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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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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梁羽生]雲海玉弓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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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21:46: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回 機心識破生疑慮 隱秘難瞞種禍根(1)

  這把劍是谷之華被擒之時,陽赤符繳了她的,特來獻給師兄,孟神通愛得不忍釋手,但現在知道谷之華是他的女兒,這把劍當然要還給她了。

  谷之華接過寶劍,忍耐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滴了下來,抱劍一揖,對孟神通說道:「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你,你,我望你好自為之!」石室的門早已打開,孟神通揮揮手說道:「不必你為我操心,走吧!」口氣雖然很硬,但目送女兒的背影走出門口,饒是鐵石心腸,也不禁潸然淚下。

  孟神通在這幽谷裡經營了好多年,屋宇甚多,谷之華照著孟神通的指示,從後園逃出,剛剛翻出牆頭,忽聽得一聲喝道:「站住:」谷之華大吃一驚,追來的正是滅法和尚!

  原來滅法和尚在孟神通走後,對他的態度覺得有點奇怪,雖然不知道孟神通為的是甚麼,但一有了疑心,便也睡不著了。滅法和尚有幾十年的內功修養,耳目靈敏,極細微的聲響,他也聽得出來。谷之華的輕功雖然超妙,仍然被他聽出,他奇怪之極,心想:甚麼人敢到孟神通的家中窺探?忍不住過了出來。

  谷之華腳尖還未曾點地,只聽得「呼」的一聲,滅法和尚已從她的頭頂掠過,在半空中一個轉身,倏的落了下來,碗口般粗大的禪仗,攔住了她的去路。

  一打照面,滅法和尚的吃驚實在不在谷之華之下,急忙問道:「你是來找你的父親嗎?」谷之華喝道:「我來找你!」滅法和尚怔了一怔,道:「你來找我?」谷之華喝道:「誰叫你想掘我師父的墳墓?」霜華劍倏的出鞘,一招「玉女投梭」,冷不防的便向滅法和尚刺去。

  這裡不比邙山,這裡是孟神通的家中,滅法和尚在未知谷之華來意之前,自不敢冒昧的對谷之華下手,他想不到谷之華如此大膽,竟敢先發制人,谷之華這一招又狠又快,滅法和尚冷不及防,只聽得「嗤」的一聲,僧袍已給她一劍穿過,幸而滅法和尚內功深湛,立即吞胸吸腹,劍尖只差半寸,沒有傷及他的皮肉。

  滅法和尚哈哈笑道:「大水沖到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喂,你知不知道你父親便住在這兒?我現在和你的父親是好朋友,你怎麼還要殺我?」谷之華「呸」了一聲,斥道:「胡說八道,我的父親早已死了。」她口中說話,手底卻是絲毫不緩,一劍緊似一劍,將滅法和尚殺退幾步,便即奪路奔逃。

  滅法和尚心想:「難道她當真不知道這是她父親的家?還是她不肯認生身之父?或者她是想將功贖罪,幫曹錦兒來追蹤我,因而也闖到了此地?」心中捉摸不透,不敢對谷之華施展殺手,哈哈笑道:「你既然來到此間,也不想見見你的生身之父麼?」一聲長嘯,身形驟起,禪杖一揮,如影隨形,撲到了谷之華的身後。

  谷之華知道他的那聲長嘯,乃是通知孟神通的訊號,她實在不願竟再見父親,可是滅法和尚的禪杖已似狂風暴雨一般掃來,將她前後左右的退路全都封住。

  谷之華接了幾招,忽覺滅法和尚的攻勢雖猛,但每到她使出險招,準備兩敗俱傷之際,滅法和尚卻總是稍稍讓開,不敢對她施展殺手。谷之華何等聰明,見此情形,也猜到了他有所顧忌,立即放膽與他對攻,將玄女劍法的精妙招數盡量施展出來,連走險招,著著進迫。

  玄女劍法本來就是獨臂神尼留下給呂四娘,專門為了克制了因的!谷之華的功力雖然與滅法和尚相差甚遠,但仗著這套劍法,縱使滅法和尚絲毫不讓,急切間也難勝她,何況她如今只攻不守,威力無形中等如增加了一倍,激戰中但聽得「嗤」的一聲,滅法和尚的憎袍又給她削去了一幅。

  滅法和尚見攔她不住,一咬牙根,心中想道:「拚著得罪孟老怪,也不能讓她逃走。好,說不得我只好讓她受點傷了!」主意打定,杖法一變,縱橫揮霍,儼若天風海兩,迫人而來。又似在谷之華面前,起了一道銅牆鐵壁,谷之華連沖幾次,都無法突圍,險些被他打傷,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才知道滅法和尚的功力,實在高得出乎自己意料,那次在邙山與他惡戰,全靠金世遺幫忙,擾亂他的心神,贏得端的徼幸。

  激戰中谷之華正使到一招「天女散花」,這一招劍勢由上而下,抖起了六七朵劍花,可以在一招之間連刺敵人七處穴道,本來是「玄女劍法」一招精妙殺手,但因為分刺敵人七處穴道,劍法凌厲而勁道不強,對付功力比自己低的自是可以得心應手,碰到功力比自己高的那就反而給了對方可乘之機。谷之華一時情急,未瑕思索,使出此招,但聽得「噹」的一聲,霜華劍碰著禪仗,竟似被那禪杖吸著,抽不回來,滅法和尚哈哈笑道:「孟小姐,扔下寶劍,隨我去見你的父親吧!」

  就在此時,忽聽得孟神通大聲叫道:「滅法和尚,你說什麼?是誰來了?」滅法和尚應道:「老孟快來,快來,是你女兒來了!」他一方面說話分心,一方面是因為見孟神通已經來到,自不怕谷之華逃走,自己也不願在孟神通面前將他的女兒迫得太緊,谷之華起此時機,使了一招「夜叉深海」,霜華劍向前一伸,解開了滅法和尚那股黏吸之勁,立刻撒腿便跑!

  滅法和尚笑道:「孟小姐,你爹爹來啦,你還不相信我的話嗎?」這時孟神通已來到他的面前,滅法和尚心想,有孟神通來到,谷之華插翼雞飛,當然不必他去追了。

  孟神通故作驚詫,連聲問這:「你說這個女子,她當真、她當真是我的女兒?」滅法和尚哈哈笑道:「一點不錯。老孟,我恭喜你們父女今日團圓啦!」孟神通不待他把話說完,驀然大叫一聲.飛身掠過,儼如大雁騰空,飛鷹撲免,倏的就追到了谷之華的身後。他裝得極像,那一聲叫喊,充滿了驚喜的感情,滅法和尚心道:「老孟歡喜得發瘋啦,可不知他的女兒肯不肯認他?」滅法和尚雖然懷有好奇之念,想知道他們會面的情形,但想到他們父女相逢,必有許多話說,孟神通當然不歡迎外人插在他們中間,以滅法和尚的身份也不便偷聽,當下便守在門口,等候他們回來。

  谷之華被父親追上,不知他心意如何,索性停了腳步,插劍歸鞘,垂手說道:「你的好朋友不肯放過我,好,你就將我抓回去吧!」孟神通忽地伸掌一推,將谷之華凌空翻了一個鬥,推出三丈開外。

  他這一堆,手法妙極,谷之華順著他所推的這股力道,輕飄飄的落了下來,毫髮無傷,方自驚詫,只聽得她的父親便似在她的耳邊說道:「快逃跑,快叫你的幫手來!」谷之華怔了一怔,心道:「我有什麼幫手?」心念未已忽見孟神通手臂一掄,向後一甩,「蓬」的一聲,他身後十餘大地,立時升起一團火。這一瞬間,谷之華立即醒悟,原來她的父親有意放她逃走,為了怕滅法和尚起疑。故此特地布下疑陣,假作谷之華有幫手同來,他向後一甩所發出的乃是琉璜彈之類的火藥暗器。

  谷之華倏然醒悟,更不猶疑,立即大聲嚷到:「併肩子來呀!」孟神通雙指連彈,東南西北四方全都起火,火頭竟然落在他的房屋中間與花園之內,同時裝作怒氣沖沖的喝道:「好呀,你這小丫頭不認父也還罷了,怎麼還叫同黨燒我的房子?」谷之華也失聲叫道:「我的父親早已死了,豈有此理,你敢冒認是我的父親!」她一面叫一面施展絕頂輕功,轉瞬之間,便奔出了里許之遙.但聽得後面沙沙的腳步聲,端的便似有好幾個人同時逃跑一般,原來那也是孟神通布的疑陣,他向四面八方飛出石子,石子擦在地上,便似輕功極好的人正在施展「陸地飛騰」的功夫一般,同時他自己也忽而向東,忽而向西的追趕,裝作是被同時發現的幾個敵人所擾亂了。這樣裝神弄鬼,鬧了一通,待至滅法和尚趕來,谷之華早已去得遠了。

  但孟神通的弟子甚多,他們見房屋火起,也當是來了敵人,紛紛向四面八方追去,孟神通喝道:「救火要緊,都給我回去!」這一聲大喝,直傳出數里之外,弟子們當然不敢違拗,又紛紛回來。滅法和尚暗暗起疑,心中想到:「火勢不大,孟老怪何須如此張皇失措?谷之華年紀輕輕,除了邙山派的同門之外,她還能識得幾個有份量的人物?怎的能在一夜之間,的來了許多武林高手?」但滅法和尚雖是猜疑。卻怎麼也猜想不到是孟神通自己所放的火。

  孟神通所發的乃是琉璜彈,這種火藥暗器,用於對敵,可以將對方燒得皮焦肉爛;但體積甚小,所發出的火當然不會怎樣強烈,不過一頓飯的時間,就給撲滅了。孟神通故意裝作發怒,斥罵弟子們太不小心,讓敵人溜入放火,正在罵得不可開交,項鴻和另外幾個弟子忽然將兩個受傷的同門捨了進來,一個是他的二弟於吳蒙,一個是六弟子張炎。

  孟神通心道:「這丫頭真是不識天高地厚,我將她放走,她卻還要傷人。」哪知一看之下,但見這兩個人面色青中帶黑,孟神通叫聲「不好」!急忙將這兩個人的上衣撕下,只見他們的背心都捨有一枚毒蒺黎,孟神通這一驚非同小可,心道:「難道當真是來了敵人?」

  邙山派的人從來不使有毒的暗器,這是滅法和尚所深知的,見此情形,亦是好生驚詫,沉吟說道:「難道是四川唐家的人來了?老孟,你和唐家也結有仇麼?」孟神通道:「不對,這不是唐家的暗器手法.唐家的暗器不發則已,一發必是打對方致命的大穴。」當下孟神通施展內功,將掌心在吳張二人受傷之處一按,將毒血都吸了出來,然後叫項鴻將他們搬進靜室療治,滅法和尚見他的內功竟然練到不畏劇毒,好生佩服,同時想道:「這人的暗器手法雖然不及唐家,但他輕功如此高明,又能使有毒的暗器,也算是個厲害的人物了。咳,谷之華怎能的來這許多有本領的人?」

  不說滅法和尚暗裡猜疑,且說合之華逃入杯中,忽見有兩個人在附近搜索,好像尚未發現她,谷之華認得其中一人是吳蒙,谷之華對他最為討厭、正想要他吃點苦頭,那兩個人忽然慘叫一聲,一同倒地,谷之華也是驚疑不定,心想:「難道他,他為了讓我逃走,竟然不惜將他心愛的弟子也暗傷了?」她怕繼續有人追來,不敢察看,慌忙奔逃。

  這時已是黎明時分,晨風吹來,花香撲鼻,谷之華精神一爽,回頭一看,火花已熄,她走出幽谷,不見有人追來,便放慢腳步,思索今後之計,她雖然脫離了險境,可是心神仍然未定下來。

  第一件緊要的事情,當然是想法去救李沁悔,谷之華心中想道:「我但願今生不再見到我的父親,但為了沁梅妹妹,只怕我仍然不能避免見他,可是我若逕去救人,縱然他不忍傷我,滅法和尚肯放過我嗎?何況還有陽赤符和他的許多弟子。」她想來想去,只有去找人幫忙,找誰呢?

  李沁梅的母親是當年威震江湖的三女俠之一,若是她來,當然贏得了孟神通,但李沁悔的母親遠在天山,遠水不救近火,看來唯一可以找來幫忙的只有金世遺,金世遺說過大約要兩個月後才出海,有事可到青島嘮山上清宮去等他,此去嘮山,用不了一個月。但估計金世遺的本領可以僅勝滅法和尚,卻還贏不了孟神通,孟神通因為中過金世遺的毒針,將他恨之入骨,只怕救人不成,反而累金世遺送命,除非是自己和金世遺聯手合鬥,或者有可以戰勝孟神通的可能,但自己又怎能親自與父親動手?

  谷之華想得心亂如麻,躊躇難決,但想到李沁梅對金世遺的一往情深,心意立決:「無論如何,沁梅的消息我一定得告訴他。」她想得出神,喃喃自語,不自覺的說出金世遺的名字。

  忽聽得有人噗嗤一笑,突然間一股冷風向她頸後吹來:谷之華驀然受驚,只當是敵人偷擊,習武之人,防衛自己無異本能,不暇思索,立即便是反手一劍。

  這一劍剌出,但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哎喲,好厲害:」谷之華倏的轉過身來.一聽這聲音不似含有敵意,但收勢不及,第二劍又已發了出去,只見一個女子凌空跳起,谷之華的劍鋒剛好從她的鞋底擦過,看來這個女子的輕功並不在她之下。

  谷之華急忙收回劍勢,還未來得及發問,只見那女子已落下地來,似笑非笑的望著她,嬌聲說道:「我給你打發了兩個人,你卻賞我兩劍,這未免太過份了吧?」谷之華這才知道,原來吳蒙和他的師弟,乃是被這個女子的暗器所傷的。

  谷之華抱劍一揖,說道:「多謝姐姐相助之恩,請恕我魯莽之罪。」谷之華走出身名門正派、素性端莊的女子,心道:「你與我從未見過面,第一次見面就這樣戲耍,我不說你過份,你卻反而說我過份?」她想是這樣想,對這女子仍然是以禮自持。這女子卻似是猜到她的心竟,又是「噗嗤」一笑,說道:「恐怕你是在心裡埋怨我戲耍你吧?你卻要我恕罪,這不是諷刺我嗎?」谷之華面上一紅,她不習慣於說假話,只好問道:「不知姐姐何故戲耍?」那女子笑道:「若不是我試你一下,我怎知你是呂四娘的弟子?我聽說呂四娘的關門弟子名叫谷之華,你大約就是她吧?」

  谷之華道:「不錯,我就是谷之華。未請教姐姐高姓大名?」那女子笑道:「你與李沁梅同在一起,李沁梅卻未曾向你談及我嗎?」谷之華道:「是厲姐姐嗎?沁梅妹妹很感謝你,她說上次她被孟、孟神通幽禁在山洞裡,全靠你將她救了出來。」

  那少女道:「不錯,我就是厲勝男,哈哈,李沁梅沒有忘記我,我也未曾忘記她,我猜想孟老怪一定不肯放過她,果不其然。不過,我卻想不到是滅法和尚拿她來作人情。這兩個怪物合夥,這可更不得了!」

  上一次厲勝男救出了李沁梅,又匆匆忙忙的將她騙走,李沁梅很感激她,也覺得她恨古怪,她和谷之華說起之時,兩人都猜不到她的來歷,在谷之華心目之中,厲勝男既敢冒險從孟神通的手裡救人,一定是個本領高強的女俠,不料如今見了,與她想像中的「大俠」可並不相符,不但說話舉止,都不像是個名門正派的弟子,而且眉宇之間,還似隱隱帶有一股邪氣,頗出谷之華意外。但她隨即想到:「江湖上盡多遊戲風塵的俠士,金世遺就是一個例子,焉知這個女子不是金世遺這流人物?」

  谷之華這樣一想,又想她是救過李沁梅的人,雖然氣味不很相投,也便對她坦然說道:「正是呢,孟神通與滅法和尚合夥,這真是怎麼得了。有什麼辦法將李沁梅再救出來?」

  厲勝男睨她一眼,忽地笑道:「你不是想去向金世遺求助嗎?怎麼騙我說還未想出辦法?」谷之華怔了一怔,失聲說道:「咦,你怎麼知道?」她不知道,她剛才獨自沉吟,曾說出了金世遺的名字,被厲勝男偷聽去了。

  厲勝男笑道:「我有未上先知的本領,猜得中別人心中所想的事情。」谷之華面上一紅。道:「姐姐不要說笑,我是想過去向金世遺未助,不過就算找得到的話,也要一個月才得來回,而且金世遺也未必敵得過孟神通,正想向姐姐請教,還有什麼別的法子?」

  厲勝男不答她的話,卻先問道:「你知道金世遺在什麼地方?」谷之華道:「聽他說他想到海外去,不過時間大約要在兩個月之後,在這時間之內,可以到嘮山上清宮去等他。」厲勝男面色一沉,隨即又笑道:「金世遺是這樣說嗎?江湖上傳說他是個不怕天不怕地的怪物,果然不錯。他真敢一個人到海外去嗎?他到海外去做甚麼?」

  谷之華道:「他本來就是在海島上長大的,飄洋過海在他也算不了甚麼。至於他為了何事出海,這我可不知道了。」谷之華本來不習慣於說假話,但金世遺出海去找喬北溟的武功秘笈,這乃是一件大秘密,谷之華不得不瞞著厲勝男。

  厲勝男心內一寬,想道:「還好,金世遺並沒有將我的秘密告訴她。」於是笑道:「你對金世遺的底細倒知道得很清楚啊!」

  谷之華面上一紅,說道:「金世遺的師父毒龍尊者和我的師父有過一段交情,我和金世遺也見過幾次面。要不然我就不會想到向他求助了。姐姐,你和金世遺也是相識的嗎?」

  厲勝男笑道:「我和他也是見過一兩次面,可比不上你們的交情。但我聽他說,他好像不打算出海了。」谷之華詫道:「你最近這次是什麼時候見他的?」厲勝男道:「就是前天,他說他想去找一位好朋友。這個朋友住在蘇州城外,那麼,除非他向我說的是假話,否則他怎能在兩個月之內趕回嘮山,而且還要準備大船出海。」

  谷之華好生詫異,心中想道:「我是大前天才和金世遺分手的,竟有那麼湊巧的事,他前天又和厲勝男見面了?金世遺和我說得那麼確實,怎麼在一夜之間,又改了主意了?」半信半疑,問道:「金世遺可曾說他要找的是那位朋友?」厲勝男道:「他說去找陳天宇,那是一位他在西藏認識的朋友。」谷之華一想,她和金世遺初會面之時,金世遺正把唐嘵瀾留給他的碧靈丹托江南轉贈給陳天宇,他也曾聽金世遺提過他與陳天宇的交情,莫非陳天宇遭遇了什麼意外,金世遺還要趕去會他?

