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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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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梁羽生]雲海玉弓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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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20:37 |只看該作者

第卅二回 毒手揚威搜勁敵 冰彈玉劍門魔頭

  冰川天女兼有三種身份,尼泊爾的公主、武當派的長老、天下第一劍客唐曉欄的媳婦,任何一種身份都是非同小可,更何況她美若天仙,手持冰劍,這一出來,當真是全場閱動,個個注目。武當派弟子更多一重心事,要知陽赤符雖說是得了師兄指點,才能在三十招之內擊敗雷震子,但他也的確是具有擊敗雷震子的功夫,冰川天女縱然比雷震子高出一籌,能否勝得陽赤符卻是誰也不敢預測的,要是冰川天女再敗,武當派就真是全軍盡墨了。.陽赤符為她的容光氣度所懾,驕狂之態頓斂,施體說道:「冰宮女主人蓮駕到來,為此會生色不少!仰你的冰彈玉劍,乃是武林異寶,今日有緣相會,想可以一開眼界了。」

  冰川天女淡淡說道:「你想見識此劍,亦非難事,何必費偌大心力,派人列冰宮偷盜?」說話之間,早已把冰魄寒光劍拔出銷來,這柄寶劍乃是冰窟中萬年寒玉所,通體透明,耀眼生繽,移開。但他們身體雖然發抖,心裡卻是興奮非常,人人心中均是這樣想道:「冰川天女不懼修羅陰煞功,她的劍術、輕功又較敵人高明,著來這一戰定操勝券。」有人甚至心想,孟神通的師弟不過如此,孟神通大約也不會強得大多,怯敵之意也就因之大減。陽赤符每中一彈一劍,他們就是一陣歡呼。

  他們哪知道孟神通除了修羅隱煞功之外,還練有不少武學中早已失傳的功夫,喬北溟那半部武功秘笈,亦已完全參透,隨便使用一種,都足以與當代一流的武學大師抗衡,陽赤符雖然還不及他,也得到他一部份傳授,這時陽赤符見修羅隱煞功與劈空掌力都不足以應付冰川天女,正在思索如何克敵致勝,耳邊忽聽得師兄用「天遁傳音」輕聲說道:「天羅步、陰陽抓,劈空掌!」陽赤符本來就想到要用「天羅步」與「陰陽抓」的,只因這兩種功夫,自已還末十分純熟,又尚未摸清冰川天女的功力深淺,故此一時之間,疇曙未決,如今得了師兄的「天遁傳音」,心中想道:「師兄法眼,必已著出了對方優劣之處,叫我用這兩種功夫,再保留原來的劈空掌,定不會錯。」

  就在他思索之時,身上叉十了兩劍,當下不再禱踐,先使出了「天羅步」來,冰川天女正自得心應手,忽然間一劍剌去,卻失了敵人的所在,陡覺微風楓然,敵人以已到了身後,冰川天女何等快捷,立即反手一劍,這一回見到陽赤符的身影從自己側邊掠過,可是陽赤符只是那麼輕輕的一飄一閃,踏上兩步,冰川天女的一劍又剌了個空。原來這「天羅步」是從奇門八卦之術演變來的,看似簡單,方位的變化卻極之複雜,比上乘輕功中的「穿花繞樹」身法還要奧妙得多,揀到了最高境界時,即使碰到了比自己高強十倍的能手,也能夠保存自己。

  冰川天女一連剌出數劍,劍劍落空,殺得性起,忽地平空拔起,一招「飛瀑流泉」,冰魄寒光劍在空中一劃,登時似天空中酒下了干百點寒星,冰川天女的輕功本來高出對方,這一下從空中望將下來,敵人無所遁形,她覷準方向,凌空擊下,滿以為定然可以一擊便中,她想得不錯,哪如臨到了冰劍堪堪就要刺中敵人之際,陽赤符又使出了第二種功夫。

  只見他雙掌齊揚,千指如鈞,揚空一抓,勢道凌厲之極,完全是一種近身肉搏的擒拿手法,但卻比武林中流傳的任何一種擒拿手法都要霸道得多,尤其古怪的是,他雙掌一揚,意然生出了兩種方向相反的吸力,使人如墜急流激湍之中,冰川天女大為驚駭,要知她是公主的身份,怎容得對方抓著她的身體?這一劍若然剌下,固然可以刺中對方,但她也難免落在對方的手中了。何況陽赤符中了冰劍,最多不過損耗真氣,若冰川天女被他抓著,說不定可能肢體傷殘,冰川天女如何敢與他硬拚?

  冰川天女心中一凜,趕快趁著尚未給對方的吸力吸下之際,身形一屈,使出了奇妙無比的絕頂輕功,左腳腳跟與右腳一碰,箭一般的倒射回去,但聽得「嗤」的一聲。饒是她退得有如流星閃電,左角衣襟也被撕下了巴掌大的一塊!

  這一來,冰川天女的精妙劍法已是毫無用武之地,因為她在地上既不能剌著對方,若然運用輕功,近身搏鬥,對方有「陰陽抓」的功夫,又是得不償失,陽赤符已是立於不敗之地。

  冰川天女沒法,只得易攻為守,用精妙的劍法防身,冰魄寒光劍化成了一道光幢將她遮掩得風雨不透,心想:「我看你赤手空拳,又如何攻得進來?」

  那知陽赤符並不急於攻入她的劍光圈內,他的「天羅步」與「陰陽抓」兩種功夫奏效已是完全不受冰川天女的威脅,便可以好整以暇的默運玄功,繞著冰川天女遊走,在離她一丈之內,接連的發出劈空掌來。

  陽赤符的功力本來勝過冰川天女,冰川天女的劍法能防身,卻不能防禦他的劈六掌力,陽赤符一掌緊似一掌,掌力從四面八方打來,冰川天女便恍如一葉輕舟,在驚濤駭浪中東飄西湯!

  冰川天女暗叫「不妙」,心中想道:「如此相持下去,我沒法再刺中對方,內力卻先要給對方耗盡。」處此情形,既然無法取勝,自然而然的便起了全身而退的念頭。

  在冰川天女想來,她輕功勝過對方,而且對方也畏她的劍法,她要退走,最多不過判她輸了這場而已,斜陽赤符也攔她不住。

  哪知陽赤符的「天羅步」不但可以用來防守,也可以攔截敵人,冰川天女身形一晃,他立即便如其意,一聲喝道:「想要逃嗎,那也不難,把你的寶劍留下!」聲到人到,攔住了冰川天女的去路,冰川天女應付不了他的「陰陽抓」,不敢與他肉搏,只好改個方向逃避,陽赤符按著奇門八卦方位,一閃一飄,繞圈踏出幾步,冰川天女一個轉身,恰恰又看到陽赤符便在她的面前。當真是進退兩難,無法可施!原來「天羅步」之所以稱為「天羅步」,便因為這種步法展開,可以做天羅地網般的包圍敵人。

  這時,赴會諸人亦都著出了冰川天女敗家已露,武當弟子尤其氣餒,雷震子黑了面孔,只待冰川天女一敗,他使要退出會場。

  陽赤符越迫越緊,冰川天女心道:「糟糕,糟糕,我最多只能支持半個時辰了。」就在此時,耳邊忽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走干方,繞異位,用冰彈打入他的耳朵!」

  冰川天女一怔,這時陽赤符正是在她背後的「坤」位發掌,冰川天女根本就瞧不見他,那聲音教她走干方,繞異位,發冰彈,那麼冰彈豈不是變成了無的放矢。但那聲音熟悉之極,而且又是用命令的口氣說的,冰川天女無暇考慮,也不容她考慮,這剎那間她就像受了催眠似的,依照那個聲音的指教,施展絕頂輕功,俟的從干方繞到異位,卜卜卜彈出三顆冰彈,就在她冰彈發出的同時,陽赤符剛好出現在她面前的「震」位,第一顆冰彈打入他的耳朵,二三兩顆冰彈打中他兩邊耳朵下面的暈眩穴,只聽得陽赤符悶哼一聲,突然間好似變成了一尊石像,它的一記劈空掌剛欲發出,舉手抬足,雙眼圓睜,形狀神情卻一絲不改保留下來,當真又是滑稽,又是古怪。

  冰川天女笑道:「好呀,你還想要我的寶劍嗎?」冰劍在陽赤符面前一晃,陽赤符的眼皮都不動一下,顯然是冰彈打中它的穴道,已經見效。原來陽赤待所練的是一種邪派中最神奇的閉穴功夫,任何高明的點穴手法都不能冶他,有用暗器打入他的耳朵,才能破去他的閉穴氣功,同時令他不能動彈。因此.其實只要一顆冰彈便夠,其他兩顆打中他「暈眩穴」的冰彈還是多餘了的。

  這一下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得全場人眾,無不驚愕,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陽赤符分明是給冰川天女打中穴道,孟神通這方的人,雖然覺得有點蹊蹺,卻是做聲不得。

  冰川天女道:「好,你不要我的寶劍,我可要回去啦!」剛剛走得兩步,孟神通忽然大喝一聲:「站住!」

  這一聲有如晴天霹靂,冰川天女呆了一呆,道:「經天,你來替我接這一場。」她以為孟神通是要替她師弟報仇,按照比武場規,她不願繼續誰也強她不得。

  孟神通雙眼一掃,氣納丹田,一字一句的將聲音送出去道:「是哪一位高人來到,請恕孟某失迎之罪。」聲音鏗鏗鏘鏘,刺耳非常,估量四五里內,都可聽見。這一聲登時令全場都震動起來,人人都睜大了眼睛,要看是什麼高人出現。過了一會,寂然毫無反應,眾人竊竊私議,烏天朗倚老賣老,陰陽怪氣的說道:「孟神通活見鬼啦,哪裡有什麼高人?有高人來,還瞞得過我這雙眼睛嗎?」

  孟神通變了面色,再度大聲喝道:「閣下剛才這手,足見高明,既是挾技前來,與我作對,卻又為何愉愉摸摸的躲在暗裡,不敢露面?」

  孟神通這幾句話令得武當派嘩然騷動,雷震子罵道:「呸,好不要險,想賴這一場麼?」所有在場的人,除了冰川天女心中有數之外,其他的人都覺莫名其妙。

  孟神通不理雷震子的叫囂,逕自問冰川天女道:「咱們彼此都算得武林中有點名聲的人,不打謊語,剛才是否有人向你暗地傳音?」

  冰川天女正自為了那個極為熟悉的聲音感到非常迷惑,心神怔忡,同況她生平從來末說過一句假話,給孟神通一問,衝口說道:「不錯,但我還不敢斷定他是誰人。」要知金世遺之死,經過馮琳母女證實,冰川天女早已確信不疑,所以她雖然覺得這是金世遺的聲音,但在未曾見面以前,總是不敢肯定。正如孟神通一樣,雖然也疑惑到是金世遺,但總覺得這太不可能。

  冰川天女自己承認,大出眾人意外,登時全場靜了下來,但那個神秘的「高人」,卻還沒有出現。孟神通「嘿、嘿、嘿」一陣冷笑,叫道:「曹錦兒,你怎麼說!」

  曹錦兒莫名其妙,心慌意亂,末及開言,唐經天站起來說道:「孟神通,剛才你的師弟接連比了兩場,你是不是也曾用「天遁傳音」向他指點?武當派的雷掌門還末曾向你算賬呢!你若認為你師弟輸得不值,掌門也輸得不值!比對起來,即算雙方都有人指點,你也還欠我們一場!」

  雷震子精神陡振,哇哇叫道:「哈,原來是你這老賊暗中弄鬼!怪道我輸得糊里糊塗!」其實,陽赤符的武功的確是勝他許多,即算沒有師兄指點,也不過贏得較慢而已。雷震子的起鬧,完全景為了要挽回面子。

  孟神通「哼」了一聲,不屑與雷震子門口,但對唐經天的說話,卻禁不住著心中一,「咦,他怎麼也懂得天遁傳言?」眼珠一轉,冷冷問道:「什麼天遁傳音,你可曾聽得我說些什麼暗語嗎?」

  唐經天之所以知道邪派中有「天遁傳音」這門功夫,乃是從痛禪上人那兒轉來的,但痛禪上人也是僅知其名,並非懂得這門功夫,所以不但是唐經天,即痛禪上人金光大師等武學宗匠,也不會聽到孟神通剛才向師弟所說的暗語,不過他們暗中留意,見是孟神通在激戰之時,嘴唇微微開闔,猜到他是暗中運用「天遁傳音」,向師弟指點而已。

  唐經天答不出來,但他聰明絕頂,心頭一動,立即冷笑道:「你剛才說的好,咱們在武林中都不算是無名之輩,尤其你以一代宗匠自居,難道還會打謊語嗎?你說了些什麼暗語,你知、我知、你師弟知,也許還有旁人知道,你自問你是否曾用過「天遁傳音」?難道還當真要麻煩我給你再說一遍?」

  這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孟神通作賊心虛,不敢再追究下去,但見他伸手一拍,解開了陽赤符的穴道,雙眼一翻,說道:「你當我是氣量狹窄,和你計較這一場的勝負?這一場你的妻子雖說是得人指點,到底也是她憑著真實的功夫,輕功、劍法、暗器都有了相當火候,要不然雖得指點,也不能取勝,既然她打中了我師弟的穴道,這一場當然算是她贏,呸,你當我像那些胡賴混賬的人嗎?」

  這番話說得公平合理,確乎像個宗師的身份,但骨子裡卻又是針對雷震子,雷震子當然聽得出來,但卻做聲不得。

  大家正以為這場風波將可平靜,那知孟神通頓了一頓,又說下去道:「我並非計較這場勝負,但你們既在場外另外埋伏有人,實是不合場規,非即刻將他交出來不可!我可以親自下場,與他較量!」

  這又是一個難題,那個神秘的「高人」既然不肯出來,曹錦兒哪裡去找一個給他?江南心裡暗暗納罕,想道:「金大俠為什麼忍得下這口氣,孟老賊分明是幾次三番向他挑戰,不過沒有指出它的名字而已。」江南哪裡知道,金世遺之不肯出來,實是另有情由。而且經過了這三年的孤島幽居,又練了邪派至高無上的秘笈,金世遺的氣質也多少與前有所不同,豈是江南所能料及?

  孟神通連叫三次,要請那「高人」出來,毫無反應,大怒喝道:「曹錦兒,這裡是你的地頭,你暗中藏有埋伏,我問你要人|.」

  說時遲,那時快,孟神通身形一起,已是箭一般的向曹錦兒這方衝來,冰川天女尚在場中,末來得及退回,孟神通掠過她的身邊,忽地說道:「好,曹錦兒不肯說,我先把你拿下,再去問她!哼,你不乖乖扔下寶劍,還要與我動手嗎?」

  你道孟神通為什麼這樣著急要找出那個隱藏暗處的「高人」?因為他現在的懷疑又如了幾分,最初他雖然想到金世遺,但瞬即又自己否定,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事。待到他替師弟解開穴道之時,發現了敵人能碰他獨門閉穴之法,心想:「天遁傳音或者還有人懂得,這個運混元真氣閉穴之法,卻是我從喬北溟的武功秘笈學來的,師弟雖末學得十全,卻也絕非當代高手可破,除非他學過那本武功秘笈。這個人除了金世遺還有誰?」要知當日在荒島上他與金世遺搶奪那本武功秘笈,兩人各得半部,金世遺得的是上半部,偏重於武學的上乘心法,其中包括了千百年來幾個未曾解決的武學難題,例如免除「走火入魔」之法就是其中之一:下半部偏重於實際對敵的各種奇功,例如怎樣將修羅陰煞功揀到第九重的境界就是其中之一。所以金世遺可能不懂得練修羅隱煞功,但他通曉喬北溟的武學心法,卻能洞悉其中的奧妙,不過修羅陰煞功能防禦,無術可破,所以孟神通還不怎樣忌憚;武功秘笈中還有幾種十分狠毒微妙的功夫,因為是喬北溟臨終前幾年才研究到的,當然還末得盡善盡美,因此喬北溟把末到家之處也寫出來,留待他的傳人補救。例如運混元真氣閉穴,用暗器射入耳朵,彈裂中耳的隱穴便可破解,即是一例。金世遺懂得他這們的心法,縱然不曉運用,卻知他的破綻所在。所以上半部和下半部實在是相輔相成而又相生相剋。孟神通最忌憚的也就是金世遺萬一卡死,復回中士,與他爭霸!而今他發現了有人能破他的奇門閉穴,焉得不又急又驚!

  孟神通與金世遺既然是死對頭,當然查清楚了他過去的歷史,知道他與唐經天夫婦交情非比尋常,因此在情急之下,才會不顯身份,想拿下冰川天女,迫金世遺現身。唐經天見孟神通攔住了冰川天女的去路,又驚又怒,喝道:「豈有此理!」話聲末停,只見孟神通已向冰川天女抓下,冰川天女揚手彈出七顆冰魄神彈,孟神通張口一,七顆冰彈都落在他的口中,孟神通盡數將之吞下,哈哈笑道:「妙極,妙極,勝於十全大補靈丹!」孟神通此言確非假話,他的修羅陰煞功已到了第九重境界,吞下冰魄神彈,確是可以助長威力。

  冰川天女飛身急退,孟神通吞下冰彈,略一晃身,並不見他怎樣作勢,饒是冰川天女輕功卓絕,轉眼間又給他追到。孟神通伸手待抓,忽聽得至際嗚嗚的怪嘯之聲,一道烏金光芒,電射而至口

  這是唐經天射出的天山神芒,當年天山派的第二代祖師凌末風大俠,就曾仗著游龍寶劍與天山神芒稱雄天下,掃湯邪魔,天山神芒堅逾精金,論到暗器的威力之大,無出其右,當真是無堅不摧,碰者立毀,孟神通見了這等聲勢,亦自心中一凜,想道:「要是唐曉瀾今日在此,就的確是個勁敵了:」當下將抓向冰川天女的一抓縮回,翹起中指一彈,那枝天山神芒給他彈個正著,一道烏金光芒直上遙空,比唐經天射來的來勢更速,這不是唐經天的暗器功夫不行,而是他的功力比起孟神通來相差尚遠,所以雖有天下最厲害的暗器,也難奈他何!不過孟神通彈去了天山神芒,虎口也自稍稍感到酸麻。

  痛禪上人緩緩起立,沉聲說道:「有話好說,同必與小輩為難!」孟神通面上一紅,痛禪上人以武林中泰山北斗的身份向他發話,他自是不能不略顧身份,稍稍疇踐,冰川天女已逃回己陣。

  孟神通道:「好,既然是上人替她討情,我暫且放過了她。只問曹錦兒要人。」痛禪上人道:「孟先生此言差矣,據老納所知,縱有高人暗伏,此人也不是曹大姐約來的,孟先生自己找不見,豈能著落在她的身上?一金光大師接道:「何況高人異士,喜歡遊戲人間,或者他見孟先生指點師弟,他也一時技癢,步孟先生之後,略顯神通?想來他既有如此本領,當不至於怯戰,孟先生在此會之後,盡可以找他比試。當世高人無幾,以孟先生交遊之廣,同愁不能查個水落石出?似乎不必這樣小題大做!」金光大師的說話到此停止,似乎意猶未盡,江南嘻嘻一笑,在人叢中探出頭來,扮了一個鬼臉,說道:「似乎還應該加上一句:無理取鬧!」

  痛禪上人與金光大師說的都合情合理,但他們不知內情,他們以為是「小題大做」,其實孟神通則是認為「心腹大患」,恨不得越快越好,找出此人,若看是不是金世遺。因此他將不惜用盡一切辦法來查究,縱有痛禪上人金光大師相繼發話,他也不肯干休!

