去。
  申正義雙眉軒動,笑道:「『武當』五劍聯手賜教,我何幸如之……」
  天元真人冷冷說道:「施主若即時說出夏侯嵐藏處,還來得及!」
  申正義搖頭說道:「無奈我不得不放棄這機會!」
  五劍臉色齊變,長髯拂動,各出一掌向申正義閃電抓了過去,武當絕學果然不凡,申正義前身諸大穴,立被罩在這五隻手掌內。
  申正義淡然一笑,道:「素聞『武當』以劍術見長,沒想到五位在掌上也頗見造詣!」
  這話氣人,激得五劍冷哼一聲,手腕各翻,交抓為拍,一片罡風勁氣齊湧向申正義胸腹。
  申正義道:「太清罡氣,早知如此說什麼我也不會說那句話了!」右腕一翻,飛快拍出五掌。
  只聽一陣砰然連震,罡風勁氣四溢,桌椅首當其衝,砰然嘩啦聲中四散飛揚,好不驚人。
  但更驚人的還在後頭,五劍長髯飛揚,被震得踉蹌暴退,一直退出了好幾步,險些撞在大悲上人、天元真人、喬天民三人身上,而申正義仗劍含笑卓立,衣袂也未飄動一下,竟像個沒事人兒一般。
  這一來,群豪為之駭然,大悲上人三人為之色變,五劍臉色更難看,冷哼一聲,翻腕出劍,錚然一聲,五柄森寒四射的長劍齊指申正義,五劍中天蓬真人冷然說道:「施主請亮兵刃!」
  申正義雙手一攤,道:「諸位該看得見,我身上沒帶兵刃!」
  天元真人抬眼壞掃,道:「諸位同道中,哪位願把兵刃借給進位申施主用?」
  只聽一人說道:「我借!」
  一名白衣漢子由一旁走了過來,隔幾步摘下了腰間長劍。
  申正義一揚手,道:「這位,容我再說幾句話……」雙眉一揚,望著天元真人道:「道長,彼此無怨無仇,對諸位的無理尋釁我已一再容忍,不願造成流血事件,如貴派五劍更以兵刃相同,分明仗恃名門大派,人多勢眾欺人,我已忍無可忍,稍時只一出手,必然見血,事關人命,請道長三思!」
  天元真人長髯拂動,道:「無量壽佛,三清弟子出家人,本不願挑起戰端,遍灑血腥,只請施主說出夏侯嵐所在,貧道立即撤……」
  申正義道:「我再說一句,我不知道夏侯嵐現在何處!」
  天元真人目閃寒芒,道:「施主執迷不悟,為除魔衛道,事關天下武林安危福禍,貧道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
  申正義雙眉陡挑,道:「那好,道長別說我沒提忠告,也別怪我出手辛辣!」手住旁邊一伸,道:「這位,請把兵刃擲過!」
  白衣漢子抬手把長劍帶鞘擲了過去,然後退去。
  申正義手一抬抓過長劍,劍交左手,右手按柄,「錚!」地—聲抽出長劍,緩緩平伸向前,冷然說道:「五位請發招,也請各位小心右腕!」
  天蓬真人冷哼說道:「多謝施主提醒,貧道等自會小心!」
  一振腕,長劍作龍吟,方恃發招。
  突然,群豪中響起一聲朗喝:「且慢!」
  天蓬真人沉腕收劍,眾人抬眼望去,只見群豪中緩步走出一位俊美英武的青衫少年,他手裡握著一柄長劍。
  天蓬真人道:「這位小施主有何見教?」
  青衫少年淡然一笑,道:「豈敢,我要跟這位申朋友說幾句話!」
  天蓬真人道:「小施主只管請!」
  青衫少年道:「多謝……」轉望申正義,含笑說道:「申朋友,我叫葉天翔,有個不大好聽的外號叫『玉潘安』……」
  申正義微微一笑,道:「的確不讓前人!」
  青衫少年葉天翔道:「過獎,申朋友可知道自己是幾對幾?」
  申正義道:「明白得很,一對五!」
  葉天翔雙眉微揚,道:「何如二對五!」
  申正義目中異采一閃,道:「多謝,盛意心領,我自信游刃有餘,再說我如今無殊武林公敵,人人避而遠之,閣下怎……」
  葉天翔笑道:「不瞞你說,我也是來除魔衛道的,但我看不慣這種不講理的作風,所以想伸手管一管……」
  申正義搖頭說道:「為閣下自己,現在退回去還來得及!」
  葉天翔揚眉笑道:「那我當初何如不站出來!」
  申正義目光一凝,道:「這麼說閣下非打抱不平了?」
  葉天翔道:「申朋友何多此一問?」
  申正義微一點頭,道:「那好,請閣下往後站站,等我難敵武當劍術時,閣下再出手相助不遲!」
  葉天翔眉鋒微皺,猶豫了一下,笑道:「也好,申朋友請小心,數百年來武當劍術……」
  申正義一笑說道:「多謝閣下,我省得,請看,我這一手尚堪頡頏否?」手腕微振,九朵劍花立現劍尖。
  在場無一不是識貨明眼人,誰都知道這是劍術中的最高造詣,一般高手能抖出五朵劍花已屬難能可貴。
  像一代劍術大家,「武當」掌教天一真人也僅能抖出七朵。
  群豪中驚呼四起,大悲上人等駭然色變,五劍更是身不由主退了一步,「玉潘安」葉天翔則動容失聲歎道:「看來我是插不上手了?」
  申正義淡然一笑,道:「對閣下心意,我仍表感激!」轉望五劍,淡然說道:「五位,請發招!」
  五劍如今是騎虎難下,箭在弦不得不發,武當以劍術見長,堂堂「武當七劍」,總不能睹威怯敵。
  天蓬真人等那裡臉色煞白,剛要咬牙橫心。
  驀地裡,一聲蒼勁佛號震耳撼心:「阿彌陀佛,施主究竟哪位高人?」
  申正義目光移注大悲上人,道:「大和尚,申正義!」
  大悲上人目光炯炯,疑注申正義道:「據老衲所知,當今世上劍術臻此造詣者,僅有兩人!」
  申正義道:「大和尚明教!」
  大悲上人道:「豈敢,一位是昔日的『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夏侯嵐,一位則是『羅剎夫人』白女俠!」
  申正義道:「大和尚見我也能臻此,所以至表懷疑?」
  大悲上人道:「那倒不是,貧衲只是請教……」
  「不敢!」申正義截口說道:「那麼大和尚今後多知一人,申正義!」
  大悲上人道:「施主何吝於示人真姓名?」
  申正義淡淡一笑,道:「大和尚佛門得道高僧,當知一個『真』字何解!」
  大悲上人倏然動容,低誦佛號,道:「多謝施主,貧衲不問了!」
  申正義含笑轉望天元真人,道:「道長,如今撤回五劍還來得及!」
  天元真人老臉抽搐,鬚髮俱動,道:「貧道遵命撤回五劍,但貧道要親自領教施主絕學!」一揮手,五劍稽首而退,他自己則邁步越前!大悲上人突然目閃精光,道:「阿彌陀佛,貧衲願助道友一臂之力!」
  天元真人尚未答話,喬天民目光一轉,道:「喬天民也願稍盡棉薄!」邁步跟了上來。
  天元真人身形顫抖,沒有說話。
  顯然,他知道此舉是夠丟人的,縱勝不武,但他也明白,若無大悲上人喬天民之助,他恐怕難討得好去。
  申正義目中寒芒飛閃,笑道:「『少林』『羅漢堂』首座,『武當』『上清宮』主持,再加上一個『不歸谷』的大谷主,這是前所未有的盛舉,申正義何幸如之……」
  翻腕將長劍歸鞘,然後遞向一旁,道:「那位朋友請將兵刃拿回去,雖未派上用場,我仍表感謝!」
  那白衣漢子急步行出把劍接了過去,然後又匆匆退回。
  葉天翔突然笑道:「申朋友,如今用得上我麼?」
  申正義眉鋒一皺,道:「閣下奈何如此好管閒事?」
  葉天翔雙眉微聳,道:「天生的這種脾氣,我想改,但改不了,若之奈何?」
  申正義道:「以前沒有吃過虧麼?」
  葉天翔搖頭說道:「算僥倖,沒有!」
  申正義道:「那麼這一次你不但要吃大虧,而且會深深懊悔,更說不定就這一次便能改了你這種改不了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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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38:13 |只看該作者
  葉天翔笑道:「但願如此!」
  喬天民突然說道:「小友年紀輕輕,不可徒逞血氣之勇!」
  籲天翔淡淡一笑,道:「為義而死,總比眼見不平縮頭一旁偷生更好得多!」
  喬天民臉色微變,道:「這位申朋友說的對,你會懊悔的!」
  葉天翔道:「那是我的事,不勞大谷主操心!」
  喬天民強笑一聲,道:「小友既忠言逆耳,我就不便再說什麼了,只是小友年紀輕輕,前途無量,做此不智不值之事,未免令人為小友扼腕……」
  葉天翔笑道:「何謂智、值之舉?難道眼見不平,縮頭一旁就是麼?何謂無量前途?難道恃理橫行就能搏得麼?」
  喬天民臉色好不難看,道:「小友胸懷令人敬佩……」
  申正義突然一笑說道:「的確不錯,這種年少俊彥難得,我要好好交交這個朋友!」一頓接道:「諸位身上可有足夠之銀兩?」
  喬天民一怔說道:「申朋友問這幹什麼?」
  申正義道:「小本經營,餬口不易,我賠不起酒肆的損失!」
  喬天民笑道:「申朋友請放心,這家酒肆的任何損失均包在我喬天民身上!」
  申正義笑道:「既有大谷主這千金一諾,我就可放心出手了,三位請!」
  喬天民淡淡一笑,道:「上人,真人,喬天民搶先了!」欺身而進,單掌一遞,直攫申正義左「肩井」!
  申正義含笑未動,目注大悲上人與天元真人,一眨不貶。
  果然,厲害的在這兩個身上,大悲上人大袖揮動,天元真人長髯飛揚,少林「伏虎神拳」,武當「太清罡氣」齊發。
  申正義挺右掌迎了上去,砰然一聲,勁氣罡風四溢,大悲上人與天元真人退了一步,老臉變色。
  申正義身影不過為之一晃,趁此一晃之勢,他避過喬天民那一抓之威,飛起一指點向喬天民掌心!
  喬天民一驚翻腕要躲,無如申正義比他快,左腕一挺,食指恰好敲在他那腕脈上。
  喬天民悶哼一聲,撫腕暴退。
  葉天翔搖頭歎道:「看來我又插不上手了!」
  兩招微挫「不歸谷」的大谷主,一掌震退「少林」「羅漢堂」首座,「武當」「上清宮」主持,這不能不算震撼武林的大事!
  這三位,臉上如何掛得住?大悲上人顫聲低誦佛號:「阿彌陀佛,施主功力驚人,令人心折!」話落,三人身形齊閃動,聯袂撲上。
  申正義淡淡一笑,揚起雙掌。
  人影一合即分,申正義垂手而立。
  那三位並肩站在一處,但他三位卻身形顫抖,面如死灰,那皆因大悲上人胸前僧衣上有個洞,隱約可見肌膚,天元真人左肋處道袍沒了巴掌大一塊。
  見血的是喬天民,他右掌虎口裂了。
  剎時間,這酒肆內好靜,靜得能聽見心跳聲,也隱隱令人室息……
  突然,大悲上人目閃精光,長眉挑起。
  而申正義及時冷然開了口:「倘若我力加一分,大和尚穿胸,道長破肋,大谷主廢手,三位中要躺下兩個,難道大和尚還不知祛嗔念鬥心,要驅弟子們送死麼?」
  大悲上人倏斂威態,頹然一歎,道:「今後各門派但憑己力找夏侯嵐,絕不再打擾施主,留情之德貧衲僅此謝了!」
  一躬身,當先轉身出門。
  他這—走,少林僧人立即跟了出去。
  天元真人抬眼深注,一句話沒說,頭一低,跟著行了出去,轉眼間只剩下「不歸谷」的三位谷主。
  申正義淡淡一笑,道:「大谷主,貪念要不得,我無意挑拔離間,也不想背後血口噴人,但各門派的用心,大谷主應該明白,我認為大谷主可以就此率領劍手返回『不歸谷』靜享餘年了!」
  喬天民沒說話,鐵青著臉,轉身率眾而去。
  他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夠他難過的。
  他三位一走,群豪已無心吃喝,跟著走了精光。
  唯有葉天翔他站在那兒沒動,睜著一雙俊目,直楞楞地望著申正義,申正義淡淡一笑,道:「閣下,我臉上有花麼?」
  葉天翔道:「你令我五體投地!」
  申正義笑了笑,道:「那麼咱倆坐下談談!」轉身在一付座頭上坐下。
  葉天翔略一遲疑,欣然就坐。
  坐定,申正義向著東牆上那垂著布簾的一間喚道:「夥計,沒事兒了,你可以出來了!」
  好半天,那夥計才白著臉,抖著兩條腿,一臉驚駭色地走了出來,近前一哈腰,尚未說話。
  申正義翻腕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道:「這,賠償寶號的損失,該只多不少,多了的送給你了,再替我兩個拿些酒菜上來,待會兒再算!」
  夥計收起銀子轉身而去。
  葉天翔把劍住桌進上一放,道:「我忘了!」
  申正義道:「什麼?」
  葉天翔道:「那喬天民說過要賠人家損失的!」
  申正義笑道:「他自己的損失已經夠多了,哪顧得再賠酒肆的?」
  葉天翔笑了,俊目略一眨動,道:「你當真不是夏侯嵐的朋友?」
  申正義笑了笑,目光凝注,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葉天翔道:「不是,我要交你這個朋友……」
  中正義道:「如果是,你就要拂袖而去,或者也要拔劍相向了,對麼?」
  葉天翔搖頭說道:「拂袖而去,我捨不得這頓酒菜,拔劍相向,我一下只能抖出七朵劍花,不是你的對手……」
  申正義目中異采一閃,道:「你—下能抖出七朵劍花?」
  籲天翔點頭說道:「不錯,你瞧不起人麼?」
  申正義笑道:「你知道我不會是那種人,我只是對你年紀輕輕,在劍術上能有如是成就而深感佩服罷了!」
  葉天翔臉一紅,道:「其實,那也沒什麼,在我家裡還有一個能抖出七朵劍花的人!」
  申正義「哦!」地一聲,道:「誰?」
  籲天翔道:「我姐姐!」
  申正義動容說道:「這麼說你這是家學!」
  葉天翔點頭說道:「不錯,我姐弟都是我爹的徒弟!」
  中正義笑了笑,道:「拿起—粗筷子!」
  葉天翔愕然說道:「你要幹什麼?」
  申正義道:「你拿起來再說!」
  葉天翔滿面惑然,伸手拿起了一根筷子。
  申正義道:「將那家傳劍法隨便演—式我看看!」
  葉天翔詫聲說道:「你這是……」
  申正義道:「演過了再說!」
  葉天翔略一遲疑,手腕左擺,筷子帶著顫抖由左而右緩緩輕劃半弧,申正義目中異采一閃,笑道:「夠了,『雷霆八式』之起手式,可是?」
  籲天翔一驚,急道:「你認識……」
  申正義點頭說道:「不錯,你小小年紀便學著騙人!」
  葉天翔愕然搖頭,道:「我哪兒騙你了,這確是家學……」
  申正義搖頭說道:「我不是指這,我是指你的姓名!」
  葉天翔又一驚,道:「我的姓名?」
  申正義點頭說道:「不錯,你的姓名,你不該姓葉……」
  葉天翔臉一紅,方要說話。
  申正義一擺手,道:「聽我說完……」
  適時,夥計送上了酒菜,申正義住口不言,拿起酒壺滿斟了兩杯,然後舉杯說道:「來,我先敬你—杯!」
  葉天翔不安地拿起了酒杯,申正義一杯仰干,他卻只淺嘗半杯,放下了酒杯,申正義這才說道:「遠在白山黑水之間,有座『避塵山莊』莊主姓華,叫華子美,美號『神州一劍』,你可知道?」
  葉天翔紅著臉點了點頭。
  申正義笑了笑,道:「你是『避塵山莊』中的哪一位?」
  葉天翔囁嚅說道:「我是他老人家的小兒子!」
  申正義道:「那該也姓華,叫……」
  葉天翔道:「華玉!」
  申正義笑了,道:「這才像話,來,再喝—杯!」
  他又喝了個滿杯,華玉也喝了適才那半杯。
  斟上了酒,華玉要說話,申正義卻搶了先,道:「說剛才的,你說,你既不拂袖而去,也不拔劍相向,你怎麼辦?」
  華玉道:「我更要交你這個朋友!」
  申正義「哦!」地—聲,道:「這倒很出乎我意料之外,人家視我為武林公敵,看我像條毒蛇,或打或避都唯恐不及,你卻要交我這個是夏侯嵐朋友的朋友,有理由麼?」
  華玉點頭說道:「有,一句話,我不認為夏侯嵐是個惡魔!」
  申正義道:「那麼你認為他是……」
  華玉道:「俠骨柔腸,劍膽琴心,頂天立地的蓋世奇才!」
  申正義搖頭笑道:「你是這世上第三個認為他是個好人的人,可惜仍少了些!」
  華玉道:「第三個?」
  中正義點頭說道:「一個是夏侯嵐的紅粉知己,一個是我,一個是你!」
  華玉眉鋒一皺,道:「怎麼,夏侯嵐他已經有了紅粉知己?」
  申正義道:「不錯,怎麼?」
  華玉忙搖頭說道:「沒什麼,我只是隨口問問!」
  申正義淡淡一笑,道:「交朋友貴在掬心,我希望這不是你第二次騙我。」
  華玉臉一紅,道:「乾脆說我騙了你不就行了麼?」
  申正義道:「那多不好,你既要交我這個朋友,我相信你不會!」
  華玉紅著臉叫道:「好了,別損我了,我說就是……」遲疑了一下,接道:「我姐姐,她叫華英,她……」住口不言。
  申正義眉鋒一皺,道:「我明白了,別說了!」
  華玉道:「可是現在怎麼辦?」
  申正義道:「什麼怎麼辦?」
  華玉道:「夏侯嵐他已經有了……」
  申正義搖頭說道:「回去後勸勸你姐姐,夏侯嵐如今已經不是以前的夏侯嵐了!」
  華玉道:「我知道,他功力已失,如今已是廢人—個……」
  申正義道:「不錯,一個廢人有什麼值得傾心的?」
  華玉搖頭說道:「你不知道,我姐姐是個死心眼兒!」
  申正義道:「她也知道夏侯嵐已是廢人了麼?」
  華玉搖頭說道:「她還不知道……」
  申正義道:「那就好,你回去對她說上一句……」
  華玉道:「我不能回去,回去就出不來了!」
  申正義倏然笑道:「我明白了,你是偷跑出來的!」
  華玉紅著臉點了頭!