  谷之華心裡猜疑,卻又不敢不信厲勝男,於是說道:「那更糟了,金世遺能來,或許還有一絲希望,他不能來,還指望誰人去救李沁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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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21:46: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回 機心識破生疑慮 隱秘難瞞種禍根(2)

  厲勝男道:「我有一個法子,不過,姐姐你可得對我說實話。」谷之華道:「怎麼?」厲勝男道:「我看剛才孟神通是有意放你走的,是也不是?」谷之華面色灰暗,低聲說道:「不錯,他是有意放我走的。」厲勝男道:「孟老怪殺人不眨眼,落在他手上的人,他豈肯輕易放走?這其中究竟是什麼緣故?」谷之華給他觸動心上的創傷,難過之極,但一來想到要與她同心合力,二來想到曹錦兒已把自己的身世來歷在邙山大會上公開,金世遺也知道了。那麼就讓厲勝男知道,也算不了什麼,想到此處,把牙根一咬,說道:「他,他是我的生身之父!」厲勝男吃了一驚,神色突變,眼睛中問出仇恨的火花,只聽得谷之華跟著立即說道:「他雖然是我的生身之父,我卻早又不把他當作父親了。他、他是我邙山派的大仇人!」厲勝男點點頭道:「他和邙山派結仇的這件事情,我也知道。」

  谷之華將秘密說了出來,心情反而感到輕鬆了,這時她才注意到厲勝男的面色有異,但地想這本來是一件令人駭異的事情,因而也就不怎樣放在心上。地做夢也料想不到,厲勝男和孟神通也有血海深仇,此時正在打算一個最殘酷的報復主意。但見在片刻之間,厲勝男的面色又恢復如常,微笑說道:「原來你是孟神通的女兒,那就有法子可想了。」

  谷之華道:「不行,我不能去求他!」厲勝男道:「我不是要你去未他,咱們今晚一同去,只要孟神通他不敢傷你,我便有辦法。.你引開孟神通,我去救人。」谷之華道:「還有一個滅法和尚呢……」厲勝男道:「我把李沁梅救出來,我們兩人足可以對付得了滅法和尚。」谷之華道:「他、他的修羅陰煞功非常厲害,萬一我絆不著他,他將你傷了呢?」厲勝男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雖然敵不過孟神通,他的修羅陰煞功卻還未能傷得了我。總之,你與我伺往,我便有辦法。」

  谷之華心想:「難道她也練有抵禦修羅陰煞功的本領?嗯,她上次敢到孟家莊去救人,也許真有出奇的本事。」

  厲勝男笑道:「我瞧你昨晚一定沒有好好睡過,咱們先到前面的小鎮找點吃的,你歇息一會,養好精神,咱們晚上再去吧。」

  兩人一同下山,一路上厲勝男用言語試探,探山谷之華果然不知道她與金世遺之間的秘密約定,這才放心。谷之華也想探問她的來歷,但厲勝男卻什麼也沒有露出來。谷之華料想她有難言之隱,便不再刺探了。她覺得奇怪的只是聽厲勝男所說,厲勝男與金世遺的交情似乎不淺,為什麼金世遺從來沒有提過她。

  原來厲勝男上次與金世遺分手之時,金世遺約她三個月之後的月圓之夜,在東海海邊嘮山上清宮會面,她當時便猜想到金世遺的用意,想道:「此去嘮山,不過半月路程,他為何約在三月之後,又不肯與我同行,一定是想去找李沁梅的了。」不知怎的,她覺得有點妒忌起李沁梅來了,她探聽得邙山派將在獨臂神尼逝世五十過年那天,招集同門,舉行盛會,屆時各路英雄必定前來祭掃,她便也上邙山,想去碰碰金世遺與李沁梅。不過她遲了一天,邙山之會已經散了。她在附近探尋金世遺的蹤跡,碰見幾個孟神通的弟子,她暗地追蹤,無巧不巧,給她偷見了滅法和尚將李沁梅擒入布袋。昨晚孟神通將谷之華「趕」出來的時候,她正埋伏林中。

  此時她也是疑心大起,不但因為谷之華是孟神通的女兒,而且因為聽谷之華的口氣,她與金世遺的交情竟似乎不在李沁梅之下,厲勝男不覺對谷之華也妒忌起來。

  兩人走了一程,忽見前面一行三眾,策馬前來,厲勝男道:「咦,不好,我碰著對頭了,且躲一躲。」她正要躲進林中,谷之華忽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嘻嘻笑道:「偷東西的女賊,我瞧見你啦!」谷之華好生奇怪。原來這個人竟是江南。

  但見江南在馬背上弓身彈起,半空中接連翻了兩個鬥,箭一般的就射到了厲勝男身邊,厲勝男冷笑道:「你這臭小子敢來惹我,我在這裡,你來捉吧!」反手一點,江南還未站穩,「咕咚」一聲,便倒在地上。

  谷之華急忙嚷道:「厲姐姐,這是熟人,他就是陳天宇的書僮呀!」話猶未了,江南忽地跳起,一手抓著了厲勝男的胳膊,笑道:「哈哈,還不抓著你嗎?咦,谷姑娘,是你!你怎麼和女賊在一起呀?」原來江南曾跟黃石道人學過「顛倒穴道」的功夫,他是故竟讓厲勝男點中穴道,然後泠不防的將她抓著,這正是江南最拿手的功夫。但他的本領到底與厲勝男差得太遠,剛抓著它的胳膊,又顯著說話,給厲勝男用了個「脫袍解甲」的招數,肩頭一沉,雙臂一振,又把他摔了個鬥。

  江南跳了起來,張口要罵,厲勝男笑道:「不是瞧你和谷姐姐認識,摔壞你的骨頭!」江南一想,果然是對方手下留情,便不罵了。谷之華道:「江南別鬧,這究一竟是怎麼一回事情?」江南道:「我的義兄義嫂來了,你怕我打謊,你問問他吧,她昨晚真的想來偷我們的東西呀。嗯,還有。我、我早已不是書僮了,金世遺尚未曾告訴你嗎?」谷之華忍著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了。」

  和江南一道的那青年夫婦,這時已走上前來,谷之華心道:「江南稱他們為義兄義嫂,想必是陳天宇大婦了。厲勝男說金世遺去找他們,怎麼他們卻來了此地?」

  江南道:「這位是谷姑娘,那天幫金世遺打退藏靈上人等三個魔頭,救了我性命的,便正是她!」陳天宇拱手說道:「多謝姑娘相助之恩,我正是陳天宇。」陳天宇的妻子幽萍也上來謝道:「全靠金大俠和谷姑娘幫了江南這個大忙,他才得以將碧靈丹送來救我一命。」一方面向谷之華致謝,一面卻用眼角瞟厲勝男。厲勝男面上泛起一朵紅雲,尷尬笑道:「原來是賢伉儷,失敬,失敬!昨晚我是和你們開玩笑的。」

  江南道:「還說開玩笑呢!昨晚要不是我發覺得早,幾乎給你將我嫂嫂的寶劍偷去了。」原來昨晚厲勝男與陳天宇夫婦同在小鎮上的一間客店投宿,幽萍那把寶劍乃是冰川天女的母親-尼泊爾的華玉公主,當年用萬年寒玉,自煉了一把冰魄寒光劍之後,又將所下的玉屑,混合萬載玄冰,煉成了九把寒冰劍,分給侍女。幽萍那把,正是九把寒冰劍中最好的一把,厲勝男兒她劍匣之中隱隱透出寒光冷氣,好生奇怪,便想去偷她的。

  厲勝男在那客店投宿,等到半夜,悄悄起來,用「鶴鳴五鼓返魂香」迷倒了陳天宇夫婦,將那把寒冰劍偷了出來,還未及抽出來看,卻被江南發現,大叫大嚷,拚命追來,厲勝男早已看出江南武功不高,她只求將寶劍偷走便算,所以不想多費時間,下手之時,就忽略了隔房的江南,沒有將他迷倒。哪知江南的武功雖然不高,卻很有些奇特的本領,竟然鍥而不捨的一路追來。厲勝男將他摔了好幾次,他兀是不肯罷休。厲勝男動了怒,正想讓他吃點厲害的苦頭,陳天宇夫婦仗著精純的內功,迷香的藥力不到一盞茶的時刻便給他們自行解了,追了上來,幽萍一把「冰魄神彈」,迫得厲勝男扔下了寒光劍。連忙逃跑。

  這時,陳天宇夫婦見她和谷之華一道,不想再提昨晚的事,陳天宇斥道:「江南,你休得胡說八道.厲小姐若真的是賊,昨晚早就將你打壞了。」江南暗裡嘀咕:「還說不是賊,不過不是心狠手辣的賊,這卻是真的。」

  厲勝男笑道:「倒不是江南胡說,陳夫人這把劍甚是奇怪,我確是想偷看一下。這玩笑是開得有點過份了。」幽萍笑道:「我這把劍是中土所無,怪不得姐姐覺得奇怪。」江南道:「嫂嫂,你就借給她看一看吧。」要知道這把寒冰劍出匣便有奇寒之氣,武功尋常的,看一看也要生病,江南料想她或者不至於生病,但那冷氣卻天必禁受得住,有意讓她吃吃苦頭。

  厲勝男道:「姐姐若不介意,請借一觀,開開眼界。」幽萍本想說出這把劍的奇特之處,但怕厲勝男誤會自己看輕了她,又想起昨晚那把冰魄神,雖然沒有打中她,但她經受得起冰魄神彈的寒光冷氣,想必也不至於被寶劍所傷。便將寒光釗拔了出來,讓她觀看。

  轟勝男將寶劍移近眼前,彈了兩彈,嘖嘖讚道:「非金非鐵,這是什麼做的?」話猶未了,打了一個寒噤,連忙移開了一些,笑道:「這股奇寒之氣,看來倒是有點像孟神通用修羅陰煞功所發的冷風。」插劍歸鞘,交回給幽萍。

  幽萍見她只不過打了一個寒噤,面色依然不改:而合之華在她身邊,更是絲毫不動,對她們二人的本領好生佩服。她哪知厲勝男早有準備,若劍之時,已用家傳的獨門內功,運真氣護著心頭;而合之華則因為練過少陽神功,不畏陰寒之氣。

  當下大家敘起話來,陳天宇聽說谷之華是呂四娘的衣缽傳人,更為欽敬,說道:「可惜我來遲幾天,不及參加貴派的盛會。」谷之華因為與他們初會,不好提及自己被逐出本派門牆,便把話岔開,轉問他們的來竟。

  陳天宇道:「內子多蒙金大俠慨贈靈丹,得占不藥,我與他多年不見,正想尋他這謝,我也知他行蹤不定,若是找不到他,便到天山去拜訪唐經天夫婦,希望能打聽到他的消息。」

  谷之華詫道:「金世遺也正去找你們,你們在路上沒有碰頭嗎?」陳天宇連忙問道:「他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動身的?」厲勝男道:「我前天在新安鎮上遇到他,聽他說的,可惜你們卻在路上錯過了。」江南「咦」了一聲,說道:「奇怪,我們前天正是在新安鎮上歇宿,新安鎮地方不大,只有兩間客店,就是我們沒有發現他,他也應該發現我們呀?」厲勝男道:「你們住的哪間客店?」陳天宇道:「我們住的是萬利客棧,入黑之後,才趕到投宿,我們一到之後,便即在鎮上打聽,卻不聽有什麼江湖人物經過。」厲勝男道:「呀,這就對了。金世遺他打扮成一個瘋瘋顛顛的乞丐模樣,就在鎮後面那間破廟裡住宿,我則住在永發客棧,我是事先與他有約會的,在半夜裡離開客棧,到那破廟裡與他直談到四更才回來。一回來便剛剛發現你們動身,那時天還未大亮呢。可惜我不認識你們,要不然我一定會趕回去叫他。」陳天宇聽她說得那樣確實,連呼可惜!

  谷之華卻在暗暗起疑,心中想道:「金世遺雖然貌似瘋癲,卻是個精細的人,他又素來愛管閒事,陳天宇他們一行三眾,入黑之後才乘馬到來,金世遺聽得馬蹄聲響為什麼不出來探望一下?此其一。金世遺從來沒有向我提過她,金世遺雖慣於遊戲人間,但不是她最知心的朋友,他又焉肯與她深夜談心,毫不避嫌?此其二。再說,他為什麼要扮成乞丐的模樣,他此行是去找陳天宇,以他和陳天宇的交情,也犯不著扮作乞丐去與陳天宇開玩笑呀。此其三。何況他還早就對我說過要在兩個月後出海,還約我若探聽到李沁悔的消息,使到嘮山上清宮去等他?不過,谷之華雖然覺得疑點甚多,但卻想不出厲勝男要說謊的道理,故此對她的說話,也不敢完全不信。不過,陳天宇卻沒有對厲勝男起疑,因為他的確是在新安鎮上五更時分動身的,他哪裡知道,厲勝男因為想偷幽萍的寶劍,早已跟蹤了他們兩天了。江南聽說金世遺已去找他,大為著急,說道:「既然金大俠前天在新安鎮上與咱們錯過,那麼,咱們來回的路程,相差不過四天,現在快馬趕回去,在他未到蘇州之前,總可以趕得上他,免得他到蘇州撲一個空,以後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碰著他了。」

  陳天宇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谷姑娘、厲姑娘,咱們就此別過。」拱一拱手,正要跨上馬背,谷之華忽道:「陳公子且慢!」

  陳天宇道:「谷姑娘何事見教?」谷之華道:「陳公子可認得天山派的李沁梅麼?」江南道:「我家公子與唐經天、金世遺都是好朋友,當然認得李沁梅。」陳天宇微有詫異,問道:「我聽說李沁梅也正在訪尋金世遺的下落,谷大俠莫非是在什麼地方遇見了她麼?」谷之華道:「我昨晚還與她在一起。」陳天宇忙道:「既然如此,咱們何不先去找她,然後再一道去找金世遺?」谷之華道:「可惜她現在落在一個大魔頭的手中,被囚禁在一間石屋之內,我沒法救她!」

  陳天宇大吃一驚,問道:「什麼人這樣大膽,敢囚禁李沁梅?難道他不知道李沁梅的來歷?」

  谷之華道:「他知道的,正是因此,他才不肯放她。」陳天宇道:「他不怕唐曉瀾和馮琳麼?」谷之華道:「也許他現在對唐馮二人還有忌憚,但這個大魔頭現在正在修練一種奇異的武功,唐曉瀾遠在天山,等到他知道消息,再找到那個大魔頭時,他的武功早已練成,那時他就未必怕唐曉瀾了。所以他現在不肯放李沁梅,正是因為怕唐曉瀾和馮琳在他功夫未練成之前,找他報復。」

  陳天宇道:「什麼人這樣厲害?聽你的說法,他現在雖比不上唐磽瀾,卻也相差不遠了。」谷之華道:「正是如此,所以他才敢恣意橫行。這個人麼,他叫做、叫做、孟、孟神通。」陳天宇道:「孟神通?這個名字.我可還是第一次聽到。谷女俠,那麼你剛才說昨晚還和她在一起,那時她還沒有被那個大魔頭所擒麼?」

  谷之華道:「那時她和我都已被那個大魔頭所囚禁了,我是逃出來的。」當下將孟神通與邙山派結仇,以及擒獲李沁梅和自己的經過,說了一遍,但卻略去她與孟神通的關係這一點不提。陳天宇聽了,大為驚駭,卻又有點疑心。

  陳天宇心中想道:「她把那大魔頭說得如此厲害,卻又何以能夠逃出來?若說是機練湊巧,乘著那大魔頭防備鬆懈,她與李沁梅同囚一室,卻何以季沁梅又逃不出來?還有,她說到大魔頭的名宇之時,神情和聲調全都變了,這又是什麼道理?」不過,陳天宇雖然疑心重重,但是一想到谷之華是呂四娘的弟子,卻仍相信她並無惡竟。

  陳天宇沉吟半晌,說道:「既然是李沁梅遇到危難,咱們豈能坐視不救?縱使那孟神通果是神通廣大,也總得和他鬥一鬥!」

  當下,大家商議,決定了還是照厲勝男原來的計劃,先到前面的小鎮找間客店歇息,養好精神,待到今晚三更時分,再去救人。

  江南說話最多,一路上纏著谷之華說話,谷之華稱讚他的武功大有進步,江南嘻嘻笑道:「還不是全靠金大俠的指點嗎?不過,話說回來,你也幫了我一個大忙!」谷之華笑道:「我幾時幫了你的忙?我可沒有教過你一招半式。」江南道:「咦,你忘記了嗎?你那日托我轉送一件禮物給金大俠,起初我給你弄得莫名其妙,後來才知道是藏靈上人身上的那張怪圖畫,金大俠一見,歡喜到不得了,他說雖然是件送的禮物,但我也有功勞,因此才一古腦兒把他的點穴手法和上乘武學的口訣都傳授了給我,可惜時間大短,他教我的,我還未能應用呢。哈哈,我江南雖然沒有別的好處,但最不會忘記人家的恩義,這回我得到金大俠的好處,飲水思源,也是靠了你的幫忙,我還未曾謝你呢:」說了這話,竟然在大路上給合之華磕了一個響頭。

  谷之華生怕他漏金世遺的秘密,但江南口若懸河,谷之華哪有辦法將他的話頭打斷,心中暗暗著急,眼光一瞥,只見厲勝男聽得非常留心,她目不轉睛的望著江南,忽然問道:「那是什麼怪畫啊?說出來也好讓我見識見識?」谷之華道:「江南最喜歡誇大,那其實也沒有什麼。……未會說完.江南已叫起來道:「這回我的的確確不是吹牛,敢情你也沒有見過那張怪畫?大海上有一個噴火的火山,還有一個巨人站在山腳,張弓搭箭.你說這還不夠古怪?我問過我家公子,他也覺得奇怪,說是不懂那畫中的意思呢!」厲勝男道:「嗯,這果然是夠古怪了!」

  就在這剎那間,谷之華忽然發覺她的臉上現出一付極其奇異的神情,谷之華大為奇怪,心想「難道她和這幅畫有什麼關係?」正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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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冰彈玉劍消陰煞 泥沼荒林困老魔(1)

  江南道:「這是你借我的手送給金大俠的禮物,咦,你沒有見過這幅畫,卻又怎知它是件寶貝?」谷之華笑道:「你怎麼認定它是件寶貝?」江南道:「要不然金大俠怎會那麼高興?」谷之華知道江南的性格,不給他說個明白,他定然不肯罷休,但這等關係重大的武林秘密,卻又怎能對他漏,便砌辭說道:「我想那藏靈上人乃是一派宗師,他所珍藏的畫定然不是尋常之物,金世遺歡喜新奇的東西,我便送給他了。」江南仍未滿意,谷之華不待他問,急忙攤開雙手說道:「我知道的便是這麼多了,你問我也沒有用。」

  陳天宇已猜想到畫中定然牽涉到什麼秘密,便將江南喝上,笑道:「江南,你多嘴的脾氣,幾時才能改掉?」江南心裡暗暗嘀咕:「我說給你聽的時候,你不是也稱奇不已嗎?現在我想問個明白,你卻又來怪我多嘴。」幸好陳天宇說他,要不然他定然要吵起架來。

  幽萍笑道:「既然大家都不懂這幅怪畫的含意,那就不必費神去琢磨它了。咱們還是趕快到前面小鎮,找間客店歇息,然後再商議今晚如何行事吧。」在江南盤問谷之華的時候,厲勝男不插一語,心裡卻自尋思。

  孟神通自他女兒走後,心中甚是不安,怕給滅法和尚看出是他故意放的。好在滅法和尚曾在邙山上親耳聽過谷之華與曹錦兒的爭論,心中想道:「我只道合之華當著她的掌門師姐才故意說不認父親,原來她真是這般強硬。」其實,即算滅法和尚知道是孟神通放的,他也無可如何,因為他正要靠孟神通。

  這一日,日間孟神通傳授滅法和尚修羅陰煞功的口訣,晚上滅法和尚則給孟神通講解正宗內功的心法。將近三更時分。萬籟俱寂,滅法和尚隱隱聽到一種奇怪的音響,急忙停止講授,說道:「老孟,你聽聽是不是有夜行人來了?」孟神通道:「是麼?嗯,我還未聽見。」其賓,他比滅法和尚更早發現,正在心中暗暗叫苦,想道:「這野丫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放了又來,這豈不是故竟令我為難。」要知他之肯放走谷之華,除了父女之情之外,還有另一件心事,他怕擒了谷之華之後,滅法和尚定然要索取她的「玄女劍譜」,這劍譜是獨臂神尼當年留下來,專為肘制了因和尚的。滅法和尚若然得了這本劍譜,又修練了修羅陰煞功,那麼孟神通縱然將修羅陰煞功練到了第九重,滅法和尚也仍然要勝過他了。

  就在孟神通正自打算出什麼主意的時候,突然聽得外面一聲慘厲的呼叫,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孟神通定神一看,來的正是他的大弟子項鴻,但見他臉上劃有一道劍傷,這還不奇怪,更奇怪的是他一進門,就帶來了一股寒竟,而且渾身戰抖,好像發冷一般。項鴻的修羅陰煞功練到了第二重,在孟神通門下弟子之中武功最強,尋常江湖道上的一流好手也敵不過他。卻怎的剛發現敵人進來的跡象,就殺人傷了?

  只聽得項鴻叫道:「外面來了一個妖女,弟子被她所傷,哎呀,凍、凍死我了!師父,你救救我!」滅法和尚與孟神通都是見多識廣的人物,這時也不禁大吃一驚,他們竟看不出項鴻所受的是什麼傷。

  就在這時,忽聽得屋瓦作響,滅法和尚道:「老孟,我給你出去瞧瞧!」原來他也懷疑是谷之華到來,怕孟神通徇情放走。故此要親自出去擒拿。

  滅法和尚跳上屋頂,但見對面的圍牆上已現出了兩個夜行入的影子,一男一女,約莫二十多歲.但那女的卻不是谷之華:滅法和尚怔了一怔,立即喝道:「什麼人這樣大膽,居然敢到這裡來了!」這封男女正是陳天宇與他的妻子幽。幽萍更不打話,一揚手便飛來了三枚冰魄神。

  滅法和尚一看,見是顆亮晶晶好像夜明珠一般的彈子向自己飛來,心道:「咦,這是什麼暗器?」

  滅法和尚仗著他一身精純的內功,又未聞到刺鼻的氣味,知道不是有毒的暗器,他有意賣弄本領,待那三攸冰魄神彈打到面前,他才施展「彈指神通」的功去,卜卜卜三聲響過,將那三枚冰魄神彈全部彈碎!

  他哪裡知道,冰魄神彈乃是世間最奇特的暗器,它並不是靠準頭、勁力的功夫,它所倚仗的是萬載寒冷的那種陰冷之氣,這三枚冰魄神彈被滅法和尚彈碎,威力正好發揮,但見冷氣寒光,倏的鋪開,便似在滅法和尚的頭頂上撒下了一重霧網。陰寒之氣從滅法和尚七竅攻入,滅法和尚猝不及防。好像置身冰窟之中,奇寒之氣刺骨侵霄,好不難受!幸而滅法和尚見機得早,一覺不妙,立刻凝聚真氣,連功相抗,饒是他功力深湛,也不禁機伶伶的連打了兩個冷戰!

  幽萍見他在寒光冷氣籠罩之下,居然面色不變,也是好生駭異,說時遲,那時快,滅法和尚已是儼如兀鷹般向她撲來。幽萍一聲嬌斥,連人帶劍,也向他飛去。寒光劍揚空一閃,迅即刺他的「大陽穴」。滅法和尚身子懸空,突然又覺得一股奇寒之氣襲來,無可閃避,百忙中在半空一個翻身,揮袖拍去,但聽得撲通兩聲,兩個人都摔到地下。

  滅法和尚功力深湛,剛一著地,立即便是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幽萍那一跤卻被他摔得重得多,剛欲躍起,滅法和尚蒲扇般的大手已經抓到!