  江南的笑聲一止,他就立即抓住話題,作出老羞成怒的樣子,大吼叫道:「你們說我小題大做,無理取鬧?好,我就索性鬧到底,先拿曹錦兒打二百大板,問她個犯了場規之罪,誰叫她放人進來,暗中與我作對?縱非約來,這失察之罪,總該她負。」金光大師剛說得一句:「孟先生,你怎可如此蠻不講理……」孟神通已大喝道:「誰要是不服,都衝著我來,反正我有言在先,早就要與你們各派掌門較個高下的了!」

  曹錦兒氣得渾身亂顫,人怒罵道:「放屁,你當我曹錦兒是什麼人,膽敢口出污言!」孟神通道:「你以為你是邙山派掌門?在我眼中,你一錢不值,赤符、曉風,來,幫我困人!」雙臂一振,登時摔倒了幾個人。金光大師道:「孟先生,老納與你比試一場!」他坐在主持座位,距離較遠,乃要拼眾而出,孟神通又悻倒了幾個人,忽聽得有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小孟,老夫在此,你不可如此放肆!」

  孟神通陡覺有人從側面襲來,人多擁擠,他盛怒之下,不及細察,便即罵道:「什麼東西,冒充我的長輩?」揮袖一拂,施展「沾表十八跌」的上乘內功,忽地感到那人的勁力大得出奇,「嗤」的一聲,他的衣袖被那人撕去了一截、孟神通手腕一翻,也沒有將那人抓著,孟神通掌心往上一登,立即發出了第九重的修羅隱煞功掌力。

  這個人是腔恫沛的長老烏天朗,他年過八旬,所練的功夫介乎正邪兩派之間,最喜歡恃老賣弄,這次各派大會邙山,沒有選地出來主塔全局,他已心中有些不滿,因此搶在金光大師前面,想把孟神通攔住,顯顯自己的功夫,以他隔年紀,喚孟神通一聲「小孟」,本不為過,那知孟神通未曾細察,開口便罵,氣得他七竅生煙!他有七十年以上的功力,而且也練成了幾種獨門的武林絕學,當然非比尋常,故此孟神通隨手一輪,反而給他把衣袖撕去,但待到孟神通出了全力,施展了第九重的修羅隱煞功,他就禁受不起下,還幸他有與「天羅步」異曲同工的「龜藏豹隱身法」,沒有給孟神通的手掌打中,但那股排山倒馬的掌力,挾著蝕膚刺骨的寒腱,卻把他推得跟跟艙槍的向後直退!

  陽赤符隨在師兄身後,正好撞著了他,烏天朗一腔怒氣,全都發在他身上,肩頭一台,喝聲:「滾開!」陽赤符的「陰陽抓」尚未使出,已被他撞個正著,烏天朗在孟神通掌下吃虧,對付陽赤符卻是綽綽有餘,陽赤符給他一台,登塢摔了個觔斗。

  孟神通使出了第九重的修羅隱煞功,在他周圍三丈以內的人都感到冷透心頭,而且被他的掌力壓得透不過氣來,幾個功力稍低的已然倒在地上,他們同門的師兄弟急急將他們抬走,未曾受傷的也都紛紛走避,登時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孟神通聽得師弟的喊聲,回頭一看,見是烏天朗,自己亦感到有幾分孟浪,不過罵也罵了,打也打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冷冷說道:「原來是件這個老不死,來,再接我這一掌!」聲到人到,又是一記挾著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發出,就在此時,忽見一團黃影,俟的插進他們二人中間,原來是金光大師悄無聲息的來到,他身上披的是一件杏黃色的架裝。

  金光大師擊掌一翻,登時把孟神通的雙掌粘住,淡淡說道:「孟先生何必動怒,你若是想找人試掌,老納就與你比試一場。」孟神通吃了一驚,小道:「怪不得他與痛禪上人在中原能夠缸袖群倫,果然是具有絕世神功,非同小可,居然敢硬接我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金光大師運出了修練幾十年的玄門正宗「太清氣功」,內力源源而至,牢牢的將孟神通的雙掌膠著,孟神通在迫切之間竟然擺脫不開,心中想道:「要與這老和尚分出勝負,最少也得半個時辰.」他急於要抓曹錦兒,迫出金世遺,不願與金光大師糾纏,陡然間施展出金剛般若神功,將全身內力,全都從掌心追出,立即把金光大師推開,一聲笑道:「多承你青眼有加,肯予賜教,只是孟某如今有事,等下再向你領益如何?」

  饒是金光大師的玄門內功已揀到了至高無上的境界。被孟神通這麼一推,也自覺得氣血翻孟神通擺脫了金光大師,轉眼之間就衝到了燭臂神尼的墓前。

  曹錦兒和邙山脈長幼三代同門都在墓前的那片空地上,擔任著守護師祖墳墓之職,見孟神通衝入他們的聖地,個個氣缸了眼,奮不顯身,爭與孟神通拚命,孟神通哈哈大笑,他不願多耗真力來使修羅隱煞功,只是施展「沾衣十八跌」的功夫。邙山派眾弟子一近他的身前,未曾沾著他的衣角便摔了出去,要拚命也無從拚起。

  孟神通喝道:「曹錦兒,你還往哪裡躲?曉風來給我縛人!」翼仲牟、曹錦兒、盧道磷、林望這四個邙山派武功最高的人站好方位,正待迎戰,忽聽得孟神通大叫一聲:「哈,原來你躲在這裡,還不給我出來!」身如巨鷹掠空,候的從這匹人頭頂掠過,撲到了燭臂神尼墳墓右側的一尊翁仲一古代在墓前置石守護,謂之翁仲)前面,一聲大喝,橫掌如刀,立即向翁仲的頭部擊去。

  原來就在他要向曹錦兒等人施展毒手之時,忽瞥見這尊翁仲晃了一晃,當然猜得定是翁仲腹內中空,內裡藏得有人。果然一掌劈去,翁仲應聲而倒,跳出了一個人來,但這個人卻大出孟神通意外,但貝他呆若木雞,第二掌竟然劈不下去:正是:

  花明柳暗孤雛現,石破天驚怪客來。

  欲知此人是誰?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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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三回 弱女陳情圖弭禍 神魔恃勢強凌人(1)

  這剎那間,邙山派眾弟子都突然靜止下來,曹錦兒睜大眼睛,神色非常難看,似是既且喜,又帶著幾分尷尬,顯見這個人的出現,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李沁悔失聲叫道:「谷姐姐!谷姐姐!」原來這一個藏在翁仲腹中的少女,正是耶山作的棄徒,孟神通的女兒谷之華。谷之華抬起頭來,默默無言的向李沁梅打了一個招呼,表示看到了她眼光隨即又轉到孟神通身上。

  孟神通呆了一會,調調說道:「之華,你、你來做什麼?」谷之華站到燭臂神尼基前,緩緩說道:「今天是我師祖的忌辰,我一來是給師祖、師父掃墓,二來是想請你們息止干戈。」

  孟神通道:「叮,你是要我就此罷手?」曹錦兒將龍頭枴杖在地上重重一頓,亦是怨聲說道:「谷之華,想不到你居然有臉到來,還居然敢站在師祖墓前說這樣的話!息上千戈談何容易?你可知道丐幫的四大長老是給誰害的?你可知道你這十惡不赦的父親剛才還欺侮誰來?」

  翼仲年道:「師姐且別動怒。」面向孟神通道:「你說得對,今日之事,當然不能就此罷手!但你所要尋覓的「高人」現在你已經見到了,她本來是邙山派弟子,就在去年今日,此地此時,被本派掌門逐出門牆的,你現在大約可以相信這個人不會是我們預先約來了暗算你的了吧?好,現在就請你離開此處,要繼續再戰,到草坪上去!」要知這裡是觸臂神尼的墳墓所在,邙山派視為最神聖的地方,若給孟神通在此亂打一場,不論最後的結果如何,若然毀壞了祖師墳墓,即算能夠殺了孟神通,那也是邙山派的最大恥辱!

  谷之華眼眶裡的淚水幾乎要滴出來,曹錦兒的責罵早在意中,翼仲年平素是愛護它的,現在也對她不諒解了,這封不能不使她有受委屈之感,但最快她痛心的卻還是雙方的態度都如此強硬,著來這一場武林浩劫,已非人力所可挽回!

  谷之華盡避受盡委屈,但她還是咬緊嘴唇,忍著眼淚,聽翼仲年說完了話。

  孟神通仰天打了一個哈哈,說道:「之華,你聽見了沒有?曹錦兒就不認你這個師妹了,你還幫著地做什麼?哼.哼,休說他們不肯罷手,就算曹錦兒在我面前磕二百個響頭,我也不肯干休!」

  孟神通心裡明白,那個藏在暗處的神秘人物,決不會是她的女兒,所以他仍然要按著原來的計劃,先拿下曹錦兒,再追出那個人來。孟神通聲色俱厲,說了這幾句話,便不再理睬女兒,猛地轉過頭來,眼光中充滿殺氣,對著曹錦兒喝道:「還不快來領罪,難道當真還要我親自出手嗎?我有話在先,下手決不留情,再遲片刻,管教你們個個性命難逃!」雙掌一抬,掌力尚未發出,寒台已是卷地而來,饒是曹錦兒、翼仲年練過一年的「少陽神功」,亦自覺得寒冷難禁,牙關打戰。

  就在這危機瞬息之際,忽見谷之華霍地一個晃身,攔在孟神通與曹錦兒的中間,高聲說道:「請你們再聽我說幾句話!」孟神通趕忙撤回掌力,谷之華續道:「我想好幾條調停的辦法,不知可不可行,請你們雙方斟酌。」

  孟神通道:「你說說著!」谷之華指著他道:「你害了丐幫四大長老,又特強欺壓各派宗師;這些事情,本來是你的不對!」孟神通聽得她一開口就編派自己的不是,「哼」了一聲,要不是面前是位女兒的話,只怕谷之華的話末曾說完,就要給他一掌打死。

  谷之華轉過頭來對曹錦兒道:「武林中有句話:殺人不過頭點地,若是他肯悔罪,我也希望你能饒恕他,當然「悔罪」二字不是空口說說而已,我要請他做三件事情。」

  孟神通面色鐵青,冷冷說道:「要我悔罪?要我向她求饒?哼,你在向誰說話?你知不知道:你父親活了這一把年紀,從來末曾向任何人低過頭!」右掌緩緩約叉抬起來,但一眼望去,見女兒眼眶裡滿是淚水,一臉哀懇的神色,孟神通的手掌再一次的停在半空,說道:「好,是哪三件事情,我姑且再聽你說說。」

  谷之華道:「第一件事情,你要向丐幫的翼幫主、邙山派的曹掌門、青城派的韓掌門他們賠罪:第二件是你從此退出武林;第三件,我知道你得了喬北溟的武功秘笈,這本秘笈,若然留在你的手上,各派終不放心,而且也怕你所傳非人,將來又要造成大禍,所以這第三件事情,便是請你將那本喬北溟的武功秘笈,交給德高望重的少林寺主持痛禪上人!好,就是這三件事情,曹師姐,他若實現這三項諾言,我也望你得罷手時須罷手,可饒人處且饒人!」

  喬北溟的歷史各派的門人弟子不知,他們的掌門卻是都知道的,聽說孟神通得了喬北溟的武功秘笈,均是大吃一驚。

  曹錦兒到了此際,其實亦已是色厲內住,她著了剛才動手的情形,已經清楚知道,在場諸人,連痛禪上人與金光大師在內,都攔擋不住孟神通。

  曹錦兒心中想道:「谷之華這樣調解,倒還不算背叛師門,這三個條件,若是孟神通肯依,嗯,這,這倒還可以考慮考慮。」其實她只要能挽回面子,心中已是干肯萬肯,她之所以沉吟不語,不肯先表示態度,也不過是為了面於而已。

  痛禪上人高宜佛號,合什說道:「谷姑娘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孟施主,為禍為福,就全在你的一念之間了:」要知孟神通雖是大惡難饒,但要是他真的肯獻出那本喬北溟的武功秘笈的話,這本秘笈,據武林中歷代的傳說,乃是融合正邪各派所長,為武學另辟天地的,那麼各派弟子,都可以得到益處,對武學的昌明,貢獻亦是極大。大功大罪,當可兩相抵消。何況,若是雙方不肯退讓,硬是拚下去的話,不論誰勝誰敢,總是一場浩劫。

  這時,千百道目光都集中在孟神通身上,孟神通神色木然,從外表看來,倒不像剛才的那樣發怒、可怕,痛禪上人和曹錦兒等人,也就是因為希望他能含在骨肉之情,故此才對他有所期待。

  哪知孟神通此時正是傷心到了極點,所以表面著來,反而顯得異常的沉靜,一點怒氣都瞧不出來。但見他沉默了好一會子,忽地爆出驚天動地般的狂笑之聲,震得各派弟子耳鼓都嶗嶗作響,功力較低的竟然暈倒地上,狂笑之後,孟神通扯著頭髮叫道:「好呀,枉你是我的親生女兒,是我僅有一點骨肉,你、你竟要迫你的父親屈辱求饒,胳膊不向內彎!我孟某縱使是造了如天罪孽,也不該受此報應!」

  谷之華平心靜氣說道:「你答應這三件事情,我也答應你一件事情,不管你過去的罪孽,我願意重新認你做父親,在你退出武林之後,咱們兩父女揀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隱居下來,我終日陪伴著你:有享天倫之樂,絕不分開,爹爹,你願意麼?」

  孟神通剛才正像一個瘋狂的野獸,但谷之華的這番話,卻像最高明的馴獸師手中的鞭子,登時令得孟神通平靜下來,也像他女兒一樣,眼眶中滿是淚水!

  面前站著的是他唯一的骨肉之親,地想起了去世的愛妻,想起了過去多年,別人所不知道的,他內心的寂寞,女兒願意侍奉他的終生,與他一同逍遙世外,這不正是自已的願望?難道還不值得為此而犧牲武林霸主的尊榮?這時他一片憫然,思如潮湧,幾乎就要衝口說道:「好,女兒,我依從你,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轉別人的話!」但話到口邊,他卻又沒有勇氣說下去,但見他眼光閃爍不定,唉,誰知道他在想的什麼!

  谷之華目不轉睛的望著孟神通,她這次出來調解,一線的希望,就是在於孟神通能為父女之情所感動,只見孟神通的面色越來越顯得慈和,谷之華幾乎聽得到自已心跳的聲音,她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悲傷,想道:「若是他肯接受調解,這一場的武林浩劫就可以避免了。我也就要伴他過這一生了。嗯,別人將會怎麼想呢?」她知道本派與孟神通仇深似海,即算經過調解,但仇恨之心總不會就此冰銷,自已復認本派的大仇人為父,等於自絕師門,縱然自已是一片苦心,只怕掌門師姐也絕難諒解。也即是說自已重返師門的心願,將永無實現之期日

  她腦海中又突然出現了金世遣的影子,去年今日,她被師姐逐出門牆,金世遣送她下山時開解它的那幾句話,她還記得清清楚楚,那幾句話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蓮出污泥,鳳生幽谷,他是他,你是你,有何相干,何需煩惱?」想不到今日為了挽救這場浩劫,自已卻可能與他「清濁合流」,「嗯,要是金世遺知道了,他又將怎麼樣看待我呢?」她也曾經聽到過金世遺的死訊,不過,她是武林中唯一對這個消息不肯輕信的人。

  但這些思慮,不過像淡雲遮蓋著熾燃的太陽,她有一顆熾熱的心,甘願委屈自已,捨己救人的心,一方面是要將自己的父親從罪孽的深淵中救出來,一方面也是要將掌門師姐從死門關上救出來,那麼一切非議,甚至是金世遣的非議他算不得什麼了,她心中暗道:但求我心之所安,知我罪我,都由他吧!」

  可惜的是,盡避谷之華甘願委屈自己,捨己救人,她的目的仍是不能達到。就在她剛以為有成功的希望之時,孟神通的神色忽然一變,淡淡說道:「你所說的這三件事情,我一件都不能辦到!」

  父女之情,終於敵不過稱霸武林的野心,更確切的說,是位極度的驕傲,令他在一再疇睹之後,終於下了決心,他不能在勝利即將到手之際,反而向自己所看不起的敵人屈膝求饒,「何況,我冒了性命之險,歷盡萬苦千辛,求得這部武功秘笈,為的什麼?」思念及此,心意立決!

  這剎那間,谷之華一切都絕望了,孟神通的聲音雖然平靜,甚至帶著幾分慈和,但對於她卻不啻是焦雷轟頂,登時只覺地轉天旋,搖搖欲墜。

  孟神通笑道:「傻孩子,你有一個天下無敵的父親不更好麼?」輕輕推開了她,又同曹錦兒那方走去,每走一步,殺氣便流一分,可是,他剛走得三四步,谷之華又追上來。

  孟神通一皺眉頭,還末說話,只聽得「刪」的一聲,谷之華已把霜華寶劍拔了出來,孟神通冷冷說道:「你要與我為敵麼?」話猶末了,陡然間只見谷之華倒轉青鋒,一劍就向自己的胸口戳去。

  曹錦兒「啊呀」一聲,叫將出來,幾乎就在同一時侯,緊接著只聽得「噹」的一聲,一道青光,騰空飛起,谷之華寶劍脫手,倒下地來,孟神通跨步向前,雙手一齊向她抓下!