  申正義搖頭說道:「那就麻煩了……」
  華玉道:「說不定我不必回去就可以見著她,這趟既然偷跑了出來,我爹一定會派她出來把我抓回去!」
  申正義淡淡一笑道:「恐怕她也快要到了!」
  華玉一驚說道:「你怎麼知道?」
  申正義道:「她定然會聽說夏侯嵐在這附近,既如此,她怎會不來?」
  華玉立刻顯得坐立不安,連忙向外張望,道:「那就要命了,我絕不能讓她碰上……」
  申正義笑道:「你很怕她,是麼?」
  華玉紅著臉搖頭說道:「我倒不怕她,我怕那位乳娘兼管家,你不知道,那老太婆一身所學跟我爹差不多,凶得不得了……」
  申正義「哦!」地一聲,道:「必是位前輩異人!」
  華玉道:「一點不錯,她叫沙五娘,當年有個外號叫……」
  申正義目中異采一閃,道:「冷面慈心夜叉』,可對?」
  華玉忙一點頭,道:「對,就是她,你聽聽這外號,就知道她多怕人了!」
  申正義點頭說道:「她的確怕人,但是人們都忽略了她那顆慈心……」一搖頭,道:「沒想到曾幾何時,這位前輩異人隱身在『避塵山莊』……」
  華玉道:「那是因為當年我爹救過她……」忽地一頓,滿面詫異地接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事?」
  申正義淡然一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本是武林人,只不過見聞比別人多了些而已!」
  華玉道:「恕我直言,申正義三宇……」
  申正義笑道:「沒聽說過?」
  華玉臉一紅,點了點頭。
  申正義道:「從現在起,你知道武林中有了申正義也不遲吧?」
  華玉眨動了一下俊目,道:「我剛才聽那老和尚說,這三字不是你的真姓名。」
  中正義道:「那是他說的。」
  華玉道:「我剛才也聽你說,交朋友貴在掬心!」
  申正義倏然笑道:「好厲害,六月裡的債,還得可真快……」頓了頓,接道:「那麼我告訴你,申正義三字確不是我的真姓名……」
  華玉急道:「那麼你的真姓名是……」
  中正義搖頭說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不過我向你保證,日後一定會告訴你,這行麼?」
  華玉臉上掠起一絲失望之色,道:「什麼苦衷,要等到什麼時候?」
  申正義道:「苦衷是正義未伸,時候要等到伸了正義之後!」
  華玉一怔,旋即說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你叫申正義……」
  中正義道:「你明白就好,現在我告訴你一件事,倘若在這附近你碰見了那夏侯嵐,千萬別跟他接近……」
  華玉訝然說道:「那為什麼?」
  申正義道:「那是個假的,而且是夏侯嵐的冤家對頭……」
  接著就把前因後果,由頭至尾地說了一遍。
  聽畢,華玉揚眉說道:「原來有這種事,這麼說你是來找那金玉容的?」
  申正義點頭說道:「這只是我的來意之一,還有個來意是我要等夏侯嵐那位紅紛知己,及時攔住她,以免她把那半張『藏真圖』還……」
  華玉突然說道:「昨天晚上我在路上碰見—位姑娘,不知是不是……」
  申正義「哦!」地—聲,道:「那位姑娘什麼模樣?」
  華玉道:「穿一身紅衣,人美麗但有些冷……」
  申正義急道:「你在什麼地方碰見她的?」
  華玉道:「在『句容』!」
  申正義眉鋒一縱道:「在『句客』?這麼說,她是要往這兒來,也該早到了……」
  華玉道:「她是麼?」
  申正義點頭說道:「該是她,你是怎麼碰見她的?」
  華玉臉一紅,道:「那是在一家客棧中,我多看了她兩眼……」
  申正義道:「恐怕這兩眼招來了……」
  華玉搖頭說道:「那倒沒有,當時她正跟另一位姑娘說話……」
  申正義一震急道:「跟另一位姑娘?都位姑娘什麼模樣?」
  華玉詫異地道:「穿一身白衣,人長得清麗,怎麼……」
  申正義目中寒芒一閃,道:「那該是那位董婉若了,沒料到我仍遲了一步……」
  華玉一怔跺腳說道:「那就糟了,恨只恨當時我不知道……」
  申正義忽趨平靜,道:「當時還有別人在旁麼?」
  華玉搖頭說道:「我沒有看見還有別人!」
  申正義道:「那是該沒有別人……」目光一凝,望著門外,道:「這大概就是你組姐了?」
  華玉一驚忙向外望去,由對面屋簷下走過來兩個人,那是一個美麗黑衣少女跟一位瘦削黑衣老婦人。
  華玉大驚,忙道:「正是她跟那凶老太婆,我得躲一躲!」霍地站起,便要往垂著布簾的那間躲。
  無如,他遲了,只聽一聲嬌喝傳了進來:「弟弟,站住!」
  華玉一振,竟沒敢動,苦笑說道:「這下慘了……」
  中正義談淡一笑,道:「不要緊,我替你應付!」說話間那美麗黑衣少女與那黑衣老婦己走了進來。
  近前,黑衣少女—雙霜刃般秋水直逼華玉。
  華玉怯怯地道:「姐姐,怎麼你跟……」
  黑衣少女繃著一張吹彈欲破,閉月羞花的臉說道:「那要問你了!」
  華玉頭一低,沒說話。
  黑衣少女伸手拉住了她,道:「走吧,爹讓你即刻回家去!」
  華玉忙向申正義投過乞援一瞥,申正義淡淡一笑,道:「父母在,不游遠,別讓老人家操心,累得令姐兩位由白山黑水間千里迢迢跑來相尋,還不夠麼?該回去了!」
  華玉可沒想到他會出此一著,一怔說道:「怎麼你……」
  黑衣婦人突然說道:「玉哥兒,此人是……」
  華玉忙道:「我剛交的好朋友,他也是夏侯嵐的朋友,您不知道,他功力高著呢,接『少林』『羅漢堂』首座……」
  申正義忙道:「閣下,夠了,大男人家別那麼快嘴!」
  華玉赧然一笑,住口不言。
  黑衣老婦人卻冷然說道:「玉哥兒,說下去!」
  華玉苦著臉道:「沙娘,您這是……」
  黑衣老婦人膚色黝黑,面貌醜陋,加上她有一臉雞皮,望之嚇人,正是那位「冷面慈心夜叉」沙五娘。
  她冷然截口說道:「玉哥兒,你是聽我的,還是聽他的?」
  華玉無可奈何地望著申正義。
  申正義聳肩一笑,道:「我不願給你惹麻煩,說吧!」
  華玉這才把申正義大展神威的事說了一遍。
  聽畢,沙五娘與黑衣少女俱皆動容,黑衣少女不由多向申正義望了兩眼,沙五娘卻逼視申正義道:「沒想到你有這高身手,這朋友沒交錯!」
  申正義微微一笑,道:「在沙前輩眼中,這不值一笑!」
  沙五娘目中寒芒一閃,道:「你認得老身?」
  申正義一指華玉,道:「適才他不是稱呼前輩沙娘麼?」
  沙五娘威態一斂,剛要點頭。
  華玉突然說道:「沙娘,別聽他的,他不但知道您,他還知道咱家……」
  申正義皺眉說道:「又來了!」
  華玉連忙閉嘴。
  申正義一搖頭,道:「來不及了,別惹沙前輩生氣,說吧!」
  華玉好窘,紅著臉道:「他知道『避塵山莊』,他知道爹,他認得『雷霆八式』,他還說您……」
  沙五娘道:「說我怎地?」
  華玉道:「他說人們都怕您,但卻忽略了您一顆慈心!」
  沙五娘老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但倏地這笑意又自斂去,她冷然說道:「用不著他說我心好……」轉注申正義,接道:「年輕人,你怎麼知道那麼多?」
  申正義淡淡說道:「前輩,年輕人見聞多一點,並不是過錯!」
  沙五娘冷哼道:「你很會說話,知道老身不算什麼,知道『避塵山莊』也不算什麼,但一眼就認出『雷霆八式』,一下能抖出九朵劍花的,卻是絕無僅有,大大地算回事兒了!」
  申正義道:「前輩,既知道『神州一劍』,怎不知『雷霆八式』?一下能抖出九朵劍花之人那也絕不只我—個……」
  沙五娘道:「話是不錯,年輕人,老身尚來請教!」
  「不敢!」申正義道:「我叫申正義!」
  沙五娘眉鋒一皺,沉吟說道:「申正義……」
  華玉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沙五娘沒留意,黑衣少女卻看個正著,道:「弟弟,你要說什麼?」
  華玉道:「沒有什麼,沒有什麼!」
  黑衣少女震眉一揚,道:「你越來越大膽了!」
  申正義搖頭說道:「看來你閣下真能壞事!」
  華玉囁嚅說道:「姐姐,這不是他的真姓名……」
  黑衣少女「哦!」地一聲,望了申正義一眼。
  沙五娘卻道:「我說這三字怎這般陌生,年輕人你那真姓名……」
  申正義搖頭說道:「前輩原諒,如今我有苦衷不能說!」
  沙五娘雙目一睜,道:「怎麼?你要跟我家玉哥兒交朋友,卻連個真名實姓也不肯說,年輕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申正義道:「前輩,我這位新交好友他知道為什麼?」
  沙五娘轉注華玉,道:「玉哥兒,為什麼?」
  華玉道:「您不聽他叫申正義麼?他說如今正義未伸……」
  沙五娘截口說道:「伸什麼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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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39:19 |只看該作者
第廿三章 劫後重逢
  華玉道:「您一路沒聽見有關夏侯嵐的事麼?他是夏侯嵐的朋友,就是為這件事伸正義,如今……」
  沙五娘道:「武林齊指夏侯嵐,這還有什麼……」
  申正義突然說道:「前輩,您也認為夏侯嵐是個惡魔麼?」
  沙五娘道:「要以老身看,他跟老身一樣,不過落個魔名罷了!」
  申正義道:「多謝前輩,那麼這正義不該伸麼?」
  沙五娘一怔,旋即點頭說道:「年輕人,你對,這正義該伸,你知道詳情?」
  申正義道:「我願意說給前輩聽聽……」接著又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聽畢,沙五娘神態怕人,目閃寒芒,道:「老身原不相信夏侯一修教出來的徒弟,會是個惡魔,卻沒想到此中還有這麼一段,金玉容那匹夫當年老身也見過幾次,確是個陰狠卑鄙小人,老身只當他死了……」一頓,接道:「年輕人,為這件事,老身願幫你個忙,但你得告訴老身,那夏侯嵐現在何處?」
  申正義搖頭說道:「前輩,便是我也在找他!」
  沙五娘道:「年輕人,休要欺瞞老身,老身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你若不知道那夏侯嵐現在何處,怎能斷言在這附近出現的那個是金玉容那匹夫?」
  申正義淡淡說道:「前輩,事實上夏侯嵐已被白如冰擄去,我自然……」
  沙五娘道:「這老身也聽說了,你既是他的朋友,為何不救他?」
  申正義道:「前輩,我以為阻攔那半張『藏真圖』落入金玉容手中,才是最重要的事,前輩以為然麼?」
  沙五娘呆了一呆,道:「是不錯,那麼,你可知道白如冰現在何處?」
  申正義搖頭說道:「也不知道,前輩是要……」
  沙五娘道:「老身是要找那白如冰,跟她商量一件事!」
  申正義道:「前輩要跟那白如冰商量什麼?」
  沙五娘道:「要她看老身薄面,把夏侯嵐交給老身!」
  申正義呆了一呆,道:「前輩要夏侯嵐是……」
  沙五娘道:「把他帶回,長白『避塵山莊』享福去!」
  黑衣少女嬌靨為之一紅。
  申正義「哦!」地一聲點頭說道:「原來前輩是要把他……」
  目光一轉,道:「我要先弄清楚,前輩是好意抑或是……」
  「年輕人!」沙五娘道:「老身願以昔年那尚能說得出去的名號擔保,此舉絕對是好意,假如你信得過老身……」
  申正義淡然一笑,道:「衝著前輩當年那威振寰宇的名號,我也不敢有半點懷疑,只是我請教,前輩有把握使白如冰……」
  沙五娘目閃寒芒,道:「老身是先禮後兵,商量不成再動硬的,別人怕她,老身可不怕她!」
  申正義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我也斗膽跟前輩打個商量!」
  沙五娘道:「年輕人,你說說看?」
  申正義道:「願跟前輩分頭並進,前輩救人我護寶,不知前輩……」
  沙五娘一點頭,截口說道:「『避塵山莊』對那所謂寶並不感興趣,要的只是夏侯嵐這個人,年輕人使得,你我就此一言為定!」
  申正義道:「那麼我牢告前輩個去處……」
  沙五娘道:「什麼去處?」
  申正義道:「那白如冰的行蹤!」
  沙五娘微愕說道:「年輕人,適才你不是說不知道……」
  申正義笑道:「便是如今我也只是推測,而不敢放言中不中!」
  沙五娘詫聲說道:「年輕人,這話怎麼說?」
  申正義道:「前輩,那夏侯嵐現在白如冰之手,可對?」
  沙五娘一點頭,道:「這是你說的!」
  申正義道:「如今這『秣陵關』附近又出現了個夏侯嵐,可對?」
  沙五娘點頭說道:「也不錯,這是眾所周知的!」
  申正義笑道:「世上怎會有兩個夏侯嵐,我若是白如冰,我就會懷疑自己手中那夏侯嵐的真假!」
  沙五娘目中異采暴閃,猛一點頭,道:「不錯,年輕人,那麼白如冰就也該往這兒來了!」 
  申正義笑道:「前輩不愧高明,這正是我的推測!」
  沙五娘笑道:「年輕人,你很會奉承,卻被你點明了,老身還能不透?年輕人,高明的是你,這推測……」
  申正義截口說道:「可不敢斷言必中!」
  沙五娘道:「八九不離十,雖不中也不遠矣!」
  申正義道:「那麼,前輩,你我就這麼說定了!」
  沙五娘點頭說道:「就這麼說定了,玉哥兒,跟你姐姐咱們走!」
  華玉一怔說道:「沙娘,咱們走?」
  沙五娘兩眼微翻,道:「怎麼,你捨不得這位新交的朋友麼?」
  華玉尚未答話,申正義已然笑道:「閣下,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敢斷言,沙前輩要是發起脾氣來,那滋味可不太好受!」
  華玉苦著臉站了起來。
  沙五娘橫了申正義一眼,道:「年輕人,老身可沒有那麼怕人的脾氣!」
  申正義淡然一笑,跟著站起,目注華玉道:「閣下,我送你出門!」伸手拉住了華玉。
  沙五娘目光忽凝,道:「年輕人且慢。」
  申正義回身笑道:「前輩還有何教言……」
  沙五娘目射詫異,道:「年輕人,你戴有特製面具?」
  申正義身形一震,笑道:「誰說的,前輩大概是看錯了!」
  沙五娘一搖頭,道:「年輕人,老身人雖上了年紀,但是這雙老眼尚未昏花,你臉上的膚色跟耳下微有差別,這不是……」
  申正義淡然一笑,道:「前輩畢竟是高明……」
  華玉愕然凝注,詫聲說道:「閣下,你真戴有面具?」
  中正義笑道:「前輩的眼力還會錯麼?」
  沙五娘笑道:「年輕人,老身又一度的飄飄然!」
  華玉道:「閣下,你的真姓名我不問,可否讓我……」
  申正義笑道:「閣下,倘我能示人真面目,方可示人真姓名!」
  華玉還待再說,沙五娘已然擺手說道:「玉哥兒,人家既有不得已的苦衷,別讓人為難,走吧!」拉起黑衣少女,轉身行了出去。
  申正義淡淡一笑,道:「閣下,他日有的是機會,走吧!」
  拉著華玉跟了上去,有意無意地抬起左手。而,適時,沙五娘突然旋身,閃電探掌向申正義臉上抓去,出手之快,令人咋舌。
  可是,她那右掌碰上了申正義橫在面前的左手,只一對掌,沙五娘那只右手腕被逼了回去。
  沙五娘駭然凝目,道:「年輕人,你早知道……」
  申正義笑道:「所以我沒有謝過前輩成全!」
  沙五娘道:「你能一掌逼退老身……」
  申正義淡淡一笑,道:「事實上,那該說我運氣好!」
  沙五娘老眼眨動,道:「年輕人,你是能一掌逼退老身的第一人。雖然如今高深莫測,但總有一天老身要揭……」
  申正義笑道:「前輩,等不到那一天,我自己就會揭露自己的本來面目了!」
  沙五娘沒再說話,轉身行了出去。
  申正義送到了酒肆門口,眼望著這老少三人遠去,才轉身返回座頭,繼續他那未完的吃喝。
  然而,他舉起酒杯,那只舉杯的手便停在了半空,雙眼望著酒肆門外,暴射異采。
  酒肆門外、街上,並肩走著兩個人,那是兩位姑娘,一著紅衣,一著白衣,紅衣姑娘美艷,白衣姑娘清麗。
  紅衣姑娘是上官鳳,白衣姑娘赫然是「萬花公主」白素貞。
  她兩位怎會碰在一處,結伴而行?