  眼看即將得手,猛聽得背後金刀劈風之聲,滅法和尚心中一凜,不瑕玫敵,先求自保,急忙一個「盤龍繞步」,飄身一閃,迅即反腳踢出,這一招有個名堂。叫做「魁星踢斗」,剛猛之極。但見青光疾閃,一口利劍,刷的一聲從他腳底削過,按著兩條人影倏的分開。

  向滅法和尚突襲的乃是陳天宇,陳天宇的功力和劍法都比妻子強得多,不過他用的只是一柄普通的青鋼劍,那卻遠遠不如幽萍的寒冰劍了。

  幽萍得丈夫替她一檔,立即就跳起來,一招「冰川解凍」,寒光閃閃,四散鋪開,她仗著冰劍的威力,不須講究劍法的根、准,只要打得了身,便可以威脅敵人。滅去和尚識得厲害,急忙閉了呼吸,順著劍勢,一個「穿掌」搭著劍把。施展大擒拿手法,想硬搶幽萍的寶劍。陳天宇大喝一聲,青鋼劍霍地一轉,一招「星漢浮搓」,刺向滅法和尚的「風府穴」。

  滅法和尚正在全神對忖幽萍,見陳天宇劍到,信手揮袖拍去,他見陳天宇年紀不大,料想功力不深,他剛才曾用鐵袖的功夫擊倒幽萍,滿以為依樣畫葫蘆,也可以對付得了,哪知陳天宇自幼便跟蕭青峰練童子功,後來又得到唐經天傳授他天山派的內功心法.功力比幽萍不上勝過一籌,但見劍光繞處,「嗤」的一聲,滅法和尚的衣袖竟被他削去了一截。不過陳天宇被他一拂,卻也被迫得倒退兩步,未能傷得敵人。

  滅法和尚接連施展了鐵膽擻袖兩種功大,都傷不了陳天宇,這才知道他的厲害。幽萍得丈夫助陣,精神大振,寒冰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劍尖所到之處,一股奇寒之氣立即隨之而來.滅法和尚不敢呼吸,應忖得甚為吃力。拆了十餘招,他以強勁的掌力將幽萍迫退幾步,乘機換氣。

  滅法和尚接連發出了三記極其強勁的劈空掌,幽萍近不了身,陳天宇擋不住他的剛猛掌力。

  只好連連後退。可是他們兩大婦改用避身纏鬥的劍法,當滅法和尚強政之時,他們便即避開,滅法和尚欲要喘息之時,他們卻又攻上。夫妻倆的冰川劍法配合得十分純熟,加上有幽萍那把寒冰劍,滅法和尚仍是無可奈何。

  激戰中陳天宇一招「大漠流沙」,釗尖顫動,酒起了朵朵劍花,彈指之間,連襲滅法和尚七處大穴。滅法和尚使出移步換形,孌招易位的功夫,在劍光籠罩之下生自開弓,左一掌「五丁開山」。右一掌「張羽煮海」,分擊陳天宇夫妻。這兩掌威力大得驚人,幽萍首先給他迫退,陳天宇一劍溯空,退得稍慢,被他掌力一震,登時飛了起來,幸而他內功已有火候,在半空中運氣一轉,落下來時,居然神色從容,並不現出狼狽之象。滅法和尚表面上雖然贏了這招,可是他用勁過猛,無法屏息呼吸,被寒氣侵入,禁不住又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戰。滅法和尚恐怕纏鬥下去,終會吃虧,正擬拚了全力,拚個兩敗俱傷,忽聽得孟神通的聲音叫道:「這對妖男妖女有點邪門,且讓我來收捨他們吧!」

  孟神通雖然也不知道幽萍冰劍的來歷,但他究竟是個武學的大行家,看了一會.便即看出了滅法和尚的危機存在,心中想道:「滅法和尚的功力雖然勝過敵人.但給那女子的寶劍所克,他打得越剛猛。真氣虧耗越大,縱然贏了,只怕也得大病一場!」因此趁他贏了一招的時候,請他退下,保全他的面子。

  滅法和尚也知取勝不易,正好趁此收場,立即退下,給孟神通掠陣,孟神通上前喝道:「們年紀不大,瞻子卻真不小,趕快說個明白,來這裡做什麼?」

  幽萍乘他張口說話之際,倏她飛出三顆冰魄神彈,孟神通焉能被她打中?他有心試試冰彈的威力,伸手一抄,把三顆冰都抄到手中,冰彈在他掌心碎裂,孟神通哈哈笑道:「果然是有點邪門!」

  幽萍這一驚非同小可,冰劍一展,搶上前去,立即便是一招「萬里飛霜」。練天宇緊接著一招「千山落葉」,這兩招正是「冰川劍法」中的精華所在,威力奇大,雙劍齊出,劍花錯落,端的好似霜雪紛飛,充滿隆冬肅殺之象!孟神通伸指一,「錚」的一聱,將冰劍彈開,喝道:「把兵刃給老夫留下!」雙指一彈一扣,便要硬搶幽萍的冰劍。幸而陳天宇來得快捷,他那一招「千山蓓葉」給孟神通閃開,身形不變,緊接又是一招「層怍乍裂」,但聽得劍尖振動,嗡嗡怍響,孟神通背心的歸藏、懸樞、風府、陽陵諸穴,都在他的威脅之下。孟神通一聽他劍尖振動的聱響,如他功力不弱,只得放開出萍,反手一拂,使了一招「拂雲手」的絕披,將陳天宇強勁的攻勢完全瓦解。

  孟神通竟然不畏冰彈冰劍,陳天宇夫妻不由得大大吃驚,原來孟神通所練的修羅陰煞功乃是後天的一種陰寒之氣,而冰彈冰劍則是自然的一股奇寒之氣,若是後天所練的功力未到,當然抵抗不了那股萬載寒冰的奇泠,現在孟神通已練到了第七重。而幽萍的這把冰釗,劍質又不如她主人冰川天女那把「冰魄寒光劍」,因此就傷不了孟神通了。

  可是孟神通的驚異也不在陳天宇夫妻之下,他接連發了三記劈空掌,雖然把陳天宇大妻震退.但只見他們汗流如雨,那是功力不及的原故,他們的臉色,卻並未現出中了修羅陰煞功之後所應有的那種慘白的顏色。

  原來冰川天女在授他們冰山劍法之時,也授了他們抵禦奇寒之氣的吐納功夫,這種功夫用來抵禦修羅陰煞也有幾分效力。孟神通想在十招八招之內將他們擊倒,卻是不能。

  但孟神通的功力究竟是遠遠超過他們.十招一周,陳天宇夫妻便感到應付艱難了,孟神通的掌力強勁之極,壓得他們透不過氣來,一力面汗流如雨。一方面又漸漸覺得遍體生寒,他們只仗著寒冰劍,終是抵敵不住孟神通的修羅陰煞功。

  孟神通佔了上風.哈哈大笑,指著幽萍喝道:「識得厲害了麼?把這把劍獻上。再說明是誰指使你們來的,老大或者可以手下留情,如再頑抗,我可要施展殺手了!」

  幽萍忽地撮唇長嘯,孟神通喝道:「你弄什麼鬼怪?」幽萍一揚手,以天女散花的手法,飛出六粒冰魄神彈,分打孟神通的大道大穴,孟神通雖然不怕,可也不願意被冰打中穴道,當下手指連彈,將六顆冰彈都彈丁開去,碎裂成粉,凝起了滿空寒霧。這樣緩了一緩,陳天宇夫妻雙劍聯防,面朝著孟神通,身形已向後退出了十數步。

  孟神通大怒喝道:「還想走麼?」飛身掠起,片刻之間就追上了他們,掌力推動,恍如排山倒海,洶湧而來,陳天宇夫妻給震得搖搖晃晃,就如一葉孤舟,在驚濤駭浪之中掙扎。

  孟神通正要施展殺手,忽聽得一聲長嘯,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叫道:「陳公子不要害怕,俺厲勝男來了。」孟神通心頭一震,他聽出了厲勝男的聲音便是以前來過孟家莊的那個黑衣女子,心道:「果然是仇人的女兒:」要知他當年暗殺了厲勝男的父母,奪去了厲家的武功秘笈,這才得以練成了修羅陰煞功,他對厲家後代的忌憚,實在還在翼仲牟、曹錦兒、金世遺諸人之上。

  厲勝男背後,好幾條人影跟著追來,紛紛喝道:「女賊,往哪裡走?」忽聽得「哎喲」一聲,厲勝男反手一揚,孟神通的一個弟子撲通倒地,孟神通吃了一驚,心中想道:「她的悔花針居然能在三丈之外傷人,這份認穴的本領和內家的勁力,也算得很不錯了,她現在不過二十左右,再過十年,那還了得?須得趁早將她除了!」孟神通起了「斬草除根」的念頭,便即暗連玄功,凝聚真氣,準備厲勝男一近,立施殺手。

  孟神通和滅法和尚練功的地方乃是一處秘密所在,除了他的大弟子項鴻和二弟子吳蒙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師父便在這兒,這時他們被厲勝男引入這座跨院,忽然發現了師父也正在和敵人動手,料想這女賊插翼難飛,便都停了腳步,七嘴八舌的嚷道:「天山派那個姓李的女子被她們劫走了!」「還有一個女賊將二師哥打傷了!」「就是昨晚逃走的那個!」「陽師叔也受了傷了!」

  「師父留心,這女賊的暗器打得很厲害!」「後院也發現一個小賊,他放火燒莊!」

  孟神通這一驚比剛才更甚,還有一個「女賊」,就是昨晚來的?那不是他的女兒是誰?就在這時,但聽得外面陽赤符怒叫之聲,孟神通抬頭一望,但見兩條人影.飛過圍牆,孟神通眼光何等銳利,一瞥之下,已認出了一個是李沁梅,另一個正是谷之華。

  孟神通當然害怕李沁梅逃出去漏他的秘密,但厲勝男是他的仇家的女兒,他也不能讓她走掉,先去對付誰呢?一時之間,竟是打不定主竟。

  陳天宇夫妻趁此時機,雙劍一衝,立即退走,幽萍發出一把冰魄神彈,孟神通的弟子哪裡禁受得起?有幾個功力較弱的竟然冷得癱在地上,直打哆嗦。說時遲,那時快,陳天宇夫妻與厲勝男已會合一起,一個轉身,飛身掠上牆頭,厲勝男還回頭笑道:「孟老賊,咱們後會有期。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就在這時,滅法和尚與孟神通幾乎同時發動,滅法和尚叫道:「我替你將那個姓李的女娃兒抓回來!」他自問沒有勝得陳天宇的把握,故此爭著要去捉李沁梅,讓孟神通去對付陳天宇夫婦與厲勝男。

  孟神通雖然不願滅法和尚去捉他的女兒,但轉念一想,滅法和尚決不敢傷她,而眼前這個厲勝男卻斷不能容她逃走。

  雙方身形,都是快如閃電,轉眼之間,孟神通已翻山了牆頭,比滅法和尚更快了一步,追到了敵人,他一伸手,便向厲勝男抓去!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之間,忽聽得「波」的一聲,好像是什麼東西炸裂似的,突然從厲勝男的手上飛出一團煙霧,煙霧中雜著無數細如牛毛的梅花針,發出嗤嗤的聲響。

  孟神通心中一凜:「我倒忘記了厲家的歹毒暗器了!」他雖然已將近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軀,縱算是有毒的暗器也要不了他的性命,毒煙更迷他不倒,可是若被梅花針打入穴道,要運用內功將它迫出來卻也是一件麻煩的事,何況血沾上了毒,最少也得調冶十天半月。

  他心念一動,陡的向後翻山數丈,端的是來如閃電,去似驚颼,而且人在半空,還發了一記強勁的劈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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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冰彈玉劍消陰煞 泥沼荒林困老魔(2)

  掌風激湯,霧散煙消,雜在煙霧中的那一把梅花針,也被刮得不知去向。

  原來這個暗器的名稱便叫做「毒霧金針火」,乃是喬、厲二家家傳的歹毒暗器之一。在彈丸裡包著無數細如牛毛的梅花針,並且藏有火藥,這種暗器打出之後,即自行炸裂,不但有毒火噴出傷人,那一大把雜在煙霧中的梅花針更是難以躲避,不過傳到了厲勝男的父親這一代,配製毒煙毒火之法已經失傳,所以彈丸炸開,沒有毒火噴出,那煙霧和梅花針其實也是沒有毒的。但孟神通卻不知道。

  厲勝男也料到傷不了孟神通,但卻還料想不到這樣厲害的暗器,竟然被他平空一掌。就打得霧散煙消,無蹤無影!

  但是孟神通被她擋了一下,陳天宇夫妻又已逃出了十多丈遠了。

  就在這時,孟家的火勢已經冒出頭來,烈濃煙,在很遠的地方都可以看得見了。這一把火乃是江南放的。江南的武功雖然不算很高,但他新學會了金世遺的點穴手法,孟神通的弟子給他點倒了幾個,最得力的大弟子項鴻又早已被幽萍的冰魄神彈所傷,竟是無人制服得了他,他放火放得高興,竟然接連點起了六七處火頭。孟神通的二弟子吳蒙氣急敗壞的跑出來,瞧見了師父的背影,遠遠的就嚷道:「師父,不好,快回去救人!」孟神通喝道:「究竟是救火還是救人?」吳蒙嚷道:「火已有人救了,我是請師父回去救人。」原來金世遺所傳的點穴手法十分古怪,不要說是吳蒙之輩,即算是陽赤符也沒法解開。吳蒙見師叔也束手無策,生怕時間久了,更沒法救治,不由得慌了起來,所以趕出去向師父求救。

  孟神通聽說弟子受傷,他們竟然無法救治,一時之間,又問不清楚受的什麼傷,也不禁有些驚恐。

  孟神通的門人弟子雖然眾多,但江南點起了六七處火頭,急切之間,那能撲滅?有兩三處地方,火勢更是越燒越大。

  孟神通眼看火沖天,耳中又聽得弟子輩叫嚷求救,饒是他經過大風大浪,也不禁意亂心煩。暗自想道:「難道她們還邀請了什麼高手前來?傷了我的門人,連陽師弟也沒法解救?看這聲勢,只怕來的人數不少!」

  這時,陳天宇夫妻和厲勝男已逃入林中,背影也看不見了。憑孟神通的本領,要追上去還追得及,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又怎敢去追?而且他想到厲勝男的暗器的厲害,幽萍又有把奇怪的寶劍,陳天宇的功力亦自不弱,自己以一敵三,即算追上了,也未必有必勝的把握,何況他還害怕有強敵潛伏在他的家中,權衡輕重,只好捨棄了厲勝男,先回去救治弟子。

  另一邊,滅法和尚去追趕谷之華與李沁梅,谷李二人的輕工本領與滅法和尚相差不遠,直追到了樹林深處,才隱約見到她們的背影。

  谷之華聘出了只是滅法和尚一人追來,估量她父親已被厲勝男他們絆住,心中少了好些顧忌,便對李沁梅笑這:「咱們且給這老禿驢一點厲害瞧瞧!」李沁梅日前殺滅法和尚生擒,這口悶氣正想發,兩人聽得滅法和尚的腳步聱將要追到,在樹林中故意拐了幾個彎,看好了一處地形,便跳到了一棵樹上。

  滅法和尚追了到來,忽然不見她們的影子,心想:「我是跟著她們的腳步聲追來的,她們斷不可能一下子就逃得無影無蹤。」他經驗豐富,也料到了她們不是躲到茅草叢中便是藏在樹上。

  正在四處尋找,忽聽得一聲嬌斥,兩這匹練般的劍光像閃電般的從半空中刺了下來!

  滅法和尚手中沒有鐵拐,不敢硬接,谷之華與李沁梅的長劍凌空擊下」左右裡來,來勢又是那樣迅捷,這時候他哪還有餘瑕察看四面的地形,迫得施展「雲裡倒翻」的功夫,一個斗向後倒翻出去。

  哪知道後面正是一個臭水窪,腐葉堆積其上,要留心看才看得出來!這臭水窪離那棵大樹約有三丈左右,谷之華早算準了他必然要施展這招「雲裡倒翻」的功夫,而這一翻,必然落在這臭水窪內。

  果不其然,滅法和尚一腳踏下,立知不妙,說時遲,那時快,谷李兩人的長劍已是追風閃電般的殺來,他縱有絕頂輕功,在泥沼裡也不能一躍而起,何況即算躍了起來,也正好是湊上去挨近劍尖!

  在這生死俄頃、性命呼吸之際,那還容得躊躇?但見兩道劍尖交叉剪到,忽聽得「咕咚」一聲,滅法和尚突然不見,原來他迫於無奈,只好施展千斤墜的重身法,索性全身沒入泥沼之內,因為來得大快,就像平空消失了一般。

  李沁梅怔了一怔,谷之華忽覺腳下震動,叫道:「不好!」連忙拉著李沁悔退後,但聽得悶雷似的一聲巨響,臭水窪內的腐葉污泥掀起了數丈高,滅法和尚像個泥鰍,突然從臭水窪的另一邊沖了起來,他這一生幾曾吃過這等大虧,氣得哇哇大叫,一衝出來,立即便向谷之華撲去。

  李沁梅見滅法和尚這等怪狀,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聲未絕,忽覺一股腐臭的氣味,中人欲嘔,說時遲,那時快,滅法和尚的掌風已迎面劈來,李沁梅一劍剌出,劍尖給他震歪,滅法和尚伸出了滿是污泥的手掌,便來搶她的長劍。但就在這個時候,谷之華的寶劍也刺到了滅法和尚的背後,她這一劍用足力量,勁風颯然,逕刺滅法和尚背心風府穴。滅法和尚迫得放鬆了李沁梅,回袖一拍,他的衣袖上也滿是泥污,一拍將谷之華的寶劍拍開,谷之華見機得早。一個「細胸巧翻雲」立即向後翻出數丈,李沁梅閃得稍慢,卻被臭水污泥濺上身來,幸而還沒有沾上她的粉臉。她不過僅僅被濺污了衣裙,便已氣惱,滅法和尚全身濕漉漉的,好似落湯雞一般,這一份氣惱就更不用提了,怒聲喝道:「洒家今日不把你這個丫頭抽筋剝骨。誓不為人!」一擊不中,翻身再撲。

  谷之華笑道:「臭泥鰍,臭和尚未吃夠嗎,還吹大氣!」她口中出言譏笑,手底卻是不敢絲毫輕敵,霜華寶劍舞起了一圈銀虹,護著身軀,封閉得非常嚴密,滴水也潑不進來。

  滅法和尚沒帶兵器,一時間奈何不了谷之華,轉過身又去攻擊李沁悔。李沁悔展開了天山劍法的大須彌劍式,全身包在劍光之中。這大須彌劍式乃是天山劍法的精華所在,用於防守,更是最妙不過。滅法和尚連劈三掌,震得李沁悔搖搖晃晃,可是她的劍法仍是絲毫不亂。要知她的功力雖然遠遜對方,但由於她已得天山劍法的真傳,上次滅法和尚與她交手,也是到了三十招之後方能將她擒下的,這次他沒用兵器,自是難以速戰速決。說時遲,那時快,谷之華又土來了。

  谷之華的玄女劍法,本來就是她的祖師留下來肘制了因和尚的。滅法和尚得了了因的真傳,精通邙山派各種武功,就是不懂玄女劍法。若然他有鐵拐在手,以他的武功,勝過谷之華不一籌,當然不懼,現在他雙手空空,那就不能不有些忌。

  激戰中,谷之華突然一聲叱哇,長劍一顫,抖起了數十朵劍花,使出了「身外化身,劍外化劍」的絕技,霎時間便似有幾十口利劍同時向滅法和尚刺來。滅法和尚大吃一驚,知道厲害,不敢用「空手奪白刃」的功夫接招,百忙中衣袖一揮,騰空躍起,但聽得刷刷雨聲,他的兩邊衣袖,都給谷之華削去了一截。他立足未定,李沁梅趁此時機,立即改守為攻,一招「天外流星」,如影隨形,跟蹤刺到!

  滅法和尚氣道:「你這小丫頭也敢來欺我!」身形未穩,便即長臂一伸,施展大擒拿手法中「敬德奪鞭」的招數,反手扣奪劍把。他因李沁梅的武功本領,與他相去甚遠,未曾將她放在心上。哪知李沁梅的天山劍法,亦已有了六七分火候,這一下突然改守為攻,從「大須彌劍式」變為「追風劍式」,儼如雷霆突發,變化之快,與劍勢之捷,竟然大出滅法和尚意料之外。但聽得「嗤」的一聲,他的手指未觸到劍把,手腕上已先給割開了一道傷口,幸而他縮手得快,要不然五根指頭都給割斷了。

  滅法和尚一念輕敵,連連吃虧,又驚又怒。這時,谷李二女乘勝疾攻,搶了先手,滅法和尚雖然全力對付,也不過堪堪打個平手了。

  孟家的火勢正盛,風捲濃煙,吹過林子的上空,滅法和尚更是吃驚,心中想道:「孟老怪尚未見追來.他的家中已經起火,難道當真是來了許多強敵?」昨晚孟神通故弄玄處,騙他說有許多高手前來窺探,他當時尚是半信半疑,如今卻是完全相信了。

  斗了將近百招,滅法和尚空手應敵,兀是佔不到半點便宜,就在這時,陳天宇夫妻與厲勝男也已跑到林中,厲勝男笑道:「哪裡來的這個黑不溜湫的怪物?快來捉妖怪呀!」滅法和尚一見她們到來,哪裡還敢戀戰,心道:「若還不走,只怕要在陰溝裡翻船!」當下猛擊兩掌,將李沁梅迫退幾步,立即衝出。

  幽萍雙指連彈,發出了三枚「冰魄神彈」,滅法和尚見過厲害,轉個方向奔逃。厲勝男喝道:「老禿驢,你也吃我一彈!」一揚手,發出了金針烈焰彈,滅法和尚正自心想:「除了那妖女的冰彈,還有什麼暗器傷得了我?」心念未已,陡然間聽得一聲爆炸,眼前一團黑煙……

  黑煙籠罩之下有幾絲細如牛毛的光芒,滅法和尚大吃一驚,心道:「這是什麼暗器?」慌忙拍出了一記劈空掌,厲勝男的悔花針雖然厲害,但不能及遠,滅法和尚退得快極,加上了這一記劈空掌,梅花針當然打不中他。可是他被濃煙一薰,雙眼卻也紅腫淚流。

  厲勝男拍掌笑道:「老禿驢知道厲害,哭起來啦!」滅法和尚大怒,揉揉眼睛,正想拾起石頭還擊,忽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你也吃我一彈!」滅法和尚只當是厲勝男又發暗器,慌忙又是一記劈空掌拍出,同時向後疾退,卻不料身形方起,腳踝突然一陣劇痛,好像給人挑了腳筋一般!