  然而也就在這同一時侯,孟神通忽覺兩股大力,一齊攻來,原來是痛禪上人和金光大師,他們是在孟神通和女兒說話的當兒,前來保護曹錦兒的,這時見谷之華突然倒地,兩位大師不約而同,一齊出手。

  孟神通左掌接痛禪上人,右掌按金光大師,悶雷似的「逢,逢!」兩聲響過,孟神通倒退三步,痛禪上人與金光大師亦自立足不穩,左右分開,就在這時,曹錦兒已把谷之華抱了回去。

  孟神通怒道:「她是我的女兒,我要取她回去,是死是活,你們都管不著!」痛禪上人道:「善哉!善哉!老吶管不著,這裡卻還有管得著的人!」回過頭來,.問道:「老納可說得對麼?曹大姐,這事情該是你管!」

  曹錦兒將谷之華交給了一個女弟子,神情肅然,正色說道:「我今日以邙山派掌門的身份,當眾宣佈,我允許谷之華從今日起重列門牆!」谷之華捨了性命來維護她,終於將她感動了,可惜的是谷之華卻聽不見。

  武林中父、師並重,而且,若在父親和師父敵對的時候,規矩是從師不從父,除非她甘願脫離本派,那又另當別論。現在,赴會諸人,人人都聽見谷之華剛才那番說話。要是孟神通不肯答允那三個條件,也即是不肯與曹錦兒和解的話,她就不認他做父親。而且人人也都聽見,谷之華在呼曹錦兒的時候,口口聲聲啡地做「掌門師姐」,這也就是她不願脫離本派的明證,現在曹錦兒已正式宣佈,許她重列門牆,孟神通任憑怎麼說也管不著她了。

  痛禪上人義正詞嚴說了幾句話,便不再理會孟神通,逕自回去看谷之華,只見谷之華雙睜緊閉,面無血色,曹錦兒含淚道:「氣息都似乎沒有了!」

  痛禪上人一診脈象,說道:「不,她一點事情也沒有。」曹錦兒剛才抱起谷之華的時候,已覺得她全身冰冷,現在痛禪上人卻說她沒有事情,若非痛禪上人是德高望重的武學大師,她怎也不會相信。

  痛禪上人道:「她是沒有事情,但我現在卻沒法叫她醒來!」

  曹錦兒道:「是中了迷藥?」痛禪上人搖頭道:「不,若是中了迷藥,那倒好辦。她是中了i一種武學典籍中從末見過的奇門點穴,老朽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原來孟神通在谷之華拔劍自殺的時候,心念一動,立即便用從喬北溟武功秘笈中所學到的一種「逍遙指」功夫,將她點倒。這種點穴,對於身體毫無傷損,但若非懂得這種點穴法的人解救,永遠昏迷不醒。孟神通施展這種功夫,一來是為了不讓女兒自殺;二來是令到谷之華不能再向他羅嚼:三來是萬一她被對力的人搶去,料想也沒人能夠給她解穴。

  曹錦兒放下了一半心事,問道:「然則,這怎要辦?」痛禪上人想了一想,說道:「若是這次會後,老朽繳幸得以安然無事的話,當用一指禪功,替她打通奇經八脈,那時她自會醒來。」一指禪功是少休七種絕學之一,用時頗耗功力,而且最少也得兩個時辰,方能替人打通奇經八脈,所以痛禪上人現在不能施救。曹錦兒已知道谷之華毫無傷損,而痛禪上人還不惜耗損功力,願意在會後將她救醒,愛惜後輩之心,實是可佩。曹錦兒想起自已以前對待谷之華的種種,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慚愧。

  翼仲羊道:「先把谷師妹搬回觀中去吧,免得再給孟神通搶去。」曹錦兄道:「你說的是,但還得請一兩位武功高強的人保護她。」適才屠昭明大破武當劍陣,武當派有幾個弟子受傷,這時也正要找人護送回去。李沁梅拉母親的手,馮琳笑道:「我知道你願意伴谷姐姐,好吧,我們兩母女送受傷的人回去。」馮琳武功,僅在痛禪、金光兩位大師之下,自是最適當的人選。馮琳想了一想,又道:「鍾展,你也和我一同回去,武當派這幾個受傷弟子,都是男人,你照顧他們方便一些。」其實馮琳一向就不拘論男女之分,何況這幾個武當弟子又是它的後輩,她要鍾展同行,實乃在心目中早已把他當作女婿,怕他在待會兒可能會發生的混戰中受傷。這次會戰是武林中百年難遇的盛事,鍾展雖然非常想著下去,但他更願意陪伴李沁梅,馮琳喚他,他也樂得捨魚而取熊掌了。

  痛禪上人回過頭來,道:「孟施主,你所要追查的「高手」已經查出來了,你所想管的事情也有人替你管了,是否還照施主與老納擊掌立誓之約,再比下去?」孟神通一想,若然再鬧下去,一定要擒拿曹錦兒的話,必將引起混戰,金光大師與痛禪上人一齊出手,自己實是並無必勝把握,若照原先之約,即算是車輪戰,自己也有把握連敗數十高手,何況女兒這等維護她的掌門師姐,自己不看在痛禪上人份上,也當看在女兒份上,於是傲然的點了點頭。

  混亂平靜下來,大家回到草坪,又恢復了剛才對峙的形勢。孟神通面挾寒霜,神情冷傲,令人不寒而慄。陽赤符和姬曉風一主一右,分立兩旁。陽赤符剛才被烏天朗摔倒,傷了小腿的筋脈,走起路來一跋一拐的,垂頭喪氣。姬曉風則適得其反,神采飛揚。原來剛才在人叢中穿來插去,又施展了妙手空空的本領,愉到好些零星物件,例如大智禪師的佛珠,曹錦兒鞋上的珠花,路英豪的獨門暗器蝴蝶鏢,林望隨身撓帶的玉蕭等等,都給他順手牽羊的摸去。它是天下第一神偷,一著到稀奇難得的東西,軌禁不住手癢。他偷東西並不全在乎價值,就像今人之歡喜搜集紀念品一般,越是名人用過的東西,軌越為寶貴。姬曉風今日偷了許多武林著名高手的物件,捉夠他誇耀終生了。

  孟神通雙眼望著姬曉風,淡淡說道:「補天膏拿來!」姬曉風怔了一怔,小道:「我哪來的什麼補天膏?啊,對了,對了,師父一定是指我偷來的其中一種靈藥。」但他剛才偷到的藥膏之類,瓶瓶盒盒,總共就有十幾種之多,到底哪一樣是補天膏,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孟神通不耐煩與他多說,輕輕在他肩頭一拍,登時「沙沙」的一片聲響,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紀念品」堆了滿地,孟神通指著一個長頸的玉瓶說道:「將藥膏化開,給師叔熱敷!」頓了一頓,又道:「蠢東西,拿了人家的卻不知道用處,見識淺陋;還自稱什麼神偷,以後多向你師叔請益。」

  姬曉風應了一聲:「是?」彎腰將那只瓶子拾起,只不過一瞬間,當他抬起身時,別人只見他手上拿著那只長頸玉瓶,可是地上的那一大堆東西,已全部都消失了。可知他在撿起瓶子的同時,把其他的物件亦都已藏好,手法之俐落乾淨,當真是難以思議!偷兒又名「三隻手」,照他的手法著來,豈只是「三隻手」,簡直是人臂哪吐,千臂如來,收藏東西就有如變魔術一樣?

  被他偷掉東西的那些失主們目瞪口呆,烏天朗更是羞得滿面通紅,原來「補天膏」便是他的。此膏擅能續筋駁骨,而且見效極快,新折斷的筋骨,不消半個時辰便可恢復如初,創製此膏的是腔恫派上代掌門繆三娘,因為她是個女子,此言又是如此靈異,所以命名為「補天膏」,取女蝸石補天之意。武林的各派宗師當然識得「補天膏」是腔恫之寶,所以一饒孟神通說出「補天膏」名字,當然也知道烏天朗是著了姬曉風的道兒了。

  剛才孟神通大鬧時候,烏天朗接了他的一掌,雖說給他震退,卻也撕去了他一截衣袖,而且又打傷了陽赤符,比對起來,還有便宜,所以一直得意洋洋,豈知自己的木門妙藥,給孟神通的弟子愉去還不知道,這面子去得更大!不由得老而通紅。其實孟神通也不是有意羞他的,只因孟神通雖然亦有續筋駁骨之樂,但功效卻不如補天膏之又快又好,故此叫姬曉風用補天膏去藥治師叔。

  姬曉風和陽赤符正在退下,孟神通忽地問道:「比了幾場啦?」姬曉風道:「共是七場,雙方三勝三員一和,恰好拉成平手。」

  孟神通揮了揮手,待姬陽二人退下之後,他使大踏步走出場心,朗聾說道:「比了這許多場,天色亦已不早,不如由孟某一場作了,向各位掌門老師,各位高明之士領教,各位若是勝得孟某,孟某立即自裁,要是孟某萬一徹幸得勝,哈哈。那便要請各位依照諾言。將各位的掌門弟子歸我門下了!各位掌門是一齊上呢?還是輪流向孟某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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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22:02 |只看該作者

第卅三回 弱女陳情圖弭禍 神魔恃勢強凌人(2)

  本來照孟神通與痛禪上人所說好的,乃是由雙方高手,先行互相約戰,若是痛禪上人這方獲勝,最後才由孟神通出場,依此辦法,邙山大會,最少也得三五天,才能得出個結局。現在,孟神通顯然是已迫不及待,自動提早出場,要以他的絕世武功,強行壓服各大門派口

  痛禪上人本來可以請他維持原議,繼續再拖下去,但痛禪上人是何等身份,何況他也要維硝各大門派的尊嚴,對孟神通的挑戰,自是不能拒絕。

  可是由誰先去應付孟神通,卻是頤費禱曙,要知孟神通雖說可以允許各派掌門齊上,但試想以痛禪上人、金光大師那身份,又如何可以聯合其他掌門人而向孟神通圍攻?即算是「車輪戰」也已經有失身份了。

  忽然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孟老弟,老朽不自量力,剛才與你僅僅對了一掌,未曾盡興,就由老朽來先捨命陪你一場如何?」這老頭子正是烏天朗,他特老賣老,眼高於頂,受了剛才那場挫折,自恃還有法子可以抵禦孟神通的掌力,便不顯一切,逕自出場。

  孟神通淡淡說道:「好吧,烏長老既要指教,便請你劃出道兒。」烏天朗笑道:「稍安毋躁。」暫待片時,取出一個漆黑髮亮的圓筒,拇指一壓底部,登時一股烈火噴了出來,他還末走到孟神通面前,這股烈火也不是噴向孟神通,而是左手執噴火筒,來燒自己的右手:當他最初取出噴火筒之時,各人都大惑詫異,小道:「這位武林中年紀最大的老前輩,何以這等沒有出息?」

  要知武功苦練到了爐火純青,神、氣合一的境界,舉手投足,甚至摘葉飛花,都有無窮威力,哪裡還需要借助於身外之物?所以凡是倚暗器成名的人,不論如何歹毒,總不會是一流高手。因此赴會諸人,起初見烏天朗拿出噴火筒來。都不禁大為詫異,心中均想:「這老頭兒自視極高,怎的卻使用起火器來?憑著孟神通那等本領,又焉能給你的火器燒著?」

  哪知烏天朗不是用噴火筒去燒孟神通,而是用來燒自已的手!這一來,大家比剛才還要詫異十分,一個人,不論他的武功怎樣高強,總還是血肉之軀,如今烏天朗竟然任憑烈火焚身,這實在太過不可思議!

  烏天朗見了眾人驚奇的神色,得意非常,哈哈笑道:「老頭兒怕冷,出場之前,先烘烘手,諸位何須大驚小敝!」草坪上,冰魄神彈所發出的冷氣尚未完全消失,確是比別處冷得多,但誰也知道,烏天朗怎會怕冷,這不過是位的「風涼話」。

  姬曉風心想:「我見過江湖術士的吞刀吐火,老傢伙這套,莫非也是一套幻術,用來嚇唬人的?」他正在場邊煎藥,守著藥爐,爐中的炭火燒得通紅,心念一動,便對馬天朗笑道:「老頭兒怕冷,到這裡來烤現成的人吧!」烏天朗道:「這更好。」將噴火筒一擲,恰好燒著一段樹根,片刻之間,就燒焦了一半,姬曉風吃了一驚,小道:「這敢情比火爐裡的人還要厲害!」冰川天女趕快發出一顆冰魄神彈,將火焰撲滅,免得引起火災。烏天朗盤膝坐在火爐旁邊,雙手插進熾熱的火炭裡面,不停的道:「舒服,好舒服!」姬曉風探頭探腦,越來越靠近他的身邊,忽聽得烏天朗「哼」了一聲。喝道:「小賊,你還想來偷我的東西!」姬曉風一連翻了幾個帥鬥,跌出三丈開外,狠狠不堪。

  這次卻實是冤枉了姬曉風,他是想憑著自己豐富的江湖經驗,來瞧瞧烏天朗弄的究竟是有甚玄虛,烏天朗要報剛才一箭之仇,一發覺他到了身後,背脊稍向後仰,姬曉風一碰著他,便給他運用護體神功,彈出數丈。要如以烏天朗的本領,本來姬曉風也偷不了它的東西的,只因剛刁烏天朗要全神應付孟神通,才給他得手。如今,烏天朗立心要懲罰他,兩地又太過自恃自己神出鬼沒的身法,不知厲害,竟敢靠近他的背心,當然立即便受報應。好在姬曉風一覺不妙,立即閃避,雖是重重的摔了一咬,卻末受傷。

  烏天朗抽出手來,緩緩起立,說道:「孟老弟,剛才咱們僅僅對了一掌,還末盡興,咱們仍然繼續對掌如何?」雙掌一拍,鏗鏗然發出金屬之聲,火星四處飛散!

  眾人一著,只見他雙掌火紅,便像剛剛出爐的鐵板一般,都不禁駭然,小道:「難道他當真練成了最上乘的金剛不壤之軀?」

  原來烏天朗並非練成了金剛不壤之軀,陰山的烏風洞內,出產有一種天蠶絲,比最好的石綿更能防火,但產量極少,他費了三十三年功夫,將採集到的天蠶絲做了一對手套,外面又套了一層極薄約合金手套,薄到著不出來,這封金屬手套的色澤和肉色一樣,旁人著了,便以為他真是任由烈火焚燒他的雙手了。不過,他雖然在金屬手套的內層又套有能防火的天蠶絲手套,金屬手套被燒得通紅,這等高熱,仍然不是尋常的武學之士所能抵受的,所以它的護體神功,雖然比不上痛禪上人或金光大師」但也算得一等一的了。

  孟神通並不知道他兩重手套的奧妙,見他雙掌火紅,熱九四溢,也自覺得有些詫異,心道:「怪不得人家說這老兒的武功極為詭異,果然名不虛傳。」但他卻也並不畏懼,淡淡說道:「你既然劃出道兒,孟某奉陪便是,發招吧!」

  烏天朗一招「天馬騰空」,雙掌齊出,一掌擊向孟神通胸口,一掌拍向孟神通面門,掌法的凶狠霸悍也還罷了,他那雙熾熱的手掌,若給他打中,豈不等於給通紅的鐵條烙過?孟神通雖說神通廣大,卻也不能不有三分顧忌,當下虛拍一掌,不敢硬接,但使出的卻仍然是挾著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曰

  烏天朗燒紅雙掌,正是要孟神通不敢碰他,孟神通的手掌碰不著他,修羅陰煞功的威力便不能盡量發揮,如此一來,鳥天朗不過等於接他的劈空掌力而已,雖然仍感到壓力奇大,呼吸不暢,卻是無妨。反而是孟神通有所顧忌,被他不住的硬追上來,要東躲西門,顯得處在下風。

  孟神通的眼力何等厲害,過了一會,覺察到他雙掌所發出的熱力,不似內家的真陽之氣,也猜到他的手掌大約是包著一層極薄的金屬了。不過,他尚未知悉天蠶絲手套的秘密,同時對怎樣應付他這封熾熱的「怪掌」,也還末想好最適當的辦法,所以仍然是只守不攻。

  還有一點奇異的是,若是燒紅的鐵,時間一久,也會冷卻,他這雙怪掌,和孟神通鬥了三十多招,依然熱度不減!

  孟神通洞悉正邪各派之長,心中想道:「這老兒雖然不能運用純陽之氣傷人,功力亦實是不弱,我若只是用修羅隱煞功來對付他,不觸及他的身體,最少還得一個時辰,方能令它的雙掌冷卻。」原來烏天朗將純陽之氣凝聚掌心,助長熱力,孟神通用劈空望所發出的陰煞之氣與他對消,雖仍稍稍佔勝,但在迫切之間,卻還不能令他的雙掌冷卻。

  孟神通要以絕世武功,壓服各大門派的武學宗師,心想若給烏天朗纏上一個時辰,勝來亦不光采,當下眉頭一皺,計上心頭,佯作畏懼他雙掌熱力的神氣,連連後退。

  烏天朗運掌如刀,連環進擊,孟神通榔步跟艙,忽然現出立足不穩的樣子,烏天朗大喜,一招「橫雲斷峰」,左掌劈下,忽地一掌劈空,陡覺腦後風生,原來孟神通已使出天羅步法,繞到他的背後,一口涼氣吹入他的耳朵。

  孟神通疾如閃電,烏天朗亦自不弱,覺出不妙,立即反手一掌,但還是慢了半分,只聽得嗤的一聲,衣襟下擺已被孟神通撕去一截!耳鼓被他的涼氣吹入,登時耳鳴目眩。

  孟神通這一招,與金世遺剛才教冰川天女用冰彈打入陽赤符耳朵的作用相同,烏天朗的功力遠較陽赤符為高,勉強尚可支撐,但身形則已比前遲滯。

  本來孟神通這時只要用「天羅步」與「陰陽抓」便可勝他,但孟神通有意炫耀武功,撕下他的衣襟,包著手掌,一聲笑道:「來對掌啊!」往前一按,「咄」的一下,雙掌相交,包在孟神通掌上的那片破布登時燃燒起來,孟神通迅即撤掌抽身,一口氣吹去灰燼,因為雙掌相交,快如閃電,包著孟神通手掌的破布雖被焚燬,它的皮肉卻絲毫沒有受到損傷。

  孟神通哈哈笑道:「一掌未能盡興,再來,再來!」運掌如風,「蓬!蓬!蓬!」連擊三掌,烏天朗與他對了一掌之後,陰寒之氣已傳入他的掌心,循著他的手少陽經脈,攻入體內,他掌心的熱度亦因之大減,孟神通不必有破布隔著,亦可以直接與他接觸了。

  對了四掌,烏天朗面如死灰,孟神通冷笑道:「盡興也末?「蓬」的一聲,又是一掌,這一掌烏天朗如何還能禁安得起,登時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頹然倒地!