  申正義突然想起了華玉在「句客」的所見。
  敢情,華玉口中的白衣姑娘不是董婉若,而是這位「太白樓」上負氣出走的「萬花公主」白素貞。
  就在他微一怔神,腦中思念電旋的一瞬,那兩位已然由灑酒門前走過看不見了。
  申正義連忙站起,丟下一錠碎銀,三腳並為兩步趕了出去,等他跨步出門再看時,街上空蕩蕩,哪裡還有那兩位的芳蹤?申正義一怔一急,舉步往前趕去。
  甫走沒幾步,他突然站住了,只因為他那眼角餘光,瞥見了身右一家酒肆內,有一紅一白兩條情影。
  轉眼一看,心中頓松,果然不錯,上官鳳與白素貞正坐在那家酒肆裡,兩人共據一席,低聲交談。再看她兩個四周,更坐滿了武林豪雄。
  申正義嘴角泛起微笑,額頭上卻皺了雙眉,舉步向那家酒肆行去,他甫進門,數十道目光齊集他一身。
  本難怪,他適才大展神威,數退少林、武當眾高手,還有威震武林的「不歸谷」之舉,已然震動了整個「秣陵關」。
  有人禁不住低低說道:「瞧,夏侯嵐的那個朋友來了!」
  這話,輕易地傳進上官鳳跟白素貞的耳朵裡,她二位目光一凝,四道目光滿是訝異。
  申正義他裝作未聽見邁著灑脫步履,直向上官鳳與白素貞那付座頭行去,近前舉手一揖:「二位之中,哪位是上官姑娘?」
  上官鳳臉色微變,道:「我就是,閣下是夏侯大俠的朋友?」
  申正義淡淡一笑,道:「原來芳駕你是上官姑娘,我久仰,只恨一向無緣拜識,如今不期而遇,可謂幸甚,姑娘沒聽夏侯兄提過我麼?」
  上官鳳道:「閣下面生得緊,請教……」
  申正義道:「不敢,我姓申,草字正義!」
  上官鳳微微一愕,道:「閣下恕我,我沒聽他說過……」
  申正義一笑說道:「那不要緊,要緊的是姑娘是我那夏侯兄的紅粉知己,眼下這酒肆內有不少武林朋友想劫擄姑娘以逼我那夏侯兄就範,以我看二位還是快跟我走吧!」
  上官鳳淡淡說道:「至今我沒見有人動!」
  申正義道:「姑娘,那是因為有區區我在側!」
  上官鳳「哦!」地一聲,道:「他們都怕你?」
  「怕未必!」申正義笑道:「只是剛才我在另一家酒肆內,獨退少林、武當、『不歸谷』三門派高手,令得眼下諸位對我不得不客氣幾分!」
  白素貞聞言動容,上官鳳則道:「你閣下能獨退……」
  申正義截口說道:「姑娘不信,早可問問眼下諸位!」
  上官鳳道:「都倒不必,是真,那最好不過,既有閣下在側,我二人安全得多,何必要速離此地?」
  申正義呆了一呆,笑道:「姑娘,我不能在此久留,我只是眼見二位來此,趕過來打個招呼……」
  上官鳳道:「閣下既是夏侯大俠的朋友,我二人若不願走,閣下諒必不會對朋友的朋友棄之不顧?」
  申正義搖頭笑道:「姑娘好犀利的詞鋒,顯然,姑娘是信不過我!」
  「那倒不是!」上官風淡淡,道:「只田為我對閣下太以陌生!」
  中正義笑了笑,道:「姑娘對我這個人陌生,對我申正義這三個字也陌生,但對我這身材這雙手該不會陌生,請你細看看!」說著,他把雙手伸到了桌子上。
  上官風果然凝了目,忽地,她那雙美目中現了異采,欠身欲起,但她又坐了下去,道:「閣下的身材跟這雙手雖對我很熟,但我不敢相信……」
  申正義目光溜向白素貞,道:「據我所知,這位姑娘的令堂,不但在找這位姑娘,而且還在找姑娘的那位朋友,我那夏侯兄!」
  白素貞聞言一怔,上官鳳則震聲急道:「閣下是說夏侯大俠他已……」
  申正義點頭說道:「是的,姑娘,據我所知,我那夏侯兄,已不在這位姑娘的令堂手中了,他如今已安……」
  上官鳳目注白素貞,白素貞抬眼說道:「閣下知道我是誰?」
  申正義笑道:「『羅剎夫人』白如冰的掌珠,『萬花公主』白素貞白姑娘!」
  白素貞臉色一變,微頷螓首,道:「不錯,不,閣下怎知夏侯大俠已……」
  申正義淡然一笑,道:「姑娘,『太白樓』上的一切,我看得清楚!」
  白素貞霍地轉注上官鳳,道:「姐姐,那麼夏侯大俠曾在這『秣陵關』附近出現過之說,沒有錯,姐姐盡可放心去找他好了!」
  上官鳳神情一陣激動,尚來說話。
  申正義已然低低說道:「不,白姑娘,在『秣陵關』附近出現的那位夏侯大俠不是真的,而是有人假夏侯大俠之名,其目的只在引來上官姑娘!」
  白素貞呆了一呆,道:「那人是誰?」
  中正義道:「『千面書生』金玉容!」
  白素貞嬌靨色變,道:「會是他……」
  上官鳳突然激動地道:「妹妹,讓我再問這位一句……」
  轉望申正義道:「我聽說夏侯大俠一身功力已……」
  申正義笑道:「姑娘難道忘了,我那夏侯兄有九條命,幾次大難不死!」
  上官鳳霍地站起,美目湧淚,道:「妹妹,咱們跟他走!」
  白素貞道:「姐姐信得過他了?」
  上官鳳一點頭,道:「是的,我信得過他了!」
  白素貞略一遲疑,站了起來。
  適時,突然一聲輕笑傳了過來,只聽有人說道:「人心險惡,武林多詐,別上了人的當才好!」
  三人一怔,循聲望去,只見那說話的是個灰衣老者,長眉細目,太陽穴高鼓,眼神十足,他坐在角落裡一付座頭上,對面,另坐著一個瘦削灰衣老者,濃眉環眼,威態逼人。
  當三人向他望去的時候,他像個沒事人兒一般,含笑舉杯,邀他那坐在對面的同伴,沒向這邊望一眼。
  白素貞向著上官鳳投過探詢一瞥。
  上官鳳道:「妹妹,別聽他的,我看……」
  那長眉細目老者突又一笑,自言自語地道:「好辦法,只要能嫌得她,何愁對付不了夏侯嵐,哪怕那夏侯嵐不乖乖獻出『玉蟾蜍』?」
  上官鳳雙眉方揚,白素貞已然開口說道:「二位老人家是……」
  「不敢!」長眉細目灰衣老者含笑轉望過來,道:「老朽二人來自『華山』,人稱『華山四叟』,『金陵』一戰之後,就剩了老朽二人,如今該稱『華山二叟』了!」
  白素貞「哦!」地一聲道:「莫非柳前輩與莫前輩?」
  「不敢!」長眉細目灰衣老者道:「老朽二人正是『華山』柳太虛、莫允文。」
  自素貞道:「敢問二位,那莫上人的當之語何解?」
  柳太虛掃了申正義一眼,笑道:「姑娘何不問問自稱夏侯嵐好友的這位?」
  白素貞沒問申正義,道:「柳前輩之意,莫非說這位不是夏侯大俠的朋友?」
  柳太虛道:「恐怕該是夏侯嵐的生死大敵!」
  白素貞收回目光,望著上官鳳道:「姐姐,你看……」
  上官鳳道:「讓我來跟他說……」轉望柳太虛道:「我請問,二位跟夏侯嵐是敵是友?」
  柳太虛道:「姑娘,老朽兩個幾十年形影不離的夥伴,死在夏侯嵐之手!」
  上官鳳淡笑說道:「這就夠了,二位恐怕也沒存好心!」
  柳太虛老臉微紅,一點頭,道:「不錯,老朽二人確實是打算劫擄姑娘,然後找到那夏侯嵐,逼使他乖乖就範,跟那位自稱夏侯嵐朋友的用心一樣!」
  上官鳳道:「那我姐妹跟他走路跟留在這兒又有什麼分別?」
  柳太虛搖頭說道:「分別大得很,倘夏侯嵐落在老朽二人手中,只要他乖乖交出『玉蟾蜍』,老朽二人就會留他一命,而夏侯嵐若落在這位手中,只怕除了得文出『玉蟾蜍』之外……」
  上官鳳冷笑說道:「謝謝二位的好意,夏侯嵐功力已失,任何人都能置他於死地,用不著用一個弱女子來脅迫他!」
  柳太虛老臉一紅,還待再說。
  上官鳳一拉白紊貞道:「妹妹,咱們走,倘有差錯,請唯我是問就是!」轉身行了出去。
  白素貞沒再說話,任她拉著向外行去。
  申正義目注一直,一笑說道:「二位,可惜那番心機了!」轉身跟了出去。
  濃眉大眼的莫允文勃然色變,按桌欲起,卻被柳太虛一把拉住,衝他搖了搖頭。
  莫允文威態稍斂,未再動。
  這裡,上官鳳拉著白素貞出了門,然而,甫跨出門檻,白素貞如遭電極,機伶一頓,慌忙退回,也反腕一把把上官鳳拉了回來,二人這一退,差點沒撞在緊跟身後的申正義身上。
  申正義忙道:「白姑娘,怎麼了?」
  白素貞神色驚慌地道:「家母已經到了,我看見了軒轅極與冷天池!」
  中正義神情微震,眉鋒一皺,道:「在哪裡……?」
  白素貞道:「一個在東頭,一個在西頭,怕是……」話猶未完,人影似電,酒肆門口如飛射落兩個人,正是軒轅極與冷天池兩個老怪。
  認識這兩個老怪的人不多,但不能說沒有,酒肆內立即響起數聲驚呼,緊跟著一陣桌椅響,有人站起來驚慌地住裡退去。
  而軒轅極與冷天池卻是根本來向裡看一眼,落地後立即向著白素貞恭謹躬下身軀:「屬下等見過公主……」   白素貞一擺手,道:「你兩個到這兒來幹什麼?」
  軒轅極道:「回公主,屬下等奉夫人之命,一路找尋公主下落至此,自公主走後,夫人多日來焦慮憂愁,未進滴水粒米……」
  白素貞道:「我娘會這樣麼?」
  軒轅極道:「屬下焉敢欺瞞姑娘,有道是『十指連心』,又道是:『血比水濃』,公主倘若不信,稍時等夫人趕到後……」
  白素貞忙道:「我娘往這兒來了?」
  軒轅極道:「回公主,屬下等奉命先行,夫人該隨後就到!」
  白素貞道:「我不要見她,你兩個讓開!」
  軒轅極—欠身,忙道:「公主,怎麼說公主跟夫人是親母女,怎好……」
  白素貞道:「『太白樓』上的情形,你二人知道!」
  軒轅極道:「屬下等聽夫人說了,夫人當時是一時氣憤,事後夫人深感心痛懊悔,這多日來也確實是……」
  白素貞雙眉一揚,道:「我不要聽,讓開!」
  軒轅極一欠身,道:「公主……」
  白素貞冷然叱道:「軒轅極,你敢不聽?」
  軒轅極忙道:「回公主,屬下不敢,但屬下願領公主重罰!」
  白素貞勃然色變,道:「軒轅極,你好大的膽子……」揚掌便要劈出。
  申正義突然跨前一步,抬手一欄,道:「白姑娘,可否容我說句話。」
  白素貞沉腕收掌,道:「你說吧!」
  申正義道:「姑娘,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做兒女的不該這樣!」
  白素貞臉色一變,道:「你是說,我該跟他兩個走?」
  申正義道:「慈母想念,多日來未進滴水粒米,其焦急憂愁之情可知,多年撫育之恩,姑娘又怎好因一時之氣憤責打而抹煞!」
  白素貞神色一黯,垂下頭去。
  軒轅極目注申正義,盡射感激,道:「這位是……」
  申正義道:「我姓申,申正義,跟白姑娘……」
  忽聽柳太虛說道:「這位是夏侯嵐的好朋友!」
  申正義雙眉一揚,上官鳳臉上變了色。
  軒轅極目中寒芒一閃,沉聲說道:「是誰說話,站出來讓老夫看看。」
  只聽一陣輕笑,柳太虛急步走了出來,老遠地抱拳一揖,陪上—臉令人噁心的笑容:「老朽『華山』柳太虛,見過軒轅極教主!」  
  軒轅極兩眼一翻道:「你就是『華山四叟』中的柳太虛?」
  柳太虛忙道:「那是武林同道的抬愛,如今教主當面,何敢再稱一個叟字,柳太虛先前有眼無珠,不識這位姑娘便是夫人的……」
  軒轅極冷哼一聲,道:「敢莫你冒犯了公主。」
  柳太虛一驚忙道:「柳太虛何來大膽,哪敢……」
  軒轅極威態稍斂,道:「諒你也不敢,你適才此言當真?」
  柳太虛忙道:「柳太虛焉敢欺瞞教主,教主如若不信,盡請問問這位……」
  申正義突然笑道:「好個謙恭的『華山』名門大派!」
  柳太虛臉一紅,住口不言。
  軒轅極轉注申正義道:「你真是夏侯嵐的朋友?」
  申正義笑道:「為免這位華山名門大派的高手做那可憐的叩頭蟲,受那無妄之災,也顯顯我這無名之輩的豪氣,我承認。」
  柳太虛機伶一顫,羞愧地低下頭去。  
  軒轅極目中寒芒暴閃,道:「你的膽識頗令老夫心折……」
  —頓,點頭接道:「那好,夫人說不愁找不到夏侯嵐了!」
  白素貞變色叱道:「軒轅極,你想幹什麼?」
  軒轅極一驚欠身,道:「稟公主,夫人正愁……」
  白素貞冷笑說道:「好個翻臉無情的東西,剛才要不是他如今你焉有命在,要不是他我也不會再見我娘,如今一聽說他是夏侯嵐的朋友,你便要以怨報德,快給我閃開讓他二位走,要不然別怪我先殺了你。」
  軒轅極老臉冷索,低下了頭,道:「公主,夫人多年的仇恨為重。」
  白素貞道:「那就找夏侯嵐本人,別找他的朋友,閃開!」
  軒轅極猶自遲疑。
  白素貞冷笑說道:「你當我真不敢殺你?』含怒揚掌,就要劈出。
  酒肆外白影曳閃,再看時軒轅極與冷天池身後已多了個「羅剎夫人」白如冰,她神情激動,顫聲喚道:「貞兒!」
  白素貞一驚收手,入目那張清瘦而憔悴的臉,再見那滿身的風塵,白素貞嬌軀倏顫,美目湧淚,一聲悲呼:「娘!」張臂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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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39:39 |只看該作者
  母女倆擁為一團,白素貞嚶嚶而泣,白如冰淚直流,臉上卻綻開了難得的笑容,手撫著愛女滿頭秀髮。
  這是人性,這是親情,「羅剎夫人」是位縱橫宇內,脾睨武林數十年,使得人人談虎色變,聞風膽落的女魔頭,但在這一剎那間,她卻是個最為可親的慈母,最為平凡的女人。
  人目這一剎那,誰會相信她是個威懾宇內的女魔頭。
  這就是世上最感人的親情,天地間最偉大的母愛。
  申正義暗暗感歎之餘,卻皺了眉。
  白如冰忽地笑道:「貞兒,偌大個姑娘家了當著這多人,怎好意思?別哭了,抬起頭來擦擦淚,讓娘看看你瘦了多少!」
  果然,白素貞住聲仰起了嬌靨,是白如冰親手為她拭去了臉上的淚漬,萬般憐惜地柔聲道:「真的瘦了,娘好心疼,還生娘的氣麼?」
  白素貞微抬螓首,低低說道:「娘,貞兒怎會……」
  白如冰一歎說道:「那還好,否則娘這隻手就不想要了……」
  她母女當著這許多人親熱,似乎是忘記了身外的一切。
  申正義神情忽動,向上官鳳遞過一個眼色,轉身住裡行去,上官鳳冰雪聰明,一點即透,剛轉身。
  白如冰突然一聲輕「咦」,道:「上官姑娘也在這兒?」
  上官鳳身形一震,沒動,忙點頭說道:「是的,白前輩,我……」
  白素貞偎在自如冰懷裡截口說道:「娘,我路上碰見上官姐姐,承她多日照顧……」
  白如冰向著上官鳳含笑點頭,道:「謝謝上官姑娘,對當日的一切,白如冰很慚愧!」
  上官鳳忙道:「不敢,白前輩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白如冰臉色微轉陰沉,繼而嫣然一笑,道:「再謝謝上官姑娘的曲諒……」目光落向柳太虛,道:「這位是……」
  軒轅極一旁欠身說道:「稟夫人,此人是『華山』柳太虛,適才他……」
  白素貞忙截口說道:「娘,咱們走吧!」
  白如冰點了點頭,道:「好,貞兒,娘聽你的,上官姑娘,一起走吧?」
  上官鳳忙道:「多謝前輩,您請自便,晚輩還有事……」
  白如冰道:「上官姑娘還有什麼事,可有白如冰效勞之處?」
  「不敢當!」上官鳳道:「些微小事,晚輩自己辦得了,多謝前輩好意。」
  白如冰含笑點頭,道:「那麼我帶著貞兒走了,異日再謀……」語音一頓,凝目處,是本來要往裡望,如今卻不得不落在上官鳳身後的申正義身上,笑問道:「上官姑娘,這位是……」  
  上官鳳神色一緊,忙道:「是晚輩的一個朋友。」
  白如冰深深地望了申正義兩眼,笑道:「姑娘的這位朋友功力不差……」笑容忽地一斂,接道:「上官姑娘可知道夏侯嵐的下落?」
  上官鳳忙道:「晚輩聽說他在這一帶出現過,故而前來相尋,怎麼,莫非前輩仍要找他……」
  白如冰一點頭,道:「我認為對他跟對姑娘是兩回事,除非他把夏侯一修的藏處告訴我,否則我絕不放過他!」 
  上官鳳揚了揚眉,沒有說話。
  白如冰倏然一笑,道:「姑娘知我苦衷,當能曲諒……」
  上官鳳遲疑了一下,道:「晚輩不便說些什麼,但夏侯前輩確實已故二十多年……」
  白如冰道:「他應該把夏侯一修的埋骨處指給我看看。」
  上官鳳道:「前輩,人死一了百了……」
  白如冰淡淡一笑,道:「姑娘不是我,自然不知我的身受。」
  上官鳳雙眉倏揚,但終歸默然未語。
  白素貞適時說道:「娘,咱們走吧!」
  白如冰點頭說道:「這就是,貞兒,讓上官姑娘跟你做個伴兒可好?」
  白素貞道:「好是好,可是上官姐姐……」
  上官鳳忙使眼色,白素貞卻道:「姐姐,我明白,可是我總覺得他……」
  上官鳳好不著急,忙道:「妹妹,你放心,我不會辦錯事的!」  
  白素貞抬頭說道:「姐姐,別輕信人言,你不知道他……」
  上官鳳急著想跺腳,還待再說。
  白如冰突然笑問道:「貞兒,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白素貞忙道:「沒什麼,娘,我不是勸上官姐姐跟咱們走!」
  白如冰目注上官鳳道:「姑娘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麼?」
  上官鳳一咬牙,點頭說道:「正是,前輩,晚輩不得不辜負貞妹妹這番好意!」
  自如冰淡淡一笑,道:「既如此……」
  白素貞突然叫了聲:「娘!」
  白如冰道:「怎麼,貞兒?」
  白素貞遲疑了一下,道:「我還是想讓上官姐姐跟我做個伴兒!」
  上官鳳大急,道:「妹妹,你怎麼……」
  白如冰突然笑道:「傻孩子,你上官姐姐既有不得已之處,你何必……」
  白素貞忙搖頭道:「不,不是,娘,她沒有……」倏地住口不言。
  白如冰微愕說道:「貞兒,究竟怎麼回事呀?」
  白素貞搖頭說道:「沒什麼,我只是擔心……」又閉上了檀口。
  白如冰追問說道:「你擔心什麼呀?」
  白素貞囁嚅說:「沒什麼,娘……」
  白如冰霍地轉注軒轅極,道:「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軒轅極神情一震,低頭囁嚅,道:「回夫人,屬下知道,但屬下不敢說!」
  自如冰雙眉一揚,道:「自有我做主,你說!」
  軒轅極應了一聲,尚未說話。
  申正義突然說道:「上官姑娘,我看你還是跟白前輩走吧!」
  上官鳳大感意外,呆了一呆,道:「你說什麼?要我……」
  申正義淡淡一笑,道:「我說姑娘該跟白前輩走!」
  上官鳳詫異欲絕地道:「你怎麼……」
  申正義道:「姑娘,這『秣陵關』是非地,群敵壞伺,危機四伏,我沒有多少力量護衛姑娘,姑娘如果跟白前輩走,那該是最安全不過的!」
  白素貞忙道:「上官姑娘,他已經……」
  申正義向著白如冰一拱手,道:「我有個不情之請,尚望前輩俯允!」
  白如冰含笑說道:「你請說吧!」
  申正義道:「我有幾句私下的話,想跟上官姑娘說一說……」
  白如冰淡淡一笑,道:「你只管講,我不敢阻攔。」
  申正義道:「謝謝前輩……」轉望上官鳳,道:「上官姑娘,請跟我來。」說著,舉步向門外行去。 
  上官鳳暗暗納悶,急步跟了出去。
  申正義帶著上官鳳順著大街往前走,約摸走了十多丈,看看白如冰等已不可能聽見他二人談話,逐停了下來。
  上官鳳跨前一步站近了些。
  申正義難挨激動,低低地道:「鳳妹……」
  上官鳳美目中淚光一湧,啞聲說道:「嵐哥,果然是你,你……」
  夏侯嵐忙道:「鳳妹,請冷靜一下,聽我說,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辦法,你只好跟白如冰走了,我要找尋金玉容那匹夫……」
  上官鳳道:「嵐哥,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夏侯嵐苦笑道:「鳳妹該知道,在功力上,我略遜白如冰一籌,再加上軒轅極與冷天池在側,一旦軒轅極說出我是夏侯嵐的朋友,那後果不難想像,正好我要尋找金玉容,沒辦法全力照顧你,你跟著她,確實最安全不過……」
  上官鳳道:「可是……」
  夏侯嵐截口說道:「鳳妹,別害怕擔心,既有個白素貞,我料白如冰不會對你怎麼樣,日後事了,你再托個辭,想必也很容易脫身,這是權宜之計,你要……」
  上官鳳一點頭,道:「好吧,我聽嵐哥的,可是什麼時候……」
  夏侯嵐道:「鳳妹,為大仇,你我都不得不忍忍,日子不會太遠的,一旦金玉容就擒,大仇復雪,你我就能見面了!」
  上官鳳泫然欲泣,但她強忍住兩眼珠淚,道:「有件事我要告訴嵐哥,董婉若董姑娘她是夏侯前輩的……」
  夏侯嵐點頭說道:「這一切我都知道了,不過,鳳妹,金玉容那匹夫心智太高,他已使我那位義妹相信他是她的生身父了……」
  上官鳳大驚,道:「嵐哥,這怎會……」
  夏侯嵐道:「我擒獲金玉容的人,由他們口中我獲悉了一切,鳳妹,我那義妹給你的那只裝信鴿的絲囊可在身邊?」
  上官鳳微愕說道:「嵐哥問這幹什麼?」