  原來這個發暗器的人卻是江南,他用金世遺教他的手法,飛百打入。若在平時,滅法和尚焉能給他打中,只因他剛剛被濃煙薰了眼睛,視線模糊,加以他又誤當作是厲勝男發來的梅花針,梅花針輕飄飄的,同敵人射出,必定是打向上三路,滅法和尚的掌力強勁非常,滿以為那一記劈空掌絕對可以將梅花針盡數湯開,那知江南狡獪已極,那顆石子卻是貼地打來,一下子就打中了他腳跟的「湧泉穴」!

  金世這所授的打入手法怪異非常,滅法和尚一覺不妙,立即封閉穴這,可是竟然封閉不住,幾乎就要栽倒。滅法和尚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難道是天山派的首要人物來了?」急連真氣抵禦,疼痛稍滅,但仍是全身麻軟,就好像大病初癒一般。

  「湧泉穴」的神經脈絡與眼神經相連,一被打中,眼中淚如雨下,比剛才受濃煙所薰更厲害,江南嘻嘻笑這:「不識羞,不識羞,這麼個大和尚打輸了就識得哭,哈,哈,我江南本想再打你一下的,看你哭得這樣傷心,鐃了你吧!」

  滅法和尚聽得江南童音未脫,又驚又怒,用力睜開眼睛,只見對方果然是個只有十來歲的大孩子【其實江南已滿了二十歲了,但他身材比較矮小。加以生成的一副孩子臉孔,看起來便更似大孩子了。】,正在指手劃腳的恥笑他。滅法和尚氣得七竅生煙,心裡又暗暗發毛,連這個大孩子都這麼厲害,敵人那邊不知還有多少高手?

  就在這時,忽聽得有人遠遠叫道:「滅法大師,滅法大師,你在哪兒?窮寇莫追,快回來吧!」乃是陽赤符的聲音。原來孟神通回去救治弟子,他放心不下滅法和尚,恐怕他吃了虧或女兒吃了虧,兩皆不好,故此差遣師弟前來喚他。

  滅法和尚正好落台,哼了一聲道:「酒家沒功夫和你們糾纏,暫且放過你們這班小輩。」江南笑道:「你若不服,可以再打一場呀!」

  滅法和尚雙眼朝天,說道:「我才不與你小孩子一般見識,你讓不讓路?不讓路我一口氣就吹倒你!」江南笑道:「別人說我江南愛講大話,卻原來你比我還會吹牛。」話猶未了,滅法和尚突然張口一吹,江南但覺勁風刮面,銳利如刀,雖然沒有被他吹倒,卻也晃了兩晃。他生怕被弄瞎眼睛,急忙開了雙目,抱頭便走,尖聲叫道:「哎喲,我的媽呀,這老和尚果然厲害!」

  陳天宇大吃一驚,只道江南受了暗算,急忙上前救護。滅法和尚則趁此時機,逃入密林深處去了。江南揉揉眼睛,說道:「還好,還好,我還看得見東西。」眾人圍攏來一看,只見江南臉上起了幾條血痕,都是不禁駭然!

  其實滅法和尚被江南打中了「湧泉穴」,全身筋酥骨軟,根本就不能動手過招,只要陳天宇夫妻,或者谷之華李沁梅等人,隨便哪一個人出手,都可以將他生擒。甚至只要江南大著膽子,連用金世這所教的怪異手法,去點他的穴道,欺他跳躍不靈,也可將他點倒。不過滅法和尚學的是正宗內功,吹出的那回內家真氣卻的確還足以震世駭俗,所以不但江南給他嚇得抱頭鼠竄,連陳天宇等人也看不出他已受傷。

  谷之華笑著安慰江南道:「你能夠用石子打中他一下,也算很難得了。你沒有瞧見他給我們弄得像泥鰍一樣,吃飽了臭泥?今天他所吃的苦頭已夠他受了,你也該氣平了吧?」大家想起滅法和尚那狼狽的情形,都不禁哈哈大笑。

  李沁梅與陳天宇夫妻以及江南,都是在西藏的時候見過面的,久別重逢,當然非常高興。李沁梅先向厲勝男謝了再度相救之恩,然後拉著幽萍問他們是怎樣來到此地的。幽萍道:「我們是尋覓金世遺來的。若是尋他不著,還準備到天山去找你和唐經天呢。」

  李沁梅急忙問道:「你們可有打探到他的消息嗎!」陳天宇道:「聽說金世遺也正在找我們,可惜我們在路上錯過了。」李沁梅道:「真的嗎?那麼我們趕回去,只怕還碰得著他。」幽萍道:「是這位厲姐姐說的,說是金世遺大前天才從新安鎮經過。我們正想馬上趕回去。希望在他未到蘇州之前,就在路上追上他。」李沁梅道:「厲姐姐,你的消息真靈通,上次全憑你的指點,我會見了師兄。這一次金世遺的消息,你是怎麼得來的?」

  厲勝男道:「我是大前天在新安鎮上聽到金世遺自己說的。」當下將上次對陳天宇說過的謊話再說一遍,李沁梅會得厲勝男兩次相救,那想厲勝男竟會騙她,立即說道:「既然如此,我就跟你們一同走吧,我也要找他呢!」幽萍笑道:「妹子肯與我們同走,真是求之不得。我們正愁無以報答金大俠的恩德,現在有你同往,那就勝於送他任何禮物了!」李沁梅心裡甜絲絲的,佯嗔說道:「陳家嫂嫂好不正經,幾年不見,一見面你就將我取笑。」

  李沁梅捨不得谷之華,又拉著她道:「姐姐,你也與我們同走吧。反正你沒有什麼事情,和世遺哥又是認識的,大家一起去找他,也熱鬧一些。」谷之華笑道:「不,我另外還有事情,以前沒來得及對你說罷了,我義父死了幾年,我還未給他上墳呢。」李沁梅正想說:此事何妨稍緩。

  谷之華又笑道:「金世遺的主意常常會變,只怕他走到半路,突然又改了主意,不去蘇州也說不定。」李沁梅詫道:「你怎麼知道他常常會改變主意?」心中在想:「我和他相處了這麼久,難道還不知道他約為人?他可是從來說一不二的呀!」好在是谷之華說的,換上別人,只怕她不只詫異,還要生氣了。

  谷之華道:「金世遺曾對我說過,他要在一個月後出海,還叫我若得到你的消息,使到嘮山上清宮去等他呢。雖然他和我說的這番話在前,和厲姐姐說的在後:但先後也只不過差了一天的時間。你說他的主意變得快不快?」原來谷之華對厲勝男的說話,越想越起疑心,但又不敢斷定她是說謊,也不便當面揭破,因此只好將金世遺與它的約會告訴李沁梅,讓李沁梅自己決定。

  那知道李沁梅一向對人沒有疑心,聽了谷之華的話,雖然也覺得詫異,但隨即想道:「世遺哥和陳天宇的交情最好,陳嫂嫂又剛剛脫了災難,也許他真的是臨時改變了主意。想在出海之前見一見陳天宇去妻,這也是情理之常。」便道:「他既然那麼對厲姐姐說,自必是要暫緩出海了,谷姐姐,你要給義父上墳,也可以暫緩一緩吧?」谷之華道:「不行,我要給義父上墳的心願已許下了好幾年了,我不願再拖延下去了。」李沁梅見她說得如此鄭重,只好作罷。又問厲勝男道:「姐姐,你呢?」厲勝男道:「我也另有要緊的事情,恕我不陪你們了。」她說了之後,就向眾人告辭。這一班人都和她不熟,不便問她什麼事情。李沁梅感激她的恩德,再次向她道謝。厲勝男便先走了。

  江南目送它的背影走得遠了,對谷之華笑道「我瞧這位厲姑娘可是有點怪裡怪氣!」正是:蛾眉自有機心在,孺子無知莫亂猜。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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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21:48: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回 弄鬼裝神迷俠女 飛花摘葉見神功(1)

  李沁梅有點不高興的樣子,白了江南一眼,說道:「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特殊脾性,金世遺不是有許多人說他怪得不近人情麼?即以你江南而論,我也覺得你有點怪裡怪氣呀:但你們都是最好的人。」

  江南笑道:「我也沒有說厲姑娘是壞人呀,只不過覺得她古怪罷了。」

  谷之華本來還有一些話要和李沁梅說的,聽她言語對厲勝男甚是維護,如它是感激厲勝男兩次相救之恩,想了一想,那些話到了口邊,終於吞了回去。

  李沁梅倒是有點依依不捨,拉看谷之華道:「可惜咱們只相聚兩天,我還末向你請教劍法呢。」谷之華道:「來日方長,即算咱們沒有機會碰頭,我也會到天山去找你的。嗯,但願你們能找到金世遺。」

  江南忽然笑嘻嘻的問道:「谷女俠,你和金大俠的交情也很不錯呀,你為什麼不肯暫時擱一擱旁的事情,同我們一道去找他?一谷之華笑道:「怪不得人家都叫你做『多嘴的江南』,我說過不去就不去。」

  其實谷之華是給江南問得無詞以對,所以只好繞個圈子避開,顛倒過來,責備了江南一頓。

  分手之後,李沁梅便跟陳天宇夫妻與江南一道,從原路回去,追趕金世遺。路上江南將那次碰到金世遺與谷之華的事情,對她細講。李沁梅不覺想道:「世遺哥一向和別人難合得來,和他有交情的女子,除我之外,只有一個冰川天女而已。但聽江南所說,谷姐姐和厲姐姐與他相識未久,交情也似乎很不錯呢。幾年不見,難道他的性情也改變了?」李沁梅一片純真,還末懂妒忌,只是覺得奇怪。

  還有一樣令她覺得奇怪的,就是谷之華的堅決不肯與他們同行。她雖然不懂世稱,也自感覺到谷之華所說的什麼要給義父上墳,乃是一種搪塞之辭。她心中想道:「江南說的倒很有理由,她既然與世遺哥的交誼非淺,為什麼不能將旁的事情暫擱一下?幾年來沒有給義父上墳也都過去了,卸又為何要急在這一時?谷姐姐本是個熱心暢的人,雖只與我相處幾天,對我如同姐妹,又為何她不肯多伴我幾天,倒好像突然變得寡情薄義了?」

  李沁梅懷看滿腹疑團,一路上悶悶不樂,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找到金世遺。陳天宇與江南合乘一騎,將江南原來生的那匹馬讓給李沁梅,趕了一天,黃昏時分使到了新安市鎮,陳天宇出去打聽,問過了好些人,都說沒見過像金世遺這樣形貌的人經過,後來他們又根據厲勝男的話,到市鎮後面的土地朝去查訪一次,果然有那麼一間破爛的廟宇,但廟內灰塵滿積,不像是有人到過似的。

  幽萍也自起了疑心,說道:「莫非咱們找錯了,這不是厲姑娘所說的那座廟宇?」江南道:「我已問過當地的人了,就只有這座土地廟呀,怎的會錯?」幽萍道:「你瞧這裡可像有人來過的麼?」江南笑道:「是不像呀。我沒有找錯,那位厲姑娘說的只怕就未必是真了:」李沁梅道:「她為什麼要說假話?」陳天宇也道:「或許其中另有原故,或許是厲姑娘記錯了也說不定。」江南道:「或許什麼?那有這許多「或注,我說九成是她將咱們故意戲耍一.」李沁梅道:「你總是對厲姑娘有成見,地無緣無故,為何要戲弄咱們?」陳天宇道:「是呀,咱們且莫胡亂猜疑,仍然從原路回去查訪,過幾天再說。」其實他對厲勝男的說話早已有點疑心,但心想反正不知道金世遺的行蹤,即算厲勝男是存心捉弄,找不看金世遺對自己也沒有害處,而且他也想不出厲勝另有什麼理由要捉弄他們。

  又過了兩天,他們一路查訪,都末聽說有像金世遺這樣的人經過。到了第三天晚上,江南沉不住氣,又對李沁梅道:「李姑娘,你莫怪我多嘴.我瞧那位厲姑娘確是有點邪門一.」李沁梅道:「你別一張嘴就罵人家呀。」江南道:「你這樣相信她,你可知它是什麼來歷?」李沁梅道:「不知道。我不像你這樣好管閒事,別人不歡喜說,我就不去查問。」江南笑了一笑,說道:「你也別一張嘴就數說我呀。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那樣相信她?」李沁梅道:「我與她素昧平生,但她卸放過我兩次。最近的一次,你是知道的了,還有一次,則是在孟家莊,我被孟老怪囚在石窟之中,也是她將我救出來的。」江南道:「嗯,這就有點怪了,她當時和你談起了金大俠沒有?」李沁梅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江南道:「她放了你之後,對你說些什麼?」李沁梅道:「她叫我去找師兄,我照看她所指點的方向,果然找著了。」江南道:「她沒有叫你去找金大俠嗎?」李沁梅道:「沒有。姨,你怎的這樣再三的問?你也知道那次的事嗎?」

  江南又笑了一笑,說道:「可見得多嘴也有好處,金大俠那次曾大鬧孟家莊,我是聽得谷女俠說的。當時還有邱山沛的翼仲牟、謝雲真等人。不過,金大俠告訴谷姑娘的時候,卻沒有提起這位厲姑娘。而現在聽你所說,這位厲姑娘是救你的人,那麼她當時定然在孟家莊裡見到了金世遺,她明明知道你要找金世遺,卻又不對你說,卻故意指你去找師兄。哈:這裡面不是有點古怪?」李沁梅眉頭一皺,道:「這話可真?」江南道:「半點不假:你相信我還是相信她:」李沁梅默然不語,低頭思索。江南又道:「我知道你不大相信我,那麼我再問你,你相信她還是相信谷女俠?」

  李沁梅想了一想,說道:「她們兩位都是我信服的人。」江南道:「比較起來呢?」李沁梅道:「谷姐姐的師父和我們天山派淵源極深,比較來說,我當然更相信谷姐姐。嗯,你問這種話是什麼意思?」江南道:「你是個聰明的人,難道你聽不懂谷女俠的話?那日她一再拒絕和咱們同行,言下之意,實是不相信那位厲姑娘說話。」李沁梅被江南直言點破,一想果然,禁不住說道:「她說世遺哥的主意改變得快,莫非,莫非……」江南笑道:「我看不是金大俠改變主意,而是厲姑娘說的假話。」李沁梅道:「那麼他是到青島準備出海,厲姑娘說他要去蘇州找你們,是,是「江南立即接道:[是編出來的:」李沁梅道:「她為什麼要編造這段謊話?」江南道:「你問她去,我怎麼會知道?」

  李沁梅是個單純直爽的姑娘,一起了疑心,恨不得立即到青島去看個究竟,可是她又不敢斷定厲勝男說的假話,好生委決不下,便去和陳天宇夫妻商量。陳天宇夫妻也起了疑心,終於決定了由李沁梅燭自趕往青島,陳天宇則仍回蘇州老家。不論誰碰到了金世遺,就在那裡等候。李沁悔道:「這樣最好,兩邊都不怕落空。總有一處會碰得見他。」於是分道揚鑣,李沁梅單騎上道:前往耶山。

  按下李沁梅暫時不表。且說谷之華那日離開了眾人之後,心中懷看很重的疑團,倩不透厲勝男是何等樣人?她說的話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假?她悵悵恫憫,思量了許久、許久,終於也決定了暫時不去給義父上墳,先到青島去看看究竟。她起了這個主意,連自已也不明白,究竟是想戳穿厲勝男的假話呢?還是為了自己其實也想再見金世遺一面?

  谷之華在鎮上買了一匹坐騎,一路馬不停蹄,到了黃昏時分,約莫趕了將近-百五十里的路程,剛好趕到同安縣城,正好投宿。她進入城內,還末找到客店,忽見兩個店伙模樣的人,士來攔看馬頭,笑嘻嘻的說道:「姑娘貴姓,可是姓谷嗎?」谷之華忙了一伍,說道:「怎麼?」那兩個店伙道:「我們是祥泰客店的夥計,在同安縣裡,就數我們這間客店設備最好,房間最多,還有專供女客住宿的雅淨房間。我們早已給谷姑娘準備好了住處,就等你老人家賞光了。」谷之華道:「且慢,你怎麼知道我姓谷,又怎麼知道我今日到此?」那店伙道:「今日午間已有人替姑娘定下房間了,他說你這個時分一定會到。我們已等了你大半個時辰了。」谷小丘的急忙問道:「那是個什麼人?」

  那店伙笑嘻嘻說道:「是姑娘的兄長定下的房間,錯不了的。」谷之華伍了一伍,道:「什麼,我的兄長?」那店伙道:「令兄他在前一站等你,你不是從邱出來,要往撈山上清宮進香的麼?令兄已說得清清楚楚了,房錢飯錢也都替你預付了。」

  谷之華大為驚詫,心想:「除了金世遺與厲勝男之外,誰知道我要前往撈出?是金世遺和我開玩笑呢?還是厲勝男?」那個開玩笑的人已對店伙說明是她的「兄長」,她當然不能夠間「兄長」的容貌,心想:我反正要住房吃飯,既來之則安之,且看他還有什麼花招。

  店家對她招待得十分周到,住的是士房,吃的是當地有名辣子雛,還有好幾樣精美的小菜。

  看來那個給她預定房間的人,賞錢定給了不少。

  谷之華是個有江湖經驗的人,雖然猜想到此事是金世遺或者厲勝男所為,當不會有什麼惡意,但也處處小心提防,一晚沒有好睡。這一晚半點事情也沒有發生,教谷之華更為納悶。

  第二日谷之華又趕了一天的路,將近黃昏時分,到了一個市鎮,名叫「青龍集」。青龍集是個規模頗大的市鎮,按理說谷之華應該在這個市鎮投宿,谷之華卸故一忘繞道避開、再趕了十多里路。掌燈時分,才趕到前面一個不知名的小鎮,心想:「看你還能夠和我開玩笑麼?」

  那知一進小鎮,又有一個客店夥計模樣的人土來迎接,恭恭敬敬的作揖道:「是谷小姐麼?

  小店已給你老人家打掃好房間了,便請賞光。」谷之華只當那個開玩笑的人定是在青龍集結她定下房間的,想不到在這小鎮上也佈置了這一套。當下笑道:「是我哥哥給我定下的房子麼?」那店伙愕了一愕,道:「我們沒有見看姑娘的兄長,只見到令尊大人,他叫我們給姑娘準備的,房錢飯錢都付過了。」

  這一回輪到谷之華發楞了,心中想道:「這人當真可惡待很,冒充我的兄長也還罷了,這一回卸冒充我的父親。哼,我的父親是個大壞人,你歡喜冒充就冒充吧:」繼一想:「不對,莫非不是同一個人,他既敢冒充我的父親,當然有上下年紀,不比冒充我的兄長容易假裝。」她本來懷疑是金世遺或厲勝男,這時一想不像,心中不禁多了幾分懼意。只是那人既冒充她的父親,她就更不便問那人的形貌了。

  可是那店伙刮先說了出來,他見谷之華發楞,便道:「姑娘既是姓谷的,形貌也和那位老人家說的相符,錯不了吧?令尊大人不是一把斑白的鬍鬚,稍徵有點惺縷的嗎?」原來這間小鎮的客店本錢短少,店伙也生怕接錯了人,所以特別小心謹慎,和谷之華對證。

  店伙說的那個人正是孟神通的形貌,谷之華這一驚非同小可,心中想道:「難道不是冒充,當真、當真是他、是他來了?」可是孟神通怎會知道她要前往撈出?何況,他若要追趕自己回去,又何必這樣故弄玄虛,形同戲耍?不錯,他是個無惡不作的壞人,但無論如何,也不應該、亦不需要和女兒開這種玩笑啊!