  孟神通掏出一顆藥丸,烏天朗正在咯血,嘴唇未曾合攏,恰恰被地彈入口中,孟神通笑道:「我徒弟取去你的補天膏,我送還你一粒六陽月,保住你的老命,一物換一吻,我也總算對得起你了!」

  這六陽月是孟神通採集六種最燥熱的毒藥配製成的,平常人只要服食一顆,立即七竅流血而亡,但若在受了他的修羅隱煞功所傷之後,卻可以起以毒攻毒的作用,保住性命。烏天朗被迫吞了一顆,但覺一股陽和之氣循著少陽經脈流貫全身,知道孟神通並非騙他,這六陽月的確是解除道:「大敵當前,豈容一味計較個面子?為了要替師兄雪恨,以二對一,也顧不得了。」當下拔出長劍,立即便向孟神通進招。

  祁連沛的掌門齊天樂則是烏天朗的好友,他為人介於正邪兩派之間,本來就不太重視這些講究,何況他對付孟神通,自已也覺得實是毫無把握,見辛隱農拔劍向前,他也單掌拍出。

  孟神通一個盤龍繞步,繞到辛隱農的側邊,但立足末隱,只聽得背後金刀劈風之聲,辛隱農的第二招又已攻到,劍光飄瞥,閃爍不定,變化奇詭之處,連孟神通亦自心頭一凜。

  孟神通笑道:「你的劍法比你的師兄還勝一籌,青城派中,當數你第一了。天芷掌也一併使出來吧!」原來青城派以三種武林絕學著名,即天羅步、天遁劍和天芷掌。青城派是南宋末年從峨嵋派分出來的,至明代中葉喬北溟那一時代,青城派這三種武學已臻完善,孟神通從喬北溟武功秘笈中所學到的「天羅步」,就是從青城派的「天羅步」變化出來,比青城派原來的更為深奧,所以孟神通對辛隱農不敢使用,只叫他再一併使用天芷掌。

  天遁劍和天芷掌這兩門武林絕學,喬北溟當年也曾有過研究,不過他研究所得的破解之法,載於他武功秘笈的上半部,孟神通卻未曾學到,他那次擊傷辛隱農的師兄韓隱樵,純是靠著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威力。本來他現在也可以用修羅陰煞功打敗辛隱農,但他一來想窺察一下天遁劍和天睪掌的秘奧;二來也因為辛隱農的劍法非常精妙,用修羅陰煞功對付像辛隱農這樣的一流高手,一定得碰著他的身體才見威力,但一到近身搏擊,孟神通對他的劍法,也有三分顧忌,縱使道:「大敵當前,豈容一味計較個面子?為了要替師兄雪恨,以二對一,也顧不得了。」當下拔出長劍,立即便向孟神通進招。

  祁連沛的掌門齊天樂則是烏天朗的好友,他為人介於正邪兩派之間,本來就不太重視這些講究,何況他對付孟神通,自已也覺得實是毫無把握,見辛隱農拔劍向前,他也單掌拍出。

  孟神通一個盤龍繞步,繞到辛隱農的側邊,但立足末隱,只聽得背後金刀劈風之聲,辛隱農的第二招又已攻到,劍光飄瞥,閃爍不定,變化奇詭之處,連孟神通亦自心頭一凜。

  孟神通笑道:「你的劍法比你的師兄還勝一籌,青城派中,當數你第一了。天芷掌也一併使出來吧!」原來青城派以三種武林絕學著名,即天羅步、天遁劍和天芷掌。青城派是南宋末年從峨嵋派分出來的,圭明代中葉喬北溟那一時代,青城派這三種武學已臻完善,孟神通從喬北溟武功秘笈中所學到的「天羅步」,就是從青城派的「天羅步」變化出來,比青城派原來的更為深奧,所以孟神通對辛隱農不敢使用,只叫他再一併使用天睪掌。

  天遁劍和天芷掌這兩門武林絕學,喬北溟當年也曾有過研究,不過他研究所得的破解之法,載於他武功秘笈的上半部,孟神通卻未曾學到,他那次擊傷辛隱農的師兄韓隱樵,純是靠著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威力。本來他現在也可以用修羅陰煞功打敗辛隱農,但他一來想窺察一下天遁劍和天芷掌的秘奧;二來也因為辛隱農的劍法非常精妙,用修羅陰煞功對付像辛隱農這樣的一流高手,一定得碰著他的身體才見威力,但一到近身搏擊,孟神通對他的劍法,也有三分顧忌,縱使把辛隱農打死,自己只受一點輕傷的話,那也是大失面子的了。好在孟神通所會的上乘武功甚多,盡可以因人而施。

  就在孟神通說話之間,辛隱農已一連使出上招變化極其繁複而又極其凌厲的劍招,但見劍光飄瞥,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他這套劍法以狠、準、捷、變四字訣著名,來無蹤,去無跡,所以稱為天遁劍法。但饒是他運劍如風,每一劍都似乎可以刺中孟神通,卻總是差那麼半寸沒有剌著,每當他的劍尖沽及孟神通的衣裡,軌給孟神通運用最上乘的內功卸開他的勁力,令它的劍父滑過一旁,這種功夫和武當派「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大同小異,但比「沾表十八跌」還厲害得多。

  到了第八招,也就是當孟神通叫他將「天芷掌」也一併使出來的時候,辛隱農養地大喝一聲,果然劍掌兼施,掌似奔雷劍如掣電,他左掌一按一收,生出了一股強烈的吸力,孟神通的身竄也不禁顫抖一下,略向前傾,但聽得刪的一聲,這一劍貼著孟神通的肩頭平削而過,與辛隱農聯手的齊天樂,見此大好機會,立即一個盤龍只步,繞到孟神通背後,一記「開碑手」擊向它的背心。

  孟神通讚道:「天芷掌果然名不虛傳!」陡然間飛身掠起,竟但台集般的從齊天樂頭頂越過,齊天樂急忙轉身發掌,只聽得孟神通大喝一聲,道:「好,現在我再試試你的混元氣功!」

  一掌擊下,如裂敗革,但聽得「蓬」的一聲,緊接著「嗤」的一響,眾人尚未看得分明,只見兩人已條的分開,齊天樂背心的一大幅衣宴已碎成片片,孟神通的衣袖也被撕去了一截,孟神通仍是神色如常,齊天樂則似飲了幾杯,徵帶醉意,面色青裡泛紅。

  原來齊天樂所練的混元氣功,是最上乘的「捱打」功夫,孟神通挾著第九重修羅隱煞功的掌力,也不過是使他內臟稍受震湯,卻還傷他不得。齊天樂除了混元氣功之外,「分筋錯骨手」的功夫也是武林第一。敵人一近他的身前,立刻就要被他折手斷足,孟神通仗著天羅步的步法奧妙,堪堪避開,但饒他閃避得快,也不能不斷送了一截衣袖。

  孟神通應付他們的聯手合鬥,領有幾分顧忌,急切間還真的不敢太過欺身進搏,他雙掌一分,使出了最剛猛的「金剛掌力」,左擊齊天樂,右擊辛隱農,力道有如排山倒海,齊天樂剛才吃他一掌,五臟六俯都受震湯,雖末受傷,亦已心性,辛隱農的天芷掌力,勉強可以抵敵,但它的劍招,卻給孟神通的掌力湯開,最多也不過刺到離身三尺之內。

  轉眼過了二十餘招,孟神通對天遁劍和天芷掌的精華所在,已經心領神會。忽地收回金剛掌力,改用游身八卦掌與他們游鬥,辛隱農覺察他的掌力減弱,長劍如虹,立即進逼。

  孟神通淡淡笑道:「你們兩人與我鬥了五三十招,大不容易,也應該歇歇了。」中指一彈,一縷寒風,向辛隱農眼睛刺去,辛隱農雙眼酸痛,滴出淚來。模糊中似見孟神通的影子已到了自己的面前,急急忙忙一招「白虹貫日」剌出,這一招是天遁劍法的殺手,千隱農已拚著與強敵兩敗俱傷。

  但聽得一聲慘呼,他面前的那個人影像一根木頭般的倒下地來.這時他才看得清楚:倒地的是齊天樂而不是孟神通!

  原來在那一瞬間,孟神通使出了旋轉乾坤的最上乘的借力功夫,雙指一接劍脊,輕輕一引,將辛隱農這一劍引去刺齊天樂,辛隱農這一劍已是用足了十成功力,更加上孟神通的本身勁力,齊天樂雖有最擅於捱打的混元氣功,也經受不起,辛隱農的劍尖在他肚皮上,足足劃開了五六寸長的傷口。

  孟神通拍拍雙手,閃過一旁,笑道:「這是你們自己人傷了自己人,可恨我不得。好在這點外傷你們青城派的金創藥已可醫好,大約不必我再贈醫藥了。」正是:

  魔滔滔天誰可制?邙山遍地血光寒。

  欲知後事如何?請轉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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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四回 花明柳暗孤雛現 石破天驚怪客來(1)

  辛隱農又羞又憤,但這時他亦已不堪再戰,只有默默無言,扶著齊天樂回去。

  這時已是黃昏時分,夕陽如血,曹錦兒這邊連敗幾場,人人心情沮喪,江南在唐經天身邊,悄聲說道:「金大俠要是再不出來,這回可真的糟糕了!」唐經天也在暗暗奇怪,心中想到:「剛才暗中指點冰娥的那個人若是金世遺,他應該早已現身,難道金世遺真的死了?」

  金光大師站起身來,緩緩說道:「孟施主,若袖剛才承蒙施主賜了一掌,現在再來領教你的絕世神功!」並不見他怎樣奔跑作勢,但僅僅是說了這幾句話,他便已到了場心。

  金光大師與痛禪上人同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並駕齊名,幾十年來,從未與人交手,一出場,當真是非同小可,登時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心情都似棚緊了的弓弦,要如痛禪上人在此場比武開始的時候,與孟神通擊掌立約,已經略顯下風,要是金光大師在這場敗給孟神通的話,則算痛禪上人最後比場,多半也是擔勸不住,所以這一場金光大師與孟神通的決鬥,不但與中原武林的顏面攸關,而且也是生死存亡的一戰!

  孟神通道:「大師武林碩望,孟某承蒙賜教,實感榮寵。功夫若有不到之處,還望指點。」右掌劃了半道圓弧,緩緩推出,到「指點」這兩字出口,突然掌勢加劇,疾苦雷霆,他說話極為客氣,這一掌卻絕不留情,他立心要試試金光大師的功力,用的是剛柔並濟的般若神功,比剛才對付辛齊二人時,純用陽剛之力的金剛掌,還要勝過幾分。

  金光大師兀立如山,待他拿到,左掌也同樣的劃了半道圓弧,看似毫不著力的輕輕一擷,孟神通卻似風中的樹枝似的,顫抖了幾下,接連退出三步。峨嵋派一眾弟子,歡聲雷動。

  要知金光大師年紀在七旬開外,他自幼出家,勤修峨嵋的正宗內家心法,六十多年的功力之所累,豈比尋常?孟神通雖得了喬北溟的半部武功秘笈,究竟還不過三年,論到內功的純正深厚,終是金光大師稍勝一籌。

  但尖聲末絕,孟神通的第二掌又已擊來,金光大師兄出手帶著勁風,只道是最剛猛的金剛掌力,仍然用拂雲手對付,比前更加了一分內力,雙掌一觸,孟神通那股剛猛的力道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閃電之間,便轉化為挾著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從純陽轉為純陰,掌心冰冷得難以形容,那股陰煞之氣也就在這瞬息之間,侵入了金光大師體內。

  揀到孟神通這樣境界的金剛般若掌力和修羅陰煞功,在武林中已經是絕無僅有的人物,更厲害的是他竟然能夠將這兩種性質截然不同的武功,在一剎那間突然轉換,所以饒是金光大師那等深湛的功力,也禁不住心頭一震,雖然他立即運用護體神功,將體中的寒毒發散,但亦已元氣受傷。

  金光大師退後三步,腳跟末穩,陰煞呼嘯,寒潮蝕骨,孟神通第二掌又已打來,金光大師雙眉一豎,沉聲說道:「孟施主苦苦相迫,老納這幾根枯骨就拚著付給你吧!」雙掌相交,聲如郁雷,突然間只見兩人都僵立當場,有如兩尊石像!

  原來金光大師這時已抱著自我犧牲的決心,他接了孟神通一掌之後,自知以他的功力,來對付孟神通第九重的修羅陰煞功,最多可以硬接二掌,到了第四掌,就沒有把握防禦,到第五掌就必然要受重傷,以他那樣的身份,只能力戰而死,絕不能向孟神通低頭認輸,因此就在他硬接孟神通第二掌之時,便把畢生功力都運到掌上,他勤修苦練了六十多年的太清氣功,非同小可,孟神通但覺對方的掌心生出一股極為強烈的吸力,急切之間,竟然擺脫不開!

  孟神通心頭一凜,卻淡淡說道:「大師言重了,是大師迫得孟某要請你成全了!」武林中所謂請對方「成全」,就是將性命交付給對方的意思,但孟神通這兩句話乃是反話,意思是說金光大師迫得他要以性命相拚,那麼結局只有強存弱亡,他若輸了,死而無怨,他若贏了,也決不饒金光大師的性命。

  各派的武學大師聞得此言,都禁不住心頭大震,只見金光大師的頭頂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氣,害的是他竟然能夠將這兩種性質截然不同的武功,在一利那間突然轉換,所以饒是金光大師那等深湛的功力,也禁不住心頭一震,雖然他立即運用護體神功,將體中的寒毒發散。但亦已元氣受傷。

  金光大師退後三步,腳跟末穩,陰煞呼嘯,寒潮蝕骨,孟神通第二掌又已打來,金光大師雙肩一豎,沉聲說道:「孟施主苦苦相迫,老朽這幾根枯骨就拚著付給你吧!」雙掌相交,聲如郁雷,突然間只見兩人都僵立當場,有如兩隻石像!

  原來金光大師這時已抱著自我犧牲的決心,他接了孟神通一掌之後,自知以他的功力,來對付孟神通第九重的修羅隱煞功,最多可以硬接三掌,到了第四掌,就沒有把握防禦,到第五掌就必然要受重傷,以他那樣的身份,只能力戰而死,絕不能向孟神通低頭認輸,因此就在他硬接孟神通第二掌之時,便把畢生功力都運到掌上,他勤修苦練了六十多年的太清氣功,非同小可,孟神通但覺對方的掌心生出一股極為強烈的吸力,急切之間,竟然擺脫不開口

  孟神通心頭一凜,卻淡淡說道:「大師言重了,是大師迫得孟某要請你成全了!」武林中所謂請對方「成全」,就是將性命交付給對方的意思,但孟神通這兩句話乃是反話,意思是說金光大師迫得他要以性命相拚,那麼結局只有強存弱亡,他若輸了,死而無怨,他若贏了,也決不饒金光大師的性命。

  各派的武學大師聞得此言,都禁不住心頭大震,只見金光大師的頭頂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氣,孟神通的臉色漸漸由青變紫,由紫變黑,那是他的修羅陰煞功已經發揮到最強的威力的徵象!痛禪上人、辛隱農、唐經天等著得出來,金光大師的頭上白氣越來越濃,那即是說他體內的純陽之氣,越來消耗越甚,看此情形,金光大師實是敗像已露,

  原來金光大師的太清氣功雖然已揀到世上無雙的地步,若然只拚內力,孟神通不是它的對手,但孟神通的修羅功卻是最歹毒的邪派功夫,古往今來,除了二百年前的喬北溟一人而外,還沒有第二個人練到第九重的,陰煞之氣,源源侵入金光大師體內,金光大師約三十六道大穴,都被這股陰煞之氣強力打開,所以金光大師既要運功防禦陰煞之氣,又要抵擋孟神通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此消彼長,自是相形見絀,險象環生!

  孟神通雖然佔了上風,心中卻也是暗暗叫苦,金光大師功力的深厚,超出了他的估計,他使出了第九重的修羅陰煞功,過了將近一盞茶的時刻,雖然感到金光大師的內力漸漸減弱,但仍未到枯竭的地步,掌心也仍然是一片溫暖。孟神通恐懼的不是不能打敗金光大師,而是在擊斃金光大師之後,若然再與痛禪上人交手,他就完全沒有取勝的把握了。金光大師運用太清氣功與孟神通硬拚,抱的也正是這個主意:犧牲自己,削弱孟神通修羅隱煞功的威力,好讓痛禪上人得以成功。

  再過一會,金光大師頭頂上空的白氣越來越濃,兩人的身形,就像被濃霧所籠罩一般,太陽已然落山,暮色四合,目力稍差的已經看得不大清楚,但所有在場的人,卻是越來越感到呼吸緊張,眼睛不敢稍瞬,簡直連一根針跌到地下都聽得見響。

  就在這極度的寂靜中,忽聽得江南「咦」的一聲叫了出來,唐經天隨著他的目光著去,只見就在他們身旁的亂草叢中,有幾朵不知名字的野花正在徐徐開放,花瓣紅白相間,艷麗非凡,一陣風吹過,送來了非常奇怪的香氣,竟似帶有淡淡的血腥氣味,但又令人感到懶洋洋約有說不出的舒服口

  江南這麼一叫,其他的人也都注意起來,只見遠遠近近,樹木底下,野草叢中,竟然有無數這樣奇怪的花朵開放,一眼望去,就像在地上湧起一片紅霞,與天上的晚霞互相輝映,更顯得十分刺目!

  一般的花朵都是日間開放的,黃昏之後才盛開的可說是非常之少有,何況是這樣怪異的花朵,而且是漫山遍野的盛開!這等奇怪的現象,登時令得雙力的數百高手,都感到蹊蹺,目瞪口呆,對金光大師與孟神通生死決鬥的注意力都移轉了。

  陳天宇忽地叫道:「不好,這是魔鬼花!」唐經天道:「不錯,是阿修羅花,各位請趕快屏息呼吸,開了穴道!」原來在喜馬拉雅山上有一種花叫做阿修摧花,這種花所放出的香氣能夠令人筋酥骨軟,最先被印度曲苦行僧發現,梵文中「阿修羅」是惡魔之意,所以他將這種花取名為「阿修羅花」:當年尼泊爾的國師將年羹堯的兒千從拉薩獄中劫去,就是用這「魔鬼花」令看守者昏迷的:四年前的春天芝娜潛入陳天宇家中,也曾用過魔鬼花令出萍昏迷,然後在她的心胸插入毒箭。所以唐、陳二人,嗅到這種異香之後,就立刻斷定必是魔鬼花無疑。但他們雖然可以斷定這是魔鬼花,心中仍是大惑不解!

  要知喜馬拉雅山頂乃是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這種花之所以被命名為「魔鬼花」,除了它的香氣能令人筋酥骨軟,失掉抵抗力之外,還因為它只能在最寒冷的喜馬拉雅山頂方能生長,但現在是陽春三月,邙山的積雪都早已溶化了,而這種魔鬼花卻竟然在這黃昏時分,頃刻間開遍山坡,豈非咄咄怪事!

  唐陳二人這時已沒有餘瑕思索,這種魔鬼花在剛剛開放的時候,香氣最為濃烈,而且又是慢山遍野的盛開,比之當年尼泊爾那個國師只用一朵枯萎了的魔鬼花,自是不可同日而語,連唐經

  天吸了這種香氣,都覺得有點心神恍憾,其他的人更是如醉如癡。

  唐經天心道:「這必定是孟神通作怪!」但放眼著去,他的黨羽,也都似飲醉了酒一般,金日禪罵道:「曹錦兒,你弄甚玄虛?」揮動他那閃閃發光的怪棒,便從人叢之中奔出,唐經天驚奇更甚,既然孟神通那方的人也受到傷害,難道另有一個第三者在暗中搗鬼?這人能令魔鬼花在邙山盛開,豈非比孟神通更要神通廣大?

  心念方動,忽聽得孟神通那方的陵霄子叫道:「金老弟,提防暗算!」就在這瞬息間,一團白影候的從金日暉頭頂掠過,金日禪怪俸一揮,還末著清楚是什麼東西,虎口已似被鐵釘刺裂,疼得他大叫一聲,雷電棒脫手飛去!原來從他頭頂掠過的那個人穿著釘鞋,他的雷電棒未曾打出,便給來人踢中!

  唐經天大吃一驚,小道:「哪裡來的這個女子,只憑她這份輕功,便不在我的姨媽之下!」姬曉風凌空飛起,揚手便是三枚毒的喪門釘,那女子身法快到難以形容,連姬曉風那等卓絕的輕功,迫切間也追她不上,三枚喪門釘射到她的背心,也不知她用的是什麼邪門功夫,只聽得咄咄咄三聲,三枚喪門釘都反射回來,插入了一棵老松的樹幹。

  除了極少數的幾個武學大師之外,其他的人只看見兩團白影在空中追逐,轉眼間便到場心,場中孟神通與金光大師仍然像兩隻石像一般,動也不動,對外界所發生的種種奇異現象,竟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姬曉風叫道:「師父,留神!」話聲未了,只聽得「蓬」的一聲,一團火欲在孟神通與金光大師之間炸裂開來,登時煙霧中無數細如牛毛般的光芒閃動!江南大叫道:「厲姑娘,是你呀,金大俠呢?」

  這少女正是厲勝男,她正是趁著孟神通與金光大師性命相搏之際,突然出手報仇的厲勝男所發的正是她厲家秘傳的最歹毒暗器----毒霧金針火談彈,她在荒島三年,與金世遺一道練了喬北溟秘笈的上半部,武功之高,自是今非昔比,雜在煙霧之中那一大把細如牛毛的梅花針,經她以內家真力發出,也帶著嘶嘶的破空之聲。

  煙霧迷漫中只聽得孟神通大吼一聲,條時間煙消火滅,但見金光大師的架裝已燒破了好幾處,絮樑上擂滿了銀光閃閃的梅花針,孟神通卻是毫髮無傷,兩人各退一方,距離已在六七丈外。

  江南叫道:「糟糕,糟糕!她不是幫我們的,她、她、她---」幾方面的動作都快如電光石火,江南的話聲末了,姬曉風已到厲勝男背後,一劍刺去,厲勝男頭也不回,但聽得「上」的一聲,姬曉風的劍尖刺中她的背心,竟然反彈開去,劍尖拘曲,不能復用。姬曉風這一驚非同小可,要知他現在的功夫,也已差不多可以躋身第一流高手之列,這一劍刺中厲勝男的背心大穴,竟自傷她不得,焉得不慌,心中想到:「她揀到了刀槍不入,豈非比我的師父還要厲害三分?」他哪裡知道,厲勝男是用喬北溟藏書的玉匣,做了兩面護心鏡,護著前心後心,尋常的刀劍,那能動得分毫。

  厲勝男揮袖一拂,姬曉風一個肋鬥,翻出三丈開外,厲勝男也不理他,逕自向孟神通奔去。這時江南方把後面那幾句話說完。唐經天聽說她曾騙過季沁梅,現在又見她傷了金光大師,他並不知厲勝男與孟神通有血海深仇,為了報仇,不擇手段,以至殃及池魚,在這敵友難分之際,生怕她又下辣手,傷了金光大師,不假思索,立即飛身出場。孟神通這方的幾個高手,也接連奔出。

  孟神通喝道:「好呀,原來是你!」他只道剛才藏在暗處的人便是厲勝男,見她這等本領,雖然知道她一定練過高北溟那半部武功秘笈,但他也知道厲勝男原來的武功基礎薄弱,對它的顧忌還不如對金世遺,一見她土來,立即便用「天羅步」步法,身形一閃,從它的側面欺身而進,說時遲,那時快,陡然間只見寒光電射,厲勝男閃身、拔劍、進招,三個動作。一氣呵成,快到難以形容!