  夏侯嵐道:「鳳妹不知道,我那義妹把半張『藏真圖』縫在那只絲囊的夾縫中,她是為怕金玉容會找……」
  上官鳳「哦」地一聲,道:「怪不得她會願意……」臉色大變,住口不言。
  夏侯嵐忙道:「鳳妹,怎麼了?」
  上官鳳焦急地道:「嵐哥,我把那只絲囊給了人,你看怎麼辦?」
  夏侯嵐心頭一震,急道:「鳳妹,你把它給了誰了?」
  上官鳳道:「在『句容』客棧裡,有祖孫相依為命的賣唱的,姓巴,我因喜愛那小姑娘的聰慧,就把它……」
  夏侯嵐跺腳歎道:「鳳妹,你怎麼……」
  上官風懊悔地道:「董姑娘沒對我說那裡面有半張『藏真圖』,我怎知……」美目一睜,接道:「怪不得她叮囑我千萬別把絲囊丟了,原來……唉,我怎麼就沒想到,怎麼那麼糊塗,嵐哥,你說怎麼辦呢?」
  夏侯嵐皺眉說道:「事己至此,鳳妹也不必焦急懊悔自責了,說不得我只有到『句容』去跑一趟了,金玉容所以假我名在此出現,目的就是想引來鳳妹要回那只絲囊,如今既然鳳妹已把它送了人,那總比落進金玉容手中好……」
  上官鳳道:「嵐哥預備怎麼去找?」
  夏侯嵐道:「既然他祖孫在『句容』一帶賣唱,也有姓,我到那兒打聽一下,找他們諒必不是困難之事……」
  上官鳳道:「萬一要是找不著,那可該怎麼辦?」
  夏侯嵐道:「只有走一步說一步了,能找到最好,萬一找不到也是沒有辦法,只要別淪入武林敗類手中……」
  上官鳳道:「別人不知道,那倒不會,我只擔心萬一那絲囊被毀了……」
  夏侯嵐道:「誰也別想再湊合『藏真圖』了,那不是更好麼,又有什麼值得惋惜的?為一張『藏真圖』,武林中的血腥已夠多了!」
  上官鳳默然未語。
  夏侯嵐忽地又道:「對了,鳳妹,在金玉容處,你可曾見著我那位義弟?」
  上官鳳搖頭說道:「沒有,我只見著了婉若姑娘,她也沒跟我提起……」
  夏侯嵐眉鋒一皺,道:「怎會沒看見,她又怎跟鳳妹提起……」
  忽聽白素貞道:「上官姐姐,說完了麼?我娘要走了!」
  上官鳳忙應道:「妹妹,馬上就……」
  夏侯嵐忙道:「鳳妹,快過去吧,有話咱們異日見面再談!」
  上官鳳眼圈兒一紅,道:「嵐哥,只不知道哪一天何時才能……」
  夏侯嵐柔聲說道:「鳳妹,不會太遠的,我不剛說過麼,為大仇咱們都得忍忍,再說,江湖隨時可以碰面,鳳妹又何必……」
  上官鳳一點頭,道:「好吧,那麼,嵐哥,我走了!」
  夏侯嵐道:「鳳妹多保重,萬一碰上金玉容……」
  上官鳳道:「我知道怎麼說法,嵐哥你也多保重!」
  夏侯嵐道:「謝謝鳳妹,別讓白如冰動疑!」
  上官鳳點頭強笑,轉身向白如冰走了過去。
  夏侯嵐心中一陣難受,站在那兒目送上官鳳離去,是那麼失神,那麼傷感,那麼……
  只聽白如冰揚聲笑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上官姑娘的!」
  夏侯嵐忙收心定神,道:「謝謝白前輩!」說話間,上官鳳已然走近白如冰身邊,白如冰伸手握上她皓腕,一手一個,帶著軒轅極與冷天池飄然而去。  
  夏侯嵐目送這一行人遠去,才始舉步行回了酒肆,他剛要進門,迎面碰見柳太虛與莫允文並肩行了出來。
  顯然,他兩個以為「申正義」已走了,可沒想到「申正義」又走了回來,雙雙一驚退步,柳太虛驚慌地道:「閣下,你是打算……」
  夏侯嵐哂然一笑,伸出雙手,道:「你看我這雙手,乾淨麼?」
  柳太虛將頭連點地道:「乾淨,乾淨!」
  夏侯嵐淡然說道:「那麼我還不想弄髒了它,二位請吧。」
  雙手往後一背,不進不退,就站在那門口。
  柳太虛笑一聲,道:「閣下不愧是位英雄人物!」一拉莫允文,戰戰兢兢地由夏侯嵐身邊擦過,然後放步疾奔而去,恨爹娘少生兩條腿,好不狼狽。
  夏侯嵐舉步搖頭,方要舉步往門裡跨,那眼角餘光瞥見身右十多丈外一家酒肆內,步履匆忙地跑出個人。
  那是個黑衣漢子,他一見夏侯嵐猶未進酒肆,臉色一交,立即放慢了步履,低頭順大街往東行去。
  夏侯嵐神情一動,淡然而笑,舉步行出了酒肆。
  那黑衣漢手似乎掉了什麼東西,行走間突然彎腰在地上撈了一把,但等他直起身後,步履頓疾,飛一般地奔去。
  往東去,百丈外,是那石頭砌成的「秣陵關」口。
  那「秣陵關」口,像個城樓口,只是關上的石塊缺了好幾處,看上去,令人有荒無淒涼之感。
  那黑衣漢子到了關口沒出關,往旁邊一斜,步履若飛地登上了那道丈高土牆,然後順著那一望長有里許的蜿蜒土牆向前奔去。
  這黑衣漢子不差,片刻工夫,土牆走完,再望「秣陵關」口,已在身後里許之外。
  眼前土牆已到頭,這地方更荒涼了,觸目是一片黃土,在這一望無垠黃土上,傍依著一條水色清澈的小溪,有著一片不大的樹林子,唯有這片樹林跟這條小溪為這片一望無垠黃土荒原添了一分生意。
  黑衣漢子抬眼四下望了望,騰身而起,掠過小溪,一頭撲進樹林,飛閃而沒,點塵未驚。
  樹林中央,有片空地,空地上,有座新搭蓋的小茅屋,既無明暗,也不分前後,只有那一間。
  茅屋也沒窗戶,只有兩扇門緊閉著。
  人影閃動,黑衣漢子飛射落在茅屋前,恭下身軀:「稟老主人,屬下特來履命。」
  茅屋兩扇門豁然而開,兩名腰配長劍的黑衣人當先行了出來,他二人之後,緊跟著一名瘦削黑衣老者,長眉細目,好不陰沉,正是那昔日的「千面書生」金玉容。
  金玉容冷然擺手,方要說話,臉色突變,冷笑說道:「怎麼,你還為我邀來了客人?」
  黑衣漢子剛一怔,他身後丈餘外閃電飄落一人,是夏侯嵐,他冷然笑道:「金玉容,你耳目不差!」
  黑衣漢子大驚失色,前竄數步,霍然旋身,立即臉色如土,機伶寒顫,砰然跪倒,顫聲說道:「老主人開恩……」
  那兩名配劍黑衣人閃身欲動,卻被金玉容抬手止住,他目注夏侯嵐,淡然一笑,道:「閣下是……」
  夏侯嵐冷然說道:「金玉容,你終於還是被我碰止了,不認識我麼?」
  金玉容兩眼眨動,抬頭說道:「恕我眼拙,不知閣下是……」
  夏侯嵐截口說:「除了我之外,誰還會找你?」
  金玉容神情猛地一震,凝目說道:「你不會是夏侯嵐吧……」
  夏侯嵐道:「你認為還有別人麼?」
  金玉容臉色一變,道:「面貌可以易容,但你這身功力……」
  夏侯嵐道:「功力也可以恢復!」
  金玉容倏地搖頭笑道:「夏侯嵐所中之毒,非我獨門解藥不能……」
  夏侯嵐道:「那是你孤陋寡聞,世上另有解毒之物。」
  金玉容笑道:「你騙得哪一個,閣下,說吧,你究竟何人……?」
  夏侯嵐冷然說道:「我提兩個人你可認識?」
  金玉容道:「你提的是哪兩個。」
  夏侯嵐道:「『瘋傻二怪』。」
  金玉容一怔,道:「原來是東方朔與艾遲,怎麼樣?」
  夏侯嵐道:「你既知他二人,就該明白我所中之毒是誰……」
  金玉容道:「你是誰,是他兩個替你解的毒,恢復了功力?」
  夏侯嵐道:「不錯!」
  金玉容目光轉動,嘿嘿笑道:「他兩個有解藥,嗯,他兩個有解藥……」目光一凝,道:「這麼說,你真是夏侯嵐了。」
  夏侯嵐道:「這還能假得了麼?」
  金玉容點頭笑道:「說得是,那麼,你找上我是……」
  夏侯嵐道:「我以為你多此一問!」
  金玉容嘿嘿笑道:「當然,當然,我是多此一問,除了要我的命外,你還想幹什麼,當不會是跟我把臂言歡,交朋友來的,更不會是想請我吃喝一頓,只是,你認為你能奈何得了我麼?」
  夏侯嵐道:「那要試試看再說!」
  金玉容一點頭,道:「好吧,我就試試看……」抬手一擺,道:「你兩個替我擋一陣!」話落,他轉身走進小茅屋。
  夏侯嵐冷冷一笑,道:「金玉容,你還想跑麼?」一閃身撲了過去。
  他這裡身形才動,那跪在地上的黑衣漢子突然一躍而起,抖手兩蓬烏芒迎著夏侯嵐當面打去。
  夏侯嵐雙眉微挑,衣袖一抖,兩蓬烏芒倒射而回,沒便宜外人,全打在了黑衣漢子身上。
  黑衣漢子怪嗥一聲,捂臉往後便倒,一陣滾翻,寂然不動。
  金玉容走進茅屋後,並未有脫逸的行動,他反而搬了把椅子當門面坐,泰然安詳異常,適時他笑道:「這三個都是我的死士,你必須把他們全殺了,才能再找我,否則的話,你就要賠上一條性命!」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夏侯嵐是殺機頓起,當即冷冷說道:「那是當然!」跨步欺了過去。
  錚然兩聲,兩名黑衣人長劍出鞘,各自振腕抖倒,閃動身影,砍截夏侯嵐,長劍當胸遞到。
  夏侯嵐身形後退半步,引得二黑衣人招式用盡,欲沉腕變招之際,他兩手突抬,「嗤」地兩聲,血箭疾射,慘嗥連起,聞之心驚,兩名黑衣人眉心各現血洞,身形一傾前栽,砰然兩聲產,直楞楞地倒了下去。
  「一殘指」一招斃敵,剎那間三具伏屍,令人觸目驚心,毛骨悚然,難怪他被稱為辣手神魔!
  金玉容面有異容,但仍坐著未動,竟撫掌笑道:「好,好,好,儼然夏侯一修之當年……」
  夏侯嵐冷然說道:「金玉容,你還有多少死士?」
  金玉容搖頭說道:「沒有了。」
  夏侯嵐道:「沒有了?」
  金玉容搖頭說道:「對付別人三個已夠多,對付你三個卻嫌太少,誰知他三個這般不濟,唉,枉費了我一番調教。」他竟然談笑自若,難道說已將生死置於度外?想必是,大難當頭,怕有何用,慌又何補?
  話是這般說,夏侯嵐一時也未敢冒然再進,只因為他領教過金玉容那舉世無匹的高絕心智。他凝神四下搜索,口中卻道:「金玉容,那麼該輪到你了!」
  金玉容道:「我不一直在靜坐恭候麼?」
  夏侯嵐道:「你仍認為我奈何不了你?」
  金玉容點頭說道:「那是當然,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我這人?你認為我會靜坐等死麼?我才沒有那麼傻呢?再說我老福未享……」
  夏侯嵐道:「想必你有那不著痕跡的仗恃!」
  金玉容一點頭,笑道:「你說對了,我有兩大仗恃。」
  夏侯嵐冷笑說道:「一個你嫌少?」
  金玉容笑道:「那另一個本是備而不用的。」
  夏侯嵐道:「恐怕你卻得用上。」
  金玉容搖頭說道:「那不—定,也許第一個就能擋阻你!」
  夏侯嵐道:「能說麼?」
  金玉容道:「我這仗恃並非秘而不宣的,當然能,而且這第—個仗恃非說不可,因為你比那當年的司馬懿還狠,把我打掃街道的三個老軍都殺了,不說焉能嚇退你!」
  夏侯嵐冷笑說道:「敢情你自比諸葛武侯,那麼你說,看看能否嚇退我!」
  金玉容笑道:「那要看你的心狠到什麼程度了……」頓了頓,抬手環指,接道:「適才你凝功搜索,可曾發現這樹林內另有人跡?」
  夏侯嵐道:「沒有!」
  「對了!」金玉容一點頭,道:「死的不算,這附近除了我之外,再沒有一個人了……」
  夏侯嵐道:「這就是你的仗恃?」
  「不錯!」金玉容點頭笑道:「人家都是以為人多為仗恃,我則是以沒有人為仗恃!」
  夏侯嵐冷笑道:「這倒是新鮮的說法……」
  金玉容道:「難道你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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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40:43 |只看該作者
第廿四章 元兇自焚
  夏侯嵐道:「我明白了,你送走了我那義妹!」
  金玉容撫掌大笑,道:「高明,高明,一語中的,不愧當今第一奇才,夏侯嵐,那夏侯一修的女兒在我手中,你敢動我麼?」
  夏侯嵐道:「似乎這的確是個有力的仗恃!」
  「當然,當然!」金玉容笑道:「我有先見之明,但我並不是防你,而是防那白如冰,所以我把夏侯一修都女兒預先進走,藏在一隱密處,我每天定時跟那兒連絡一次,倘突然連絡中斷……」嘿嘿一陣陰笑,住口不言。
  夏侯嵐道:「這就是你那第一個仗恃?」
  金玉容點頭說道:「不錯,不錯,你看尚差強人意否?」
  夏侯嵐冷冷一笑,道:「說你那第二仗恃。」
  金玉容搖頭說道:「剛才你沒聽我說麼,那第二個我仗恃只是備而不用,倘第—個仗恃嚇住你,它就用不上了,既然用不上,我不打算把它洩之於人。」
  夏侯嵐道:「你這第一個仗恃並沒有用。」
  金玉容微笑說道:「怎麼,莫非你……」
  夏侯嵐道:「倘它有用,你就不會再設第二個了!」
  「不然,不然。」金玉容搖頭說道:「多—個仗恃好,再說我知道你天生心狠手辣,很有可能不顧夏侯一修那女兒的死括……」
  夏侯嵐截口說道:「你料錯了,恩師之女,焉有不顧之理!」
  金玉容道:「那麼我這第一個仗恃有用……」
  夏侯嵐冷然抬頭,眼中寒芒逼射金玉容,道:「不,它還是沒有用!」
  金玉容詫聲說道:「怎麼說,它還是沒有用?」
  夏侯嵐道:「不錯,你可願聞其詳?」
  金玉容道:「當然我要聽聽,看你怎麼兩全!」
  夏侯嵐道:「很筒單,我擒住你,然後逼你帶路……」
  金玉容道:「夏侯嵐,這就是你的兩全之策?」
  夏侯嵐點頭說道:「正是,難道行不通?」
  金玉容抬頭笑道:「如今看來,你又稱不得奇才了,你怎不想想,我若為你帶路,那必然是死路一條,我若不為人帶路,你卻不敢奈何我,要是你,你會怎麼做?」
  夏侯嵐道:「我若是你,我寧可帶路!」
  金玉容抬頭笑道:「那是你,我還不想死,也可惜你竟不是我……」
  夏侯發冷笑說道:「全玉容,我要告訴你,倘若你選了後者,你的身受恐怕不如死,我斷你四肢,剜你雙目……」
  金玉容身微微震,笑道:「那樣我就沒辦法連絡了!」
  夏侯嵐冷笑說道:「你身上還有好肉,你會連絡的!」
  金玉容雙手一攤道:「那你就試試看好了,最後我奉勸一句,你不如乖乖開路,讓我大搖大擺地走,那樣……」
  夏侯嵐截口說道:「金玉容,我找你不容易,你這是癡人說夢!」
  金玉容雙肩一聳,淡然笑道:「你既然忠言逆耳,那只有由你了!」
  夏侯嵐冷冷一笑,舉步往前逼去。
  金玉容仍坐著未動,可是臉上的神色已顯見地有了驚慌,他忙說道:「夏侯嵐,你當真不顧……」
  夏侯嵐腳下未停,冷笑說道:「今日我若放了你,只怕我那義妹他日的遭遇更慘!」說話間距那茅屋門已不到一丈。
  金玉容站了起來,忙道:「夏侯嵐,你若敢踏進這兩扇門一步,你會落個屍骨粉碎,毛髮無存,到那時你後悔可就……」
  夏侯嵐道:「你呢?莫忘了,你也在屋中!」
  「我?」金玉容淡笑說道:「我已活了幾十年了,而你卻正年輕,前途無可限量,還有一番轟轟烈烈的作為,跟一個行將入士的人賭,你曾吃很大的虧的,再說,一條命換三條,我難道划不來?」夏侯嵐道:「還有一條命是……」
  金玉容道:「你忘了,夏侯一修還有個兒子?」
  夏侯嵐點頭道:「不錯,但我願意領教領教你這第二個仗恃!」話落之際,他已近那茅屋門,兩人距離僅一門之隔,跨步可及,夏侯嵐沒有跨步,但他閃電出掌,抓了過去。
  金玉容—驚後退,椅子翻了,適時他雙袖猛抖,兩線烏光射向茅屋兩壁,只聽砰然兩聲,火光乍現,火苗猛竄,茅屋兩壁立即著火,而且火勢很大。
  夏侯嵐絕沒料到他會有此—著,一驚沉腕撤招,抽身飄退,而就在他抽身飄退之際,這茅屋似乎早就灑上了某種有助燃燒的油類,轉眼間四周火光大起,火苗狂竄,立即把金玉容困在屋中。
  再看金玉容,他竟絲毫沒有逃的打算。
  夏侯嵐心神震動,道:「金玉容,你是打算自焚?」
  金玉容聽若無聞,楞楞地站在那兒。
  夏侯嵐不禁駭然,道:「看來這是你最後一著了,寧可自焚也不願落在我手,我豈能由你,說什麼我也要手刃你!」
  抬手向後一招,一柄長劍倒飛入手,再振腕一拋,倒化長虹,飛投火中,金玉容一聲慘嗥,身形飛起,然後砰然倒地,他看得清楚,金玉容是被他一劍當胸刺透。
  但是夏侯嵐他沒走,仍站在那兒看著大火燃燒,還好,這座茅屋不太高,火苗僅燒焦了一部份枝葉,並未波及樹林,否則的話就不堪設想了。
  茅草易燃,但也不經燒,片刻之後,火勢轉弱,又片刻,原先的一座茅屋,已變成了—堆灰燼。
  夏侯嵐猶不放心,他不敢相信金玉容死得那麼容易。
  於是,他拾起一柄長劍,撥開灰燼,走了進去。
  他以劍遍搜地面,地下沒有所謂可遁的地道。
  再看,灰燼中躺著一具已然燒焦了的屍體,只有這一具,這一具屍體前心透劍,被釘在地。
  那柄劍,猶直挺挺地插在那兒,劍柄已被燒燬,想必那百練精鋼的劍身猶自燙手。
  這該沒有錯了,確是金玉容,金玉容確實伏誅了。
  多年大仇得以明雪,他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
  緩緩地,他轉過了身。
  但,剛轉過身,他神情一震地停住了。
  因為他想起了對瘋傻二怪的許諾。
  他答應過「瘋傻二怪」,不傷金玉容的性命,僅廢去他一身功力,以信符遞交「溫柔宮」來人。
  也就因為他曾經作此許諾,所以才能得「瘋傻二怪」之助,恢復了一身高絕的功力,否則他只有躲金玉容。
  而如今,他拿什麼交給「溫柔宮」的來人?豈不是自食諾言,毀了信約?怎對得起「瘋傻二怪」!
  對了,金玉容是引火自焚的,就是沒有那透胸的一劍,他也絕活不了,夏侯嵐他並不算自食諾言,毀了信約。
  可是,「瘋傻二怪」曾經說過,只要他一旦擒獲金玉容,而適時「溫柔宮」的來人也會馬上出現他身邊。
  如今呢,怎未見「溫柔宮」來人? 
  他原不信有那麼神,那麼玄奧的事,本來嘛,「溫柔宮」的人又不是神仙,哪會算的那麼準?
  想到此處,他心中微鬆,腳下邁了步。
  金玉容已然伏誅,大仇已然明雪,剩下的兩件事,就是找尋義妹下落,跟取回那半張「藏真圖」了!
  後者有線索可循,他不急。
  前者卻如大海撈針,而且絲毫遲緩不得,假如真如金玉容所說,那後果就大不堪設想了。
  想到這兒,他又不禁通體冷汗,機伶寒顫。
  不管怎麼說,總得找,一提氣,他長身欲起。
  驀地,一聲微弱呻吟傳入耳中。
  夏侯嵐一震停住,循聲投注,只見那先前被浸毒暗器反射,原以為已死的黑衣漢子在動。
  夏侯嵐心中一動,大喜,閃身掠過去,伸掌抵上那黑衣漢子後心,那黑衣漢子身形一陣抖動,緩緩睜開雙眼,臉上傷痕纍纍,烏紫一片,兩眼失神,望之怕人。
  他入目夏侯嵐,猛然一驚,掙扎欲起。
  夏侯嵐忙道:「你若想多活片刻,就別動!」
  多活片刻也是好的,那黑衣漢子果然沒動。
  夏侯嵐道:「有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該在臨死前做件好事,以贖你的一身罪孽,告訴我,董姑娘現在何處?」
  那黑衣漢子沒有說話。
  夏侯嵐道:「金玉容已然伏誅,你也僅剩最後一口氣,忍心讓一個弱女子被殺害?你該也有兄弟姐妹……」
  那黑衣漢子身形一陣抖動。
  夏侯嵐忙道:「說吧,別帶著良心的不安……」
  那黑衣漢子口齒啟動,似甚是吃力,好半天,施盡了力氣,方始憋足了,低弱幾不可聞的個兩字:「句……容……」
  眼一閉,頭一垂,寂然不動。
  這兩個字聽得夏侯嵐心頭一震。心想,句容,莫非那金玉容已知……,轉念一想,不對,倘若金玉容已然知道,他怎會不留在此處……」
  一念及此,心中頓松,怎算有了線索,「句容」這個地方雖然大了些,但總比那茫茫的人海小得多!
  有這兩字,也絕然比沒這兩個字強!
  這倒巧,兩件事恰好合成了一路。
  他向著黑衣漢子投下最後一瞥,低低一聲:「謝謝你,閣下,有此一句已足贖滿身罪孽了……」
  長身掠起,破林而去……
  紅日銜山,鴉背夕陽,這頃著波上蕩漾著萬道的金光,
  這是個小湖泊,在當地,叫「石臼湖」!
  顧名思義,它像個「石臼」,事實上,的確不錯。
  「石臼湖」是個漁村,在湖四周,有好幾片小村落,這兒住著近百家長年與波濤為伍,打魚的漁民,他們靠雙手,憑努力,依這個湖泊吃飯,知足而常樂。
  漁舟艘艘靠了岸,三五成群的漁人黝黑的臉上綻開著笑容,負網提簍,背著夕陽步向那炊煙已起的家。
  遠處,有—群赤著腳的孩子跳耀著,嚷叫著奔了過來,這是一付樸實漁鄉的寫照,寧靜而美。
  這時候,一條小路上,並肩走來兩個人迎向了那些三五成群,滿載而歸的漁民,這兩個人是兩個老者。
  他兩個,一著黑衣,一著白袍。  
  黑衣老者身材高大,環目虯髯,威猛懾人。
  白袍老者身材瘦削,凹睛隆准,兩目有點陰沉。
  他兩個,步履之間異常快速,轉眼之間已迎上了那群漁民,黑衣老者一擺手,淡然喝道:「喂,你們停一下!」
  眾漁民愕然停步,其中一位年紀較大的漁民問道:「這位客人是要……」
  黑衣老者道:「買魚,可有鮮魚?」
  原來是買魚,嚇人一大跳!  