  那店伙又道:「令尊大人精神很好,他說前面縱有幾個毛賊,你也不必擔心,他一個人盡可對付得了,姑娘,你們是保鑣的吧?」在這條路上,常有保暗鑣的鑣師經過。這店伙有幾分江湖閱歷,他見谷之華腰懸寶劍,似值有武藝的人,心想父女保鑣,做父親的先走一天,先後照應,在江湖上也並非罕見的事情。加以昨晚那個老人所露的口風和出手的豪闊,在在都暗示出他是鑣師身份,所以店伙也就把谷之華當作女鑣師了。

  谷之華疑心大起:「若當真是他前來追我,我要躲避也躲避不了。若不是他,我倒要看看這個開玩笑的是何等樣人?他總得露出本來面目。」便道:「不錯,那正是我的爹爹。他還有其他的說話交待嗎?」店伙道:「那位老爺子說你今天趕多了路,一定趕得累,叫你好好歇息,明兒可以少趕一程。」那說話似乎他們「父女」早已約好了路程以的。谷之華微微一笑,也不分辯,說道:「好,那你就給我房間吧。」

  谷之華隨這店伙入店歇宿,暗自思量:「這個人不知是誰,可是聰明得緊:他竟然料到我今天會特地不在青龍集上投宿,我趕多了路,反而落在他的算計之中。我明天偏偏再多趕一里,看他怎樣。」

  像昨天那間客店一樣,招待得十分慇勤,進了房間不久,店伙便送來了一隻烤得香噴嘖的肥雞,還有一壺葡萄美酒和幾樣小菜。谷之華酒量甚淺,烈酒不能入口,但葡萄酒卸是她最喜歡的,那幾樣小菜也合她的心意。不過她為了要起早趕路,也不敢多喝,只喝了小羊壺。

  不知怎的,這一晚她睡得特別香甜,第二日一覺醒來,只見日影西斜,已經是過了晌午的時分了。她大吃一驚,首先檢點東西,寶劍、錢銀和身上的玄女劍譜都沒有遺失,再試行運功,也是毫無異狀。這才放下了心。但這一覺為什麼睡得這樣久呢?莫說她是個具有武功的人,即算是普通的人,心裡頭帖記看明天還要趕路,也斷不會睡到日頭過年還不知酸的道理。她也懷疑到酒中下了蒙汗藥,但一來昨晚完全嘗不出異味;二來下蒙汗藥必有所圖,現在自己毫無損失,他圖約叉是什麼?饒是谷之華絕頂聰明,一時間地想不出其中道理。

  谷之華將店伙叫了進來,責備他道:「你瞧,這是什麼時候了:為什麼不畔醒我:」那店伙陪看笑臉說道:「那位老爺子說過你今天不必趕路,所以我們不敢打擾你老人家。」谷之華氣得啼笑皆非,但一想自己事先既沒有吩咐他們,也就怪不得人家,何況在昨晚投宿的時候,店伙已把那位「老爺子」的話告訴她了,當時自己也沒有否認。

  那店伙問道:「姑娘,你午飯要吃些什麼?遺跡下的那大半壺酒,我給你拿來。」谷之華沒好氣的說道:「還說那壺濟呢,就是你們的酒累事,是什麼藥酒不是?害得我睡到日頭過年還末醒來:」那店伙叫道:「哎喲,姑娘:你可是錯怪我了。那壺酒是令尊大人留給你的啊:是不是藥酒我怎能知道?」谷之華道:「哎,是他留給我的,你為何不早說?」那店伙頗是驚奇,心想:「這支鑣師脾氣好大,稱呼自己的父親也是「他」呀「他」呀的叫,一點沒有禮貌。」當下也沒好氣的說道:「你爹爹留給你,還能是毒酒嗎?那只肥鶴和那幾味小菜,也是他給你預先定下來的,我現在都給你講清楚了吧,再要照樣的弄這幾味,今天還辦不到呢。」谷之華道:「我不吃午飯了,現在就走。」那店伙巴不得她早走,說道:「房錢飯錢那位老爺子已付過了,你老人家的生騎也飽了,下次你和令尊回來,還請多多照顧。」

  谷之華一路走一路思量,驚然省起:「那個捉弄我的人在酒中下了令人酣睡的藥,他既貯不是想偷我的東西,那定然是想阻誤我的行程了!」但那個人為什麼這樣做呢?谷之華卸是百思莫得其解。

  谷之華在路上的茶亭,胡亂吃了一些餅食,到黃昏時分,她已問過路人,知道再走七八里,前面就是一個市鎮,她卸故意不到鎮上投宿,繞路過去,待到天黑,索性棄了坐騎,施展輕功,連夜趕路,心中想道:「你要阻誤我的行程,我偏要早兩日趕到撈出。」

  前面是段山路,天上一彎眉月,月色不大明朗,山上怪石憐崎,時不時有野獸的叫聲傳來。

  谷之華燭自趕路,加上這兩日來給人捉弄得神魂不定,饒是她身懷絕技,也自有點心怯。正行走間,忽聽得山坡上有人傑礫怪笑,谷之華拔出寶劍,喝道:「是人是鬼?」話聲末了,忽地「轟隆」聲響,一塊大石滾了下來。谷之華開了一個「白鶴沖天」的身法,身子平空拔起數丈,那塊大石剛剛從它的腳下滾過。

  谷之華拔出寶劍,大怒喝道:「什麼人敢施暗算,有膽的就下來較量!」山頂上一個陰沉的聲音說道:「有瞻的你土來吧,先請你吃吃兩塊石頭一.」另一個聲音說道:「金世遺哪裡去了?你現在可沒人撐腰啦,識相的趁早拋下寶劍吧|.」這兩個人的聲音似曾聽過,尤其那老婦的笑聲更為刺耳,谷之華一下就想了起來,原來這兩個人便是在柳家莊附近和自己交過手的那兩個魔頭,一個是崑崙散人,一個是桑木姥。谷之華心中一凜,想道:「這兩個魔頭的本領非同小可,幸好武功最強的那個固八金日禪末見露面,若是他們二一個人在一起,我今晚難逃魔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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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弄鬼裝神迷俠女 飛花摘葉見神功(2)

  谷之華自忖,憑自己的本領斗這兩個魔頭縱然未能穩操勝算,卸也末必落敗,反正今晚這場惡戰總是難以免了,便即施展「黃鵲衝霄」的身法,飛身一掠,又拔起數丈,冷冷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二位,崑崙散人,我師父曾饒過你一次性命,金大俠上次對你們也有不殺之恩,你們稍有天良,便該潛蹤匿跡,改過從善才是,如今反來害我,當真天理難容一,」崑崙散人一次敗給呂四娘,一次敗給金世遺,認為是奇趾大辱,給谷之華這麼一說,更如火上添油,暴怒喝道:「且看今晚是誰要誰饒命吧:哼,你想我饒命不難,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響頭。」谷之華趁他說話的時候,身形又拔上數丈,一抖手一塊石子向他打去。谷之華用的是飛隍百打穴手法,崑崙散人見她將小石打得這樣遠,而且在昏夜之中,居然能夠認出穴道,也不禁吃了一驚,當下一閃閃開,罵道:「野丫頭,死到臨頭還敢逞強,現在就是件跪下來給我磕頭,找也不能饒你了:」與桑木姥搬動大石,轟轟隆隆約叉推下來。

  谷之華從下面攻上去,石塊如雨,閃避甚是艱難,尤其他們時不時推下磨盤般的大石,聲勢更是嚇人。山坡上怪石憐胸,地形狹窄,好幾次險些被大石滾到身邊,谷之華心想:「不好,三-酌樣一來,我縱上到山頭,也要累個半死,那還有氣力和他們打架?」可是若然逃走,他們從背後飛石攻擊,危險卻是更大。

  谷之華正自打不定主意,忽聽得桑木姥一聲尖叫,石塊停止飛下。谷之華抬頭一看,只見崑崙散人與桑木姥從另一面飛奔下山,轉瞬間,只見遠處一團紅影晃動,那是崑崙散人的滿頭江發,隱約聽到桑木姥耳環搖動的聲音。可以想見他們逃走之時,是如同緊張惶恐!

  谷之華大感驚奇,這兩個魔頭究竟是碰到什麼物事,害怕成這個模樣?

  谷之華跑上山頭,朗聲說道:「是哪位前輩暗中相助?弟子這廂有禮了。」但見風動樹梢,月移花影,空出寂寂,哪裡有人?谷之華驚疑更甚,心中想道:「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那兩個魔頭為什麼會倉皇逃走?若是有人相助。為何又不見蹤跡?」要知谷之華自幼跟呂四娘練邱山派的絕頂輕功,耳目之靈,身法之快,還非常人可及,連她也看不出半點跡象,若當真是有人暗助,這人的武功之高,豈非不可思議?

  谷之華最初心想:「難道是金世遺?」繼而一想:「金世遺也未必有這樣的本領。」跟看又起了一個疑問:「這四個人和那個連日戲弄我的人,不知是否同一個人?但郡便.戲弄.我的人想-眩誤我的行程,而這個人卻幫我打退強敵,讓我得以繼續趕路,看來又不像是同一個人。」想來想去,甚至連這兩日來戲弄她的人,也不像是同一個人。真是疑團重重,怎樣也猜想不透。

  谷之華歇了一會,繼續趕路,到了天亮時分,以它的腳程,少說也走出了二百里外,白天不便施展輕功,她到附近農家出高價買了一匹青駿,雖然不及馬的腳力,比步行卸快得多,這樣整整約叉趕了一天,約摸也走了百多里,黃昏時分,到了萊蕪,那已經走山東境內的一個縣份了。

  谷之華趕到縣城投宿,心中想道:「看你還能不能預料得到我的行程?」

  這一次果然不再見有店伙出來迎接了,谷之華找了一間客店投宿,她經過了昨日的教訓。對食物分外小心,酒固然不敢飲,飯菜也用銀舊試過,銀舊色澤不變,試出並無下毒,才敢入口。

  谷之華趕了兩天一夜的路,疲累不堪,劫不敢放心熟睡,只在床上打坐養神。幸而她練的是正宗內功,做一會吐納功夫,便精力復生,疲勞盡失。到了午夜時分,忽聽得有人在敲她的房目@「。

  谷之華喝道:「是誰?」店伙的聲音應道:「有幾位朋友前來看你。」此事木來大出常情,要知它是個單身女子,縱然真的是朋友來訪,也不應在這深夜時分,而且店伙也不應放他進來。谷之華本待斥罵,但一想「莫非是那個戲弄我的人來了?好,他既然找上門來。我豈可不見。」便提起寶劍打開房門,這一看,不由得令她吃了一驚。

  但見門外站看三個軍官,其中兩個正是減法和尚的弟子御林軍的統領秦岱和耿純,另一個年紀較長,卻不認得,只聽得秦岱「唉」了一聲,叫道:「果然是姓谷的這個賊丫頭:」聽他口氣,似乎他事先也末敢確定房中的女客便是谷之華。

  谷之華定睛一看,見來的就是這三個軍官,並無減法和尚在內,心神走了下來,冷笑說道:「原來是耿秦兩位大人,邱山會上的威風尚末使盡,還要拿到這裡來使嗎?可惜我不是令師。沒有令師那份涵養的功夫,由得你們辱罵:」耿秦二人在邱山會上被金世遺拿住,當眾毆辱,並且迫他們痛罵師尊,這是武林中從所未有的奇趾大辱,如今被谷之華在他們同伴的面前說了出來,當真比摺了他們兩記耳光還更令他們難受。耿純氣得跳了起來,人怒喝道:「賊丫頭,死到臨頭,還敢罵人!」谷之華嘻嘻笑道:「罵人是你們的看家本領,我可沒有罵你啊:我倒要請問,我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我一不殺人放火,二不侮辱父母師長,怎麼會死到臨頭:」谷之華話末說完,秦岱早已拔出佩刀,俟的一刀劈下。谷之華冷笑道:「你張嘴罵人,我倒還有點怕你,要講打麼?那你可是自討苦吃!」橫劍一封,但聽得一寸斷金宴玉之聲,秦岱用的是「亂披風」的快刀刀法,刀鋒一晃,就砍了六下,卻被谷之華輕描淡寫的一舉化開,就在這彈指之間,谷之華的劍鋒也已在他的刀口上碰了八下。谷之華的劍乃是寶劍,秦岱那柄百精綱的紅毛刀,登時損了六個缺口,幸虧他用的是快刀刀法,一掠即過,受力不大。要不然早已刀毀人瘍。

  谷之華恨他們那日掘她師父的墳墓,劍招未收,掌勢隨蒼拍出,她見過耿秦十「人的本領,雖然算得不錯,自問還冠制得了他們,估量耿秦絕對避不開她這一劍中來掌的絕招,因此留下五分後勁,準備一打了秦岱之後,立刻再打耿純的耳光。

  另外那個年紀較長的軍官一直在旁觀戰,這時忽然「嘖」了一聲,飛身躍起,同谷之華樓頭一抓,使的竟是大力鷹爪功,身形方起,勁風立即撲面而來。谷之華大吃一驚,幸而地留有五分後勁,掌鋒一偏,貼看那軍官的掌緣一帶,兩人都覺虎口酸麻。不過,谷之華乃是被它的內力震麻,而那個軍官卻是被她的手指戳中穴道。

  谷之華的房間外邊是一個庭院,地方還相當寬敞,院於裡有兩棵悟恫樹,這時已是深夜,擺龍門陣的客人早已散了,那軍官奔下台階,解下一條軟鞭,朗聲說道:「谷小姐,你這招拂雲手使得很不錯呀,人聞呂四娘的玄女劍法妙絕天下,就一併讓我開開眼界如何P.」谷之華聽這個軍官說得很客氣,若他神情模樣,職位似乎在秦、耿二人之上,她禮尚往來,便也抱劍說道:「我在師門不過幾年,所得的不過一點皮毛功夫,用來對付小城還勉強可以,怎入得大人法眼?」她這一句話明裡捧了一捧那個軍官,暗裡卻是奚落耿秦二人。

  耿純「哼」了一聲道:「諒你也敵不過白大人,識時務的就該拋下寶劍,聽候處置。」谷之華道:「啊,原來這位是白大人。請問白大人,你到底是要和我比試呢,還是特地來捉拿我的?我到底犯了你們哪一條王法?」那中年軍官慢條斯理的笑了一笑,說道:「谷小姐你別多心,我當然只是為了想見識你的劍法才和你比試的,至於你和他們兩位的過節麼,這個,這個,我管不看。

  嗯,谷小姐,不必客氣,你先賜招呀:」谷之華聽他答得甚為圓滑,正在琢磨他話中之意,便隨口答道:「白大人若然定要賜教。我只好獻拙奉陪,請自大人先賜招|.」這本來是江湖上比武之前的一番客套說話,谷之華見他以禮相待,當然不便搶先動手。她以為那個「白大人」也必定要推讓一番,那知她話猶末了,那中年軍官便一聲笑道:「既然如此,請您我不客氣了:」條地抖起那條軟鞭,一出手便是「連環三鞭」、「回風掃柳」的毒辣招數,刷、刷、刷,風聲呼響,捲起了一團鞭影,向她猛掃過來。

  谷之華冷不及防,幾乎給他的鞭梢掃看,幸而地輕巧神妙,百忙中使了個「風台落花」助身法,隨看鞭梢所指,滴溜溜約三個轉身,這才險險避開。那中年軍官毫不放鬆,緊接看又使出鞭中來掌的絕技,長鞭一圈,將谷之華迫得從左斜方躍前兩步,他一聲笑道:「谷小姐,你不必客氣啊:」左臂暴伸,五指如鈞,猛的抓下,只聽得「上勒」一聲,饒是谷之華閃避得快,衣袖也給他撕去了一幅!

  這那裡是尋常的比試?簡直就是要人的性命:谷之華猛然醒悟,敢情這個白大人是藉口比試,想把她打得重傷,最少也弄得她筋疲力竭,然後再讓那耿、秦二人將她捉拿。怪不得他說不管他們的過節,這無非是顯看自己的身份,免得被恥笑為用車輪戰而已。

  谷之華本來對這位白大人還有些好感,一想到他用心如此歹毒,不禁心頭火起,冷冷說道:「白大人說得對極,動手就不必留情,小女子恭敬不如從命了:」劍鋒一副,寒光陡起,左一劍「春雷乍展」,右一劍「流泉下攤」,登時也把玄女劍法的精妙招數盡量施展開來,劍劍指向那個中年軍官的命門要害口玄女劍法乃是當世的第一等上乘劍法,可惜谷之華稍欠火候,威力未能盡量發揮,只能夠把那位「自大人」擋住。那位「白大人」鞭長力重,加以他的大小鷹爪功十分厲害,谷之華不論怎樣乘瑕覓隙,也近不了他的身前。兩人拚鬥了三十多沼,仍然是個平手之局,誰都佔不了便宜。那位白大人心中暗暗叫苦,生怕在下屬的面前損了自己的顏面,而谷之華也在暗暗奇怪:「他們怎麼知道我住在此間?」

  原來這個中年軍官名叫白良驥,乃是御林軍的副指揮使,他是奉命去協助山東巡撫捉拿一個極厲害的海盜的。秦岱、耿純被金世遺趕下邱山之後,沒面目再見師父,回到京師,白良驥和他們交情甚好。便奏請皇上加派他們二人做自己的助手,同往山東辦事。

  這一日他們抵達萊蕪,在縣衙歇宿,二更時分,忽然有夜行人到來,從窗口投入了一封密柬,以自良驥那樣機靈的人,也竟然沒有聽出絲毫聲息,待到發現密柬,再出去看,早已無踞無影了。拆開密柬一看。只有「邱山谷之華,住如意客棧」十個大字。看來這個夜行人乃是專為告密來的。

  白良驥早就從耿、秦二人口中知道谷之華的來歷,也知道他們結仇的經過,耿、秦二人便請白良驥幫忙他們捉拿谷之華,好向師父將功贖罪,白良驥有公事在身,本來不願多事,但一想呂四娘乃是滿清皇室的大仇人,四十年前呂四娘刺殺雍正一案,皇室為了面於尊嚴,不敢明令緝兇,暗中對呂四娘和邱山派則是恨之切骨,一直在等機會找邱山源的過錯;如今呂四娘已死,主-田谷之華乃是呂四娘的唯一傳人,趁此機會,幫耿、秦二人將她拿獲,對朝廷也是一件功勞,何況還可以巴結減法和尚,何樂不為?因此在耿、秦二人懇求之下,白頁驥終於答應。

  他們到如意客棧盤查,果然發現了谷之華。白良驥是個工於心計的人,朝廷既然為了隱諱,不敢將雍正被殺的那一案件張揚,也不敢對耶山派公開報復,他使也照江湖上的規矩辦事,將谷之華和耿秦二人之間的事情當作私人仇怨,自己先和谷之華「比試」,累到她筋疲力竭之後,稿讓耿秦二人下手擒拿,這樣,說起來雖然不太光明,但也還是江湖上給朋友「助拳」所允許的,不至於給人拿看把柄。.白良驥走山西大同神鞭雲老鏢師的得意弟子,又從隨爪門的掌門沙天俊學了大力鷹爪功。身兼兩門網技,自負不凡,雖然知道谷之華是呂四娘的關門弟於,玄女劍法精妙非凡,卸也並不怎樣放在心上。那知交手之後,大出他意料之外,他施展兩門絕技,亦只不過堪堪打個平手,絲毫佔不了便宜。

  轉瞬間兩人已拚鬥了四五十招,但見鞭影翻飛,劍光霍霍,越鬥越烈,院子裡那兩株悟恫樹,在這深秋時分,樹葉本來就稀少了,經過他們一場惡鬥,打得枝折葉落,幾乎只犢下了光禿禿的樹翰。.、「.正打得緊張之際,忽聽得一個尖銳冷峭的聲音罵道:「豈有此理,三更半夜,在這裡打架,你不要睡,別人可要睡呀:要打架給我涼到外面去打。」聽那聲音,是來自內問的客房,白頁驥不禁心中一恐。要知這等小客店的客人最為怕事,何況他們的身份乃是御林軍軍官,店主人都早已關上房門,不敢出半句聲干涉,如今封忽然有一個客人出頭要他們「遠遠滾開」,豈非大不尋常?

  白良驥心中一凜,想道:「那個投函告密的不知是什麼人?我也是一時太過大意,未曾知道對方的底細便來拿人,莫不要中了他們的預先安排的陷阱:」他懷疑這個客店中伏有谷之華的黨羽,又懷疑那個告密者是故意引他們來的。其實谷之華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暗中告她的密,她也懷疑這個客店中隱伏有耿、秦二人的黨羽。

  白良驥正想出言試探,耿純已忍不住大聲喊道:「什麼人敢多管閒事?出來會會你家大爺:」裡面那個客人停了一聲,聲音非常刺耳,好似利箭一般透過幾重門戶,入耳鑽心,白頁驥吃了一驚,急忙說道:「咱們在這裡有點江湖的過節,擾及朋友,尚請包涵。待會兒我們登門賠罪。」那個客人又「哼」了一聲,冷冷說道:「誰管你們的什麼過節,識相的趕快給我滾開:」聲音不大,但好像就在他們的耳邊斥罵一般。

  秦岱較耿純稍有涵養,這時也忍耐不住,大聲喝道:「御林軍軍官在此捉拿人犯,識相的快縮回去:」白良驥暗叫不妙,心中想道:「耿秦二人到底缺少江湖閱歷,這等有本領的人,豈是御林軍三個字嚇得退的?」心念末已,果然又聽得那個怪客冷笑罵道:「好威風,據了一件老虎皮就可以橫行霸道了嗎?」接看便聽得起床的聲音,好像是在暗中摸索,慢吞吞的,碰得房中的傢具乒乒兵兵作響。

  耿秦二人心中暗笑:[這不是雷聲大雨點小麼?若果真是有心打架,何須如此裝模作樣?」白良驥卻是提心吊瞻。那怪客越是拖延,他心中越是不安。高手比鬥,那容得半點分神,只聽得「刷」的一聾,谷之華突然使了一招凌厲的劍法,劍鋒從白良驥的肩頭劃過,劃破了他的護身軟甲,這時才聽到裡面開門的聲音,耿秦二人只道白良驥已受了傷,兩人都是同一樣的心思,必須在"怪客出來之前先把谷之華收拾。兩人同時發動,一人一口單刀,左右分裡,施展快刀絕技,各擊谷之華的一條臂膊。

  快刀絕技乃是邱山秘傳武功之一,當年江南八俠之中以自泰官最為情擅,谷之華當然知道厲害。若然只是耿秦二人,她還可以用玄女劍法從容化解,但現在她被白良驥緊緊迫住,她若轉身去削他們的快刀,勢必要受白良驥的大力鷹爪功抓破腦門。就在此時,忽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谷姐姐別慌,我來幫你!」這是厲勝男的聲音,谷之華大為詫異,絕對想不到是她,剛自心想:「這聲音與剛才的聲音不對呀!」耿秦二人的於刀迅疾無比,她疑心方起,只聽得金刃劈風之聲已到腦後.谷之華無瑕思索,危急中施展「大彎腰斜插柳」的輕功身法,柳腰一附,向前衝出,耿秦二人的單刀從她背上削過。谷之華身形末穩,剛抬起頭來,只聽得呼的一聲,白良驥又已攔在它的面前,伸手向她抓下。谷之華心中叫道:「我命休矣:」就在此時,忽見白良驥形似僵,直挺挺的站在它的面前,五指如鈞,離她的腦門不到三寸,接看「咕咚手咕咚」雨聲,耿純跌在它的左邊,秦岱跌在它的右邊,似是突然之間,給人點了穴道口谷之華這一驚非同小可,試想白良驥是何等武功?谷之華見過厲勝男的本領,白良驥的武功只在她之上,不會在她之下。谷之華雖然知道厲勝男的詭計多端,但這種點穴的功夫,卻絕不是可以衙仗詭計的,縱算厲勝男懂得用梅花針打穴,也未必傷得了白良驥,何況耿秦二人亦非庸手,又怎會在同時之間受她暗算。

  谷之華呆了一會,叫道:「厲姐姐,是你嗎?」奇怪得很,厲勝男剛才大呼小啡,現在卸尚末見現身。谷之華叫她,也聽不到她的答應。這一來谷之華更為駭異了,因為縱使是用梅花針之類的細小暗器打穴,也總不能隔看一睹牆打過來呀。厲勝男的輕功不如谷之華,她也絕不可能在谷之華面前來去無蹤的。那麼作弄白良驥的人又是誰呢?是厲勝男呢,還是剛才吵吵鬧鬧的那個怪客?