  厲勝男這把寶劍是喬北溟留下來約三寶之一其他三寶是藏書的玉匣和白玉神弓)本來是金世遺佩帶的,現在因為金世遺要讓厲勝男親自報仇,所以交給她使用,這把寶劍是用海底金屬所,其薄如紙,鋒利異常,孟神通陡見金光出匣,也不覺心頭一!只聽得「錚」的工酌,孟神通使出般若神功,一指彈中劍脊,厲勝男雖然練了半部武功秘笈,功力到底與孟神通相去尚遠,登時心頭一震,胸口如受千斤重物所壓,氣悶非常。幸而孟神通與金光大師先拚了一場,功力減了二成,要不然這一彈指,便足以令厲勝男內臟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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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四回 花明柳暗孤雛現 石破天驚怪客來(2)

  雙方動作都快似電光石火,厲勝男藉著一彈之力,身軀已自騰空飛起,一道青碧色的寒光,儼似長虹劃過空際,孟神通雖沒受傷,頰下的二絡長鬚已被寶劍的光芒削得只留下半分長短;同時在他運用般若神功之際,魔鬼花的香氣也乘虛襲入,孟神通不禁亦覺得心頭煩悶,急忙運了口氣,再將胸中的濁氣呼了出來,就在這剎那間,厲勝男已落在數丈開外,與金光大師相距咫尺。

  唐經天見她接近金光大師,無瑕思索,一枝天山神芒帶著嗚嗚的破空之聲,向她射去,厲勝男一聲冷笑,寶劍一揮,把天山神芒削為兩段。天山神芒堅逾精銅,唐經天大大吃驚,說時運,那時快,但見青光一閃,厲勝男已到了跟前,一聲冷笑,說道:「我倒要試試你的天山劍法!」唐經天一招「玄鳥劃沙」,游龍劍往外一圈,雙劍相交,但聽得「噹」一聲,火星飛濺,厲勝男那口寶劍寒光湛然,唐經天的游龍劍卻損了一個缺口。唐經天呆了一呆,第二招末及使出,陡覺寒風撲面,冷氣侵膚,眼睛澀痛,手中一鬆,游龍寶劍已被厲勝男劈手奪去。原來是厲勝男使出玄陰指的功夫,相當於修羅陰煞功第五重的威力,彈指射出寒風,唐經天雖然可以受得起,但距離太近,被陰風所襲,眼睛卻睜不開來,所以他的功力雖然不輸給厲勝男,卻在兩招之內,便給厲勝男奪了他的寶劍。厲勝男腳步一滑,從唐經天的身旁掠過,順手連他的劍銷也拿走了。

  金光大師雙眼一睜,問道:「你是厲家的後人嗎?」架婆一抖,釘在架樑上的梅花針紛落如雨,他的太清氣功當世無二,架裝上雖釘滿了梅花針,卻沒有一口能刺進他的皮肉。厲勝男道:「大師已著出了我的來歷,當可原諒我剛才冒犯。這顆丹丸,能解魔鬼化之毒。小女子誤犯大師,贈藥贖罪。」將丹丸彈出,金光大師道:「好,我相信你!」接過丸藥,納入口中。本來以金光大師的功力,已是百邪不侵,無需丸藥,但因為他與孟神通對掌,元氣大傷,魔鬼花的香氣雖然仍不能毒害他,但卻要分神抵禦,別人若有他那等身份武功,或者會顧慮到接受晚輩的解藥有失面子,他是個得道高僧,根本就不會計較旁人的毀譽,為了可以全力療傷,應付危局,因此他毫不疇踐的領了厲勝男這個人情。他眼見種種怪異的事情相繼發生,已是隱隱感到一場包大的暴風雨即將降臨了!

  這時,孟神通這方的高手,已從四面八方向厲勝男追來,陳天宇夫妻見了她奪了唐經天的寶劍,也急忙出場接應,在這混亂的情形中,兩方面的人都把厲勝男當作敵人,陵霄子最先追到,拂塵一抖,一招「萬節摺心」,襲向厲勝男的背心大穴。

  陵霄子是全真派的名宿,在孟神通這邊,除了孟神通之外,就以他的武功最強,拂塵一展,根根筆直,當真有如銀針利箭一般,厲勝男反手一劍,寒光疾閃,削斷了他一叢塵尾,陡然間忽覺寶劍下沉,原來是劍柄已被他的塵尾纏著。這柄拂塵的塵尾乃是烏金玄絲所,這一下子突然間從百銅而化為繞指柔,若非有極精純的內功,實是難以辦到,厲勝男稍為輕敵,幾乎便吃大虧。好在她的內功也已揀到了收發隨心的境界,一覺不妙,內家真力立即凝聚劍尖,一柄其薄如紙的寶劍立即變得沉重異常,陵霄子運勁奪她的寶劍,竟是紋風不動。

  厲勝男側轉身軀,正想運用玄陰指的功夫取勝,孟神通那方的陽赤符、金日禪等人已相繼來到,金光大師壽眉一揚,淡淡說道:「陵霄道兄,真好功夫!老吶接你一招吧,好讓厲姑娘與陽施主他們印證武功。」一口氣吹去,纏在厲勝男的劍柄上的塵尾登時散開,陵霄子兒金光大師受傷之後,還有如此功力,大吃一驚,急忙道聲:「不敢!」收回拂塵,便即退開。

  厲勝男冷笑道:「便宜了你這牛鼻子臭道士!」寶劍一揮,登時發出一片斷金憂玉之聲,陽赤符的長劍被削為兩段,金日禪的雷電棒也損了一個缺口。金日禪識得厲害,接了一招,立即閃開,陽赤符剛用「補天膏」續好折斷的筋骨,跳躍不靈,被厲勝男踢了一個肋鬥。

  厲勝男殺出重圍,迎面碰到了陳天宇夫妻,厲勝男圓睜雙眼,忽地笑道:「你們也來了嗎?」收回寶劍,一躍而前,雙手齊出,把陳天宇夫妻的脈門扣住,陳天宇夫妻武功亦非泛泛,但厲勝男的身法手法實在是快到難以形容,兼且詭異之極,陳天宇夫妻雙劍未曾剌出,便給她擒住動彈不得。江南大叫道:「糟糕,糟糕,厲姑娘你怎麼連金大俠的好朋友也打起來了?」

  江南話聲末了,厲勝男早已雙手鬆開,笑道:「看在世遺份上,我也送你們兩顆藥丸。」左手在陳天宇面頰一捏,右手在幽萍面頰一捏,兩人的嘴巴同時張開,厲勝男閃電般的把藥丸塞了進去,輕輕一推,說聲「去吧」,這一堆同時把他們的穴道解開,待到他們站穩抑步,厲勝男早已到了草坪的另一邊了。

  陳天宇夫妻功力稍弱,吸了魔鬼花的香氣,雖然不至於醉倒,也覺得有點軟綿綿的提不虛勁來。他們之所以在一動手便給厲勝男制服,另一半原因也是為此之故。如今被厲勝男強迫他們吞下藥丸之後,好像飲瞭解酒湯一般,暈眩之感,登時消失,精神一振。兩人既感羞慚又覺詫異,心中均是想道:「聽她的語氣,說是「看在世遺份上」,難道金世遺果真還活在世上不成?」

  從魔鬼花開放、厲勝男的突然出現之後,到現在為止,她敗給孟神通,勝了陵霄子、金日禪等許多高手,又贈藥給金光大師與陳天宇夫妻,這一段時間雖然經過了這種種事情,但總共還不到一盞茶的時刻。

  厲勝男選擇了最有利的時機出擊,想不到孟神通在惡鬥之後功力之高仍在她意料之外,她毒霧無功,金針失效,仗著最鋒利的寶劍也不過僅僅割了他的二絡長鬚。厲勝男自知不敵,只好打

  再與金世遺商量辦法。算逃了出去,

  奇怪的是孟神通在這段時間中,一直像石像般的兀立場心,並不去追趕厲勝男,痛禪上人暗暗留心,只見他雙陣炯炯,好像在探索什麼,神色頗為古怪。痛禪上人心頭一動,忽聽得有腳步

  來得迅疾之極,痛禪上人大吃一驚,小道:「哪裡來的這許多高手?」仔細一數,竟聲遠遠傳來,似有十二、三人之多!

  就在這時,猛聽得孟神通一聲大喝:「好呀,你也來了!」說時運,那時快,只見一大群穿著一式服裝的黃衣人突然從亂草叢中現出身來,接連著淒厲的叫聲,此起彼落,這班人竟是不分臣

  紅皂白,衝入場中,見人便殺,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江面老人,他雙手空空,不帶兵器,出手最為很辣,碰到有人攔著他的去路,便一掌打制對力的天靈蓋,轉眼之間,已有三個邙山沛的弟子,兩個峨嵋沛的弟子,和兩個孟神通的弟子在他的事底喪生!

  青城派的代掌門人辛隱農使出天羅步法,攔著他的去路,一劍刺去,他的攝雲劍法飄忽不定,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刪刪兩劍,在那江面老人的耳朵旁邊削過。

  這兩劍辛隱農攻得很辣之極,那江面老人避得也恰到好處,眼看第三劍便可以致他死命,不料劍父在離他的咽喉只有三寸的時候,千隱農的手臂忽然垂了下來,似是受了催眠一般,劍招發出,毫無勁力,紅面老人一掌拍出,「上」的工酌,正中辛隱農的背心,辛隱農登時飛出三丈開外,幸而他在那危機瞬息的剎那,以「天羅步」的步法移形換位,要不然也要給他拍碎了天靈蓋了.

  阿羅尊者大吼一聲,截著那江面老人,迎頭便是一掌,他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掌劈那紅面老人的天靈蓋,雙掌相交,只聽得「蓬、蓬!」雨聲,那紅面老人連返三步,阿羅尊者悶雷似的哼了一聲,雙臂一振,摔倒了旁邊的一個黃衣人,飛奔下山。阿羅尊者的掌力有開碑裂石之能,瑜伽氣功也練到了上乘境界,剛才比試,連少林寺的大雄禪師都不是位的對手,如今與這紅面老人只拚了一掌,便即落荒而逃,場中各派的武學宗師,無不大駭。唐經天距離較近,著得分明,貝他接了紅面老人一掌之後,一張紅臉,便立即變得如同黑炭一般,心中想道:「原來他是中了毒,但以他的功力,想不到世間竟有這種劇毒可以令得他在瞬息之間便受重傷!」

  唐經天掏出了兩顆用天山雪蓮炮製的碧靈丹,對冰川天女道:「快服下碧靈丹,咱們雙劍合璧,鬥一鬥他!」

  說時遲,那時快,厲勝男飛身一掠,已截住了那紅面老人的去路,只聽得厲勝男喝道:「好呀,孟老怪的幫兇,你盜了我家的百毒真經,竟然敢到這兒作惡!」寶劍一揮,紅面老人長袖一拂,袖中飛出一團五彩煙霧,這是五種最難得的毒物合成約五毒散,厲勝男識得厲害,一劍揮出,立即飄身閃開,只聽得「喇」的一聲,紅面老人的衣袖被她削去,紅面老人怕她的寶劍厲害,一時之間,也不敢向前追趕。

  厲家遭受慘禍之時,厲勝男還在她母親腹中,當時的經過,都是她母親告訴它的。但她母親也只知道主凶是孟神通,另外一個幫兇的名字,她卻末打探到。同時因為當時動手殺盡萬家全家的是孟神通,那個幫兇則是去搜索厲家所藏的典籍的,所以厲勝男母女也不願多費功夫去探查他的蹤跡,怕的是打草驚蛇驚動了孟神通。想不到這個幫兇也在這個時候出現,而且比孟神通更為狠辣,看來他竟但要把兩方面的人都一網打盡!

  就在厲勝男親身閃開的時候,只聽得孟神通發出一聲檸笑,身形飛起,巨鷹般的從人們頭上飛過,同那紅面老人衝來。

  那紅面老人叫道:「再來一次合夥如何?人交給你,劍留給我!」就在他說話的同時,痛禪上人已揚手甩出一串念珠,一百零八顆念珠四面散開,儼如在空中布下了一張珠網,將孟神通的身形罩住。孟神通哈哈笑道:「老和尚最後的一點傢俬也抖出來了!」在空中一個翻身,雙袖揮舞,合成了一個圓圈,一百零八顆念珠被他捲去了十之七八,但他腳跟的湧泉穴,腦後的神庭穴和脅下的愈氣穴也給念珠打中,雖然並無大磚,卻也迫得落下地來,笑到一半就笑不出聲了。

  厲勝男的輕功並不比孟神通弱,這一陣間,她早已奔出草坪,跑下山坡,只聽得她揚聲叫道:「多謝上人援手,投桃報李,我也給你們開一條路吧!」發出兩攸毒火彈,火光在亂草叢中蔓延開去,將那條山徑的阿修羅花也一併燒了。她的毒火彈雖然不能夠消除阿修羅花的異香,但以毒克毒,卻可以起了中和的作用,令阿修羅花的毒性大大減輕。

  轉眼間孟神通已到了那紅面老人的面前,一聲檸笑,冷冷說道:「好呀,西門牧野,原來你還沒死,居然想把武林人物,連我在內,都一網打盡麼?哼,哼,你以為憑著妖花毒草就可以橫行無忌,那也未免太小覷我了!」那紅面老人也冷笑道:「你沒想到我會來與你算二十三年前的舊賬吧?哼,哼,你以為練成了修羅隱煞功便可以獨霸天下,那也未免太狂妄了!」

  原來在二十三年前,西門牧野打探到厲家隱居的所在,那時他和孟神通並稱武林二惡,他擅於用毒,武功則還不如孟神通,他深知萬家的家傳武學非同小可,縱有毒藥迷香,也難以制勝,因此只好邀孟神通同謀合夥,去奪取厲家的武學遺篇。

  他們選擇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潛入厲家,西門牧野先點起用阿修羅花研製的迷香,厲家雖然有百毒真經,百毒真經上也載有關於阿修羅花的毒性和解法,但因為萬家忌怕仇家,世世代代,都隱匿在幽谷之中,不敢出頭露面,當然更談不到去各處採集藥物了。經過了二百多年,厲抗天所留下的毒藥,除了有限幾種之外,其他都因時間過久而消失了作用,阿修羅花是極難得之物,萬家的人怎會想到有人會利用這種毒花來暗算他們,當然也不會預先配製解藥。這樣一來,厲家男女老幼三十多人,在半昏迷的狀態中,武功幾乎完全消失,被孟神通殺得乾乾淨淨,只逃出了一個懷孕的婦女,這便是厲勝男的母親,而西門牧野也趁他們殺的時候,盜取了萬家的武學遺篇。

  大功告成之後,這兩個合夥同謀的「好朋友」各懷異心,西門牧野突然從背後偷襲,用毒刀傷了孟神通,他以為孟神通已斗至筋疲力竭,這一刀定可致他死命,哪知孟神通武功之高,超出他的意料,在毒發之前,先把他打得重傷,搶走了萬家的武學遺篇。

  孟神通當時已練成了金剛掌力,他震傷了西門牧野約三焦經脈,料想西門牧野最多也活不過三天,因為自己也毒發在即,便不再去追趕他。想不到西門牧野竟然沒死,而且邊帶走了一部孟神通未曾發現的百毒真經,二十三年之後,在此緊要關頭,突然出現。

  西門牧野在這二十三年之中苦心鑽研百毒真經,研究到用藥物培養,在暖地催生魔鬼花之法,算好時辰,令得幾百株魔鬼花同時在邙山開放,每株平均開花十朵,幾千朵魔鬼花的異香,不啻在邙山上布下了一張碩大無朋的無形毒網,料想當世高人,即算他的內功已揀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在這極濃極別的幾千朵魔鬼花異香侵襲之下,也將骨軟筋酥,消失了抵抗能力。

  他沒想到孟神通也得了喬北溟的武功秘笈,見孟神通在連番惡鬥之後,居然還放在魔鬼花的花海之中大聲喝罵,武功之高,比起從前,豈止高出十倍?因此西門牧野口頭雖然強硬,心頭亦已大大震驚。

  說時運,那時快,只聽得孟神通大喝一聲,寒飆陡起,挾著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已是迎面打來,與此同時,一團彩霧從西門牧野袖中發出,這是那歹毒的「五毒散」,毒霧瀰漫,登時將孟神通的身形罩住。

  煙霧瀰漫之中,只聽得「蓬」的一聲,孟神通運起絕頂神功,一口氣將毒霧吹散,與西門牧野對了一掌,西門牧野悶哼一聲,如同害了擔疾一般,身軀抖個不停。幸虧孟神通因為與金光大師惡鬥了一場,功力已減了二成,同時因為要運氣吹散毒霧,功力又減了兩成,要不然這一掌就可以要了西門牧野的性命。

  孟神通也是極不好受,西門牧野的掌心總有奇毒,孟神通接了一掌,從掌心到虎口以上,登時起了無數紅疹,一條手臂麻癢癢的幾乎便不出勁來。

  孟神通急忙默運玄功,身形一晃,左掌又再連環發出,西門牧野旁邊的兩個黃衣人同時奔上,一個接了孟神通的這一掌的另一個用的卻是少林派的羅漢神拳,重重的在孟神通的胸口擊了一拳。

  孟神通的護體神功已練到最高境界,隨念而生,那黃衣人一拳擊下,轟轟然發出金屬之聲勺,觸及的竟然不似血肉之軀,大吃一驚,拳頭末及收回,已給孟神通震倒三丈開外。硬接孟神通一掌的那人傷得更重,右臂脫臼,跌翻地上,噴出了一灘鮮血。

  孟神通連番得勝,心中卻是大大震驚,試想他是何等功力,雖然減弱了一半,仍足與當世任何高手抗衡,而今這個硬接了他一掌的黃衣人,居然只是受傷,未曾斃命,而那個擊了他一拳的人,雖是給他震倒,但亦未受重傷,而孟神通給他擊中,胸口也自隱隱作痛。

  孟神通的武學造諳,早就看出了跟從西門牧野的這一群黃衣人,其中並無一個庸手,而今試了兩人,更證實了他的觀察,不由得大大吃驚,心中想道:「這十二個黃衣人,任何一個,都具有一派完匠的資格,為什麼我卻一個不識:西門牧野從哪裡將他們找來?他們又何以肯低首下心,聽從西門牧野的指使?」孟神通一想,自己即使元氣末傷,也絕不能將這十二個黃衣人盡數

  何況西門牧野已成為天下第一的使毒高手,又何況正派這邊還有一個神功卓絕的痛禪上打敗,

  如此一想,哪裡還敢戀戰,立即撇開黨羽,落荒而逃,那十二個黃衣人分散四方,急切間未人。能聚攏,個個都懼怕孟神通的絕世神功,也沒有誰敢去追趕。

  不但孟神通不知道這十二個黃衣人的來歷,在場的各派武林宗匠,也沒有誰認識其中的任何一個人,人人都是驚詫無比!