  那年老者漁民忙道:「有,有,有,都是剛打上來的……」
  放下背上魚簍,道:「客人請聽,還都活蹦亂跳呢,客人要多少?」
  黑衣老者一點頭,道:「那好,我要一條!」
  年老漁民—怔,道:「一條?」  
  「不錯,一條!」黑衣老者環目一翻,寒芒逼人道:「怎麼,嫌少,不賣?」
  年老漁民忙道:「不,不,少也是生意,賣,賣!」
  「賣就好!」黑衣老者道:「給我揀一條上三尺的稱稱。」
  年老漁民一怔,道:「上三尺的,客人,恐怕沒有……」
  「怎麼?」黑衣老者道:「連條上三尺的魚也沒有?」
  年老漁民忙道:「客人不知道,『石臼湖』裡產的魚,最大也不過兩尺……」
  「我不信。」黑衣老者搖了搖頭,抬手一指,道:「但等把簍裡的魚倒在地上,讓我來挑一挑!」
  倒在地上,這豈不要命?哪有這樣倒魚的,地上塵土厚積弄贓了魚事小。得再往裡裝,那得裝到什麼時候?年老漁民略一猶豫,抬了頭,道:「對不起,客人,沒有三尺的魚,請上別處……」
  黑衣老者臉上一變,道:「我說要在這兒賣上三尺的魚,你等敢……」
  突然一個蒼老,沙啞,而略顯冰冷的話聲傳了過來:「誰要賣上三尺的魚,老婆子這兒有!」
  眾人聞聲投注,只見數丈外走來三個人那是一個瘦削黑衣老婦人,一個美艷黑衣少女,跟一個俊美黑衣少年。
  黑衣老者環目寒芒一閃,道:「老太婆,你有近三尺的魚?」
  黑衣老人未答理,向著眾漁民一擺手,道:「諸位走吧,這筆生意老婆子做了!」
  那還不快走,眾漁民步履匆忙,轉眼間走個乾淨。
  黑衣老者目光凝注,又問道:「老太婆,你有近三尺的魚?」
  黑衣老婦人冷然點頭,道:「不錯,老婆子連上六尺的都有,你要麼?」
  黑衣老者一搖頭,道:「不要,我只要上三尺的就夠了……」手往前一伸,道:「拿來!」
  黑衣老婦人道:「可以,我這魚不論斤論尺,你買得起麼?」
  黑衣老者道:「老太婆,你論丈也可以,但說一隻多少銀子?」
  黑衣老婦人道:「玉哥兒,咱們的魚一尺賣五百兩,上三尺的值多久你替我算算看。」
  那俊美黑衣少年立即說道:「共是一千五百兩銀子!」
  黑衣老婦人一點頭,道:「那好,老頭兒,咱們一手交錢一手……」
  黑衣老者怒笑說道:「老婆婆,你敢戲弄老夫,老夫倒要看看你是……」
  俊美黑衣少年揚眉說道:「這人嘴裡不乾淨,要不要我替您打落他滿口狗牙?」
  黑衣老婦人呵呵笑道:「罵得好,用不著,自有我……」
  「小狗!」黑衣老者厲叱說道:「老夫先劈了你再找老虔婆!」跨步欺了過來,蒲扇般大手一遞,當胸抓向黑衣少年。
  黑衣老婦人冷笑說道:「仗人勢的東西,老婆子看看你有多大氣候?」抖手一掌拂了過去。
  砰然一聲輕震,別看黑衣老者高出黑衣老婦人半截,他那高大身形硬被震得退了三四步。
  俊美黑衣少年撫掌笑道:「沙娘,好一記『琵琶手』,他像紙札的人兒嘛!」
  黑衣老者勃然色變,環目暴射殺機,厲笑說道:「好,好,好,老夫再……」  
  黑衣老婦人冷然說道:「軒轅極你敢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黑衣老者一震,愕然改口:「老太婆,你認得老頭?」
  黑衣老婦人冷笑說道:「老婆子不但認得你,而且也認得冷天池!」  
  冷天池也自一震,軒轅極訝然說道:「老婆子,你是……」
  黑衣老婦人道:「入耳『琵琶手』,竟仍想不起老婆子是何人,軒轅極你這幾十年白活了,這幾十年也白闖了!」
  軒轅極剛一皺眉,只聽冷天池失聲說道:「極老,是『冷面慈心夜叉』沙……」
  沙五娘冷笑說道:「冷天池,你算沒有糟蹋糧食!」
  軒轅極大驚,蹬目撤退,失聲說道:「你,你,你是沙……」
  沙五娘冷然點頭,道:「軒轅極,如今明白,該還不算太晚!」
  軒轅極倏然一臉窘笑,忙揖手說道:「沙婆婆,軒轅極有眼無珠,不識當年故人重現武林,失禮冒犯之處,尚望沙婆婆原……」
  華玉「哈哈」地一聲,道:「沙娘,這位為何前倨而後恭。」
  軒轅極目光一轉,望著華玉道:「沙婆婆,這位小哥兒是……」
  沙五娘一擺手道:「別想攀交情,這是我老婆子的少主人及姑娘……」
  軒轅極微愕說道:「怎麼?沙婆婆何時有了主人?」
  沙五娘淡然笑道:「以你跟冷老兒南北兩大魔頭這等身份,都俯首聽命於人,我老婆子有位主人算得什麼稀罕?」
  軒轅極老臉微紅,道:「沙婆婆,當著你,軒轅極與冷天池,何敢言身份……」
  沙五娘道:「別拍馬屁,我老婆子軟硬都不吃!」
  軒轄極窘笑說道:「沙婆婆,我兩個那位主人乃是『羅剎夫人』白……」  
  沙五娘截口說道:「我知道是白如冰,但我老婆子那位主人名頭也不差,說出來該算得冷老兒近鄰,就是『避塵山莊』……」
  冷天池震聲說道:「沙婆婆,莫非『神州一劍』華……」
  沙五娘道:「畢竟冷老兒是近鄰。」
  軒轅極忙向華英、華玉拱了手,微笑說道:「軒轅極不知二位是華神劍令嬡令郎,多有得罪……」
  華玉截口說道:「得罪我等不要緊,還請教主今後別再找善良漁民晦氣。」
  沙五娘哼了一聲。
  軒轅極老臉通紅,忙道:「沙婆婆,軒轅極是奉夫人之命前來買魚,一時急燥……」
  沙五娘道:「還好只是一時急燥,若動了凶性殺心,那些善良漁民們豈不糟了殃,待會兒我老婆子要當面問問白夫人……」
  軒轅極一驚忙道:「沙婆婆,看在當年……」
  沙五娘冷叱說道:「我老婆子若不是看在當年故舊情份上,適才那式『琵琶手』不會僅用五成真力,軒轅極,白夫人現在何處?」
  軒轅極苦笑臉,道:「沙婆婆,千不是,萬不是,是軒轅極的不是……」
  華玉一笑說道:「教主,別緊張,我沙娘找白夫人,乃是另一樁事,並不是要打你的報告,你放心就是!」
  軒轅極半信半疑,望著沙五娘猶自忐忑遲疑。
  沙五娘冷然說道:「我老婆子不是那種人,要是的話,我老婆子打了你再找白夫人,我老婆子不以為白夫人身護短,只要你以後別輕易急燥就行了!」
  軒轅極大窘,可也神情為之一鬆,忙道:「多謝沙婆婆不怪罪,那麼沙婆婆要見夫人是……」
  沙五娘截口說道:「軒轅極,白夫人的事,你卻能做主麼?」
  軒轅極還會不明白麼,忙道:「那麼,沙婆婆請跟我來。」
  偕同冷天池,轉身向來路行去。
  沙五娘一拉華英、華玉,道:「走,咱們去會會『羅剎夫人』去!」邁步跟了上去。
  軒轅極與冷天池前行帶路,順著小路走了一陣之後,兩個人停步在一座破廟之前,雙雙恭謹躬下身影:「稟夫人,有貴客出來……」
  只聽破廟中傳出白如冰帶笑低聲:「是哪位貴客蒞臨?」
  沙五娘接口說道:「夫人,是沙老婆子!」
  白如冰話聲「哦」地—聲,隨聽她道:「莫非『冷面慈心』沙……」
  她省略了「夜叉」二字!
  沙五娘道:「夫人抬愛,正是當年沙夜叉。」
  白如冰道:「容白如冰恭迎!」話落,人現,廟門口站著,白如冰,身後,左邊是上官鳳右面是白素貞,白如冰含笑說道:「沙婆婆,一別數十寒暑……」
  沙五娘截口說道:「夫人風姿不減當年,絕代容顏依舊,可喜可賀!」
  白如冰笑道:「沙婆婆令我臉上發燙,難道不見白如冰兩鬢微斑……」
  沙五娘笑道:「老婆子更是一臉雞皮!」言畢,二人相對失笑,一團和氣融洽。
  白如冰裊裊行出廟門,道:「數十寒暑之後,此時此地得逢故人,總是值得高興的事,往日武林訛傳沙婆婆已然……」
  沙五娘笑道:「老婆子又從土裡爬了出來。」
  又是一陣歡愉的笑。
  笑聲中,白如冰目光向華英、華玉,道:「金童玉女,仙露明珠,人中龍鳳,沙婆婆何時收得?」
  沙五娘道:「老婆婆何來偌大福份?達兩位乃是老婆子的少主,長白『避塵山莊』,『神州一劍』華大俠的一對兒女。」
  白如冰「哦」地—聲,道:「原來是華神劍的令嬡與令郎,怪不得一雙奇葩,如果白如冰沒看差,她二位已盡得華神劍真傳了。」
  華英含笑說道:「那是白前輩誇獎,玉弟!」雙雙跨進一步,施了一禮!
  白如冰—手挽一個,看看這個,笑道:「令人愛煞,說起來都不外,令尊可好?」
  華英道:「謝謝前輩,家父安好。」
  白如冰還特再說,沙五娘已然目注她身後說道:「夫人這兩位美姑娘是……」
  白如冰道:「一是小女,一是小女密友,貞兒,上前見過沙婆婆。」
  白素貞應聲向前,上官鳳也跟了出去,見過禮後,她兩個立跟美貌的華英親熱成—團。
  華玉攤手說道:「糟了,沙娘,姐姐被人搶去了。」
  沙五娘道:「誰叫你是個半大小子!」
  白如冰笑道:「哥兒,來,咱倆談!」伸手拉過了華玉。
  沙五娘老眼直瞅著白如冰,一霎不霎。
  白如冰自有所覺,笑道:「莫非沙婆婆看我性情已異於當年?」
  沙五娘赧然笑道:「老婆子放肆一句,此乃武林之福。」
  白如冰笑道:「那武林就該謝謝我這寶貝女兒了!」
  沙五娘歎道:「親情母愛,確是世上沒一樣能比得了的!」
  白如冰道:「說來慚愧,白如冰以往只為仇念殺心所蒙蔽,也略了自己的女兒,直到前幾天才發覺她對我是多麼重要……」忽地一笑,接道:「沙婆婆突然蒞臨,想必有以教我。」
  沙五娘道:「老婆子一來問安,二來想跟夫人商量件事!」
  白如冰微微一笑,道:「問安我不敢當,沙婆婆也誠折煞人,後者沙婆婆請儘管說,能從命的,白如冰無不從命!」
  沙五娘笑道:「夫人這麼一說,但讓老婆子不便啟齒了!」
  白如冰道:「當年故交,彼此不外,沙婆婆何用客套?」
  沙五娘道:「倒不是老婆子客套,而是這是個不情之請。」
  白如冰道:「那該也有個商量餘地,沙婆婆該已發現,白如冰較以往好說話多了。」
  沙五娘道:「既如此,老婆子要直言了……』頓了頓,接道:「聽說夏侯嵐被夫人擒住了……」
  「不錯!」白如冰道:「確有這回事……」
  一聽提夏侯嵐,那正自親熱的幾位,卻安靜了下來。而且都轉過身,凝了神。
  沙五娘忙道:「這麼說,夏侯嵐如今該在廟裡?」
  「不!」白如冰搖頭說道:「他不在廟裡,實在說,我也不知道他現在何處?」
  沙五娘呆了一呆,愕然說道:「夫人這話……」
  白如冰截口說道:「不瞞沙婆婆,他已從我手裡逃脫了。」
  沙五娘詫聲說道:「他又從夫人手裡逃脫了?這怎麼會?聽說他一身功力已然失去,既如此,他豈能從夫人手中……」
  「事實如此。」白如冰道:「那是在『太白樓』上……」接著她就把「太白樓」上的經過了了一遍。
  沙五娘聽畢皺了眉,默然未語。
  白如白冰道:「沙婆婆若不信,盡可向問小女的這位密友,小女的這位密友上官姑娘,乃是夏侯嵐的紅粉知己……」
  上官鳳紅了嬌靨,沙五娘為之一怔,華英面有異色。
  華玉則望著上官鳳脫口叫道:「你,你就是夏侯嵐的紅粉知己……這位姐姐跟那位白姐姐,可曾在『句容』客棧中住過?」  
  上官鳳點了了頭,道:「不錯,華少俠,怎麼……」
  華玉輕擊一掌,道:「怪不得我看二位那麼面熟,原來……」一頓接道:「那麼我那位申正義申大哥所說的,就是這位上官姐姐了!」
  上官鳳一怔說道:「怎麼,少俠也認識那位申正義?」
  華玉道:「怎麼不認識,我跟他是在『秣陵關』酒肆裡認識的,他獨退『少林』、『武當』、『不歸谷』,功力高著呢,我想插手幫忙卻幫不上,是他告訴我說夏侯嵐有位紅粉知己……」突然想想起了什麼,轉注華英,忙叫道:「姐姐……」
  華玉嬌靨一紅,忙道:「沙娘跟白前輩在說話,你打什麼岔,往後站。」
  華玉呆了一呆,苦著臉道:「姐姐,我可是為你……」
  華英雙眉一剔,華玉連忙閉上了嘴。
  這情形,唯獨上官鳳留了意,她不禁對華英多看了兩眼,華英冰雪聰明,焉得不懂,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下去。
  而適時,沙五娘卻也對上官鳳留了意。
  只聽白如冰說道:「申正義,他能獨退『少林』、『武當』、『不歸谷』,軒轅極,這是誰,你可知道?」  
  軒轅極吶吶說道:「回夫人,就是上官姑娘的那位朋友……」
  白如冰「哦!」地一聲,道:「原來就是他,我原看出他功力不差,可沒想到他的……」抬了抬頭道:「看來我低估了他,只是我怎不如武林何時……」目注上官鳳,含笑接道:「上官姑娘可願讓我多知道他一些?」
  上官鳳微微一驚,忙道:「前輩,晚輩也剛認識他不久。」
  白如冰道:「這麼說,上官姑娘對他知道的也不多?」
  上官鳳點頭說道:「是的,前輩!」
  白如冰沒多問,淡然一笑,轉望沙五娘,道:「沙婆婆向起夏侯嵐是……」
  沙五娘抬頭說道:「既然他又不在夫人手中,老婆子就不想再說什麼了。」  
  白如冰道:「沙婆婆,彼此不外,說說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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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41:04 |只看該作者
  沙五娘遲疑了一下,華英忙遞眼色,這,落在了白如冰眼裡,她微微一笑,道:「既然沙婆婆有什麼難言之隱……」
  沙五娘雙眉一揚,道:「也沒什麼,老婆子只是想跟夫人商量,請夫人把夏侯嵐交老婆子帶回長白『避塵山莊』去!」
  白如冰「哦!」地一聲笑問道:「莫非他得罪過『避塵山莊』的哪一位?」
  沙五娘道:「那倒不有,而是……」,一抬頭,改口說道:「夫人,住下去,老婆子不便說了。」  
  她有點越描越黑。
  白如冰嫣然一笑,道:「可惜他已經從我手中逃脫了,不然我定然……」
  沙五娘目中異采飛閃,突然叫道:「玉哥兒,咱們上了那小子的當了……」一跺腳接道:「老婆子活了這麼大年紀,卻不料如今在陰溝裡翻了船。」  
  華玉愕然說道:「沙娘,您說什麼呀?那個小子,上了誰的當呀?」
  沙五姨雙目一睜,道:「你這小糊塗……」一歎,抬頭接道:「不能罵你,連老婆子我都被人蒙了,何況是你?也難怪,那小子裝作得太以高明,玉哥兒,我說那申正義,他就是夏侯嵐……」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尤其上官鳳。
  華玉詫聲說道:「沙娘,他就是夏侯嵐?不會吧……」
  「怎麼不會?」沙五娘道:「他知道的事大多了,而且他戴有面具,我原說像那麼一個人,不該有那張難看的臉……」
  白如冰突然說道:「沙婆婆以為那申正義就是夏侯嵐?」
  沙五娘點頭說道:「不錯,不錯,他就是……」
  自如冰道:「沙婆婆怎忘了?那申正義功能獨退『少林』、『武當』、『不歸谷』,那夏侯嵐卻是一身功力蕩然無存……」
  沙五娘呆了一呆,道:「對,這麼說來他不是……」
  白如冰略一沉默,忽地笑道:「這不難明白,我看上官姑娘跟他頗為熟悉,不會不知道他是誰,如今上官姑娘在此,何妨問問她……」
  大夥兒的目光,一起投注在上官鳳身上。
  上官鳳力持鎮定,微微一笑,道:「前輩,單看那身功力便可知道……」
  自如冰含笑截口,道:「我不問那身功力,功力有可能有甚奇遇恢復……」
  上官鳳道:「可是那除非有金玉容的獨門藥……」
  白如冰道:「我只問姑娘,他是不是夏侯嵐?」
  上官鳳道:「前輩,這是明擺著的事……」
  白如冰笑道:「我想聽他,姑娘說個是不是,『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宇內稱最,他總不會讓一女孩兒家替他瞞著本來!」
  上官鳳畢竟年輕,她豈能容得別人瞧扁了她的心上人?當即揚起黛眉,然猛一點頭,道:「前輩激得好,他是!」
  眾人聞言變色,白如冰目閃異采,笑道:「我說上官姑娘怎會平白無故地認識這個人……」
  沙五娘歎道:「老婆子這一跟頭栽到底了!」
  華玉跺腳說道:「都是您,沙娘,非讓我跟您走,這一下豈不失之交臂!」
  華英面有異色,沒說話。
  白素貞突然說道:「姐姐,我明白了,我不該強讓你跟我……」
  上官鳳嫣然一笑,道:「妹妹,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白素貞道:「可是這一下適得其反……」
  上官鳳道:「那怪我沒有機會對妹妹說明!」
  白素貞默然未語。
  白如冰突然說道:「沙婆婆,我不問你為什要夏侯嵐,但我也要跟沙婆婆打個商量……」
  沙五娘道:「夫人請說,倘能從命,老婆子無不點頭!」
  白如冰含笑說道:「多謝沙婆婆,沙婆婆該知道,我也在找夏侯嵐。」
  沙五娘點頭說道:「老婆子知道!」
  白如冰道:「如今夏侯嵐不在我手中,我願跟沙婆婆逐鹿江湖,誰能擒獲夏侯嵐,那麼夏侯嵐便算誰的,可好?」
  上官鳳揚了揚黛眉。
  白素貞忙道:「娘,您怎麼……」
  白如冰道:「貞兒,娘什麼事都依你,唯獨這件事你得替娘想想。」
  白素貞還待再說,白如冰已然轉向沙五娘道:「沙婆婆,如何?」
  沙五娘笑道:「夫人有他這位紅粉知己在側……」
  白如冰笑道:「沙婆婆不愧精明的老江湖,我如今向沙婆婆擔保,這跟上官姑娘無關,我絕不因她為助。」
  沙五娘笑道:「老婆子敢不從命……」
  白如冰笑道:「敢跟沙婆婆一言為定。」
  沙五娘道:「老婆子這塊招牌還抬得出去!」
  白如冰點頭說道:「那麼你我就這麼說定了……」移注上官鳳道:「上官姑娘可願說出夏侯往何處去了?」
  上官鳳淡然說道:「前輩當知我不會說!」
  「行!」白如冰一點頭,道:「這我不問,那麼,夏侯嵐那身功力是怎麼恢復的……」
  上官鳳道:「這我願意說,無如當時過於匆忙,我沒來得及問他!」
  白如冰笑道:「問了兩問,結果是一無所得。」
  沙五娘微笑說道:「夫人,老婆子要告辭了!」
  「怎麼?」白如冰道:「沙婆婆這麼急?」
  沙五娘道:「出來太久,家主人不放心,所以老婆子急著要趕回去覆命,希望老天爺幫個忙,讓老婆子先找到夏侯嵐!」
  白如冰笑道:「既如此,自如冰不敢再留沙婆婆了!」
  沙五娘笑道:「夫人不必客氣,近日總會再碰面的!」說著,她帶著華英、華玉告辭而去。
  望著沙五娘老少三人遠去,白如冰淡淡一笑,道:「倘若被她著了先鞭,我就別想再找夏侯一修了,貞兒咱們也該走了……」
  白素貞道:「娘,爹已經……」
  白如冰臉色一寒,叱道:「不許你叫他爹!」
  白素貞眼圈兒一紅,低下頭去。
  自如冰臉色稍緩,一歎說道:「貞兒,你該為娘想想……」
  白素貞沒有說話。
  白如冰目光緩緩移往上官鳳,口齒啟動,陡又一歎道:「我說過了,不以姑娘為助,咱們走吧!」拉起白素貞,便要去再拉上官鳳。
  上官鳳微一退步,道:「前輩,我也要向前輩告辭了!」
  白素貞猛然抬起螓首,但她沒有說話。
  白如冰微微一驚,旋即淡然而笑,道:『姑娘,是因為我仍不放過夏侯嵐?」
  上官鳳揚眉說道:「事實如此,我不否認!」
  白如冰道:「夏侯嵐把姑娘托付給我……」
  上官鳳道:「這是我自己要走……」
  白如冰道:「後日他若問我要姑娘……」
  上官鳳抬頭說道:「他不會向前輩要的!」
  白如冰淡淡一笑,道:「姑娘,一時之小不忍,往往會鑄成大錯,難道你不怕我跟在你身後,輕易地找到他麼?」
  上官鳳神情一震,道:「我不會去找他的,前輩若跟著我走,那是……」
  白如冰道:「姑娘,我認為那金玉容也在到處找你,萬一姑娘誤投進他手中,那後果,是姑娘可以想得到的?」
  上官鳳心頭震動,默然未語。
  白如冰淡然一笑,道:「姑娘,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的。」伸手拉住了上官鳳皓腕,一聲「走」,騰身掠起,帶著軒轅極與冷天池,飛射而去,轉眼不見……
  「句容」是個水旱大城鎮,由「長江」分出來的支流,南注「石湖」,往北的另一股就流往「句容」!