  谷之華疑團末繹,怪事又再發生。那三個人中自良驥武功最高,他似乎是自己運氣解了穴道,忽地伸了伸腰,手腳又活動起來,大聲喝道:「偷施暗算,算得什麼英雄?

  一鬥!揮動軟鞭,「僻咄」」聲,向空打出,哪知話猶末了,忽地「哎喲」一聲了。就在這時,又聽得那老氣橫秋的冷笑之聲,停了一聲道:「憑你這也配與臼笑聲更似到了里許之外。庭院裡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谷之華驚駭之極,一響,那怪客還在慢吞吞的開門,難道在這瞬息之間,他便能夠傷了敵人又再遠走」不可思識了!

  定睛一看,但見白良驥的太陽穴上貼看一片樹葉。白良驥「咬喲」的叫了一聲,葉撕了下來,他的太陽穴上已印下了一張樹葉的影印:白良驥如遇鬼魅,面色鐵青抓起了耿秦二人,跳過圍牆便走:正是摘葉飛花寒敵膽,天山女俠下山來。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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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撈出問罪情何忍 黃海浮搓夢已空(1)

  白良驥動作快捷,谷之華來不及追,也不想追,但就在那一瞬間,她卻瞧見耿純、秦岱二人的脈門上也貼著一片樹葉。白良驥將他們抓起來的時候,這兩片樹葉才脫下來。隨著耿秦二人也才哼出了呻吟的聲音。

  白良驥走後,只謄下了谷之華一人悄立庭間,她仰望著那兩棵梧桐樹,但覺一片茫然,十分不解。梧桐樹上的葉子本就稀疏,經過了他們在樹下一傷惡鬥,剩下的樹葉更是寥寥可數,樹上若然藏有人,憑她的目力,怎會不能發現?而且這種飛花摘葉的傷人功夫,休說厲勝男辦不到,即是金世遺也不能夠!

  這怪客是誰呢?今晚暗助自己的人想必是他無疑了,前兩日戲弄自己的人又是不是他呢?

  這兩日來,谷之華已接連懷疑了好幾個人,金世遺、厲勝男、孟神通,最後懷疑到這個怪客,但若然是這個怪客的話,他為什麼昨日要阻誤自己的行程,而現在卻又暗助自己脫險?

  仍然是難以解釋!

  還有,厲勝男為什麼不肯出來?剛才明明聽得是她的聲音,說是要來幫助自己,現在已過了這麼些時候,卻仍然不見她的影子?若說她要避免和自己見面,那為什麼又要出聲?

  一連串的怪事,一連串的疑問,令到谷之華頭昏腦脹,越想越是糊塗。

  谷之華到裡面察著,那些客人們膽小怕事,雖然聽得外邊的打鬥已經停止,仍然關緊房門。

  沒有一個人敢出來張望。谷之華是個單身女子,當然不便到每一間房去查詢。唯有到賬房去間。

  賬房先生已知道她把那三個軍官打跑,害怕之極,一味打躬作揖,請谷之華早些離開這間客店,免得連累他們。谷之華道:「我只要向你們問兩個人,問清楚了馬上便走。」賬房先生當然連日答應。可是谷之華根本不知道那怪客的形貌,賬房先生也不懂得那一個客人是「江湖上可疑肚人物」,問來問去,問不出所以然來。最後只有將厲勝男的形貌說了出來,問他曾否見過如此這般的一個女子?那賬房先生想了一想,說道:「咦,你說的這個女子嗎?

  我記起來了,你進來不久,她也到來投宿,她也向我們打聽,有沒有像你這樣的女子投宿,她聽說你在這兒,她就走了。」谷之華氣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賬房先生抖抖索索說道:「我怕惹事,我、我不願多生是非呀!」

  那賬房先生說的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原來厲勝男向他打聽消息的時候,交給了他一錠大銀,吩咐過他不許向任何人說的。谷之華見再也問不出什麼了,嚇了那賬房一頓,反而自覺過意不去,便給他一錠銀子,作為打爛東西的賠償。

  她連夜趕路,走了三天,途中平靜無事,既不見厲勝男,那三個軍官也沒有再來糾纏她。

  第四天日頭末落使到了即墨,這是一座古代的名城,戰國時田單曾以火牛破燕軍於此。即墨靠山面海,城牆高厚,從這裡東往嶗出,南下青島,快馬都只不過是一天路程。谷之華連日趕路勞累,行程無多,樂得早些歇息,便進即墨縣城投宿。她在客店中吃過晚飯,乃要憩息,忽聽得外間有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給我留下一間客房,是女客住的。這裡是十兩銀子,房錢、飯錢都算在裡面,有多的給你。」

  掌櫃一算,最好的房間連上伙食,最多也不過三兩銀子一天,諾諾連聲,趕快答應,問道:「是什麼樣的女客?幾時會來?小店定當派人去接。」

  那人說道:「是我的女兒,瓜子臉兒,流著兩條辮子,腰間佩有長劍,最易辨認。我姓谷,我們是保暗鑣的鑣師,你見了她,叫她明天趕到嶗山上清宮等我。她恐怕要到入黑之後,乃能到來。」後面那幾句話聲音很小,但谷之華早就留心,凝神細聽,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大吃一驚口客店裡的那位掌櫃,也是甚為驚詫,說道:「谷老鑣師,你說的那位女客,她早就到了。」那人似是怔了一怔,過了半晌,才用急促的聲音問道:「什麼?

  她早已到了,就住在這兒嗎?「谷之華心中焉然一動:「這不像是孟、孟神通的聲音?」

  疑心頓起,悄悄的從窗口溜出,跳上房背,飛過兩間瓦面,到了外面掌櫃的廳堂,使個「珍珠倒捲」的身法,勾著簷角,探頭往下一望。

  這一望不由得大吃一驚,和掌櫃說話的那個老人果然是孟神通:谷之華便想溜走,忽聽得那「孟神通」說道:「嗯,原來她竟比我先趕到了,好吧,我出去買點她喜歡吃的東西,回頭來再著她。」掌櫃先生甚為奇怪,心想:「做保鑣的路程應該算得很準才是,為什麼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到來?

  再則,既然到了這兒,和女兒見了面也還不遲呀,何必這樣匆匆忙忙出去趕買東麼,老爺子,要不要給你老人家也留一間房呀?「西?」但一想銀子已經到了手中,管他是什麼路道?

  客人要走,他當然不便攔阻,只是問道:「喇那掌櫃的不過是稍有江湖經驗,已自起疑,谷之華的疑心就更大了,她走了定神,又瞧出一個破綻,這個「孟神通」比真的孟神通起碼要矮了一個頭:谷之華大為生氣,小道:「豈有此理,我父親雖然是個壞人,你冒充我的父親總是不該!」

  正待下去喝破,只見那「孟神通」支支吾吾的說道:「也好,你便給我留一間房吧。」說話之間,已經走到門口,門外忽然走進三個人來,兩邊撞個正著,一個洪亮的聲音喝道:「混帳東西,你是什麼人,竟敢冒充我老孟來了!」

  這個人才是真正的孟神通:另外兩個人,一個是減法和尚,另一個則是他新收的弟子神偷姬原來那一晚陳天宇夫婦等人救了李沁梅出來:孟神通的門下弟子紛紛追進林中搜索,項湊等人被打倒,其他的人根本就追不上。只有這個姬曉風,他本來就是江湖上的第一號神偷,輕功既高,人又溜滑,悄悄的跟在他們後面,黑夜之中,林深樹密,連谷之華、厲勝男那等耳目靈敏的人,都絲毫沒有發覺。

  待到減法和尚吃盡苦頭,走了之後,姬曉風仍然躲在他們的附近,倫聽了他們的談話。他回來稟報孟神通,孟神通立刻判斷金世遺在嶗山準備出海的消息是真,到江蘇去找陳天宇夫婦是假,同時也斷定了谷之華是去找金世遺,便帶了減法和尚與姬曉風前往追蹤。

  他比谷之華遲了半天路程,第三日經過谷之華投宿的那間小鎮上的客店,掌櫃的見了他大為詫異,拉著他道:「孟老爺子,你怎麼又回來啦?

  你女兒昨天在這裡住了一晚,喝了你留給她的酒,早上不知道醒來,還大罵了我們一頓呢。」孟神通仔細打聽,這才知道有人冒充他的字號,前一天曾在這間客店裡給谷之華定下了一間客房。

  孟神通大為生氣,一路追查,直追到了這兒,才無巧不巧的在這間客店裡碰見了假孟神通!

  那假孟神通固然是被嚇得膽戰心驚,谷之華也同樣被嚇得魂飛魄散,她知道孟神通定然是尋她來的,哪裡還敢留下來等著瞧真孟神通戳破假孟神通的面目?

  趁著底下大鬧,孟神通還沒有發覺她,立刻從瓦面悄悄溜走!

  孟神通大喝一聲:「混賬東西,還不露出本來面目?」伸手一抓,迅若飄風。那假孟神通身手也甚為矯捷,立即便跳過了兩張桌子。可是耶顎下的假鬍鬚已給孟神通一手扯去。孟神通不想跳上桌子打架,有失身份,隨手又是一記劈空掌發出。假孟神通提起一張長樟一檔,「坪」的一聲,長憎震裂,險些摔倒。孟神通捏碎了一個磁碗,同他擲去,磁片寶如匕首,恰恰從他的面門劃過。只聽得宕然聲裂,原來這個人數了一張面具,面具劃破,露出真形,卻是一個女子:孟神通怔了一怔,隨即哈哈笑道:「你這鬼丫頭,膽敢冒充老夫,著你今日還逃得出我的掌心?

  「這個女子正是厲勝男,原來她不想谷之華也去見金世遺,所以一路上將她捉弄,第一日假冒谷之華的兄長,替他預定房間;第二日一想,冒充孟神通更妙,她知道谷之華害怕孟神通,估量冒充孟神通便可嚇走了她,豈知谷之華瞧出了一些破綻,雖然不無恐懼,仍然繼續前行,而且改為晚上也趕路。厲勝男算不準它的行程,無法再拖詭計,反而落在谷之華後面,直至萊蕪,才趕上了谷之華。

  向白良驥和耿秦二人投函告密的也是厲勝男,她的用意不過是想借白良驥之力,將谷之華絆住,最少也給她在路上添多麻煩,好叫她不能如期趕到嶗出。在投函告密之後,她回到那間客店打探,在庭院叫面的牆邊一聽,聘出了谷之華的情勢不妙,甚至有性命危險,厲勝男本來不想害谷之華的性命,又臨時改變了主意,想出手救她,然後再施展詭計,將她擺佈。不料她剛欲出手的時候,卻又被那怪客嚇走。

  厲勝男估量谷之華被那幾個軍官一阻,行程可能落在她的後面,因此到了即墨,又假扮作孟神通想嚇阻她,卻料不到谷之華早已先她來到,而她又在這個時候碰到了真孟神通。

  這一下面目戳穿,避無可避,眼見孟神通哈哈大笑,一步一步的迫來,厲勝男一急,大聲叫道:「孟老怪,你的女兒便在這客店裡,你知道麼?

  你不趕快找她,她又要溜了。」孟神通怔了一怔,姬曉風忽道:「師父,我剛剛聽出一個人從瓦面溜走,不知是誰?」

  孟神通叫道:「你快追上去看。」厲勝男趁他分神之時,冷不防的便發出一件燭門暗器~但聽得「波」的一聲,突然從厲勝男手上飛出一團煙霧,煙霧中有無數細若游絲的光芒,而且發出嗤嗤的聲響。這正是厲家家傳的歹毒暗器「毒霧金針火談彈」。上一次厲勝男與孟神通遭遇,就是全靠這暗器脫險的。孟神通見識過它的厲害,哪裡還會上當?

  煙霧一起,他的劈空掌亦已發出,勁風呼呼,那團綠色的人餃登時飛了回去,厲勝男一閃閃開,人猷彈恰好跌落櫃台,「蓬」的一聲,炸裂開來,櫃台上的賬簿立即燒著,燃起了熊熊的火光,只聽得嗤嗤之聲,不絕於耳,夾在煙霧中的那一大把梅花針,都釘在櫃台上。那賬房先生嚇得面青唇白,鑽到櫃台底下,大叫大嚷道:「不好啦,殺人放火啦,快來救命呀|.」煙霧瀰漫中姬曉風怕受到誤傷,身形一晃,用了一個「老鼠鑽洞」的身法,從窗口飛出,跳上屋頂,正待去追查谷之華的下落,卻跟尚未站穩,忽聽得有個冷峭的聲音在耳邊喝道:「你這小城給我滾下去吧。」姬曉風號稱天下第一神偷,耳目靈敏,勝於常人十倍,敵人到了背後,他竟然亙c艙o現,這一驚非同小可。說時遲,那時快,他心念方動,尚亙c縐o及閃開.只覺腿彎一麻,已是一個倒栽蔥從屋頂上跌下來了!

  減法和尚聞聲出視,但見人影一晃,俟的到了眼前,又是那個冷峭的聲音喝道:「你這個不守清規的賊禿,也吃我一巴。」減法和尚雙掌平推,這一招連攻帶守,將週身防禦得風雨不透。

  來人的掌勢奇幻之極,他剛著清楚是個婦人,雙掌推出,忽然又不見了它的影子。減法和尚叫馨不妙,陡覺腦後風生,他轉身發掌,剛好迎上。但聽得「咄撻」一聲,這一記耳光打個正著,軌似他送上去給人家打的一般。

  孟神通這時正把厲勝男追到了牆角,眼著便可以手到擒來,忽然接連聽到姬曉風與滅氏和尚的叫聲,孟神通怔了一怔,小道:「難道這客店裡埋伏有什麼強敵?」

  心念方動,那婦人已走了到來。孟神通大喝一聲,玄功內運,一掌推出,但聽得「轟隆」一聲,那堵牆竟然被他的掌方震破了一個大洞,塵土瀰漫中孟神通定睛一瞧,連厲勝男的影兒也不見了,只聽得那婦人在牆外冷笑道:「好猛的掌力,具有如此武功,卻用來欺負女子,不害躁麼?」

  原來那婦人早已拖著厲勝男從裂口中走出去了。

  孟神通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勁敵,登時爭勝之心陡起,便即再發一掌,震坍牆壁,追了出來,喝道:「老太太慢走,我孟神通還要領教。」那婦人回過頭來,忽地怒道:「豈有此理,你叫我做什麼?」

  孟神通剛才沒有著清楚她的面貌,只道她功力如此深湛,當然是位老太太無疑,那知卻是個中年美婦,頭上還結著兩個蝴蝶結,斜著眼睛看人,活顯出一副淘氣的神情。孟神通大為奇怪,卻又有點好笑,小道:「雖然我把你叫得老了,但你這副打扮,中年婦人.還要冒充少女,卻也是可笑得緊!」其實這個婦人的年紀實在不小,比她的相貌要老得多,但她有個奇怪的脾氣,最不歡喜人家說她年老,兩地愛戲耍的性情也是數十年來如一日,做了多年母親的人還是如同孩子一般。

  孟神通道:「好,那我就叫你一聲小姐,你剛才那俊巧的身法我老孟佩服得很,特地向你再請教來啦。」他兩番自報姓名,說話的口紹,既是嘲笑,又是挑戰,滿以為對方必定要聳然動容,哪料這中年美婦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他孟神通是什麼東西似的,大模大樣的點了點頭,便笑嘻嘻的說道:「你很佩服我嗎?

  嗯,你想再見識一次,那也容易。你瞧清楚了,就是這個身法。」

  孟神通凝神應戰,哪知這中年美婦身形一晃,條然間便已飛掠出數丈開外。孟神通叫道:「怎麼,你要逃嗎?」那婦人「咦」了一聲,說道:「怎麼,你不是要見識我的身法嗎?

  哈,原來你不是這個意思,你是要打架是不是?」

  孟神通給她弄得啼笑皆非,只好說道:「不錯,我正是要請教你的高招。」

  那中年美婦笑道:「你這個人說話真不爽快,我還當你是當真佩服我,要學我這個身法,準備將來逃命之用呢。哼,原來你是繞著彎子說話,你為什麼不乾脆說是要找我打架?」

  孟神通實在是怕了她的纏夾不清,索性順著她的口氣,直話直說道:「你既然明白了,咱們就在這裡打一減法和尚道:「她便是天山掌門唐曉欄的小姨,李沁梅的母親,當年與呂四娘馮瑛並駕齊名,號稱「三女俠」之一的馮琳:三十年前,有一次我給師父送信給年大將軍,曾在年家見過它的一面,那時她還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現在隔了三十多年,她依舊是當年那副少女時代的神態,而且好像不會老似的,所以我還能夠認出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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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撈出問罪情何忍 黃海浮搓夢已空(2)

  孟神通大吃一驚,道:「她就是馮琳?嗯,難道她已經知道了我囚禁她女兒的事?」要知孟神通天不怕地不怕,但對天山派卻是不無顧忌,心中想道:「我久已聽說存三女俠」之中,以呂四娘本領最高,馮瑛次之,馮琳乃是最弱的一個,馮瑛的丈夫唐曉瀾則與妻子不相上下。如今我和馮琳最多也不過僅可以打成平手,若然她邀了唐曉瀾夫婦向我尋仇,這卻如何是好?」減法和尚走了定神,道:「她定然尚未知道我們曾難為她女兒的事。」孟神通道:「你說的對。她若是知道,哪肯這樣善罷甘休?

  當然我也不會怕她,但我的修羅隱煞功尚未練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不想與天山派正面作對」。減法和尚道:「看來她只是單身一人,唐曉瀾是一派掌門,輕易不會離開天山。而且唐曉瀾夫婦素來莊重.倘若他們夫婦來了,斷不會議馮琳這樣暗中捉弄我們。」孟神通驚魂稍定,想了一想,說道:「不錯,唐曉瀾以名門正派自居,一向言行不苟,這是武林中人都知道的。」

  姬曉風這時才一玻一拐的走出來,孟神通給他驗傷,只見他的足踝上粘有一片樹葉,這種「摘葉飛花」的傷人功夫,孟神通自問也達不到她那等境界,更是不禁駭然,當下立即給姬曉風推血過宮,並給他敷上了傷藥,姬曉風這才得以免於殘廢。

  姬曉風滿面羞慚,說道:「弟子無能,剛上屋頂,便給她打下來了。那個逃走的少女是誰?

  弟子尚未偵察出來,不過的確是很像邱山派呂四娘的那個弟子。」孟神通道:「天下像她那樣本領的,也只不過是有限幾人,你給她打傷,我怎能怪你。你稍為歇一歇吧,等下咱們還要趕路。」

  孟神通雖然對馮琳有點忌憚.但想到她只是單身一人,只要減法和尚不快,自己加上了減法和尚,斷斷不會輸給馮琳。他斷定女兒必定是前往嶗山找尋金世遺,他既然來到此地,離喇出不過一天路程,當然不會中止。於是待姬曉風可以行動自如之後,便繼續趕路。可是因為有了馮琳的出現,他們一路上要多加小心,不敢再像以往那樣驕狂自大了。

  減法和尚料得不錯,馮琳的確是一個人離開天山的。原來她因為鍾展、武定球二人久不回山,料想他們還末得李沁梅的訊息,她思念女兒,所以親自下山尋覓。

  無巧不巧,厲勝男那日假扮孟神通,給谷之華定下房間,被她碰見。她眼光何等銳利,一眼就瞧出厲勝男是假裝的,她生性好事,又愛戲耍,而且從厲勝男吩咐掌櫃的說話中,知道它是給一個少女預定房間的,當時便引起了她的疑心。要知道她為了探訪女兒的消息,對在江湖上走動的每一個少女都加以留心,於是便留在那個小鎮,看看厲勝男所要捉弄的是什麼樣的少女。

  馮琳姐妹和呂四娘是最好的朋友,谷之華上邱山之後不久,有一次馮琳前來探望呂四娘,曾見谷之華一面。那時谷之華還很小,未滿十歲,但馮琳還依稀記得她的面貌。第二晚,谷之華到那小店投宿,果然落人厲勝男佈置好的圈套之中。馮琳認出是她,頗為詫異,她本想提醒谷之華的,但後來又改了主意,決定仍然暗地裡跟蹤。她一半是為了好奇,一半是覺得好玩,她地想著看厲勝男將用什麼樣的古怪法兒捉弄,谷之華又會不會識破?