  孟神通一去,西門牧野舉這十二個黃衣人更無忌憚,專揀人多的地方殺去,這十二個人個個都有燭門的歹毒功夫,或用掌劈指戳,或用刀砍劍削,或用毒藥暗器,集中在邙山上的好手雖有數百之多,但除了功力卓絕、諸邪不侵約有限的幾個武學大師之外,其他的人都因為難以長時間開了呼吸,受了魔鬼花香氣的侵襲,人人都如同飲了過量的烈酒一般,頭暈目眩,勁力便不出來。片刻之間,橫遍地,血流盈野!

  痛禪上人急忙下令撤退,西門牧野吞下了一顆藥丸,暫時止住因受了修羅陰煞功所感到的奇冷,率領三個黃衣人殺來,痛禪上人脫下架樑,一翻一卷,登時好像平地上湧起了一片紅雲,攔住了他們,但聽得呼呼風晌,「上通」一聲,西門牧野先給摔了一個觔斗,金光大師奮起神力,也打傷了一個黃衣人,另外兩個黃衣人不戰自退,金光大師、痛禪上人、唐經天夫婦、翼仲牟、曹錦兒、辛隱農、大悲禪師這八個人分成四路,掩護各派的弟子從厲勝男燒焦了的山徑,逃下邙山。正是:

  會中驚見群魔至,大難來時各自逃。

  欲知後事如何?請轉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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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24:34 |只看該作者

第卅五回 為誰幽怨為誰苦 鎊自相思各自傷(1)

  這次聚會邙出的各派弟子,都是本派中的翹楚,除了受傷極重的數十人之外,其他的雖然因為吸了魔鬼花的異香,不能運用內家真力,但跑路的本領還是有的,在痛禪上人率領之下,輕傷的負重傷的,末受傷的則隨著八大高手斷後,雖然一敗塗地,陣容卻並不凌亂。

  西門牧野叫道:「能多殺一個便多殺多一個,逃跑了的就不必去追了!」這班來歷不明的黃衣人群相呼嘯,儼如一大群發瘋了的猛獸,逢人便殺,不論正邪,當者披靡!正派的弟子因為有人率領,傷亡還不算重大,孟神通邀來的黨羽,武功最高的十來個人早已逃跑,餘下來的字著逃命,自相踐踏,通刻之間,幾乎被這一班黃衣人誅鋤迫盡!

  贊密法師大怒,迎著兩個向他奔來的黃衣人,大吼一聲,這一吼乃是佛門無上的「獅子吼功」,那兩個黃衣人被這巨雷般的聲音一震,登時耳鼻流血,全身酸軟,急忙後退,在贊密法師周圍的十來個西域喇嘛諸宗的弟子,急忙跟著他衝出重圍,西門牧野給了兩個黃衣人一服「驚神散」,轉過頭來又攔截其他的人。其實贊密法師這一吼大為耗損元氣,若然西門牧野再去硬拚他,贊密法師也難逃此劫。孟神通這方好在有個贊密法師不肯棄眾先逃,救出了十多個人。

  被孟神通騙來做徒弟的那兩個無知少年---曹錦兒的孫兒趙英華和趙英民,自出娘胎以來,幾曾見過這等陣仗,「師父」已跑得無影無蹤,他們嚇得魂飛魄散,正在跌跌撞撞的胡奔亂跑,忽見姬曉風飛一般的從他們身邊掠過,背後兩個黃衣人大呼小叫的追來,趙英華趙英民叫道:「姬師哥救我!」喊聲末絕,姬曉風也早已一溜煙的跑得無影無蹤。

  眼看這兩個無知少年便要斃於黃衣人的掌下,忽聽得一聲喝道:「鼠子敢爾:」陡然間一團寒光冷氣,在那個黃衣人的面前散開,緊接著兩道劍光,同時襲到,來的正是唐經天夫婦。冰川天女先發出冰魄神彈,將那兩個黃衣人阻了一阻,然後夫妻聯劍,攔截在黃衣人和趙氏兄弟的中間。唐經天雖然給厲勝男奪了他的游龍寶劍,但天山劍法仍在,一柄普通的青銅劍在他的手內也是威不可擋,何況還有冰川天女那把世上無雙的冰魄寒光劍。他們夫妻二人早服下了用天山雪蓮炮製的碧靈丹,不懼魔鬼花的異香,雙劍齊出,宛如二龍搶珠,刷刷雨聲,把那兩個黃衣人的右臂齊根削掉,唐經天插劍歸銷,左手抱起趙英華,右手抱起趙英民,拔步便跑。冰川天女給他斷後,仗著玉劍冰彈,闖出敵陣,那群黃衣人摸不著唐經天夫婦的底細,見這。對男女全然不催覺鬼花的異香,一出手便傷了他們約兩個同伴,。都不禁大大吃驚。其實這群黃衣人的本領,若然以一敵一,並不在唐經天夫婦之下,唐經天夫婦之所以能夠成功,輕輕易易的便從虎口救出人來,一來走出其不意:二來是他們夫婦的劍法配合得妙到毫顛;三來是冰川天女的玉劍冰彈,乃是他們見所末見聞所未聞的武林異寶,那兩個黃衣人正在肆無忌憚之際,驟然間被冰魄神彈所襲,猛吃一驚,來不及招架,便給削了手臂。這一來,這群黃衣人的凶談頓時受挫,不敢追趕。唐經天夫婦衝回來救人,再殺出敵陣,來去如風,總共還不到一盞茶的時刻,便追上了大隊,將趙家兄弟交給了曹錦兒。曹錦兒罵道:「你這兩個畜牲還有臉回來兄我嗎?為什麼不跟你們的師父去!」舉起龍頭枴杖便打,翼仲年將她攔住,勸道:「請掌門師姐念在他們年幼無知,饒了他們這一遭。」這兩兄弟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向祖母求饒。曹錦兒是非常溺愛這兩個孫兒,只因當著各派武林宗匠的面前,不得不裝模作樣,一經勸解,自樂得乘機收篷。

  鎊派掌門各自查點本門的傷亡人數,總計起來,死亡和下落未明約有八十七人,重傷約有七十六人,輕傷的更是不計其數,金光大師歎道:「想不到邙山大戰,落得如此收場,正邪雙方,均是一敗塗地!」翼仲年道:「西門牧野的名頭我在三十年前還曾經聽過,這一大群黃衣人的來歷我卻是一個不知,咱們這場慘敗,不是敗在孟神通之手,而是敗在這群來歷不明的黃衣人之手,真真是意想不到!」各大門派幫會的掌門人中,以丐幫的掌門翼仲牟見聞最廣,連他都不知道這群黃衣人的來歷,其他的人更不用說了。痛禪上人沉吟半晌,說道:「孟神通的本領之高,除了天山唐大俠夫熬之外,中原的武林人物,只怕無人是地敵手:如今又添了西門牧野與這一幫黃衣人,個個狠心辣手,今後武林的劫難。正是方興末已呢!為今之計,只有請各位暫時到小寺養息療傷,一方面打探這群黃衣人的來歷,一方面派人請唐大俠夫婦出山,同謀應付。」少林寺離邙山不遠,手中尚有數百武藝高強的僧人,避難療傷,自是最理想的所在,各派掌門,聽了痛禪上人的話,均表贊同,只有曹錦兒雙眉不語,痛禪上人瞧她一眼,問道:「曹大姐,你在惦念你本門的小師妹嗎?」

  曹錦兒給痛禪上人道破心事,面上一紅,說道:「不錯,這群黃衣人來得蹊蹺,只怕他們也會分出一些人到觀中搗亂。之華昏迷末醒,萬一落在壞人手中,教我、教我如何對得起呂姑姑。」她想起以前對谷之華的諸多誤解,想起去年在邙山會上絲毫不留情面的將她逐出門牆,再想起了她這次捨了性命的維護自己,想起了它是呂四娘的唯一傳人……確是由衷感到慚愧。痛禪上人道:「此事確屬可慮,好在有馮琳母女保護著她,縱算眾寡不敵,將她救出來諒還能夠。不過,在觀中療傷的不止是她,還有幾位武當派的門人,只怕馮琳難以兼顧。」唐經天夫婦和雷震子同聲說道:「待我們再去一趟。」痛禪上人道:「有三位前往接應,那是最好不過。」唐經天等人正要動身,痛禪上人忽然道:「且慢,且著是誰來了?」就在此時,只聽得遠處一聲長嘯,唐經天聽出是位姨母的聲音,大喜叫道:「是他們脫險回來了。」暗暗佩服痛禪上人遠處聽聲的本領。

  餅了片刻,只見撞撞人影已從山坡那邊出現,這時雖是午夜時分,但月光蛟潔,看得甚為清楚,領頭的正是馮琳。雷震子、唐經天都同時喊出聲來,不過,卻是一喜一憂,原來武當派受傷約九個門人,一個不少,都隨著馮琳回來了,反而是李沁梅、鍾民和谷之華卻一個不見。

  這樁奇怪的事情得從頭說起,且說馮琳將谷之華抱回觀中之後,試用紅教的大藏解穴功夫給她解穴,大藏解穴功夫可破任何奇門點穴,但用在谷之華身上,卻是毫不見效。馮琳暗暗吃驚,心中想道:「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孟神通的點穴法連我的大藏解穴神功都不能破,我雖然未曾與孟神通比試,但據此著來,我已是輸給他了。只好盼望痛禪上人得勝歸來,再給她解救了。」她將谷之華安置在靜室之中,吩襖李沁梅和鍾展好生看護,便去給那幾個受傷的武當弟子療傷。

  李沁梅在谷之華耳邊換了幾聲姐姐,谷之華哪裡會答應她,李沁梅淚盈雙睫,低聲說道:「谷姐姐真可憐!」鍾展道:「痛禪上人說她並未受傷:只是一時昏迷末醒,待痛禪上人回來,自能解救,師妹不必心焦。」李沁悔道:「你哪裡知道我的心事?我恨不得早一刻能與她說話,我有許多事要問她。嗯,這幾年來我寂寞死了,找不到一個可以和我談談心事的人。」鍾展神色黯然,強笑說道:「這麼說我倒真羨慕你的谷姐姐了,她與你相處的時日不多,你已把她認為平生知己。咳,真是每個人有每蚌人的緣份,強求不來的!」

  李沁梅呆了一呆,通:「師哥,你、你說什麼?」鍾展道:「我說各人有各人的緣份,勉強不來。比如說咱們自幼一同玩耍,一同長大,但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比不上,比不上她!」鍾展平素不善辭令,但這一段話乃是他有感而發,卻是說得極為誠摯,且又帶著幾分激動,幾分辛酸。

  李沁梅天真無邪,過去由於金世遺佔據了她整個芳心,因此一直未曾覺察到鍾展對她的心意。這時驚然聽到鍾展辛酸的話語,細嚼他話中含意,方知這位師兄對自己竟也是一片癡心。鍾展這段話明裡是說羨慕谷之華:四里則是指金世遺。是李沁梅對金世遺生死難忘的感情,令得做既羨且妒。

  晚風中吹送來一片花香,月亮從窗外的繁枝密葉之中探出頭來,窺伺他們。銀白色的月光下照見李沁梅微帶紅暈的杏臉,鍾展卻低下頭來,不敢望她。

  李沁梅默然無語,她倚著窗戶,出神了好一會,忽地說道:「師兄,我知道你在必心我。我恨感激你。正因為咱們自幼一同玩耍,一同長大,我早已把你當作家人一般。沒有什麼人可以代替你,我也從沒有想過要將你去比什麼人。但我對谷姐姐另有一種情份,我歡喜她,我敬佩她,我可憐她,嗯,你,你明白麼?」鍾展黯然道:」我明白的。只是,只是---」李沁梅道:「只是什麼?」鍾展歎口氣道:「唉,還是不說的好。你明白我的心意,那就行了。」李沁梅說的是谷之華,實在則是訴說自己對於金世遺的情感,這,鍾展當然也明白。他本來想拿「人死不能復生」之類的話去勸解她,但李沁梅沒有明白說出金世遺的名字,他這些話語也就不便出口了。

  李沁悔心亂如麻,就在此時,他們二人所不敢提到的那個名字,忽然從谷之華口中說了出來。谷之華像是在夢歎一般,低低的喚了兩聲:「世遺,世遺!」聲音雖極含糊,李沁梅卻是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怔了一怔,急忙走近床邊,推一推谷之華的身子,叫道:「姐姐,醒來!醒來!」谷之華並沒有醒,轉了個身,仍然用夢歎一般的聲音喚道:「世遺,世遺,別離開我……哦,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你,你說得對,你別走啊!」李沁梅心頭一震,在她的「靈府穴」一戳,道:「谷姐姐,你說什麼?是我在你的身邊,你以為是誰?」谷之華身軀微徵顫動了一下,雙眼緊閉,夢喂般的聲音也停止了。李沁梅本來是給她解穴的,卻不料反而令她再度昏迷。

  原來剛才馮琳用紅教的「大藏解穴神功」給谷之華解穴,雖然沒有立即見效,但卻刺激了她的神經,令得她在全然無知無覺的狀態中有了一絲知覺,陷入了一種蒙隴的昏迷夢境中,蒙隴中感到似是有人在它的身邊,因此自自然然就喚出了她最思念的人的名字。只因孟神通的點穴法與正宗的武學截然相反,所以季沁梅給她解穴,弄巧反拙,反而又令她失了知覺了。

  李沁梅失魂落魄的呆在一邊,忽聽得鍾展說道:「我以為那是多嘴的江南胡說八道,原來這、這竟是真的。」李沁梅道:「師兄,你、你說什麼?江南他、他說什麼?」鍾展道:「江南說金世遺生前對她一往情深,在上次的邙山會上曾為她竭力辯白,而今看來,谷之華對他也是念念不忘,唉,只可惜,只可惜人死不能復活!」李沁梅啤道:「嗯,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過了半晌,她卻又忍不住問道:「上次邙山會上,那是怎麼一回事?」鍾展道:「如今已是一死一生,這件事還提它做甚?唉,還是不要說吧!」李沁梅叫道:「不、不!他們兩人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凡是關於他們的事情我都想知道,你、你還是說吧!」

  上次邙山會上金世遺為谷之華辯護的事情早已轟傳武林,只因大家怕刺激李沁梅,都瞞著她,如今季沁梅已覺察了谷之華對金世遺的隱情,且又連連追問,鍾展把心一橫,想道:「都說給她聽,或者可以斷絕她對金世遺的思念,對她反而會有好處。」於是將他所聽到的都說了出來,又道:「四年前,你不是曾聽江南之言,到過嶗山去探訪金世遺的下落嗎?聽說那次他本來是準備和谷之華一同出海的,後來不知怎的卻換了那位厲姑娘了。」李沁梅道:「你是聽誰說的?」鍾展道:「咦,你媽媽未曾對你說過嗎?」鍾展明明知道馮琳瞞著女兒,但事已如斯,為了斷絕她對金世遺的癡念,寧可令她大哭一傷,因此將馮琳所告訴他的也都說出來了。

  奇怪的是李沁梅並沒有他預料中那樣悲痛,只見她呆了一會,忽地淒然一笑,自言自語的說道:「谷姐姐,我只道我可憐,誰知你比找吏可憐!我還有母親、還有師兄,你失去了他,卻是什麼人也沒有了!唉,為什麼人死不能復生?為什麼人死不能按生?要是位能夠復活的話,我一定將你的心意告訴他,我想,他、他會聽我的話的,我要叫他和你永不分離!」要知李沁梅乃是一片無邪的赤子之心,雖然她初戀的感情不會這樣容易消除,但當她發覺是她所敬愛的谷之華也像她一樣愛上金世遺的時候,她確確實實不是感到妒忌,而是感到谷之華的可憐了。

  十五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圓,月光透過繁枝密葉,穿過碧紗窗戶,李沁梅自言自語的說了這一段話。靜找下來,在月光下宛如一尊女神的塑像。鍾展呆果的望著他的師妹,忽地感到在她的身上,好像蒙著一層比月光還要聖潔的光輝。鍾展心頭也漸漸寧靜下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又忽然發現在「女神」的面頰上,滾下了兩顆晶瑩的淚珠,她在想些什麼呢?是悲傷金世遺的不能復生,還是為谷之華的命運而歎息?或者是既哭別人又哭自己呢?

  李沁梅在想些什麼?她正在想起四年前的一件往事。她被孟神通囚禁在石室裡,和谷之華初會面時白一段情景。她與各之華一見如故,向谷之華毫不掩飾的訴說了自己對金世遺的感情,谷之華指點她到嶗山去找金世遺,後來又千方百計的聯合了陳天宇他門將她放了出來。她測起了當她不谷之華談至金世遺拌時候,谷之華的眼角也蘊著淚光,她當時以為谷之華是為著自己的身世而傷心,現在她完全明白了;敢情谷之華當日的心情就是與自己此刻的心情完全一樣。可是,當時的金世遺還是活在世上的啊,而谷之華卻忍受著自己的難過,毫不疇躇的將金世遺的行蹤告訴了她(這和厲勝男的用謊話騙她,怡好完全相反!)現在她完全明白了:是谷之華為了要成全她,寧可犧牲了她與金世遺的感情。

  月光下的谷之華靜靜的躺著,在李沁悔的眼中,谷之華也像蒙著一層比月光還要聖潔的光輝,李沁梅心痛如絞,低低的換了一聲:「好姐姐!」暗自想道:「可惜、可惜他已經死了。」

  鍾展叫道:「師妹,你、你」李沁梅道:「我、我沒有哭!」又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悄悄的揩乾了臉上的淚珠。就在這一剎那,忽見樹梢風動,以是有個人影,突然間一閃就不見了。李沁梅養地一驚,大聲叫道:「世遺!」但只見明月在天,風停樹靜,遠遠的望出去,除了幾塊略似人形的石頭之外,哪裡還有什麼!

  鍾展顫聲叫道:「師妹,你、你瞧見誰啦?」開了大門,便奔出去,同樣的什麼人也沒瞧見。

  李沁梅調調說道:「想必是我眼花了,他、他哪裡還能復生?」鍾展忍著傷心,強笑說道:「你和他是好朋友,我一再的提起他,難怪你會想及,心有所思,幻影就會出現了。」

  李沁悔道:「我找媽媽去,我有點害怕!比姐姐剛才會講夢話,想是已有了點知覺。我叫媽媽再給她解穴。」鍾展道:「還是你陪著她,我去吧。」話猶末了,忽似有人在他耳旁邊輕輕歎了口氣。

  鍾展大吃一驚,就在這時,只聽得李沁梅尖叫一聲,聲音中充滿驚異和恐怖,鍾展回過頭去,他們本來是跨出房門了的,這回頭一瞧,登時嚇得他魂飛魄散,屋子裡空湯湯的什麼人也沒有,連本來是躺在病榻上的谷之華也不見了。

  李沁梅呆了一呆,再回到房中,睜大眼睛,四處一瞧,啊呀,這確實不是夢,但它的谷姐姐卻像夢一般的突然消失了。鍾展叫道:「你瞧,這道門……」病榻側邊有一道小門通向後因,本來是緊緊關閉了的,現在鍾展一堆便開,這才發現門閂早已被人抽掉!