  所以,「句容』水旱兩路四通八達,也就因為這個緣故,「句容」是夠繁榮的,而且也夠熱鬧。
  由水路來的,上了碼頭就住街裡走。由陸路來的,也由各處住街裡走。
  於是乎,「句容」的進進出出,似乎永無歇止。
  剛上了燈,由城門口步履瀟灑地走進了個黑衣客,那是夏侯嵐,他一路急趕到了「句容」!
  每個地方,上燈的時候就是熱鬧的時候,尤其是「句容」,住在客棧裡的,換上一身整齊身衫住外走。
  住在當地的,也背著手閒溜躂地滿街逛!
  夏侯嵐他一路張望著,信步直柱城裡走。
  甫走進一條大街,他立刻覺出這條街是「句容」的鬧區,是「句容」的精華所在,也是「句容」最亂的地方。
  果然不錯,人頭滿街,各形各色的人都有。
  這地方找賣唱的人,該是最恰當不過的。
  忽地,他精神一振,只因為在吵雜的人聲中,他聽見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由前面傳了過來。這準是賣唱的,他步履一緊,加速循聲尋去。
  最後,他停了步,因為他找到了歌聲的「源頭」!
  那是一家酒肆,裡面鬧嚷嚷地賣了個滿座,中間有約摸兩付座頭寬窄的一塊空地。
  實際說來,那塊空地並不空,因那幾坐著個人也站著個人,坐著的,面向裡,手操胡琴搖著頭,晃著腦,穿著一身粗布衣服,頭上還扣了頂帽子,只能看見背影。
  站著的,是一個十五六的姑娘,長得清秀,梳一條大辮子,穿一身花布衣褲,正在婉轉唱曲。
  夏侯嵐諸技百學,無所不通,無所不精,他聽得出唱家唱的不錯,至於那位拉家嘛,未免令人搖頭。
  但這不關他,他舉步走了進去,揀了一付靠裡的座頭坐下,剛坐定他便皺了眉,因為那個操琴的是個長像猥瑣的中年男子,跟那位姑娘根本不像祖孫倆。
  敢情不對。
  不對沒關係,只要是一個地方一行的,沒有誰不認識誰的,待會兒找機會向,何愁問不出?
  夥計慇勤地過來打了招呼,夏侯嵐意不在吃喝,隨意地點了兩樣,夥計走後,適時一曲唱畢。
  劈拍的掌聲,那位操琴的中年漢手站了起來,伸手摘下了頭上那頂帽子,由外而裡的地每個座頭上哈了腰:「諸位爺請賞幾個,唱的好多賞,唱的不好請包涵,少賞幾個,待會兒讓她再侍候諸位爺們一曲……」
  既進酒肆吃喝,還怕花小錢兒,於是,每個座頭上的都探手入懷,然後住那頂帽子裡一投。
  那中年漢子陪笑哈腰一個勁兒地謝。
  突然,他停在一付座頭前——
  那付座頭上,坐著個粗壯大漢,濃眉大眼,一臉橫肉,攜著袖子,露出兩截毛茸茸的胳膊,正在低著頭吃喝。
  那猥瑣漢子衝他一哈腰,陪笑說道:「黑爺,您安好。」
  那粗壯大漢沒答理。
  那猥瑣漢子又一哈腰,轉身要走。
  他沒向那粗壯大漢遞帽子,本來是,瞧那模樣就怕人,他還敢向他遞帽子,除非是……
  那粗壯大漢突然冷哼一聲:「回來!」
  那猥瑣漢子一驚,連忙轉了回來,哈腰陪笑說道:「黑爺,您有什麼吩咐?」
  那粗壯大漢仰起了頭,兩眼一瞪,指了指桌上,道:「忘了規矩,大爺這頓吃喝……」
  那猥瑣漢子忙道:「算我的,算我的……」
  那粗壯大漢「哼!」了一聲,那猥瑣漢子忙改口說道:「算我孝敬黑爺,算我孝敬黑爺。」
  那粗壯大漢道:「這還差不多,算你識趣……」
  那猥瑣漢子一哈腰,又要走。
  「站住!」粗壯大漢醒一瞪,喝道:「誰叫你走的?」
  那猥瑣漢子像耗子遇見了貓,一哆嗦,沒敢動,忙道:「黑爺吩咐!」
  粗壯大漢道:「留下了再走!」
  那猥瑣漢子遲疑了一下,騰出拿琴的手,住帽子裡便抓,而適時,那粗壯大漢哼了一聲。
  帽子裡像有蛇,那猥瑣漢子忙縮回了手,然後雙手捧著帽子,戰戰兢兢地住粗壯大漢面前送去。
  滿座酒客鴉雀無聲,有恍若未見低頭吃喝的,有瞪著眼看一臉怒容的,但沒一個敢仗義執言。
  顯然,這粗壯大漢是這「句容」橫行霸道的人物。
  按說,這該可以了。
  豈料,粗壯大漢正眼也沒瞧一下,冷冷說道:「讓你那女兒替大爺拿!」
  還好他沒伸手,否則他那支手非斷不可。
  那猥瑣漢子剛一遲疑,粗壯大漢砰然了拍桌子:「你聾了麼?」
  那猥瑣漢子一驚,險些丟了帽子,忙轉頭喚道:「花姑,過來,大爺喜歡你,賞你……」
  粗壯大漢咧嘴笑道:「對了,大爺喜歡她,只要讓大爺心裡痛快,包管你們平平安安,要不然哪,這口飯……」
  「哼!」地一聲,住口不言。
  那小姑娘淚水在眼眶裡,頭一低,怯怯地走了過去,怕歸怕,難受歸難受,她仍是不敢不過去,要不然飯吃不成事小,眼前怕就要惹來一頓好受的。
  她緩緩地湊到了桌前,伸出那只發抖的手,向帽子裡抓去,粗壯大漢兩手往身上抹了抹。一臉淫像地嘿嘿笑道:「你拿的,一個就行!」
  小姑娘沒反應,抓起一把住前送去。
  粗壯大漢伸出了那隻大手,但他把那隻大手放在自己身旁,使得小姑娘不得不撓到桌子那邊去。
  小姑娘混身發顫地繞了過去,手裡的那一把,剛要往那隻大手裡放,那隻大手往上一反抓住了她那隻小手,趁勢一帶,小姑娘不防有此,身子住前一動,進了粗壯大漢懷裡,粗壯大漢哈哈大笑,道:「對,親熱點,讓大爺親一親!」說著,那毛茸茸的大嘴便往那小臉蛋兒上湊。
  滿座酒客都低下了頭。
  怪得是小姑娘直流淚,卻既沒叫也沒掙扎。
  那猥瑣漢子混身顫抖,便要住下跪。
  突然,夏侯嵐站了過來,一步已到了那張桌子前含笑說道:「朋友,我請問一聲……」
  粗壯大漢一怔,鬆了小姑娘,轉過了臉,道:「你是……」
  夏侯嵐依然是笑容可掬:「我請問一聲!」
  酒客們都抬起了頭,但卻為這位大膽的暗捏一把冷汗。
  粗壯大漢兩眼一翻,道:「你說!」
  夏侯嵐一指低著頭站在一旁的姑娘,道:「她是你的女兒?」
  粗壯大漢—怔,旋即搖頭說道:「不是,不是,我連老婆都沒混上,哪來的女兒……」
  夏侯嵐一點頭,道:「那就難怪了,那就難怪了!」
  粗壯大漢楞楞地問道:「什麼難怪……」
  夏侯嵐淡淡一笑,道:「若是你有女兒,你的女兒也被人這船欺辱,你作何感想?」
  粗壯大漢眼一瞪,道:「我看看誰敢……」隨即會過意來,臉色一變,道:「好小子,你敢戲弄大爺……」霍地站了起來。
  夏侯嵐伸手搭上了他肩頭,道:「坐下說話!」
  粗壯大漢還真聽話,砰然又坐了下去,他臉色又復一變,雙肩一晃,便要掙扎,夏侯嵐淡然笑道:「你若是能站起分毫,今天這樁事我不管!」
  粗壯大漢哼了一聲,蹩足了氣力,猛然住起一站。
  可惜,他像被壓在泰山之下,動不得分毫,一張臉蹩得通紅,由紅變青,最後是一片白。
  白是白,但是他那只右手順著腿慢慢地住下溜。
  夏侯嵐他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他故作未見,淡淡一笑,道:「怎麼樣,就憑我這一隻手,你連站都站不起來,還橫的什麼行,霸的什麼道,我看……」
  瞪大了眼的滿座酒客中,突然有人一聲驚呼。
  適時,粗壯大漢翻腕而起,一柄明晃晃的尖刀,向著夏侯嵐當胸便刺,夏侯嵐一笑說道:「漁肉良民,調戲婦女,如今又逞橫行兇,動刀殺人,你還算有良心的人麼?看來輕饒不得你。」  
  左掌一翻,那柄尖刀已然到了他手裡。
  粗壯大漢大吃一驚,臉色如土,而,夏侯嵐左腕一挺,那柄尖刀已抵上了他右眼,道:「答我問話,你叫……」
  粗壯大漢顫聲忙道:「大俠饒命,我叫黑三!」
  夏侯嵐淡然一笑,道:「原來是黑三爺,像今天這種情形,有過幾次了?」
  粗壯大漢黑三道:「大俠,今天是頭一次……」
  夏侯嵐道:「我看你這雙眼討厭,不如剜它出來……」
  粗壯大漢黑三忙道:「大快,有好幾年了……」
  夏侯嵐淡淡一笑,道:「這才像實話,嘿,好幾年了,其間你不知勒索了多少人,也不知有多少人吃過你的虧,多少弱女子……」
  粗壯大漢黑三道:「大俠,那可沒有……」
  夏侯嵐道:「你又不想要這雙眼珠子了?」
  粗壯大漢黑三一哆嗦,忙道:「大俠,這是實話……」
  夏侯嵐淡然一笑,轉注猥瑣漢子道:「這位老哥,能否替他證明一下!」
  那猥瑣漢手忙道:「求大俠放了黑爺吧,他沒有……」
  「不錯!」夏侯嵐道:「他欺辱你的女兒,你卻替他求饒!」
  那猥瑣漢子苦著臉道:「大俠,我是本地人,在這兒生了根……」
  夏侯嵐道:「我明白,你是怕我走後他找你報復。」
  那猥瑚漢子忙道:「只求大俠放了黑爺……」
  夏侯嵐道:「放他不難,他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那瑣漢子尚未說話,黑三搶著說道:「大俠,我答應,我答應!」
  夏侯嵐回目說道:「你真的答應?」
  黑三將頭連點地道:「真答應,真答應!」
  夏侯嵐道:「你不後悔?」
  黑三忙道:「不後悔,不後悔,絕不後悔!」
  夏侯嵐道:「那好,我這第一個條件,跪在地上,向這位老哥父女叩三個頭,算是賠罪,也算是悔悟……」
  那猥瑣漢子忙道:「大俠,這我萬萬不敢……」
  夏侯嵐道:「自有我在,你怕什麼?」
  那猥瑣漢子哀求說道:「大俠,你可憐可憐我父女,我這兒給大俠跪下了!」說著,他竟當真要跪下。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大男人家怎地一點骨氣都沒有?一個做父親的,眼見著自己的女兒被欺辱而無力救援,你已該感到羞愧,難道你還希望下次麼?」
  那猥瑣漢子低下了頭,沒說話,但也沒有再跪下。
  夏侯嵐轉注黑三道:「你願意麼?」
  黑三遲疑了一下,點頭說道:「大俠,我願意!」
  夏侯嵐收回了搭在他肩頭那隻手,道:「然後我再說那第二樁!」
  黑三一句話沒說,身子一矮跪了下去,隔著桌子向那猥瑣漢子叩了三個頭,叩完爬了起來。
  夏侯嵐道:「第一個你已做到了,第二個恐怕會難為你些……」一頓接問道:「這幾年來,你伸手向人勒索,跟適才像這位姑娘的,是你兩手中的那一隻?」
  黑三動了動右手,道:「是,是這一隻!」
  夏侯嵐一點頭,道:「好,把它留下,然後走你的!」
  黑三大驚失色,道:「大俠開恩,我……」
  夏侯嵐道:「這是你適才親口答應的!」
  黑三道:「可是我不知道是……」
  夏侯嵐截口說道:「你也說過,絕不後悔!」
  黑三一臉汗珠子直住下淌,顫聲說道:「大俠,我給你跪下了……」
  他當真又跪了下去,但,他兩手突然抓上桌手腿,猛然一掀,可惜,他沒能如願,夏侯嵐一隻手在桌子上。
  他掀桌子沒能掀成,就勢一滾,翻身站起便往外跑。
  夏侯嵐笑道:「你要能跑出門一步,我便毫髮不傷地放了你!」
  他這裡左手一揚,那裡黑三一聲大叫跪了下去。
  血,染紅了右腳,左腳面上,插著那把尖刀,僅留把柄在外,顯然,他那隻腳已被釘在了地上。
  那小姑娘驚呼一聲,捂臉往後便退。
  滿座酒客站起了一大半。
  夏侯嵐淡淡—笑,道:「怎麼樣,閣下,你跑得了麼!」
  黑三痛得混身發顫,抱著左小腿直嚎。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本要斷你一手,但如今你腳筋已斷,左腳已廢,以腳抵手,倒也湊合了,這是你作惡多年的報應,在我來說,這只是簿懲,為你自己的今後,我希望你從此洗面革心,要不然下次再被我碰上,那就不只是一隻手了,拔起刀來,走你的吧!」
  黑三如逢大赦,忍痛拔起了刀,拐著那鮮血如注的腳,匆忙地奪門狼狽而去。
  他走了,酒客剎時也跟著走個精光。
  那小姑娘身子一矮,要跪。
  夏侯嵐伸手扶住了她,道:「小妹妹,別這樣,我是個武林人,打抱不平原是武林人的本份,運算不得什麼。」
  小姑娘顫聲說道:「今天要不是大俠……」頭一低,住口不言。
  那猥瑣漢子卻道:「大俠,不是我怕事,實在是我這一家兩口……」
  夏侯嵐道:「我在『句容』還有一兩天的逗留,他要敢找你報復,自有我替你抵擋,不過我不以為他還敢!」
  那猥瑣漢子苦著臉道:「大俠不知道,他那幫兄弟不少,聽說最近又結交了一批武林人,有了這靠山,他還怕……」
  夏侯嵐「哦」地一聲,道:「他還有武林人做靠山?」
  「可不是麼?」那猥瑣漢子道:「昨天他還跟兩個武林人在東大街一家酒肆裡喝酒……」
  夏侯嵐道:「你怎知那兩個是武林人?」
  那猥瑣漢子道:「那兩個都帶著劍,看起來卻面生,不是本地人,吃我這口飯的什麼人沒見過,前天那兩個還找過我呢,卻沒想到跟他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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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42:00 |只看該作者
第廿五章 互逞心機
  夏侯嵐聽猥瑣漢子說有武林人物和黑三在「句容」出現,不由問道:「前天那兩個還找過你?」
  那猥瑣漢子說道:「不錯,前天,在西街一家菜館裡,但並不是找麻煩!」
  夏侯嵐道:「那是為什麼?」
  那猥瑣漢子道:「他兩個向我打聽一個人……」
  夏侯嵐心中一動,忙道:「他兩個打聽誰?」
  那猥瑣漢子道:「也是幹我這一行的,巴老爹……」
  夏侯嵐心頭一震,急道:「他兩找到了巴老爹了麼?」
  那猥瑣漢子搖頭說道:「沒有,我沒有告訴他兩個……」
  夏侯嵐心中一鬆,道:「你沒告訴他倆?這話……」
  那猥瑣漢子道:「恩公不知道,巴老爹多年來帶著他那孫女兒在『句容』賣唱,從沒有一天間斷過,可是前幾天突然歇業了……」
  夏侯嵐忙道:「突然歇業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
  那猥瑣漢子點頭說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不能說!」
  夏侯嵐道:「那為什麼?」
  那猥瑣漢子道:「巴老爹曾吩咐過我,別把這件事說出去,所以我不能說,巴老爹是個老好人,在我這一行裡也是前輩……」
  夏侯嵐點頭說道:「對朋友講一個信義,你既曾作千金一諾,我也不便讓你為難,只是,你有把握那兩個沒找到巴老爹?」
  那猥瑣漢子笑了笑,道:「不瞞恩公說,巴老爹原先住的那地方,誰都知道,可是最近剛搬的那地方,知道的人卻不多……」
  夏侯嵐道:「那黑三他知道麼?」
  那猥瑣漢子搖頭說道:「恐怕他也不知道!」
  夏侯嵐點了點頭,道:「但願如此,這是前天的事?」
  那猥瑣漢子點了點頭。
  夏侯嵐道:「難道黑三沒向你們這一行裡打聽過麼?」
  那猥瑣漢子道:「恩公這話……」
  夏侯嵐道:「如果我沒有料錯,那些武林人所以結交黑三,其目的不外是想藉黑三打聽出巴老爹的住處,黑三他不知道巴老爹的住處,既如此,他豈會不向你這一行裡打聽?」
  那猥瑣漢子點頭說道:「原來是這回事,怎麼沒有?黑三昨天晚上就向我這一行裡打聽,可是很少人知道巴老爹剛搬的那個地方,他問起來,大夥兒都說不知道,實際上他們也真不知道,問起我,我說以前那地方我知道,剛搬的這個地方也不知道……」
  夏侯嵐笑了,道:「你是因為看出那幾個不是善類?」
  「不錯,恩公!」那猥瑣漢子點頭說道:「我不說過,幹我這行的,看過的人不少,怎會一眼看不出誰好誰壞?像那幾個,一臉的橫肉……」
  夏侯嵐笑道:「你是個難得的機警謹慎人,我還沒有請教……」
  那猥瑣漢子忙道:「不敢當,恩公我姓遲,叫一金,當地的人都叫我遲瘦子,恩公,也叫我遲瘦子好了……」一指小姑娘道:「這是我的女兒花姑,我就這麼個女兒,她娘死得早,我這個做爹的沒出息,讓她跟著我吃苦受氣……」
  夏侯嵐道:「幹哪一行的都有哪一行的苦經,尤其是拋頭露面的這一行,周旋於這些人中,長此下去總不是辦法……」
  遲瘦子苦笑搖頭,道:「恩公,您說怎麼辦?花姑是個姑娘家,我則手不能提,肩不能槓,又沒個一技之長,要不是每天唱這幾段,就怕當天就會沒飯吃,我也知道這一行幹不得,但是……」
  夏侯嵐搖頭說道:「這個不提了,待會兒我替你想個法子……」
  遲瘦子道:「恩公要替我父女想什麼法子……」
  夏侯嵐道:「如今不急,待會兒再說吧!」
  遲瘦子遲疑了一下,道:「如果恩公在『句容』沒有別的事兒,我勸恩公還是趕快走吧,這不是什麼好地方,早走一步……」
  夏侯嵐笑道:「你是怕黑三糾眾來找我?」
  遲瘦子點頭說道:「剛才我說過,他有批武林朋友……」
  夏侯嵐笑道:「謝謝你的好意,我不能走……」
  遲瘦子忙道:「恩公還有事?」
  夏侯嵐點頭說道:「是還有件大事未辦,如今我要—走,你父女倆怎麼辦?再說,我也要看看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
  遲瘦子驚聲說道:「怎麼?恩公打算……」
  夏侯嵐點頭說道:「我是打算碰碰他們!」
  遲瘦子忙道:「恩公,他們人多……」
  夏侯嵐搖頭笑道:「我不怕他們人多!」
  遲瘦子道:「可是恩公……」
  夏侯嵐截口說道:「你知道我到『句容』來,是來幹什麼的?」
  遲瘦子搖頭說道:「恩公沒說,我不知道!」
  夏侯嵐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也是來找巴老爹的!」
  遲瘦子一怔,詫聲叫道:「怎麼?恩公也是來找巴老爹的?」
  夏侯嵐點頭說道:「不錯,我也是來找他的!」
  遲瘦子道:「恩公認識巴老爹?」
  夏侯嵐搖頭說道:「不認識。」
  遲瘦子訝然說道:「巴老爹從沒跟武林人來往過,怎麼最近……」
  夏侯嵐道:「你想知道原因麼?」
  遲瘦子點了點頭,道:「只不知恩公能不能說!」
  夏侯嵐淡淡一笑,道:「沒有什麼不可以的,我有個朋友,前幾天路過『句容』,因為喜愛巴老爹的那位孫女兒,就把隨身攜帶的一件東西送給了她,可巧那件東西裡面,藏著另一件平常人得了沒用,武林人卻視為至寶的東西,這件事要被別的武林人知道,他們一定會下手搶奪,巴老爹祖孫就可能有殺身之禍,所以我要趕快把它取回來,以免他祖孫招災引禍……」
  遲瘦子嚇白了臉,道:「原來是這樣的……」臉色一變,急道:「恩公,那幾個也打聽……這麼說他們也知道……」
  夏侯嵐點頭說道:「該是,不過據我所知,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一個,因為我那朋友只告訴我,我奇怪這些人是誰,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所以我打算碰碰他們!」
  遲瘦子默然未語,半晌突一點頭,道:「那麼,恩公,事不宜遲,請跟我走……」
  夏侯嵐道:「你要帶我上哪兒去?」
  遲瘦子道:「我帶恩公去找巴老爹去!」
  夏侯嵐笑道:「這麼說,你看我不像壞人!」
  遲瘦子道:「我父女蒙恩公相救大恩……」一頓接道:「恩公既能救我父女,就足證不是黑三那一路的,既不是黑三那一路的,就不會是壞人,要是壞人,也不會救我父女了,恩公,事不宜遲,請跟我走吧!」
  夏侯嵐微微一笑,道:「既如此,偏勞二位,我先謝了!」
  遲瘦子道:「沒那一說,恩公對我父女的恩,這一輩子也報答不完。」說著,把琴住肋下一夾,向花姑擺了手,道:「走,花姑,咱們帶恩公找你巴老爹去!」
  花姑一點頭,轉身當先行去。
  遲瘦子跟著身後邁了步。
  剛踏出酒肆門,他突然一把揪住花姑停了步,隨即他連忙轉了回來,白著臉驚聲說道:「恩……公,不……好了,他,他們來了!」
  夏侯嵐當然知道是誰來了,淡淡一笑,道:「來得好,省得我再去找他們,別怕,遲老哥,一切有我,你只管跟花姑往前走就是!」
  遲瘦子有點猶豫,而且直發抖,花姑也靠著遲瘦子縮成一團,一如遇鷹之劫幼,好不可憐。
  夏侯嵐雙眉一揚,笑道:「那麼我先出去,你父女跟在我身後!」說著,他便要邁步。
  適時,一陣風般,氣勢洶洶地酒肆門口已到了幾個人,那是幾個地痞打扮,橫鼻子豎眼,一臉兇惡像的漢子。
  有兩個架著黑三跟在後面。
  黑三的身後,卻跟著另幾個黑衣漢子,腰裡鼓鼓的,暗藏著兵刃,一望可知,身手俱都不錯。
  遲瘦子跟花姑父女倆,嚇得連忙住裡躲。
  只聽地痞中一名招手叱罵道:「娘的,遲瘦子,待會兒有你好瞧的……」手一偏,指向了夏侯嵐,道:「老三,是這小子麼?」
  黑三一臉橫相,但神色中餘悸猶存,點頭說道:「就是他,就是他!」
  那說話地痞一揮手,道:「上,剁他媽的……」話猶未完,只聽「叭!」,「哎喲!」那地痞手捧著臉踉蹌後退,血從指頭縫裡流了出來。
  夏侯嵐含笑站在那兒,像個沒事人兒一般,他道:「你幾個每人要留下一隻手,黑三怕更要……」
  一聲叱喝,那幾個地痞亮了鐵尺、刀子、鐵捧,一擁闖進了門,抖手便向夏侯嵐身上打去。
  夏侯嵐揚眉說道:「非我下手過重,實在是你們惡性重大,我若饒了你們,『句容』的百姓今後該怎麼辦?』右掌只一探,輕易地奪過了一把鐵尺,猛然一揮,一聲悲慘大叫,眾地痞倏然暴退,各自抱著右腕,滿地亂滾,慘呼陣陣,哀號聲聲,能令人毛骨悚然,魂飛魄散。
  黑三心膽欲裂,忙扭頭顫聲說道:「就是這傢伙,諸位快……」
  他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那幾個黑衣漢子竟如大夢初醒,一個個機伶寒顫,翻身便走。
  黑三一怔大驚,忙叫道:「幾位怎麼……」
  夏侯嵐倏然而笑,道:「你幾個還想走麼?」
  他凌空跨步,一掠數丈,超越幾個黑衣漢子,霍然轉身,攔住了那幾個黑衣漢子去路。
  那幾個臉色如土,二話沒說,翻身又要跑。
  夏侯嵐鐵尺出了手,身形一閃,六個黑衣漢子剎時站住了三對,一個也沒能跑出三步。
  這一帶是鬧區,行人慌忙走避,但卻沒真走,只是躲在遠處圍在那兒看,人頭黑壓壓的一片。
  夏侯嵐沒理六個,轉望黑三,道:「黑三,你還有仗恃?」
  架著黑三的那兩個,一句話沒說,丟下黑三扭頭便跑!