  馮琳的輕功已到達來去無蹤的境界,她暗中窺伺,厲勝男和谷之華都絲毫不覺。她一路跟跨,看厲勝男用種種古怪的法子捉弄谷之華,覺得十分有趣,她不想打斷這場「好玩的遊戲」,所以一直沒有阻止厲勝男。但她在暗中卻也保護谷之華。谷之華那晚在深山遇險,便是地出手暗助,嚇退了崑崙散人和桑木佬的:在萊蕪那晚,用「飛花摘葉」的功夫傷了耿純、秦岱,嚇走白良驥的也是她。至於厲勝男則是在將要跳上圍牆的時候,被她扯去了一絲頭髮嚇走的。

  她在萊蕪那晚,起初見厲勝男朋告密的手段陷害谷之華,覺得這樣的「捉弄」未免太過,本想重重的懲罰厲勝男一次的,後來見厲勝男要去救谷之華,又覺得這個少女也還不算太壞,因此到了厲勝另在即墨遇險,她又將厲勝男從孟神通的魔掌中救出來。厲男則趁她和孟神通打架的時候溜走了。谷之華急著要見金世遺,連夜趕路,第二天日頭過年,使到了嶗山腳下。厲勝男則因為害怕孟神通,一路繞道躲避,而且她的輕功也略遜谷之華,因此就反而落在谷之華之後了,-嶗山在山東半島尖端,面臨黃海,谷之華中午時分,到了山腳,在山上的酒肆裡吃過午鼓,並問朗上清宮的所在,便即登山。上到山頂,天剛入黑,遠望大海中島嶼浮沉,明月下山隱約,漁火星星,不覺胸懷一爽。更想著片刻之後,也許就可以見著金世遺,精神更是大為振奮。

  連日來的風壟勞累,都似給海波盡滌了。

  走了片刻,但見山頂的松林深處,現出一座寺院,谷之華放輕腳場,慢慢走去,心中思潮起伏,想著這幾日來所碰到的儘是離奇之事,見著了金世遺之後,要和他先說什麼?

  心念末已,忽聽得有人長歎之聲,谷之華心頭一跳,遠遠望去,只見有一個人倚著古松,可不是金世遺是誰?他對戶長歎,似乎也正是在想著心事,好像還沒有發現她。

  谷之華暗暗好笑,從側面繞過去,走得近了,才冷不防的輕輕喚了一聲:「世遺。」想嚇他一跳,令他驚喜。金世遺果然嚇了一跳,頭也末回,便即叫道:「厲姑娘,還末到期限呀,怎麼你就來了。咬喲,原來是你,是你,谷姐姐呀。」這時他回過頭來,才看清楚了是谷之華,不覺怔住了。臉上的神情,顯得甚是尷尬。

  谷之華的心頭好像墜了一塊鉛塊,登時沉了下去,淡淡說道:「對不住,我不知道你約了厲勝男姑娘在這裡會面,打擾了你了。」

  金世遺走了定神,忙道:「谷姐姐,你別誤會,我兒了你歡喜還來不及呢:你趕來這兒,可有什麼事麼?」他心中也在奇怪:谷之華怎麼知道厲勝男的名字?

  不知怎的,谷之華突然感到一陣心酸,連她也不知道,是為了李沁梅傷心呢,還是為了自己?

  李沁梅的事情是金世遺自己告訴它的,而這個厲勝男呢。金世遺卻一直瞞著她:這一剎那,她對金世遺的觀感都全變了,在此之前,她把金世遺視為知己,如今一想,但覺他以前種種甜言蜜語,似乎都是假意虛情!

  金世遺見她老不說話,呆了一呆,忽然捉住著了她的雙手,說道:「谷姐姐,你可是怪我什麼?」

  谷之華使勁甩開了他,淡淡說道:「笑話,我哪能怪你,要怪你的另外有人,可不是我!」

  金世遺聽她話裡有話,急忙問道:「你可是知道了李沁梅的消息了。」谷之華道:「不錯。嗯,我本來是給你報喜訊來的,現在著來嘛,你不見她也罷。」金世遺跳起來道:「李沁梅她在哪兒?

  你先告訴我。厲勝男的事情,往後我再給你解釋。」

  谷之華避開了他的目光,淡淡說道:「我要你解釋做什麼?

  只可惜沁梅妹妹,她苦心找了你這麼多年,這一次卻又不能見面。」金世遺道:「怎麼,你已經見到她了?

  你沒有告訴她我在惠兒?」

  谷之華道:「不是我不告訴她,她不信我的話,她信厲勝男姑娘的話。」金世遺叫道:「什麼?

  她和厲勝男也見過面了,這位厲姑娘呀,她可最會騙人,專愛說謊,你們可得當心。」谷之華怔了一怔,小道:「若果厲勝男是他心裡所歡喜的人,他怎會在我的面前說她壞話?」

  但仍然是冷冷說道:「她是不是素來歡喜騙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她告訴沁梅妹說,說你已到蘇州去拜訪陳天宇夫婦,沁梅信她的話,也到蘇州去了!」

  金世遺跳了起來,叫道:「豈有此理,她已騙了沁梅一次,這次又去騙她:好,我告訴你,我是怎樣和她結識的。我就是那次在大鬧孟家莊的時候,與她認識的,她,她對我有一點恩惠,我,我……」忽然想起,他曾答應過厲勝男不漏她身世之秘,更不能將她邀自己出海,同往尋覓喬北溟武功秘岌的事情告訴旁人,雖然金世遺現在正在怒火之中,但想到自己答應過的誓言,話到口邊,竟然結結巴巴的說不下去了。谷之華道:「你怎麼不說下去了?」

  金世遺道:「我和她是約好了在這裡會面。嗯,這一件事情請恕我不便向你說個明白。只、只要你相信我。我剛才說要向你解繹,現在想來,解釋也不容易解釋得清清楚楚。呀,我還是這一句話,只要你、你相信我。」

  谷之華氣往上湧,憤然說道:「我是件的什麼人?你又是我什麼人?咱們本來就是各不相干的人,我要你解釋做什麼?你又要我信你做什麼?「金世遺呆了一呆,聽了谷之華這番說話,有如利錐鑽心,忽地眼淚迸流,傷心說道:「谷姐姐,你還不知道我的心嗎?

  咱們相聚的時日雖然無多,但我早已把你當作唯一的知己:我是無父無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來歷的孤兒;你有父親也等於沒有父親一樣:咱們的身世同樣可憐:咱們的師父叉百那樣深厚的交情,我最佩服你的師父,你也早知道有我這個人,所以一見了面,咱們就似早已徑認識一般。難道咱們還不應相憐相惜,卻反要相互猜疑?

  我把沁梅當作我的親妹妹,對你呢,唉,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還要我明白說嗎?

  我的心早已交給你了:至於那位厲姑娘嗎,我只是為了要報答她一樁恩德,事情完了,我盡了心願,那就各走東西,各不相干了!

  你信不信我?嗯,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好,我把心掏給你著。」忽地把鐵拐一拉,拉出了那把鐵劍,候的向胸口便刺!

  谷之華大吃一驚,幸而她就站在金世遺面前,伸手可及,急忙一把抓住金世遺的手腕,將鐵劍托了起來,失聲叫道:「快別這樣,尋死覓活的算什麼呀?」

  金世遺道:「誰啡你不相信我,我要把心掏出來給你看呀。」谷之華將他的鐵劍插回銷中,「嗤」一聲笑道:「我也沒有說過不信你呀:你的心血淋淋的好不怕人,我要你掏出來做什麼?」

  話末說完,金世遺便已抓著了它的雙手,喜孜孜的說道:「谷姐姐,你何不早說,險些害我做了個糊塗鬼。」谷之華笑道:「你這個牛脾氣,做了糊塗鬼也還是活該:嗯,別胡鬧啦,我給你說正經話兒。」

  金世遺道:「好,我就等著你說正經話兒。」谷之華道:「你的厲姐姐隨後就要來了……」金世遺心頭一沉,打斷她的話道:「她來就來,咱們說咱們的,管她作甚?」

  谷之華道:「不,你既然約了她在此會面。怎能不管她?

  你知道,孟、孟神通追著她呢:就是昨晚的事情,在即墨城的一間客店裡,我也在那裡,孟、孟神通的弟子也瞧見我了,我沒命的逃出來。厲姑娘不知被他捉去了沒有,他,他,我知道他不會放過我的,只怕就要來了。你給我出個主意,是躲開他呢?

  還是見他?我想躲開他的,可是躲開了他,又怎樣去救厲姑娘呢?」

  要知谷之華雖然氣惱厲勝男騙她,可是厲勝男落在孟神通手中,她總是心有不安。

  金世遺道:「好,我正要報孟神通那一望之仇。」谷之華道:「還有一個減法和尚和他在一起呢。」金世遺一想,這果然是個難題,孟神通一人已難對付,加上了減法和尚,自己是必敗無疑,聽谷之華的口氣,她實在是不願意見孟神通,而且他到底是她的父親,自己也不好意思去做幫手。

  金世遺正在疇曙,忽覺得微楓然,似有暗器龔到背後,金世遺反手一揮,人怒喝道:「孟老賊,你出來。」奇怪得很,他這一掌拍去,卻並不聞暗器落地之聲。金世遺心中一凜,陡然間只見一條黑影從林子裡凌空飛出,金世遺鐵拐一迎,那黑影在半空中一個翻身,金世遺覷準了一拐掃去,竟然打了個空。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咄」的一聲,金世遺的面門早著了一記。對方拿著的似乎只是一根樹枝,卻比軟鞭還要厲害,這一下登時在金世遺的面上抽了一道血痕,打得他火辣辣作痛!

  金世遺又驚又怒,就在這時,那黑影已在他的面前落下,斥道:「金世遺你這小子真不是東西。」正是:豪氣凌雲甘受辱,只因愛恨兩難消。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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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02: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回 極聖遙天愁黯黯 眼中蓬島路漫漫(1)

  金世遺這一拐方要打出,突然好似睛空警了一個霹靂,震得他失魂落魄,蓄勁待發的鐵拐也

  原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馮琳:她躲在林子裡,金世遺和谷之華的說話她全都聽到垂了下來。了。她實在氣金世遺不過,先摘了兩片樹葉打他,接看才露出身來,可笑金世遺初時還以為是孟神通。只聽得馮琳繼續說道:「哼,哼,金世遺,你好,你好。我母女怎樣待你,刮原來你是這樣一個負心漢子,你對得起我的女兒嗎?」越罵火氣越大,樹枝一抖,擦約叉是一下,金世遺張惶失措,用手一檔,登時手背上叉被刷了一道血痕。金世遺叫道:「伯母,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卜感激不盡,但男女之間的事情卻不是這樣簡單的,我對沁梅也是視同親妹一般,你,你肯聽我說嗎?」話猶末了,馮琳又是「擦」的一下,大怒罵道:「還說什麼?我都聽見了,我恨不得殺了你:我的女兒沒人要嗎?你當我要勉強你不成?哼,哼,我真的要殺了你!」金世遺又羞又憤,垂手說道:「好,伯母不諒,你就殺了我吧:我死了更好!」谷之華虛此情形,也覺尷尬之極,叫了一聲:「伯母,你還認得我嗎?」馮琳耿她一眼,道:「我認得你,這不干你的事,都是金世遺不好,你走開:怎麼,你現在已經知道了他是個負心漢子。你還要替他求情嗎?」谷之華碰上了這樣一個不近情理的長輩,滿腔委屈,櫻的一聲哭了出來,掩面就跑開了。

  馮琳一連打了十幾下,打得金世遺手上腳上臉上一條條的血痕,金世遺忍著疼哼也不停一聲,小道:「你把我打死最奸,省了我許多煩惱!」可是馮琳打了一陣,火氣漸漸消了,忽地長歎一聲道:「好苦命的女兒呀,呀,打死你也沒有用!」摔下樹枝,狠狠的揪了金世遺一眼,一個轉身,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金世遺雙腳酸軟,週身疼痛,心上的痛楚則更要厲害得多。馮琳走了,谷之華也走了,只剩下他呆若木雞的站在上清宮前。

  李沁梅和陳天宇分手之後,也是急急向嶗山趕來。她那四大宛名馬,陳天宇當年在西藏的時候,便是常常騎這匹馬給父親傳報軍情的。陳天宇最愛這匹馬,但為了要讓李沁梅早日趕到嶗山,他毫不吝惜的送了給她。所以季沁梅雖然被厲勝男所騙,一來一回,誤了五六天的路程,但仍然能夠和谷之華厲勝男同一天到達嶗山。李沁梅將坐騎托客店主人照料,滿懷興奮,一早登山,就在她母親責打金世遺的時候,她也到了下面的山坡遙遙可以望見上面的上清宮了。

  就在這時,忽聽得有腳步聲從後面傳來,李沁梅起初以為是山上的道士,還不怎樣在意,忽覺這幾人走得很快,似乎不是尋常之人,心念方動,便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上面那座道觀便是士清宮了,咬,上面似乎有人吵架,可不知是不是金世遺?」

  李沁梅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正是孟神通的聲音。緊接看又聽得減法和尚的聲音說道:「好,咱們快些趕上去,不要讓金世遺跑掉。」減法和尚切記邱山之仇,他這次陪孟神通同來,固然還有另外的原因,但最主要則是為了要仰仗孟神通之力,向金世遺報仇。他的功力稍遜,耳目沒有孟神通的靈敏,聽不見馮琳責罵金世遺的聲音。孟神通是聽見了,但因距離太遠,卻也聽不出便是馮琳。

  就在這片刻之間,孟神通和減法和尚的聲音又近了許多,李沁梅嚇得魂不附體,沒命飛奔。她要是躲起來那還好一些,孟神通他們趕看上山,未必會注意到她,她這一跑,登時驚動了姬曉風,一聲啤道:「師父,前面有人!」孟神通追過山坡,看見李沁梅的背影,樂得哈哈笑道:「原來是你,跑不了啦!」他前幾日才撞見馮琳,如今又遇見李沁梅,生怕他們母女相逢,李沁梅會揭露出他所做的壞事,登時起了殺機,要把李沁悔殺了滅口。馮琳打了金世遺一頓之後,既是憤怒,又是傷心,茫然的走下山的轉彎之處,忽見李沁梅跑來,又茂又喜,急忙叫道:「沁兒!」李沁梅撲到母親懷裡,氣呼呼的一時間說不出話。

  馮琳忽地歎了一聲,說道:「沁兒,回去吧:不必上上清宮了。」李沁梅好生詫異,心想:「媽怎麼知道我是上上清宮?」但追兵在即,她已無暇細問,緩了口氣,叫出聲道:「媽,有人追我!」馮琳大怒道:「是什麼人這樣大膽,敢欺負我的女兒?」話猶末了,只見孟神通一馬當先,後面跟看他的弟子姬曉風和減法和尚。

  李沁梅指看孟神通道:「媽,就是位:他壞得很,欺侮谷之華姐姐!」馮琳道:「好,你在這裡等看,等媽殺了他給你出氣:沁兒,你要聽媽的話,千萬不可走開。」

  孟神通陡然發現馮琳,心中一凜,未及打話,馮琳已是閃電一般的撲來,二話不說,舉起手中樹枝便打。她火氣正旺,使的竟是天山劍法中情妙的殺手。孟神通自恃是金剛不壤之軀,閃得稍慢,只聽得喇的一聲,肩膊上先看了一記。

  這一下比她剛才打金世遺何止厲害十倍,但見孟神通的上衣片片破碎,肩隔上現出一道血痕,饒是他揀到將近金剛不壞之軀,也給馮琳打得火辣辣作痛:孟神通大怒,雙掌一堆,呼的一聲,登時把馮琳震得飛上半空!

  李沁梅失聲驚叫,馮琳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叫道:「沁兒,別怕。你看媽再打他!」馮琳自幼在貓鷹島跟薩氏雙魔練過貓隆撲擊之技,身法的詭異,當世無雙:但見她在空中一屈一伸,把樹枝當成劍使,喇的叉是一招「天外流星」,疾刺而下,孟神通一掌劈去,馮琳身在半空,樹枝一顫,竟比在平地上動手過招還更靈活,只聽得「嗤」的工酌,又把孟神通的衣襟刺穿一洞,幸而F-田次孟神通較有防備,早就開了全身穴道,沒有給她刺傷。

  由於馮琳身法太快,而孟神通的修羅陰煞功只練到了第七重,尚未能收發隨心,在運用修羅陰煞功之時,還需要片刻運功,所以在開始的時候,不免稍稍吃虧。這時過了兩招,孟神通已作好了運功的準備,真氣佈滿全身,馮琳腳跟剛剛站穩,第三招正待刺來,孟神通大喝一贅,雙掌一揚,寒台陡起,修羅隱煞功的威力登時見效。馮琳但覺遍體生寒,而且幾乎被他的掌力捲入漩渦,幸而地的輕功絕技,天下無雙,一覺不妙,身形微晃,便避開了孟神通的掌力,

  這一次是正面交鋒,比起上次在客店中交手,自是大大不同。雙方都出丁全力,孟神通一掌緊似一掌,在離身丈許方圓之地,激起了一股陰寒的氣流,馮琳雖是按高瞻大,卻也不敢欺身進迫。好在她身兼正邪兩沛之長,當下以西藏紅教的練氣功夫,護佐心頭;手中「樹劍」使的則是白髮魔女這一派的奇詭劍招;而輕功提縱術部用薩氏雙魔所傳的貓鷹撲擊之技,各種奇妙的功夫層出不窮。孟神通運到了第七重的修羅陰煞功,只不過和她堪堪打個平手。

  減法和尚一見孟神通站穩了陣腳,心中快意便減了幾分。但他仍然不敢立即攻擊馮琳,趁這機會,卻想去欺負李沁梅。那知馮琳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一兒他身形躍起,便知他的用心,冷笑一聲,如影隨形,立即到了他的背後。

  減法和尚禪杖一揮。呼呼風響。馮琳的樹劍在他的仗頭一點,飛身跳了起來,恰恰避開了孟神通從後面推來的一掌。但聽得「蟲」的一聲,原來減法和尚那一枚打不看敵人,卻給孟神通的掌方震歪。減法和尚收勢不住,打中了身旁的一塊大石。將大石打得粉碎口

  孟神通叫道:「滅法老弟,把老的收拾了還怕小的逃得掉嗎?」要知孟神通雖屬無惡不作的魔頭,但到底是武學大師的身份,覺得在馮琳面前,欺負她的女兒,這實在不是一件光采的事情,是以出言招呼,暗中含有責備減法和尚不該欺軟怕硬之意。

  減法和尚面上一紅,強笑說道:「不錯,咱們聯手把這妖婦殺了再說!」他試過一次,馮琳的身法快如閃電,他也知道了除非與孟神通聯手先除掉馮琳,否則休想欺負得了他的女兒。

  孟神通加上了減法和尚,果然不久就扭轉頹勢,佔了上風。但馮琳各種各式古怪的功夫層出不窮,他們要想打敗馮琳,卸也不易。

  金世遺被馮琳責打一頓,心中自有說不出的難過,想看:「人與人之間,真是難處,」新月爬上枝頭,晚風吹來,竟自便他感到一股涼意。他正待獨自下山,觀中走出一個道士,曼聲吟道:「煩惱皆由心造,同如太上忘情?」金世遺忽地縱聲笑道:「牛鼻子、臭道士,你說得對,煩惱皆由心做,同如太上忘情:但我可不想跟你做道士,嗯,我還是走了乾淨!」那道士一把拉住了他,笑道:「煩惱是走得了、避停開的麼?來,我問你,剛才那個婦人,是不是天山派的馮琳!」金世遺道:「不錯,你認得她嗎!」那道士笑道:「這丫頭活到幾十歲了,脾氣依然未改,好,且待我和她說去。」金世遺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一手抓去,卻不料抓了個空,晃眼之間,那道士已在十數丈之外,轉過山坡去了。金世遺「咦」了一聲,這道士的武功大出意料之外。

  原來這個老道士在五十年前便已名滿江湖,乃是赫赫有名的關東四俠之首,道號「玄風」,和江南七俠是同一輩的人物,年紀比呂四娘還要大些,現在已是將近八十的高齡了。關東四俠中的其他三人--朗月禪師、柳先聞和陳玄霸,相繼去世,只他一人碩果僅存,收了兩個小道士做徒弟,在嶗出的上清宮隱居,也有二十餘年了。因他內功深厚,避世潛修,看來不過與普通五六十歲的老人一般。嶗山在黃海之濱,金世遺第一次從海外歸來,便曾在他的上清宮宿過一晚。五過金世遺雖然早就和他認識,卻並不知道他便是享有盛名的前輩高人玄風道長。

  這次他要出海,想起玄風乃是一個避世清修的道士,與江湖人物無涉,斷不會漏他的行蹤,因此才到上清宮借住,作好出海之前的準備。想不到他一切都已準備停當,厲勝男尚未來,谷之華和馮琳卻來了。而玄風道長也竟然是個大有來歷的人物。

  金世遺望不見玄風的背影,心中想道:「這老道愛管閒事,就由他去吧,反正我也得走了。」他意冷心灰,但願早早避開這些煩惱。

  心念力動,忽見有一條黑影奔來,金世遺定睛一看,氣上心頭,衝口罵道:「厲勝男,你好,你好呀!」厲勝男格格笑道:「我有什麼不好?限期末到,我就趕了到來,總算得關心你了。」金世遺「哼」了一聲道:「你為什麼騙李沁梅?」金世遺瞪著眼睛看她,她卻若無其事的撅嘴笑道:「金世遺,你的記性真壞,你忘記了賭輸給我的事麼?你准許我和你開三次玩笑,絕不生氣,現在是第二次,還有一次呢,你往後還得小心!」

  金世遺給她氣得啼笑皆非。厲勝男又是一笑說道:「別生氣啦,誰叫你答應我的?你出海的船隻準備好了沒有?是現在走呢,還是過兩天才走?孟神通和減法和尚在追看我呢.你要是不想多惹麻煩的話,還是現在走吧!」

  金世遺歎了口氣,說道:「你真是我命中的魔障!厲勝男笑道:「你也是我命中的魔障呀!要不然我為什麼不挑上別人,偏挑上了你?喉,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出海之約,難道你還要後悔麼?」

  金世遺咬了咬牙,大聲說道:「好,現在就去,早早報了你的大恩。」厲勝男接口說道:「然後就可以不理我了,是不是呢?」金世遺給她說中心事,啞口無言,想看:「我一生愛捉弄別人,想不到如今碰到了對手,呀,這也真是報應。」