  不問可知,一定是有人悄悄從這道側門進來,將谷之華劫走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在這樣短促的時間,這個人竟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谷之華劫走,室裡室外,沒有留下一個足李鍾二人從側門追出,但明月高懸,星星陝眼,園子裡靜得怕人,哪裡還有谷之華的影子?

  其實,他們心裡也都明白:這個人既然能夠瞞過他們的耳目將入劫走,本領何止比他們高強十倍?他們又怎能追得上人家?縱算追上了,也絕不是人家的對手!

  夜風中送來一陣香氣,似花香不是花香,香得令人心神恍憾。李沁梅展眼望夫,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有幾株三尺來高的花樹,樹身雖矮,給的花朵卻有碗口般大,紅白相間,鮮艷奪目,園子裡本來沒有這種花的,奇怪極了。

  鍾展叫道:「這是怎麼回事?哎呀,我像飲醉了酒一般,腦筋也糊里糊塗了。」李沁梅忽地拔出劍來,高聲叫道:「是誰?」陡然間只覺微風楓然,有兩條人影從假山石後突然竄了出來,一個軍官服飾,另一個則是一身黃色衣裡,那軍官哈哈笑道:「兩個小娃娃不用跑了。這兩個小娃娃對我們有用,老齊,不要傷了他們的性命。」後半段說話是對他同伴說的,聽來他已認定了鍾李兩人是他囊中之物,定然手到擒來。

  李沁梅大怒,一劍刺去,那軍官抽出一條皮鞭,刪的一聲,纏上了李沁梅的青銅劍,說時運,那時快,鍾展已一劍剌出,他的功力稍高,這一劍剌出,勁風楓然,李沁梅順勢一個「順水推舟」,劍鋒帶著鞭梢,那軍官大約料不到李沁梅在吸了魔鬼花的香氣之後,還有如此功力,一套之下,末能將李沁梅的青銅劍奪出手去,他的長鞭一時末能解開,給鍾展一劍刺穿了他的衣襟,只差半寸,就要刺中他的穴道要害。與軍官同來的那個黃衣人讚道:「天山劍法,果是不凡!」呼的一掌打出,掌風中又送併來一股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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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24:53 |只看該作者

第卅五回 為誰幽怨為誰苦 鎊自相思各自傷(2)

  鍾展一個跟嗆,幾乎站不穩腳步,那黃衣人所放出的異香,不但令人筋酥骨軟,他的掌力也是雄渾非常,鍾展急忙展出天山劍法中的「大須彌劍式」,劍光由上而下的劃了一個圈圈,這「大須彌劍式」用來護身最為神妙,劍式一展,渾身上下都似包投在一座光幢之中,饒是那黃衣人本領高強,赤手空掌,急切之間,也破不了他這一套防身的劍法。

  說時遲,那時快,那個軍官早已抽出長鞭,黃衣人側身份掌,左掌將鍾展震退兩步,右掌湯開了李沁梅的青銅劍,那個軍官就趁著這個空隙,一個盤龍繞步,欺身直進,嗓的一鞭,在鍾展的背心上重重的抽擊了一記,蒲扇大的一幅衣裡,隨著鞭梢飛起,化成了片片蝴蝶。鍾展的軒上現出一道長長的傷口!李沁梅這一驚非同小可,尖叫一聲,連劍如風,幾乎是整個身子撲了上去。就在這時,那軍官也大吼一聲,斜身竄出,原來他也被鍾展的劍鋒,在肩頭上刺了一個窟窿!

  李沁梅一劍溯空,重心不穩,黃衣人一抓抓來,掌風楓然,堪堪就要抓著她的手腕,李沁梅忽覺一股柔和的力道,將自己一帶,重心登時穩定,只聽得鍾展在她耳邊說道:「別慌,你靠著我的背脊:「鍾展浴血死戰,一手拉著了師妹,劍式改守為攻,從大須彌劍式變為追風劍式,嗓、嗓:嚀,一連幾記極為凌厲的劍招,完全是拚著兩敗俱傷的打法,那黃衣人冷笑說道:「看你這兩個小娃兒送能撐得多久,白老弟,你也不必著忙收拾他們。」

  兩師兄妹背靠著背,聯劍拒敵,彼此都感到好像有一股暖流通了全身,在這生死搏鬥,患難與共之時,他們都甘願捨了性命去防衛對方,同時也感到了對方對自己的那一份真情實意,縱然這還不是愛情吧,但這已經是超乎一般的兄妹情感了。

  李沁梅一上來就覺得那軍官似曾相識,這時聽那黃衣人一叫,猛然省起他就是那年在嶗山道上曾出現過的,那個御林軍的副統領白良驥,他竟敢這麼大膽,闖到高手雲集的邙出來,大大出乎李沁梅的意料之外。更奇怪的是:他們已打了一盞茶的時分,她的母親怎會絲毫沒有知覺?直到現在,還未來援救他們!

  白良驥的本領不在李沁梅之下,那黃衣人的本領則更在他們之上,何況他們呼吸了許久的魔鬼花醉人的香氣,縱然捨命支撐,亦是支撐不住,激戰中,只聽得擦擦雨聲,鍾展又著了兩鞭,手上腳士都是傷痕,李沁梅大聲叫道:「媽媽,媽媽!」空曠的園子裡,哪會有人向她回話。

  李沁梅連叫數聲,聽不見母親的回答,不由得心中慌亂,她本來就已支持不住,張開嘴巴大叫,又吸進了大量的迷香,更感到頭暈目眩,全身酥軟,懶洋洋的發不出一點勁來,迷迷糊糊中只聽得那黃衣人得意笑道:「倒也,倒也!」李沁梅如受催眠,登時失了知覺,歡作一團,果然應聲倒下。

  鍾展突然失了依靠,大吃一驚,回頭叫道:「師妹,你」這「你」字方才出口,已被人點了穴道,就在這時,前面院落方始傳來了馮琳的聲音,可惜他們已聽不見了。

  何以馮琳遲遲不來?原來她也碰到強敵。那是比白良驥和這個黃衣人還要厲害得多的強敵!

  白良驥偷入觀中她是知道的,那時她正在靜室打坐,聽得瓦背上有悉悉索素的輕微聲息。便如有夜行人到了。她也不動聲息的登上了瓦背,只見那條人影已從西面那座藏經閣的簷角掠出,飛上後園一棵大樹,在蛟潔的月光之下,那人的身法雖快,她已一眼看個清楚,認得是以前曾在嶗山道上,敗在自己手下的那個御林軍軍官,心中暗自笑道:「原來是這個小子,虧他有這樣大膽,一竟敢到這裡來!耙情他以為觀中空虛,想來趁火打劫麼?」以馮琳的本領,一伸手便可將他拿下,她摘了幾片樹葉,正想施展「飛花摘葉、傷筋碎骨」的功夫,忽地轉了念頭,想道:「這小子是御林軍的副統領,來此同為?我不如偷偷的跟在他的後面,看他還有什麼黨羽,趁機戲弄他一番。」心念方動,東北角的那鹿跡客亭中,又有一條影子竄出,卻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黃衣人,馮琳心道:「這廝的本領要比白良驥高出一籌,但沁兒和鍾展也盡可以對付得了他們,我不必著忙,且再看看還有什麼高手在後?」

  忽地一陣香氣吹來,馮琳心中一凜,從那香風來處,張眼望去,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草叢中有紅白兩色相間的花朵,大約有十數朵之多,馮琳暗自叫聲:「不妙!」她曾在西藏漫遊過幾年,識得這是魔鬼花,以它的功力修為,雖然不怕中毒,但若在魔表花香氣的包圍之下,時間太久,吸然在親中開放而詫異,當下,立即暗運玄功,閉了全身穴道,施展「八步趕蟬」的功夫,向前追去,就在此時,忽又聽得東南方向,隱隱傳來了叱啤呼號之聲,那正是邙山派祖師燭臂神尼墓園所在的方向,也即是各派弟子與孟神通那一干人比武場所的方向!

  以馮琳的武學造詰,從那遠處傳來的廝殺聲中,立即聽出了那一干人都非等閒之輩,而且各各的路數不同。馮琳這一驚比剛才更甚,心中想道:「要不是孟神通這邊突然添了許多好手,就是我們這邊各派的武學大師都一齊出馬了!」不論前者後者,都是情況緊急的訊號,尤其若是後者的話,那就更是失利的微象了!因為倘非失利,各派的武學大師斷無一齊出馬之理!

  馮琳怎也猜不到,這一干人既非結孟神通助陣的好手,亦非各派的武學大師,而是西門牧野帶來的那一群黃衣人分為兩路,一路去破壞邙出的比武大會,另一路人數較少的則來搗毀道觀,這一路其是四個人,白良驥和一個黃衣人已進了後園,另外兩蚌黃衣人則埋伏在樹木叢中窺伺馮琳。

  馮琳何等本領,一覺有異,略一凝神,已聽出了那兩個黃衣人的所在,立即把手一揚,施展出「摘葉飛花、傷筋碎骨」的上乘內功,將早就藏在掌心的一把樹葉撤出。

  就在這剎那之間,只聽得陰側測的一聲冷笑,微風楓然,閃電般的一條人影已??了到來,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黃衣人,比尋常人最少高出一個頭,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朝著馮琳,就是樓頭一抓,指尖幾乎觸及馮琳的額頭,一般濃重的血腥氣味衝進馮琳的鼻官,饒是馮琳的內功,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也覺得一陣噁心,甚不舒服!

  馮琳焉能給他抓中,就在這剎那之間,她輕輕的一飄一閃,隨手折下了一枝樹枝,約三尺來長,橫空一劃,使出了白髮魔女這一派嘀傳劍法,一招「玄鳥劃沙」,同那黃衣人的胸口疾刺。馮琳的內功,已到了摘葉飛花便可以傷人立死的境界,一枝樹枝,在她的手中,比普通刀劍何止厲害十倍,這一「劍」剌出,竟然隱隱挾著金刀劈風之聲,手法更是奇詭之極,但聽得「嗤」的一聲,那黃衣人的帽子給樹枝挑起,露出一個光頭,卻原來是個和尚。

  說時遲,那時快,另一條人影又已撲到跟前,這個人卻是個五短身材,比普通人最少矮一個頭,使的是一柄拂塵,向上一卷,剛及馮琳腰際,馮琳一個移形換位,左手又多了一根綢帶工拂塵綢帶互相纏繞,雙方一扯,都沒有牽動對方;馮琳的樹劍跟著剌出,那黃衣人急急鬆開拂塵,一個「雞子翻身」倒翻出去,但聽得「噹」的一聲,他頭上的金冠也給樹枝挑開,露出一個高髻,卻原來是個道士。

  這兩個黃衣人身手矯捷,來去如風,在武林中實是罕見的人物,想不到馮琳出手比他們還快三分,折樹枝、解腰帶、閃避、反擊,最後還挑開了他們的僧帽道冠,這一連串的動作,竟是在這瞬息之間,一氣呵成,當真是快如閃電。這兩個黃衣人一擊不中,立即閃開,布成了椅角之勢,心中均是暗暗吃驚。

  馮琳收回樹枝一看,樹枝的上半段亦已斷去,俄如被刀削一般,心中亦是微微一凜,月光下著得分明,只見這一僧一道,臉上都貼著幾片樹葉,和尚露出詭異的笑容,道士則是一臉苦相,但沒有一點血痕,而且他們臉上的神情也一直不變,在月光下包顯得詭異可怖,似是兩張魔鬼的畫像。

  馮琳飛花摘葉的功夫,已經到了傷人立死的境界,但這兩個黃衣人的臉上,都貼上了她撤出的幾片樹葉,卻是絲毫不見血跡,而且連哼也不停一聲,馮琳不禁更為驚詫,暗自想道:「他們的臉皮怎的這麼厚,莫非竟不是血肉所做的不成?」

  那高大的僧人陰側側的一聲冷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又朝著馮琳抓來,掌風中送來強烈的血腥氣味,比剛才更為濃郁,馮琳樹劍剌出,這一回那僧人有了防備,馮琳一劍沒有刺中,立即施展貓鷹撲擊的絕技,一躍而起,那矮道士似乎早已料到她有此一著,身形先起,比馮琳縱得更高,拂塵下,萬縷千絲,儼如在空中撤下了網,要把馮琳罩在當中。

  馮琳所用的輕功,乃是她自小在貓鷹島上,模擬貓鷹一一種臉部似貓的怪鳥一撲擊的姿勢而學成的,可以在空中轉換方向,矮道士本來已制住機先,換是別人,一定躲不開他這一擊,在馮琳卻是應付裕如,一見拂塵罩下,立即扭腰一轉,同時一口真氣吹去,拂塵登時被吹得散開,但聽得「嗤」的一聲,那矮道士的肩頭被它的樹劍刺中,衣裡裂開一片,鮮血點點滴下。那高大的僧人見同伴遇險,及時發出兩記劈空掌,馮琳身子懸空,時間難以持久,第二劍便不再發出,也隨著那個道士落下地來。

  奇怪的是,那矮道士的肩頭中劍,血點如珠,一顆顆摘下,但他臉上的那片樹葉,被馮琳吹去,臉上現出樹葉的凹痕,卻依然沒有半絲血跡,馮琳心中一動,冷笑說道:「原來是你這兩個老不死的怪物,在這裡裝神弄鬼嚇人!唐大俠可以劍下留情,我可饒不得你們!」

  原來這兩個黃衣老者乃是一對老搭檔,那矮道士道號龜藏子,那身材高大的和尚則本來是個胡僧,到中國後取了一個漢名,法號釋道安。龜藏子出身於道教中的「抱樸派」,這一派奉晉朝的煉丹士葛洪為祖師,講究煉丹、採納、方術:符鑲之類的旁門左道,在道教中地位甚低,龜藏子鬱鬱不得志於中原,遂遠走塞外,擬在蒙藏一帶開宗立教,但蒙藏一帶是喇嘛教的勢力範圍,他立腳不住,恰巧繹道安從花剌子摸來到蒙古,也想在蒙古建廟收徒,兩人遂深相結納,傷了紅教喇嘛的七個高手。紅教法王派大弟子到天山向唐曉瀾求援,唐曉瀾一來卻不過法王的情面,二來他也打聽得這兩人在蒙藏一帶做了不少壞事,遂毅然下山,孤身赴會,憑著游龍寶劍與天山神芒,與這兩個魔頭惡鬥了一整天,最後用游龍劍削掉了龜藏子左手的無名指,用天山神芒射傷了釋道安。自此之後,這兩人便消聲匿跡,算起來也將近三十年了。

  馮琳曾聽唐曉瀾說過這件事情,只因事隔多年,一時想不起便是他們,但這兩人一高一矮,形貌古怪,交手之後,馮琳又發現他們的武功路數與中原各派均不相同,並發現了那矮道士左手只有四指,終於猜到了他們的來歷。

  這兩個黃衣人被馮琳識破來歷,挑起舊恨,勃然大怒,繹道安嘿嘿冷笑道:「我正要找天山派的麻煩,你自己??上了,正好拿你來試試佛鋼的掌力!」龜藏子也冷笑道:「且看是誰饒不了誰?道兒,我認得這老妖精定唐曉瀾的小姨,咱們先把她拿下,不愁唐曉瀾不乖乖送上門來,也省得咱們再上天山一趟。」

  馮琳最恨別人說她年老扮俏,氣往上湧,登時使出天山劍法的殺手神招,一劍刺去,這一劍虛虛實實,變幻莫測,一根枯枝,竟似化成了數十柄木劍一般,龜藏子和繹道安都覺得四面八方,全是馮琳的影子。

  標藏於叫聲:「不好!」只聽得喇的一聲,它的臉皮已被樹劍劃開了一道裂口,但與此同時,馮琳也陡然感到一股血腥味道直衝鼻官,饒是她閃避得快,肩頭也被釋道安的指尖沽了一下。衣服上留下了兩道深紅的指印!

  只見龜藏於的「臉皮」裂開,一雙陰陽眼睛更完全顯露出來,原來這兩人都是戴著皮製的面具,龜藏子有意讓她的樹劍在面具上劃一下,好讓釋道安趁她樹劍未及撤回,乘機下手的。若然馮琳手中是一柄青綱劍,他就不敢這樣冒險了。

  馮琳一念輕敵,幾乎吃了大虧,待她穩住身形,已被那兩個黃衣老者搶佔了有利的方位!

  這兩個黃衣老者當年聯手對敵,可以與唐曉瀾惡戰整天,功力之深,自是非同小可。馮琳雖是各派兼修,武功的路數最雜,比之唐曉瀾究竟還遜一籌,若在一般的情況之下,她以一敵二,或者還可以和他們打個平手,如今她在魔鬼花的異香侵襲之下,又被釋道安的毒血掌在肩頭捺了一下,時間稍長,便不免落在下風。

  釋道安的毒血掌乃是一門極為厲害的邪派功夫,雖不及修羅陰煞功的威力無倫,但每次發掌,那股血腥味道也足以令人中毒,馮琳暗運玄功,隔一段時間才換一口氣,雖不至立即中毒,吸入那血腥氣味,也是覺得陣陣噁心。

  正是因此,她聽到了李沁梅鍾展在後園廝殺的聲音,也不敢叫喚女兒,照它的想法,白良驥加上那個黃衣人,最多也不過與她的女兒師侄打成平手,她盡可以在打敗這兩個黃衣者之後,再去收拾他們。

  豈知這兩個黃衣老者越戰越強,她非但不能戰勝,反而落在下風;而李沁梅和鍾展都因功力較弱,受不住魔鬼花異香的侵襲,終於被敵人生擒去了。待到馮琳聽得女兒臨危叫聲,不由得她不大為慌亂,她剛剛應了一聲,登時便覺五臟六俯好像翻轉過來,原來她心神一亂,真氣不免渙散,正在這最吃緊的時候,她一開口,魔鬼花的香氣和釋道安毒血掌的血腥氣味,大量的侵入了她的肺俯!

  馮琳眼睛發黑,暗呼不妙,就在這瞬息之間,龜藏子的拂塵一展,已把她的樹劍纏著,繹道安雙指挾著它的腰帶,呼的一掌,打到了她的胸前!

  馮琳心頭一涼,眼著就要被敵人的毒掌打中,意料不到的事情突然發生,只聽得釋道安突然尖叫一聲,按著是龜藏子的一聲狂嗅,這兩個人竟然似兩隻受傷的野獸一般,叫聲吼聲,都是淒厲之極,馮琳尚未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兩個人已捨了馮琳,飛一般的越過圍牆逃了!

  馮琳走了定神,呼出胸中悶氣,但見星河耿耿,明月在天,花片輕飄,樹梢徵動,目力所及,除了她之外,已沒有第二個人。

  馮琳一片茫然,十分不解。因為照此情形著來,定是有高人暗中解救,但他又為什麼不現出身來,而且這個人一出手便能夠令這兩個魔頭負傷逃走,本領之強,豈非尚在痛禪上人、金光大師之上?當今之世,只有孟神通或者有此能為,但孟神通絕不會是救她的人,那麼除了孟神通,數遍武林宗匠,哪還有此等人物?