  黑三沒了摻扶,砰然倒在了地下。
  夏侯嵐輕喝說道:「站住!」
  那兩個身子一抖,竟沒敢動半步。
  夏侯嵐淡然一笑,道:「誰要是不想留兩條腿走路,誰就儘管跑!」
  那兩個地痞翻身跪了下來,叩頭如搗蒜,直叫饒命。
  黑三也跟他那兩個同伴一樣。
  夏侯嵐淡然說道:「黑三,你的膽夠大,也真不怕死……」
  黑三混身直抖,一邊叩頭,一邊顫聲說道:「大俠饒命,大俠饒命,黑三下次再也不敢了……」
  夏侯嵐道:「所幸我還有點防身之技,不然的話,跪下來求饒的該是我而不是你,而且也不只是我一個,真要那樣,你恐怕會剝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
  黑三連說不敢,頭都碰破了。
  夏侯嵐道「非我無饒人之心,實在是我不能不為『句容』的百姓著想,你惡性重大,絕改不了,我不碰上便罷,既碰上了,我若輕饒了你,那是我的罪孽,我不能讓你為害『句容』增添我的罪孽,但我對你有個公平的辦法,我來問向『句容』的百姓,看他們諸位要把你怎麼辦……』一頓,揚聲說道:「諸位,請說句話,黑三該怎麼辦?」
  圍觀的人那麼多,卻沒一個說話。
  夏侯嵐淡然一笑,道:「諸位要沒意見,我就放了他,我是個外來人,諸位卻都在當地生了根,有家有業……」
  只聽人叢中有人嘶聲說道:「我們受夠了,殺了這幾個賊……」
  有此—聲,立即附應四起,「殺」聲震天。
  夏侯嵐一揚手,立時又鴉雀無聲,寂靜一片。
  他目注黑三道:「黑三,是『句容城』的百姓饒不了你,你平日的作為,由此可見一斑,說不得我只好為『句容』除害了……」
  黑三魂飛魄散,頭一揚,便待要叫。
  夏侯嵐手中鐵尺微揚,黑三身子一軟,爬在了地上。
  那兩個地痞只當黑三已經死了,立刻嚇癱在地。
  夏侯嵐淡然一笑,揚聲說道:「諸位,國有國法,『句容』是個有王法的地方,黑三如今四肢已廢,口不能言,比死人僅多了口氣,我一個武林人也只能做到這兒為止了……」
  跨步走近那兩名地痞,掄手中鐵尺砸了下去,那兩個一聲大叫,立即痛暈了過去。
  夏侯嵐一拋手中鐵尺,轉望那幾個猶在地上滾的地痞喝道:「平日漁肉鄉人,欺壓善良,壞事做絕,惡事做盡,眼睛裡連王法也沒放進去,僅斷一支手該能挺得住,別那麼丟人,都給我站起來!」
  這番話像聖旨,那幾個地痞連忙站起,顧不得一身塵土,個個握右腕顫抖著縮成一團。
  夏侯嵐笑了笑,道:「我是個武林人,武林人今東明西,漂泊不定,很難說什麼時候再到『句容』來,你幾個若想跟黑三一樣下場,我走之後儘管像往日—樣橫行你們的,言盡於此,帶著你們這三個夥伴,滾!」
  那幾個,如逢大赦,慌忙抄起地上黑三等三個,狼狽而去。
  眾地痞一走,夏侯嵐向著酒肆喚道:「遲老哥,你父女請出來吧!」
  遲瘦子怯怯答應一聲,扶著花姑,爺兒倆一對顫抖地走了出來,夏侯嵐一指那六個黑衣漢子,道:「遲老哥請認一認,前天那兩個可在當中。」
  遲瘦子點了點頭,抬手指向一名面目陰沉的漢子,道:「恩公,他就是那兩個中的一個!」
  夏侯嵐笑道:「有一個也就夠了!」虛空一指點向那漢子。
  那面目陰沉漢子應指而醒,臉色慘變低下頭去。
  他沒跑,顯然,他明白,除非他會借土遁,否則就是肋下長了翅膀,也難飛起一尺。
  夏侯嵐淡淡一笑,道:「答我向話,閣下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漢?」
  那面目陰沉漢子沒說話。
  夏侯嵐笑了笑,道:「你是武林人,該聽說過錯骨分筋手法……」
  那面目陰沉漢子機伶一顫,忙抬起了頭,道:「我幾個是結義兄弟,是……」
  夏侯嵐截口說道:「這個我知道,我問你閣下是那一路的?」
  那面目陰沉漢子道:「我幾個不屬於任何門派……」
  夏侯嵐道:「你幾個該是在『秣陵關』見過我吧?」
  那面目陰沉漢子搖頭說道:「沒有,我幾個根本沒去過……」
  夏侯嵐截口說道:「那麼為什麼一見我就嚇呆在那兒,後來定過神,為什麼忙也不幫,更不答話,翻身便跑?」
  那面目陰沉漢子臉色一變,一時來能答上話來。
  夏侯嵐笑了笑,道:「看來我若不用那錯骨分筋手法,你是……」
  那面目陰沉漢子忙道:「我幾個確實在『秣陵關』見過你……」
  夏侯嵐道:「這就是了,再告訴我,你找巴老爹幹什麼?」
  那面目陰沉漢子一驚忙道:「我沒有……」
  夏侯嵐一指遲瘦子,道:「別忘了,現成的人證在此!」
  那面目陰沉漢子沉默不語。  
  夏侯嵐道:「閣下,說話!」
  那面目陰沉漢子雙眉一揚,道:「咱告訴你,只為他那孫女兒手中那只絲囊!」
  夏侯嵐笑道:「該說是那張『藏真圖』。那麼,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面目陰沉漢子道:「你跟那位紅衣女子的說話,我幾個聽見了!」
  夏侯嵐眉鋒一皺,道:「也只有這一種解釋了……」一頓,忽道:「你幾個別是跟金玉容有甚關連吧?」
  那面目陰沉漢子一驚色變,但他旋即搖了頭,道:「我幾個不知道誰是金玉容!」
  夏侯嵐目中異采閃動,道:「可惜你那神色瞞不了人,我不願輕用錯骨分筋手法,你也未必願意我用錯骨分筋手法,那麼,說吧,那位董婉若董姑娘現在何處?」
  那面目陰沉漢子難掩驚駭地搖頭說道:「我實在不知道……」
  夏侯嵐淡淡一笑,道:「是麼?你若逼我非用不可,那……」緩緩抬起了右手。
  那面目陰沉漢子魂飛魄散,剛要張口。
  突然—聲冰冷輕笑劃空傳來。
  那面目陰沉漢子機伶一顫,臉色慘變,低下了頭。
  夏侯嵐雙眉一揚,循聲望去,只見看熱鬧的人群中走出六個人,不,那該是說被推出來的。
  那六個—望可知是當地的百姓。
  那六個身後,各跟著一個佩劍黑衣人,推著那六個百姓直往裡走,可憐他六個嚇得不住哀求。
  而那六個佩劍黑衣人卻是神色冷漠,聽若無聞。
  那六個佩劍黑衣人,押著那六個百姓遠遠站定,其中一名身材高大黑衣人揚聲說道:「姓申的,咱們打個商量!」
  夏侯嵐道:「你等是……」
  那高大黑衣人道:「我等是董姑娘手下的人!」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那麼你說吧!」
  高大黑衣人道:「你那裡有六個,我這裡也有六個,咱們一個換一個,你幹不幹?」
  夏侯嵐倏然一笑,道:「你是想用六個善良百姓威脅我?」
  高大黑衣人道:「事實如此,我不否認!」
  夏侯嵐笑了笑,道:「你要知道,那六個跟我毫無關連!」
  高大黑衣人冷笑說道:「換不換在你,你要不換,我一個一個地殺!」
  那六個百姓聞言跪下,叩頭求饒。
  夏侯嵐眉峰微皺,笑道:「那隨你,你殺一個,我也殺一個,咱們比比看,是你的劍利,還是我的手狠!」
  高大黑衣人道:「倘我真要劍出了鞘,躺下的不只這六個!」
  夏侯嵐目中寒芒一閃,道:「你想幹什麼?」
  高大黑衣人道:「你明白,我明白就行了!」
  夏侯嵐腦中電旋,道:「我把他六個殺了,你等有自信脫身麼?」
  高大黑衣人道:「那是我的事,不勞你但心!」
  夏侯嵐沉吟了一下,道:「董姑娘現在何處?讓我跟她當面談談?」
  高大黑衣人道:「董姑娘沒有空,你若要見她不難,等你把那半張『藏真圖』取到手後,我自會把她交給你!」
  夏侯嵐道:「你的意思,是讓我用那半張『藏真圖』交換董姑她?」
  高大黑衣人道:「不錯,我正是此意。」
  夏侯嵐道:「你做得了主?」
  高大黑衣人道:「我那老主人已然去世,如今我是主人!」
  夏侯嵐道:「那好,咱們何時何地換?」
  高大黑衣人道:「你取得那半張『藏真圖』後,我自會派人跟你接頭!」
  夏侯嵐一點頭,道:「行,你我一言為定!」虛空拍開了那另五名高大黑衣人穴道,一擺手,道:「你們的主人來救你們了,走吧!」
  那六個黑衣漢子二話沒說,放步狂奔而去。
  那高大黑衣人等六人卻沒有動。
  夏侯嵐道:「你可以放那六個無辜了!」
  高大黑衣人嘿嘿笑道:「我還要跟你打個商量!」
  夏侯嵐雙眉一揚,道:「敢情你是言而無信……」
  高大黑衣人笑道:「我這叫兵不厭詐!」
  夏侯嵐威態一斂,道:「你說說我聽聽!」
  高大黑衣人道:「叫那遲瘦子父女到我這兒來!」
  遲瘦子父女倆一哆嗦,下意識地忙住後退。
  夏侯嵐道:「你想幹什麼?」
  高大黑衣人笑道:「自然是讓他倆帶我去找巴老頭兒!」
  夏侯嵐道:「你以為他父女會帶你去麼?」  
  高大黑衣人道:「先前我不知道遲瘦子知道巴老頭住在哪兒,要不然那半張『藏真圖』早到我手了,你以為我沒辦法讓他乖乖帶路麼?」  
  夏侯嵐道:「我知道你有辦法,可是由我交給你不也一樣麼?」  
  高大黑衣人道:「那樣我就得把董姑娘交給你了!」
  夏侯嵐道:「『藏真圖』現已到手,我不明白你要董姑娘還有何用?」
  高大黑衣人嘿嘿笑道:「便她那麼標緻的女子,用處大得很呢!」
  夏侯嵐目中寒芒暴閃,倏又淡淡說道:「你該死,我不答應!」
  高大黑衣人道:「那我就殺這六個……」
  夏侯嵐道:「你儘管殺,他六位之中若傷了一位,你六個就別想落得個全屍,你若自信有把握逃脫儘管下手!」
  高大黑衣人目光轉動,一笑說道:「看來我只有犧牲那標緻姑娘了,咱們走!」
  夏侯嵐喝道:「放下他六個,否則你六個一個也走不了!」
  高大黑衣人回身說道:「我得讓他六個送我幾個一程,我若是放了他六個……」
  夏侯嵐截口說道:「我網開一面,放你幾個走就是!」
  高大黑衣人道:「若你是我,你會輕信麼?」
  夏侯嵐道:「我由來說一句算一句,你也只好相信!」
  高大黑衣人略一遲疑,道:「也好,反正你只一動,我還可以就近抓!」手一鬆,道:「你六個走吧!」
  那六個戰戰兢兢,恨爹娘少生兩條船,抱頭奔去。
  高大黑衣人等六個,則適時閃身撲進了人群中,人群為之大亂,剎時奔跑號叫,亂了整條街。
  夏侯嵐果然沒動,但站在那兒直皺眉。
  轉眼間,整條街空蕩蕩地,沒了一個人影,便連這條街上的幾個商號,也都把兩扇門關得緊緊的。
  夏侯嵐緩緩轉注遲瘦子父女,道:「遲老哥,咱們走吧!」
  遲瘦子滿臉餘悸地點了點頭,拉著花容失色的花姑,戰戰兢兢地順大街往東行去。
  在夜色裡他父女帶著夏侯嵐左拐右拐,片刻之後來到一處。
  這兒似乎是「句容」最貧苦的一方。
  眼前,是一條既髒又黑的小巷子。
  巷子兩旁,是既矮又破的小木屋。
  這些小木屋前,擺得亂七八槽,觸目皆破爛,什麼都有。
  巷子就那麼窄,卻掛著不少曬衣裳架子,另外還有幾輛破手車,夜色裡車子上正有幾個髒兮兮的孩童在跳上跳下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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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1:42:25 |只看該作者
 夏侯嵐道:「遲老哥,就在這兒麼?」
  遲瘦子點了點頭,道:「就在這兒,恩公,小心,別弄髒了你的……」
  夏侯嵐截口笑道:「不要緊,我也是在苦難中長大的!」
  遲瘦子沒說話,帶著夏侯盅進了巷子。
  只聽花姑話聲猶自發抖地道:「爹,這不是巴爺爺原先的……」
  遲瘦子忙道:「花姑,別多說話!」
  花姑閉上了小嘴兒,夏侯嵐卻笑道:「這位巴老爹好心智!」
  說話間,三人已來到一間小木屋前,昏暗燈光下,可以看見達間小木屋上還貼著已然退了色的春聯,由於多日的風吹雨打,字跡已難辨認了,那兩扇破木門上,卻上著一把鎖。
  看情形,該不是沒人住了,便是人出去了。
  遲瘦子卻又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隔壁一家門口,向裡面揚聲望了說:「大嫂在家麼?」  
  只聽裡面響起個女人話聲:「誰呀?」
  遲瘦子應道:「是我,老遲!」
  裡面那女人「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遲大哥,進來坐,進來坐,我就出來!」
  轉眼間由裡面走出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婦人,想必正在洗東西,兩隻濕淋淋的粗手直往身上一抹。
  她一臉笑容地道:「遲大哥,多日不……」
  一眼瞥見了夏侯嵐,一怔住口,詫異地望著遲瘦子,不再言語,遲瘦子忙向她低低說了幾句。
  只見那婦人一邊點頭,一邊掩起衣角取下了一串鑰匙,交在了遲瘦子手中,然後轉身進了屋。
  遲瘦子拿著鑰匙走了回來,把琴交給了花姑,上前開了鎖,推開了門,轉身含笑說道:「恩公請進來吧!」
  夏侯嵐沒多問,一點頭,矮身行了進去。
  甫進門,一股子潮濕腐朽味兒撲入鼻中,他卻是連眉頭也未皺一皺,遲瘦子隨手掩上了門,道:「恩公,請跟我來!」
  當先向那黑黝黝的裡面行去。
  夏侯嵐仍沒說話,舉步跟了進去。
  別看這小木屋矮小像個鴿子籠,它卻是相當的深長。
  過了片刻之後,眼前突然有了光亮,原來那是一處小小天井,在這小小天井之中地上,有一塊木板蓋在那兒,遲瘦子蹲下來就在那木板上敲了幾敲。
  夏侯嵐至此始含笑說道:「遲老哥,這兒是地窖?」
  遲瘦子點了點頭,道:「是的,恩公,巴老爹對外說搬了家,其實他祖孫倆就住在這地窖之中,大門外加上鎖……」
  只聽木板下響起個蒼老話聲:「是遲老弟麼?」
  遲瘦子忙應道:「老爹,是我!」伸手掀去了那塊木板,一道微弱燈光透身而上,果然下面是一個黑黝黝的地窖,一道木梯直通下來,如今這木梯上正站著一身粗布衣褲,鬚髮已然斑白的年邁老人。
  他看見了夏侯嵐,但臉上卻毫無驚詫意外神色,他走出了地窖,遲瘦子向著夏侯嵐一指,道:「老爹,這位是……」
  巴老爹道:「老弟,秦嫂子已經對我說過了!」
  夏侯嵐為之一怔,遲瘦子忙道:「恩公,這個地窖通兩家!」  
  夏侯嵐恍悟而笑。  
  巴老爹向著夏侯嵐道:「小老兒還沒有謝謝尊客對遲老弟……」
  夏侯嵐截口說道:「我是武林人,這是份內事,老人家不要客氣!」
  巴老爹道:「是,是,這地方既髒又黑,小老兒不敢請尊客……」
  夏侯嵐道:「老人家別客氣,我馬上就走!」
  巴老爹轉望遲瘦子道:「遲老弟,你帶這位來是……」
  遲瘦子忙道:「恩公這會對老爹說……」
  夏侯嵐忙道:「老人家,前兩天在一家客棧中,你可曾碰見過一位穿紅衣的姑娘?」
  巴老爹點頭說道:「那位姑娘人好心好,十分喜愛小老兒的孫女兒……」
  夏侯嵐截口說道:「所以她才把一個五彩絲囊送給了令孫女!」
  巴老爹一怔,道:「尊客怎麼知道?」
  遲瘦子一旁插口說道:「老爹,這位就是那位姑娘的朋友,是來要那只絲囊的!」
  巴老爹「哦」了一聲。
  夏侯嵐道:「要我不敢,那絲囊裡藏有一件武林人人爭奪的東西,我恐怕它為老人家惹來大禍,所以我願意用別的東西換它回去,希望老人家……」
  巴老爹搖頭說道:「尊客既是那位姑娘的朋友,小老兒本該把那絲囊還給尊客,只是尊客來晚了一步,那絲囊……」
  夏侯嵐心中一跳,忙道:「老人家,那絲囊怎麼樣了?」
  巴老爹道:「那絲囊被人用一塊玉牌換了去!」
  夏侯嵐心裡住下一沉,道:「被人用一塊玉牌換了去?」
  巴老爹點頭說道:「是的,尊客,說來都是小老兒的不是,以為那絲囊既不能當飯吃,又不能當衣穿,那塊玉牌卻可以賣不少銀子,所以小老兒就把它換了那塊玉牌,卻惹了小老兒那孫女兒好哭了一陣子!」
  夏侯嵐皺了眉,道:「老人家,這是什時候的事?」
  巴老爹道:「就是昨天……」
  夏侯嵐道:「老人家可認識那人?」
  巴老爹點頭說道:「認識,認識……」
  夏侯嵐剛一喜,巴老爹倏又搖了頭,道:「不,不能說認識,只能說……」赧然一笑,道:「小老兒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夏侯嵐微愕說道:「老人家,這話怎麼說?」
  巴老爹乾咳了兩聲道:「尊客,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大黑夜我祖孫回家的時候,在路上碰見一個受傷的人,他斷了一隻手,臉上,身上便是被火燒的一般都爛了,我祖孫看他可憐,就把他帶了回來給他治傷,據他說他是個武林人,被仇家所害,又怕他的仇家找上門,所以我祖孫連生意也不敢做了,就假說搬了家,一方面住進地窯,一方面托秦嬸子給買藥……」
  夏侯嵐道:「想必他如今傷好已走了!」
  巴老爹點頭說道:「不錯,昨天晚上剛走,他走的時候,沒什麼東西留給我祖孫,就在項間取下了一塊玉牌要留下,小老兒怎好收人這般貴重的東西,他卻說就算用那塊玉牌換了那個絲囊……」
  夏侯嵐道:「老人家,那人姓什麼,叫什麼?」
  巴老爹搖頭說道:「他沒說,小老兒也忘了問!」
  夏侯嵐眉峰一皺,道:「老人家,他長得什麼模樣?」
  巴老爹道:「左手臂斷了,臉上卻變了樣,怪怕人的,還瞎了一隻眼!」
  夏侯嵐道:「那麼,老人家可知道他往哪兒去了?」
  巴老爹搖頭說道:「他臨走的時候什麼也沒說……」
  夏侯嵐眉峰皺深了三分,默然了。
  半晌,他忽地心中一動,道:「老人家,那塊玉牌可還在?」
  巴老爹忙點頭說道:「在,在,玉牌還在……」說著,探手入懷,摸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塊玉牌,遞向了夏侯嵐,夏侯嵐接了過來,只一眼,忽地一怔。
  那是塊玉珮,色呈翠綠。
  佩之正面鐫青牛老子像,佩之反面鐫三清九宮之名。
  顯然,這是三清弟子之物。
  三清弟子不外武當,而武當誰有此悲慘遭遇?