  厲勝男柔聲說道:「要走便走,你還在想些什麼?是想等你的谷姐姐呢,還是等你的李妹妹?」金世遺似被利箭刺了一下,拾起枴杖,跳起叫道:「好,好,好:走,走,走!.」滿腔鬱悶,地發為長嘯,接看朗聲吟道:「人間白眼曾經慣,留得餘生又若何?……,」厲勝男笑看接下去道:「海外仙山如何到,不教心底有愁魔!」金世遺本來是吟昧舊作,給厲勝男隨口改了他後面兩句,竟是極為切合他現時的心境,不禁心頭一凜,想道:「若是真有海外仙山,我只怕更難擺脫她了。」但已沒有他再疇蹺的餘地,盡避他心亂如麻,也只能是跟著厲勝男走了。

  孟神通與減法和尚聯手合鬥馮琳,方自佔得上風,忽聽得遠遠有腳步聲傳來,迅捷之極,聲音剛剛入耳,抬頭一著,山坡上已現出一條黑影。孟神通心中一凜,心想:「莫非是金世遺來了?」急忙催緊掌力,不惜耗損真氣,運用了第七重的修羅陰煞功向馮琳連發三掌。這三掌一發,有如狂濤巨浪,一個按著一個打來,饒是馮琳功力精湛,也像置身巨流急湍之中,身不由己的隨著他的掌力轉了幾個圈圈。

  減法和尚一見有機可乘,又即大喝一聲,揮仗進擊。馮琳怒道:「連你這禿驢也敢欺色我麼?」解下腰帶,迎風一抖,登時將減法和尚的禪杖束住。孟神通跟著一掌拍出,擊她背心,馮琳鬆了腰帶,暗暗運動一送,減法和尚正在用力奪杖,突然失了重心,幾乎栽倒,幸而他本領不弱,禪杖一挑,跳了起來,這才消了馮琳那股暗勁,趁勢一招「雲龍三現」,禪杖再打下來。馮琳以迅捷無倫的身法,在間不容髮之際,再閃開了孟神通的一掌,減法和尚禪仗上的綢帶尚未解開。她一個轉身,將綢帶一拉,減法和尚的禪杖給她拖過一邊,「雲龍三現」本是一招三武,他剛剛使了一式,其他兩個式子已是「現」不出來。

  就在此時,玄風道人已然趕到,哈哈笑道:「琳丫頭,可還認得老道麼?」馮琳道:「哈,你這牛鼻子原來還活著呀,這二十年你躲到哪裡去了?」玄風道:「老道末捨得死,要看著你們的後輩英雄呢。哈,琳丫頭,你還是三四十前年那副淘氣的模樣。」

  馮琳說話分心,幾乎給孟神通一掌擊中,急忙說道:「待我趕走了這個臭賊再和你說話。」玄風踏上一步,笑道:「這麼多年不見,一見面你卻忙著別的事情,未免對不起老道吧?」馮琳道:「喂,我不要你幫手!」玄風笑道:「我只是要和你說話,誰給你幫手。」他輕輕鬆鬆的說笑,竟是旁若無人的插了進來。

  減法和尚見不是金世遺,喝道:「那裡來的臭道士,瘋瘋癩癩的要我死麼?」玄風道:「老道活了這麼大歲數,正自活得不耐煩呢!」說話之間,又邁進兩步,激戰中,哪有他插足的餘地,但聽得「呼」的一聲,減法和尚的禪杖已是攔腰打到。玄風道:「豈有此理,我和故人敘舊,你卻來打擾我!」拂塵一展,把禪杖纏住,饒是減法和尚功力深湛,竟不能移動半步:玄風不理會他,卻向馮琳笑道:「琳丫頭,我不是給你幫手,但這個臭賊打我,我若給他打死,豈不是不能和你說話了,沒辦法,只好擋他一下,你不會怪我吧!」

  孟神通見狀大驚,一掌拍出,玄風「咦」了一聲,道:「天色好好的,怎麼突然冷起來啦!」反手一揮,孟神通心頭一凜,但覺對方的掌力並不強勁,卻如春風拂面,令人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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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03: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回 極聖遙天愁黯黯 眼中蓬島路漫漫(2)

  馮琳嘖道:「被你這麼一搞,我這場架可要打不成啦!」玄風道:「我還末曾向你問罪,你反而怪起我來了?」馮琳道:「這倒怪了,我有什麼得罪你呢?」說話之間,孟神通又是一掌打來,玄風道:「好,琳丫頭,你別惱,我讓你和他打個痛快。」馮琳使出「移步換形」的輕功身法,避開正面,還了一招,忽覺孟神通的掌力似乎減弱了幾分,正待追擊,玄風忽又攔在他們中間,嘻嘻笑道:「琳丫頭,你可不能只顧打架,就不顧和我說話。」馮琳的功夫雖高,但對付孟神通這樣的邪派第一流人物,卻還不能分心兩用,氣得停了腳步、說道:「好吧,老道士,你要說就爽爽快快的說吧。」

  玄風道:「好,你聽著,我現在要向你問罪了。金世遺是我的客人,你為什麼在我的門前打他,這不是存心不給我面子嗎?」馮琳道:「哈,原來這小子還是你的客人:玄風老道,這性事你不管也罷。」玄風道:「老道一生就是愛管閒事,何況發生在我的門前,我怎麼能夠袖手不管?」

  玄風和馮琳在強敵圍攻之下,談笑自如,竟是完全不把對方放在心上,就在這說話的時候,減法和尚已達擊了兩杖,孟神通也發了兩掌。玄風傍在馮琳的身邊,他並不發擊,只是隨著馮琳進退,但在他舉手跨步之時,卻自然的發出一股柔和的力道,將對方猛烈的攻勢消解。這樣一來,馮琳當然容易招架了。孟神通是個武學的大行家,這時已知道玄風內功的精純,遠在馮琳之上,幸而他還沒有還擊,若他還擊,只怕自己的修羅陰煞功也未必抵擋得住。

  李沁梅站在一旁,聽了玄風的話,大吃一驚,急忙叫道:「媽,你為什麼要打金世遺?」馮琳道:「這小子不是好人,惹得媽生氣了。」李沁梅道:「你憑什麼說世遺哥不是好人?」馮琳道:「打完了這場架,我慢慢和你再說。」就在這時,山頂上傳來金世遺長嘯的聲音,李沁梅道:「呀,他還在上面!」一個轉身,向山頂便跑。馮琳叫道:「梅兒,回來!」李沁梅哪裡肯聽,跑得更加快了。馮琳叫道:「你不聽媽的話嗎?好,這場架我不打啦:回來,回來!」退出圈子,去追他的女兒。玄風哈哈一笑。也隨著走了。

  孟神通聽得金世遺的嘯聲,也是大吃一驚,心想要是金世遺也趕了到來,不必老道士出手,這場架已是必輸無疑。在這緊張的關頭,馮琳去追她的女兒,在他自是求之不得。

  馮琳追上女兒,柔聲說道:.「梅兒,不要再找他了,回去吧!」李沁梅道:「你不讓我兒他,我也不跟你回去。」馮琳道:「傻孩子,他、他已有了另外的人,還會把你放在心上嗎?」李沁梅征了一忙,忽地大聲說道:「不,我不信!」馮琳苦笑道:「你不信媽的話?」李沁梅道:「縱然他真的歡喜了別人,我也得向他問個明白。」她口中說話,腳步卻是一刻不停。

  馮琳歎了口氣,小道:「這孩子的執勘脾氣,比我還要厲害得多。」知道無法攔阻,只好由她。上到山頂,但見上清宮前靜悄悄的,哪裡還有金世遺的影子?

  李沁梅失魂落魄,呆若木雞,馮琳好生難過,拉著女兒說道:「回去吧,他不肯見你,你找他也沒有用。」李沁梅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問她母親:「他當真是喜歡了別人?是誰?是誰?」馮琳深知女兒脾氣,心想:「不如告訴了她,讓她死心。傷痛一時,總比糾纏不清的好。」便道:「他歡喜的恐怕還不止一個呢:既有什麼谷姐姐,叉百什麼厲姑娘。我也不知道他真正歡喜的是哪一個!」李沁梅叫道:「谷姐姐?厲姑娘?咦,那不是谷之華和萬勝男嗎?」馮琳道:「不錯,谷之華我是認識的,她是四娘的關門弟子。那個厲姑娘我也是見過的,大約就是你說的厲勝男吧?」李沁梅道:「媽,你沒有聽錯?」馮琳道:「我一路跟蹤她們二人,到這上清宮時,正聽到金世遺向谷之華傾訴心曲。哈,好笑得很。他最初還誤把谷之華當做那個厲姑娘呢。原來他正是和萬姑娘在這裡有約會的,」

  李沁梅喃喃說道:「他和厲勝另在這裡約會,呵,我明白了|.」馮琳道:「你明白了就好!」李沁梅道:「這怎麼回事,我一點也不明白,一點也不明白!」馮琳摸摸她女兒的額角,並沒有特別發熱,不覺糊塗起來,心想:「她怎麼一忽兒說明白,一忽兒又說不明白呢?」她怎知道:李沁梅第一次所說的「明白」,是指「明白」了厲勝男為什麼要騙她這回事;第二次所說的「不明白」,那卻是真的不明白了。

  玄風道長氣喘呼呼的趕來,笑道:「你們兩母女是為了金世遺吵嘴嗎!」其實玄風道人的輕巧本領絕不在馮琳之下,他是有意落後的。李沁梅一把抓著了他,馮琳道:「梅兒,你見過這位玄風道長,叫一聲道長伯伯"」李沁梅道:「道長伯伯,你可知道金世遺哪裡去了?」玄風笑道:「你母親將他打跑了,我怎知道?」但見李沁梅眩然欲泣,不忍再開玩笑,裝作想了一想的神氣,再道:「他在我這道觀住了將近一個月,請工匠造了一隻海船,恐怕走出海去了。」

  李沁梅聽了,拔腿便跑,馮琳叫道:「梅兒!」李沁梅道:「我要把他喚回來!」馮琳沒有辦法,只好和女兒一同下山,走至海邊,但見月光之下,海平如鏡,極目遠眺,隱隱可以看到海中心一個黑點。李沁悔叫道:「世遺哥哥,你聽得見我嗎?」馮琳仰天長嘯,隨著鼓湯丹田之氣,發聲呼道:「金世遺,你回來!」馮琳使出「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在毫無阻隔的海面上,最少可以傳出十餘廿里,可是那隻船卻不見回來,再過一會,連黑點也不見了。李沁悔海邊悵望,目斷遙天,禁不住傷心淚下。

  其實馮琳的叫聲,金世遺是聽到了的,但是,可惜他沒有聽到李沁悔的聲音。他只道李沁悔已往蘇州,哪想得到,她竟是和母親同在海邊向她呼喚。金世遺本來就要避開馮琳,他只聽到馮琳的聲音,反而嚇得他趕緊張起風帆,船走得更快了。

  厲勝男笑了一笑,道:「這婦人是誰?」金世遺冷冷說道:「天山馮琳。」厲勝男笑道:「啊,原來是李沁梅的母親,岳母喚女婿,你為什麼不答應她?」金世遺怒道:「你胡說什麼?」金世遺被她追著一同出海,對她一直是冷冷淡淡均不假辭色。厲勝男卻似並不放在心上,過了一會,忽然一本正經的說道:「金世遺啊,你聽過一句「同舟共濟」的古語麼?」金世遺道:「怎麼?」厲勝男「璞嗤」笑道:「你知道這句話就好了,你盡避對我不高興,可是如今咱們是同在一條船上啊!」金世遺拿她沒有辦法,心想海程遙遠,不知何口才尋得到那個古怪的海島,總不能終日不言不笑,冷漠對她。這樣一想,對厲勝男的怒氣便減了幾分,說道:「我本來對你沒有什麼,只是你太歡喜捉弄人了。」厲勝男笑道:「我不過是學你的行事而已,說到捉弄別人,你還是我的老前輩呢!」金世遺啼笑皆非,回想起自己過往種種向人惡作劇的事情,暗笑這真是一個「活報應」。厲勝男聰明活潑,好比一枝解語鮮花,懂得的古怪事兒也頗多,金世遺和她在浩瀚無邊的海汗之中航行,倒是減了不少寂寞。金世遺這只海船是雇工定造的,此海客載貨的洋船當然小得多,但用的是上等木材,十分堅固,速度也要比一般海船為快。他在船上貯備了兩個月的糧食柴火,就是欠缺新鮮的肉食,厲勝男不懂得掌舵,閒裡無事,軌在船上釣魚,她烹調的本領倒是不錯,每天給金世遺弄飯洗衣,天天吃魚,也弄得出許多花樣,把金世遺服侍得甚為周到。這樣航行了幾天,金世遺雖然還談不上對她有什麼好感,但最少對它的惡感卻是減輕了許多!

  在海上過了幾天,閒來無事,金世遺就給她講一些武林中的奇聞異事,厲勝男也將她祖先的故事講給金世遺聽,原來她的祖先就是在二百年前邪派中有數的人物厲抗天。厲抗天是當時邪派第一高手喬北溟的弟子,又是他的管家,當時也曾聞名天下。不過過了二百年之後,如今知道喬北溟的已經不多,知道厲抗天的,更是少之又少。據厲勝男說,喬北溟當年受了重傷之後,厲抗天甘冒性命的危險,一直不肯離開他。後來以形勢所迫,喬北溟孤身出海,臨走之時,把他的武功典籍都傳給他。喬北溟則發誓要待自己融會了正邪各派的武功,達到了超凡入聖的地步之後才重回中士。可是他一去之後,就永遠不回來了。厲家藏有喬北溟的武功典籍,代代相傳,從來不敢向外面露過口風,卻不知怎的會給孟神通知道,殺了厲家男女數十口,搶去了若干秘典,其中包括了練「修羅陰煞功」的秘法。萬家只逃出厲勝男的母親和當時還在欄袱中的她,兩地的母親也在幾年前死了。

  厲勝另說起二百年前之事,好像頗以她的祖先為榮,說起喬北溟師徒當時大鬧中原,殺得各路英雄聞風遠避的事跡,兀自眉飛色舞。金世遺不禁起了隱憂,心想:要是幫她找到了喬北溟在海島上埋藏的武功秘岌,她除了報仇之外,會不會藉此而成為一女魔頭呢?不過金世遺已答應了她,如今又一同出海,當然是不能再反悔的了。

  還有一點金世遺不解的是:據厲勝男所說,喬北溟出海之後,厲抗天使隱入深山,那麼厲勝男又怎知喬北漠已在海外練成正邪合一、超邁前人的絕頂武功,因此便要急急找尋他後半性的武功心得?金世遺也曾試探過她,厲勝男狡猾得很,一碰到金世遺試探,就吧話題繞開。

  最初幾天,海面平靜,船行平穩,厲勝男也常常站到船頭眺望海景。到了第五天的中午時分,厲勝男正在船頭釣魚,忽見海上魚摹躍出水面,奇奇怪怪無所不有,百張了翅膀的飛魚,有像傘子一樣的水母,有一張嘴便吐出一大團漆黑墨水的大墨魚……厲勝男正要叫金世遺來著,忽覺船身動湯。金世遺叫道:「快回艙來!」話猶末了,忽聽得海嘯如雷,旺濤陡起,一股巨浪突然衝上船頭,厲勝男嚇得腿都軟了。金世遺一把將她抓住,拖了回來,厲勝男衣棠盡濕,但見金世遺神色驚慌。喃喃說道:「天色晴朗,怎麼突然起了海嘯?」厲勝男問道:「什麼海嘯?」金世遺道:「那是海底受了震動,波浪捲起的嘯聲:現在並沒有大風暴,難道是哪一處的火山提前爆發了?」厲勝男道:「咦,你是知道有那個海島的火山,要在什麼時候爆發的麼?你說的提前爆發是什麼意思?」

  話猶末了,一個巨浪像山室般衝來,小船隨著洪室拋起,厲勝男從未受過風浪之苦,如何禁安得起,但覺眼前金星亂冒,有如騰雲駕霧一般,急忙臥倒船艙,雙手牢牢抱著一個米袋。小船隨著波濤起伏,厲勝男的五臟六俯都好像要翻轉過來。登時大嘔特嘔,連隔夜的信飯都嘔了出來。

  浪頭一個一個的打上船頭,金世遺也變成落湯雞了。好在他慣經風浪,立即斬斷桅,卸下風帆,鎮定把舵。一面運用「千斤墜」的內家功力,穩住船身。小船在急流巨湍之中打了幾個盤旋,終於脫了險境。可是船身已破了幾個裂口,金世遺只得把積存的十幾袋米堵住。然後將厲勝男扶了起來。

  厲勝男呻吟道:「早知風浪如此險惡,我寧可不要甚麼武功秘岌了。」坐起來抬頭一著。但見金世遺笑容滿面,雖然渾身濕透,卻好像高興非凡。

  厲勝男嘖道:「我快要死了,你高興啦!」金世遺笑道:「你死不了,好好的躺一會兒,我找藥給你吃。哈,你知道我為什麼高興?」厲勝男道:「誰知道你安著什麼壞心眼兒?」金世遺大笑道:「我本來不是好人,但這次卻是安著好心眼兒。你覺得嗎,海水是冷的。」厲勝男道:「海水不是冷的難道還是熱的嗎?」金世遺道:「若然火山爆發,海水就是熱的了。哈,哈,我著錯了。火山並沒有爆發。這次的海嘯,大約是因島海底地震,而且震動得也還不算劇烈,」說至此處,忽然叉有點憂形於色,喃喃自語道:「為什麼會引起地震?難道是火山快要爆發的預兆?」厲勝男忍不住問道:「喂,你說了好幾次火山爆發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金世遺忽地面色一端,鄭重說道:「你怕不怕死?你若怕死,我把船修補好了,送你回去,我一個人出海。「厲勝男雖然覺得海上的風浪實在難受,但要她離開金世遺,要她捨棄了有希望可以找到的武功秘岌,她到底還是不願。當下立即答道:「若然船破人亡,我死了你也大約不能活了,我怕什麼?」金世遺道:「不一定是因為巨浪覆舟,比如說我現在要去冒一個性命之險,你也願跟我去嗎?」厲勝男道:「你能去我就能去,本來去找喬北凜的武功秘岌,我就是準備冒性命之險的。」金世遺道:「好,那麼你不必問關於火山爆發的事情,到時你自會知道。」厲勝男心想:「那幅晝中的海島有一個火山,莫非金世遺說的就是那個火山?可是他也沒有到過那個海島,他又怎知海島上的火山會往什麼時間爆發?」

  金世遺待她換過了衣服,便在藥囊中找了幾顆藥丸給她服下,厲勝男不久就人了夢鄉。第二日醒來,上船頭一望,遠遠著見一片青色的陸地。

  海風吹來,竟然是熱呼呼的,熱得令人難受。厲勝男吃了一驚,高聲叫道:「世遺,世遺!」一回頭,只見金世遺早已站在她的背後,笑嘻嘻的問道:「什麼事情,這樣大驚小敝?」厲勝男道:「海上的天氣真怪,清晨時候,就這麼熱:咱們到了什麼地方了?」金世遺道:「再過一會,還要熱呢!」海船順風,疾如奔馬。過了一會,哪海中的孤島看得更清楚了,好像水彩畫似的.一大十青綠的顏色中抹上一筆深紅,那是島中的一巫山室,山頭光禿禿的儘是紅巖,天氣果然越來越熱,厲勝男汗如雨下,叫道:「這是什麼鬼地方?趕快離開它吧!」金世遺再扯起一面風帆,對著那海島駛去。厲勝男心中一動,想道:「莫非這就是喬北漢當年所住的那個海島,這樣熱法,只怕島上真有火山。」心念末已,只聽得金世遺笑道:「這是我的老家啊,非常好的一個地方啊:你怎麼詛咒它?」厲勝男奇道:「你是在這個海島長大的麼?難為你受得了這個氣候。」金世遺道:「不錯,我在這海島上整整住了一十三年,從前的氣候沒有這麼熱的。不管怎樣,我到了老家,總得回去探望。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客人?」厲勝男實在不願意在這海島停留,可是金世遺執意要回老家,厲勝男沒法,只好和他上岸。

  海灘上的砂石熱得似火炭一般,厲勝男的腳上起了熱泡,金世遺扶著她走,厲勝男心中甜絲絲的,也就不覺得怎麼熱了。

  海風中帶來濃郁的香氣。走到海灘的盡頭,厲勝男一眼望去,突然大吃一驚,失聲叫道:「蛇,蛇!」迎面一排樹木,樹上盤著的、掛著的盡都是蛇:那些樹木也怪得很,樹幹彎彎曲曲的,儼然蛇形,樹上又本來掛有長蛇,驟眼望去,整株樹木就好像是無數大蛇小蛇糾結而成。那股濃烈的香氣也是這種怪樹發出來的。

  金世遺一聲長嘯,登時樹上的蛇都像箭一般的飛射下來,厲勝男嚇得魂飛魄散,一揚手便想打出一把梅花針,她玉腕力抬,金世遺忽然伸指在她的虎口一彈,那一大把梅花針都射上了空中。金世遺笑道:「她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有我在這裡,他們不會咬你的。但你若傷害他們,我可就不能給你做保鑣了。」只見那一大團毒蛇游到金世遺的身邊,都昂超頭來,發出嘶嘶的叫聲,果然像是歡迎老朋友一般。金世遺笑道:「多謝你們還沒有忘記我!」擄著厲勝男的手從蛇團之中走出,那些蛇兩面分開,待他們走過,又再跟在後面,厲勝男手足酸軟,緊貼著金世遺,後來見這些毒蛇並不咬她,這才稍定心神。正是:

  島上毒蛇迎舊主,卻教魔女暗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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