  他略一沉吟,把玉珮遞還了巴老爹,道:「老人家,此人可是三清弟子?」
  巴老爹愕然說道:「三清弟子?尊客是說道士,那倒不知道!」
  夏侯嵐沉吟了一下,道:「那我只好去找他了……」
  巴老爹歉疚地道:「真對不起,假如尊客願意,小老兒願把這塊玉牌……」
  夏侯嵐微笑搖頭,道:「老人家,沒有這一說,這怪不得老人家你,這塊玉珮值是值不少錢,只恐怕不宜買賣,老人家請妥為收好,不可拿它去當賣,否則的話……」
  巴老爹急道:「尊客,那為什麼?」
  夏侯嵐道:「這是三清弟子隨身佩帶的東西,用以證明自己的身份,而三清中人數武當一派,假如老人家以此物買賣,一旦被人知道,恐怕會惹來麻煩!」
  巴老爹呆了一呆,道:「那小老兒這塊玉牌,豈不是……」
  夏侯嵐淡淡笑道:「事實上只能拿它當珍寶收藏!」  
  巴老爹恍然若失,默然不語,望著手中那塊玉珮直發楞。
  夏侯嵐倏轉話鋒,道:「老人家可有文房四寶?」
  巴老爹忙道:「有,有,小老兒經常譜曲,哪離得開文房四寶,尊客敢是有什麼用場?」
  夏侯嵐點頭說道:「正是,麻煩老人家取來借我一用。」
  巴老爹道:「尊客請等等,小老兒這就去取!」說著,他轉身下了地窖。
  須臾,手捧著一隻陳舊硯盒走了上來,笑道:「小老兒這兒沒床椅,就請尊客在這石墩上湊合一下吧!」
  天井裡,是有個小小石墩,當桌子用倒也勉強湊合了。
  巴老爹把硯盒放在石墩上,打了開來,擄起袖子磨上了墨,夏侯嵐逐在石墩旁蹲下來提筆濡墨。
  筆是一隻禿筆,硯盒裡的紙,竟也是焦黃的舊紙。
  巴老爹赧然笑道:「這些紙恐怕不合用……」
  夏侯嵐抬頭笑道:「不,正合用,我正愁沒有這種紙!」裁下了兩小塊,他提筆就寫,寫的不是字,竟是兩半幅山川地理形勢,巴老爹與遲瘦子看得直納悶。
  巴老爹忍不住向道:「尊客畫的這是什麼?」
  夏侯嵐插回了筆,吹了吹未干的墨漬,笑道:「這就是那絲囊裡的半張圖!」  
  巴老爹訝然說道:「尊客既能能畫出來,為什麼還要……」
  夏侯嵐談淡一笑,道:「恐怕這兩半張跟那半張不大一樣!」
  巴老爹一怔還要問,夏侯嵐藏好了那半張圖,探懷取出兩顆明珠放在石墩上。  
  巴老爹眼一直,道:「尊客這是……」
  夏侯嵐含笑說道:「玉珮不能買賣,這可放心脫手,拋頭露面的賣唱生涯太不適宜,二位一人一顆,做些別的人買賣過活吧!」話落,經自轉身行了出去。
  巴老爹與遲瘦子跟在後面要叫,但還沒叫出口,夏侯嵐已然回身笑道:「老人家,財不露白,也別忘了你已經搬走了,不住在這裡,嚷嚷不得!」
  巴,遲二人一驚怔住,夏侯嵐一笑轉身而去。
  且不提巴、遲二人的感受如何,夏侯嵐飄然出了那小木屋,轉眼之間又出了那小巷子!甫出巷子,夜色裡只見對街屋簷下站著一人,正自對他陰陰而笑,那是個瘦高黑衣人,是那一夥裡的。
  跟的還真緊,有點像那不散的陰魂。
  夏侯嵐雙眉一揚,走了過去。
  適時,那瘦高黑衣人也走出了對街屋簷,追了過來。
  近前,那瘦高黑衣人雙手一拱,搶先說道:「申大俠,奉敝上之命,特來為申大俠帶路!」
  夏侯嵐道:「帶路?」
  那瘦高黑衣人笑道:「申大俠為何如此健忘,敝上跟申大俠有約在先,如今特敬邀申大俠至一處會合,商量交換……」
  夏侯嵐截口說道:「我沒有忘,閣下要帶我去何處?」
  那瘦高黑衣人笑道:「申大俠莫問,到時自知!」
  夏侯嵐淡然一笑,道:「說得是,貴上現在那裡麼?」
  那瘦高黑衣人道:「既然雙方有約在先,敝上也特派我前來帶路,豈有不專誠恭候申大俠俠駕之理。」
  夏侯嵐道:「那麼,煩請閣下帶路!」
  那瘦高黑衣人未動,陰陰一笑,道:「上命在身,不敢不先弄個清楚,更不敢為敝上引來禍靖,申大俠那半張『藏真圖』到手了麼?」
  夏侯嵐一點頭,道:「還好,不虛此行。」
  那瘦高黑衣人目光一轉,道:「申大俠可否取出讓我見識見識?」
  夏侯嵐淡然一笑,道:「自無不可,也理所應當。」一翻腕,掌心中平托著那色呈焦黃的小紙卷。
  那瘦高黑衣人目中寒芒一閃,道:「我得隴望蜀,貪心不足,還想再看看……」
  夏侯嵐翻腕牧起了那小紙卷,淡然笑道:「倘閣下有過目不忘之能,我的損失可就大了!」
  那瘦高黑衣人嘿嘿一笑,道:「申大俠過於高估了我,跟我一樣,凡事總是小心謹慎一些的好,申大俠請跟我來!」
  轉身向西行去。
  夏侯嵐緊跟一步,道:「閣下的膽子不小?」 
  那瘦高黑衣人微微一愕,笑道:「申大俠,這話怎麼說?」
  夏侯嵐道:「倘若我擒下閣下,逼閣下說出……」
  那瘦高黑衣人笑道:「敝上已有萬全打算,否則豈會派我來,這一路上有無數對眼睛監視著申大俠,只要申大俠稍有異動,他們會立刻飛報敝上,董姑娘將會跟我同時遭殃,這姑且不談,最主要的,還是敝上料準了申大俠不是這種人!」
  夏侯嵐淡淡—笑,道:「貴上行事高明,只是最主要的恐怕還是前者!」
  瘦高黑衣人臉一紅,笑而不語。  
  夏侯嵐又道:「閣下,董姑娘如今也在那兒麼?」
  瘦高黑衣人嘿嘿笑道:「這,申大俠稍恃自知!」
  夏侯嵐沉吟了一下,道:「我聽貴上說,貴方那位老主人已然作古……」
  瘦高黑衣人搖頭說道:「我也只是聽說,詳情並不清楚!」
  夏侯嵐心知此人不但口風緊,而且人也機警,就是再問下去,也難問出個所以然來,遂閉口不言。
  默默地走了一陣子,來到了一處,這地方竟是河邊,河邊是河邊,可是距那熱鬧的碼頭甚遠,簡直難見人跡。
  昏暗的月色下,寬闊的河心,停泊著一艘雙桅大船,船上,艙門緊閉,甲板上空蕩蕩地,看不見一個人。
  瘦高黑衣人在河邊停下,道:「申大俠請稍侯!」說著他放步奔向前面不遠處一片蘆葦叢,他一頭鑽入了蘆葦叢不見,但轉眼間他卻劃著一艘由蘆葦叢中駛出,直劃向那距岸數十丈之遙的雙桅大船。
  夏侯嵐站在岸上未動,也未說話。
  小船在大船與河岸之間停下,瘦高黑衣人突然揚聲喚道:「申大俠到!」
  話聲方落,雙桅大船上燈光倏亮,照耀得附近水域光同白晝,那緊閉著的船艙門豁然而開,由船艙裡低頭走出了左右各四,八名佩劍黑衣人。
  然後,緊跟著又走出兩個,那一個正是那高大黑衣兒,另一個則是個身材瘦削,面貌醜陋的黑衣人。
  瘦削黑衣人緊傍著高大黑衣人像個貼身的護衛。
  高大黑衣人一出艙門,倏揚聲大笑:「閣下果然是信人……」
  夏侯嵐淡然說道:「閣下派有專人相候,我豈能不來,為換董姑娘,我也不得不來!」
  高大黑衣人笑道:「說得是,說得是,為防萬一,恕我不邀閣下過船了!」
  夏侯嵐道:「不必客氣,我站在岸上很好。」
  高大黑衣人倏轉話題,道:「閣下,那半張『藏真圖』到手了麼?」
  夏侯嵐道:「到手了!」
  高大黑衣人道:「帶來了麼?」
  夏侯嵐道:「自然帶在身邊!」
  高大黑衣人道:「可否容我先驗看一下?」
  夏侯嵐搖頭說道:「礙難從命,閣下願意把董姑娘送上岸讓我看看麼?」
  高大黑衣人倏然而笑,目光望著那小船上瘦高黑衣人。
  那瘦高黑衣人微微點了點頭。
  高大黑衣人雙眉一揚,道:「閣下,你我如何個換法?」
  夏侯嵐道:「閣下想必已有成竹在胸,只要公平,我悉聽尊便,不過,在交換之前,我要先看看董姑娘!」
  高大黑衣人一點頭,道:「理所應當,使得……」一頓,喚道:「董姑娘,請出來吧!」
  他身後船艙中,裊裊行出了董婉若,她清麗一如往昔,只是神情冷漠,也消瘦了不少。
  入目夏侯嵐,她也未見有一絲驚喜。
  高大黑衣人一招手,笑道:「董姑娘在此,閣下請仔細看吧!」
  夏侯嵐突然一陣激動,道:「董姑娘,是你麼?」
  董婉若冷然點頭,道:「不錯,是我,你換我過去是什麼意思?」
  夏侯嵐道:「姑娘,你是先師……」
  董婉若截口說道:「你錯了,我不是夏侯一修的女兒,你若是……」
  夏侯嵐道:「姑娘,我一言難道盡金玉容奸謀,慢慢地你就會明白的,就拿眼前事來說,姑娘若是他的女兒,他豈會以姑娘換取半張『藏真圖』?」
  董婉若搖頭說道:「我不管那麼多,我只告訴你,你換我過去後,一有機會,我就會想辦法脫逃的,再不然我就會想辦法殺了你!」
  夏侯嵐道:「那任憑姑娘,先換過姑娘再說吧!」
  董婉若未再說話。
  高大黑衣人突然說道:「閣下,你我一手交人,一手交圖,你把那半張『藏真圖』交給我那個下屬,同時我另派船送董姑娘上岸……」
  夏侯嵐道:「辦法倒是好,只是有欠公平!」
  高大黑衣人道:「閣下以為何處有欠公平?」
  夏侯嵐道:「接圖也好,送人也好,卻都是你的人,倘若那送人之船在我交圖之後突然轉了回去,我豈不……」
  高大黑衣人點頭笑道:「顧慮的倒也是,只是閣下沒帶從人若之無奈?」
  夏侯嵐道:「我有個辦法可行……」
  高大黑衣人道:「閣下且說說看?」
  夏侯嵐道:「你船上可有繩索?」
  高大黑衣人點頭說道:「多的是,閣下有用麼?」
  夏侯嵐道:「你把繩索丟一段給我,然後準備兩艘空船,我把『藏真圖』放在一艘空船中,你把董姑娘制住穴道放在另一艘空船中,你我各持一條繩,然後同時放船,各自把船拉向自己,這樣就不會……」
  高大黑衣人笑道:「雖然嫌麻煩了些,倒不失為公平的好辦法,行,就這麼辦!」
  他那裡話落一揚手,立即有人照辦。
  須臾事就,船邊一般上繫繩索,那一端握在高大黑衣人手中,大船旁一艘空船,上繫繩索,這一端掌在夏侯嵐手裡,望望兩艘空船,高大黑衣人道:「閣下,行了麼?」
  夏侯嵐道:「行了!」
  高大黑衣人側顧董婉若,道:「董姑娘,請進艙拿你的東西吧!」
  董婉若未答理,轉身進了艙,須臾她又裊裊行了出來,手裡,多了個小包袱,臉色始終沒有表情。
  高大黑衣人嘿嘿一笑,道:「董姑娘,我要得罪了……」
  董婉若突然厲叱說道:「我爹剛死你就敢這麼對我……」
  高大黑衣人道:「姑娘,以我看你離開我只有好,沒有壞!」抬手一指閉了董婉若穴道,一名佩劍黑衣人連忙伸手扶住董婉若,高大黑衣人目注岸上叫道:「閣下,我要放人了!」
  夏侯嵐道:「董姑娘一上小船,我馬上放『藏真圖』!」
  高大黑衣人一點頭,那名佩劍黑衣人扶著董若攀繩梯而下,把董婉若放進了小船。
  夏侯嵐看的清楚,當下翻腕取出那色呈焦黃的小紙捲向空一揚,道:「閣下,你看清楚了!」
  高大黑衣人忙道:「慢來,慢來,太黑,我看不清,我該放一個人過看看去清楚!」
  夏使嵐點頭笑道:「閣下誠然精明,好吧!」
  高大黑衣人一揮手,適才那名瘦高黑衣人騰身掠起,在系船繩上借力,只兩個起落,飛射落在岸邊小船上了。
  他面含陰笑,向著夏侯嵐一伸手,道:「申大俠,交給我吧!」
  夏侯嵐淡然一笑,把那半張「藏真圖」遞了過去。
  瘦高黑衣人接圖在手,一揚,叫道:「放船!」
  話落,那支船被放開,夏侯嵐振腕拉船的同時,那高大黑衣人也三把兩把把船扯向江心。
  載著董婉若的這艘小船靠了岸,那瘦高黑衣人也同時飛身掠上了大船,夏侯嵐這裡把董婉若扶上了岸,抬手拍開了她的穴道,董婉若應掌而醒,冷漠地站在那兒,一句話未說。
  大船上,那高大黑衣人把那半張「藏真圖」交給了身邊瘦削黑衣人,瘦削黑衣人翻腕取出了另一半,只一對,立聽他怒叫說道:「姓申的,你敢欺騙老……」倏地改口說道:「你以半張假圖欺騙人,這叫什麼……」
  夏侯嵐一笑說道:「是麼?套你那主人一句,這也叫兵不厭詐。」
  高大黑衣人嘿嘿笑道:「好一個兵不厭詐,姓申的,沒料到你我的心思一樣!」
  夏侯嵐心中一跳,道:「閣下,這話怎麼說?」
  高大黑衣人笑道:「你何不仔細看看身邊董姑娘?」
  夏侯嵐一震轉注,而適時那位董婉若騰身欲遁。
  夏侯嵐出手如電,一把攫上她皓腕,道:「董姑娘, 讓我仔細看看!」
  董婉若嬌軀顫抖,花容失色,道:「不必看了,我不是董婉若。我是『溫柔宮』裡的一名侍婢!」
  夏侯嵐道:「我不信!」
  董婉若道:「我這包袱裡有恢復本來面的藥物……」
  只聽一個甜美而冰冷的話聲,由大船上傳了過來:「申正義,別難為一個弱女子!」
  夏侯嵐霍然轉注,只見大船上站著另一個董婉若。
  他心中一震,抬手閉了身邊這位穴道:「董姑娘,這是你的高明妙策?」
  董婉若冷然點頭,道:「不錯,只沒想到你也不差!」
  夏侯嵐道:「董姑娘,你令我為你扼腕,你這高明妙策只害了你自己!」
  董婉若道:「你敢是仍認為我是夏侯一修的女兒?」
  夏侯嵐道:「是與不是,那只有姑娘體內的血可以證明,我多說無益,姑娘該為自己的處境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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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4 0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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