  馮琳呆了一會,心中想道:「不管他是誰,總之是我們這邊的人,他既然能夠暗中助我,當然也能夠暗中相助梅兒。釋道安與龜藏子這等武功,尚且不足當他一擊,白良驥那一干人自然更不在話下了。我何須還替梅兒擔憂?」

  馮琳這個推論本來十分有理,哪知到了後圍,四處尋覓,卻不見女兒和鍾展的影子,再到靜室查看,連谷之華亦已蹤跡杳然!

  園子裡的西北角隱隱傳來了悉悉的聲息,馮琳猛然省起,在西北角的玄女殿內,還有十二個正在那裡療傷的人,其中九個是武當派的弟子,他們是受屠昭明的毒火燒傷的,傷得甚重,雖然敷了金創聖樂,不至有性命之憂,但短期內卻不能恢復功力,萬一被敵人搜到他們,那後果真是不堪想像。

  聽那悉悉索素的聲音,似乎是他們正在爬起身來,馮琳不由得又是心中一凜,他們為什麼要爬起身來?可以推想得到,即使不是有敵人闖入,也定然是他們發現有敵人的蹤跡了。

  馮琳只好放棄了追蹤女兒的念頭,急忙趕到玄女殿去,卻不料又發現了一樁更奇敝的事情,她因為過於著急,未及執明身份,便即推門進去,一隻腳剛剛踏進,登時便有兩柄長劍指到它的胸前,那是武當派的松石道人和郭嘉謨,馮琳的本領遠在他們之上,當然不至受傷,但因驟出不意,也險險給他們的劍尖刺著,她是在劍尖離身三寸之時,才揮袖將他們的劍尖裡著的。

  他們發現來的是馮琳,當然立即停下手來,馮琳一著,武當約九個弟子都已站在殿中,持劍而立,布成了九宮劍陣,另外那三個受傷的人,也似乎已經痊癒,各持兵器,居中策應了。馮琳而且試出了松石道人和郭嘉謨的功力,最少已恢復了五成。

  這還不算奇怪,更奇怪的是空氣中有一縷淡淡的清香,那是天山雪蓮的香氣,馮琳大為詫異,急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正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清香一續費猜疑。

  欲知後事如何?請轉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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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六回 恫悵深情如夢杳 暗傷心事付東流(1)

  松石道人也是大為詫異,問道:「馮老前輩,剛才在我們昏迷的時候,你沒有來過麼?」馮琳道:「沒有呀!嗯,你我門派不同,我縱比你們多活幾年你也不必拘禮,前輩長前輩短的叫得令人起雞皮疾痞。」要知馮琳雖然年近六旬,但容貌還似四十許人,而且還似少年時候的一般任性,最不喜歡別人說她年老。

  松石道人怔了一怔,訕訕說道:「這麼說,暗中將我們救醒的乃是另有其人了。」馮琳道:

  「當然是另有其人,快說,快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松石道人道:「天黑之後不久,我們聽得外面好似有殺的聲音,我正想掙扎起來,忽覺有一股極為奇怪的香氣,令人筋酥骨軟,甚為難受,那香氣與現在留在室內的香氣,氣味大有不同。」馮琳道:「我知道,你們最初聞到的氣味,那是魔鬼花的香氣。」心想:「松石道人在武當派中,武功僅次於雷震子,怪不得他吸了魔鬼花的香氣,居然還能夠掙扎。」

  松石道人道:「我用力掙扎,卻軟綿綿的爬不起來,大殿裡毫無聲息,靜寂得令人心悸,周圍一看,師弟們都全已閉了眼睛,好似昏迷過去了。我心裡一慌,又吸了兩口魔鬼花的香氣,登時也覺得頭暈目眩,迷迷糊糊中,不久也就完全不省人事了。」

  馮琳心想道:「要是在那個時候,有敵人闖進殿來,那真是不堪設想。我也沒有臉皮再見雷震子和痛禪上人了。」

  松石道人續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又忽覺得有一股清香,沁人肺俯,而且身體內似有一股暖流流過,非常舒服,迷糊中好似覺得有人在我的身旁,但到我能夠睜開眼睛時,卻什麼入也沒有瞧見。沒有多久,師弟們也一個個的先後醒來,說起來大家都有同樣的感覺,受傷的地方也不覺得疼痛了,試一試,大家的功力都恢復了四五成。這時我們已清清楚楚的聽得外面有呼喊奔跑的聲音,情知定是有敵人進了觀中,因此我們布好九宮劍陣,準備敵人若是闖到這兒,也可以抵擋一陣。想不到你老,嗯。是馮女俠進來,冒犯了馮女俠。偷入觀中的敵人想來都已被馮女俠趕跑了。」

  馮琳面上一紅,心裡暗呼:「慚愧!」說道:「這是天山雪蓮的香氣,想是你們昏迷的時候,有人將碧靈丹納入你們的口中。這個人是誰,目前我也難以猜度。好在你們都巨能夠走動,咱們且去尋覓痛禪上人和金光大師,見了他們,諒可知道一點端倪。」

  馮琳領導他們追趕大隊,己路上猜疑不定,要知用天山雪蓮做主藥製成的碧靈丹,只有天山派才有,她因為身上僅有三顆,受傷約有十二人之多,不夠分配,所以沒有給他們服用。心中想道:「難道是曉瀾和我的姐姐來了?要不是他們,誰能有那麼多的碧靈丹?可是若是他們,又怎會不肯出來與我相見?他們都是素來不苟言笑的人,更不會與我開這麼大的一個玩笑。」

  馮琳任是一世聰明,只因為她認定金世遺已死,一時間也沒有想到金世這身上。原來金世遺自荒島回來之後,曾上過天山一次,暗中探望李沁梅,他在天山上逗留了三天,誰也沒有發現。

  在那三天裡,他偷看了李沁梅幾次,每一次李沁梅都是和鍾展在一起,他察覺了鍾展對李沁梅的情懷,也察覺了李沁悔對自己雖然仍是一往鍾情,但對鍾展亦是親如兄妹。從他們二人的感情看來,可以預料:只要自己不露面,李沁梅不知道自己仍然活在人間,日子一久,他們二人也並非不可能成為愛侶。正因為金世遺有此一念,所以在邙山比武大會上,他暗助江南,暗助馮琳,暗助冰川天女……卻始終不肯現身與孟神通相鬥。

  他在天山三天,順便也採了十幾朵天山雪蓮,制了三十顆碧靈丹,想不到今日派了用場,救了武當派眾弟子之命:

  馮琳追上了大隊之後,與痛禪上人一談,才知道女兒並不是他們所救,唐曉瀾也沒有到來,暗助他們的人是誰,大家都猜想不出。谷之華、李沁梅和鍾展這三個人的遭遇如何,成為了大家最擔心的問題,但大敵當前,容不得他們從容查訪,馮琳也只好跟隨大快,先到嵩山少林寺安頓.谷之華經馮琳用了紅教的「歸藏解穴神功」給她解穴,雖然沒有立即見效,但卻刺激了它的神經,令她在全無知覺的狀態中有了一絲知覺,陷入一種蒙隴的昏迷夢境中,夢中似乎長出了兩隻翅膀,在雲霧裡御風飛翔。

  蒙隴中忽地又覺得似乎是金世遣走到了她的身邊,而且似乎在輕輕的撫摸著她,有說不出的舒服,頓然間氣血流暢,四肢百骸都好像養然間鬆散開來,谷之華醒裡夢裡都在想著金世遺,這時一日一百了知覺,自自然然的,眼睛未曾睜開,就在低聲喚道:「世遺!世遺!」

  忽聽得一個極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喚道:「之華,不錯,是我!」

  谷之華心頭一震,眼睛候的張開,出現在她眼前的果然是金世遺,這剎那間,她竟不知是真是夢,但覺得金世遺緊緊握著她的手,柔聲說道:「你別害怕,是我,我沒有死!」

  谷之華不自覺的也緊緊握著他的手,是的,她心中的確是在害怕,但並非害怕金世遺是鬼,而是害怕眼前的不過是個幻影,懷疑自己還是在惡夢之中呵!漸漸地感到了金世遺手心的熱力,聽到了金世遺心跳的聲音,她感到了她所觸及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既非夢境,亦非幻影!谷之華一片茫然,低聲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又怎麼會在我的身邊?他們呢?他們都到哪兒去了?怎麼只有你我二人?」

  金世遺道:「這是一個山洞,你給孟神通點了穴道,他們將你送回玄女觀療治,我悄悄將你帶出來,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

  谷之華走了定神,神智也漸漸清醒過來,剛才的情景,一幕一幕的在她心頭掠過!在她的眼前,出現了剛才惡鬥的場面,她的父親像凶神惡煞的要傷害她的掌門師姐,在那最緊張的關頭,她跳出去攔住了她的父親,她記起了她和父親的問答,她的父親拒絕了她的調停,剛變得慈和的眼光又充滿了殺氣……她記起了自己拔劍自殺,最後的一幕情景是:李沁梅尖聲叫喚,向她衝來。

  谷之華心中想道:「啊!原來我沒有死,我給他、給他點了穴道。呀,老天爺,你為什麼不讓我死去?」霎時間但覺心亂如繭,肝腸寸斷!金世遺忽地感到她的掌心一片冰冷,急忙安慰她道:「之華,一切都過去啦,當它是一場惡夢吧,天可憐見,教咱們今日重逢,從今之後,咱們永不分開,那一些不相干的人,也就不必再去理會他們了。」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了一聲嘯聲,谷之華不禁又是心頭一震,那是她父親的嘯聲。原來這個時候,正是孟神通殺出重圍,逃下邙出的時候。他用嘯聲和他的徒弟聯絡。

  金世遺聽到孟神通的嘯聲,亦是心頭一震,從這嘯聲中他聽出了孟神通已是元氣損傷,但卻並非傷得嚴重。這剎那間,厲勝男的影子也突然在他腦海中浮現,孟神通傷得不重,那麼厲勝男將是如何?會不會兩敗俱傷呢?

  可是,此時此際,卻不容得金世遺分心去掛慮厲勝男了,他握著谷之華的手,忽覺她的手指顫抖,方自一怔,谷之華已擺脫了他,金世遺愕然望她,只見她的面色蒼白得令人心悸!谷之華這次上山,本來是對父親抱著很大的希望,希望能以父女之情打動孟神通鐵石的心腸,想不到竟是如斯結果!孟神通的嘯聲已聽不到了,可是這嘯聲卻像激起千丈狂濤,令她本來就不寧靜的心湖,更是思如潮湧。

  金世遺勸她把過去當作一場惡夢,可是現在惡夢並未曾過去,山洞裡雖然寧靜和平,但可以想像得到,邙山上仍是一片腥風血雨!最難過的是:她現在無法預料這「惡夢」將是如何結局,掌門師姐的生死如阿?各派宗師將受到甚麼樣的折磨?她父親的命運又將落得怎樣收場?調解已經失敗,武林的大劫無可挽回,後果如何。她簡直不敢設想,只有一樣是她可以預感得到的,在這樣的情形下,不論是哪一種收場,都將令她終生抱恨!谷之華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現在又從清醒中陷入了混亂,本來她已經是較一般的女子堅強的了,可是任憑她怎樣堅強,也受不住這樣沉重的打擊!最初與金世近相見的歡愉.掩不過她心頭的創痛,火熱的心情冷下去了,越來越冷,冷得令她對愛情也幾乎失去了感覺了。試想在這樣的情感下,谷之華哪還能夠與金世遺細訴衷情,接受他的輕憐蜜愛?

  兩人默默無言,金世遺從她的眼光中也感到她內心的哀痛了,但是用什麼言語去安慰她呢?

  月光透進山洞,夜已深沉,午夜的寒意更加重了心頭的寒意,谷之華咬了咬牙,心中想道:

  「我今天僥倖沒死,但已把自己當作已經死去了。我要選擇一個什麼人也沒有到過的地方,什麼人也不見面。」

  金世遺再一次的抓住了她顫抖的手,沉聲說道:「之華,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我全都著到了,你已經盡了你的力,武林的劫難無法消弭,這不是你的罪過。」他本來想說:「你所做不到的,我將代你去做。」但一想自己所能夠做的是什麼?最多是幫助厲勝男殺掉孟神通,這件事他可以暗中去做,但卻怎能當著谷之華的面說出來,令她已受創傷的心靈更多受一重刺激?但這樣一來,他對答之華的安慰,也是變得一片空虛,毫無力量。

  谷之華緩緩抬起頭來,說道:「世遺,多謝你今天救了我,盡避你不放我也許更好一些,我還是一樣感激你。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今日得見你一面,我已是心滿意足,不敢也不想再奢求了。嗯,你走吧!」

  金世遺攔著洞口,顫聲說道:「之華,你、你去哪兒?你可記得你師父臨死之前,將玄女劍譜鄭重的交託給你,要你繼承她的衣缽?這是件曾經告訴我的。你也曾經說過,不論你受了什麼委屈,也不能辜負你師父十年來對你栽培的心血!」

  谷之華心頭一震,她當然記得,這一段話乃是上次邙山大會,自己被曹錦兒逐出門牆之後,為了表白自己的心情,向金世遺所說的。但那時所受的委屈,比起今日的遭遇,那又算不得什麼了。她不知道外面鬧得如何,也不知道在她昏迷的時候,曹錦兒已經當眾宣佈,允許她重列門牆:心中只是想道:「這次各派門人,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傷在我父親手下,邙山派和它的冤仇最深,死傷的也定然最多,我雖然僥倖末死,但還有何面目再見同門?」

  不過,金世遺這幾句話也對她發生了影響,過了半晌,只聽得她低聲說道:「世遺,多謝你提醒我,你放心,為了師父,我會活下來的。好啦,你不走,你就讓我走吧!」

  金世遺心情激動之極,大聲說道:「為什麼咱們不能同在一起?你若是不願意再捲入漩渦,我和你到一個荒島上去,在那裡,什麼人也不見,什麼事也不用理會。咱們可以用畢生之力,將帥傳的武學整理發揚,待到晚年,再選擇有緣的弟子,這不好麼?」

  金世遺所說的正是她所想的,她心中一動,不自覺的停下腳步,但轉瞬之間,另一個念頭又升起來,她想到了李沁梅,「我如今已是萬念皆灰,只是為著師父才活下來,我何苦成為他們的障磚?」

  但見她緊閉雙唇,神情冷漠之極,輕輕的推開金世遺,就走出山洞。她沒有再說半句話,金世近已經知道她的心意已決,無可挽回了。他被她那冷漠的神情所嚇著,不由自已的挪開了身體,讓谷之華從他的身邊溜過。他不能說服她的心,即算強留著她的身體叉百什麼用?

  谷之華走出山洞,一片茫然,心中不住均在問自己:「我應該到哪兒去?」忍了多時的眼淚忽然滴了下來。金世遺聽到她的硬咽的聲音,追了出來,大聲叫道:「谷姐姐,你等一等,這不行啊!難道咱們竟然就這樣永遠分手?啊,你待我想一想吧,我還有話要和你說明!」

  他僅僅差一步就要追上了谷之華,忽聽得一聲淒厲的叫喊,似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抬頭一看,只見側邊一棵大樹底下,一個黑衣女子披頭散髮,瞪著雙眼,直望著他,恰似一個幽靈!金世遺大吃一驚,他只差一步,就要追上谷之華,腳跟已經離地,但這一步卻似突然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阻住一般,竟然跨不出去!這黑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厲勝男!但見她瞪著眼睛,一滴滴血珠從嘴角流出來,險上的肌肉綱緊得幾乎變了形貌,這顯然是受了重傷,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厲勝男忽然一個幽靈似的,在這個緊要關頭出現,而且竟然受了重傷一當孟神通和各派宗師比武的時候,金世遺本來是和厲勝男同在邙山頂峰埋伏,伺機報仇的。

  他之所以放心離開厲勝男,讓厲勝男一個人向孟神通算賬,一來是因為那個時候,孟神通正在和金光大師比拚內力;二來是喬北溟所留下的三寶,厲勝男已有其二,她身上穿的是珊瑚寶甲,手中又持有可以斷金切玉的寶劍,金世遺因此斷定,她的偷襲縱然不能得心應手,也決不會有什麼危險。何況場中還有痛禪上人,金光大師等一班武林宗匠。而他急著要去救谷之華,所以將寶劍交給了厲勝男之後,就放心離開她了。

  想不到此時此際,出現在他眼前的,竟是厲勝男重傷浴血的形象!這剎那間,金世遺不由得突然感到一種內疚,後悔自己不該輕率的離開她,讓她單獨去斗那武功絕世的大魔頭!前面是他所要追趕的谷之華,後面是傷重待救的厲勝男,這利那間,金世遺端的是心亂如麻,不知何去何從?這時分,哪容得他片刻疇踐。就在這片刻之間,谷之華已轉過山坡,沒入叢林,連背影也著不見了。

  金世遺歎了口氣,他知道,谷之華這一去,從此之後,是再地無緣重會的了!他回頭過來,走到厲勝男面前,只聽得厲勝男恨恨說道:「我以為你有了別人,從此不再理會我了!」話末說完,一大口鮮血又噴出來。

  金世遺道:「你別動氣,傷好了再說。」一摸她的脈象,先是吃了一驚忽地又惱又氣,叫道:

  「你,你怎麼用這樣的手段騙我?」

  厲勝男冷冷一笑,將金世遺的手摔開,淡淡說道:「好,是我騙你,你盡可不必理我,你去追你的谷姐姐去吧,去吧,去吧!」

  原來厲勝男的受傷倒並非虛假,不過卻不是孟神通傷了她,而是她自己令自己受傷的。原來她為了阻止金世遺去追趕谷之華,竟然運用從喬北溟武功秘笈所學到的邪派玄功,震傷了自己的三焦經脈!三焦經脈起於無名指尖端,上出兩指中間,沿手背至腕部,出前臂外側兩骨的中間,上穿過肘,沿上臂外側上眉,交出足少陽經之後,經過缺盆向下,分佈於兩乳問的「擅中部」,與心臟相連紹,若然受到損傷,重則立時心臟爆裂而亡,輕亦難免內榜咳血,從此精神萎靡,成為廢人。

  試想如此性命攸關的三焦經脈,若是給敵人震裂,厲勝男焉能還走得七八里路,從前出的比武場所回到玄女觀附近的山峰?加以自斷經脈的徵象與安外力所震裂的亦有不同,故此金世遺一替她診斷脈象,立即便發現了是厲勝另在自己傷害自己!金世遺既驚駭又氣惱,饒是他與厲勝男已相處三年,懂得她的性格,對她這次的行事之邪,仍是不能不大感意外!但盡避厲勝男是自己震裂經脈,她所受的傷卻並非虛假,時機急迫,金世遺若不馬上施救,就只有眼著厲勝男死去,或者成為廢人。處此情形,金世遺哪還敢再對她責備?

  幸而這是她的「自我傷殘」,不比外力強行震裂,多少有些分寸,傷得還不算很重,金世遺施展玄功,對了她三焦經脈所經過的各處穴道,一面替她止血療傷,她服了三顆碧靈丹,一面又以本身的真力助她復原,如此鬧了一個時辰,厲勝男的臉上方始漸有血色,精神也漸漸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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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六回 恫悵深情如夢杳 暗傷心事付東流(2)

  金世遺搖了搖頭,說道:「勝男,算我怕了你了,你怎可如此任性胡為?有什麼話盡可和我好好的說呀!」

  厲勝男冷笑說道:「我還沒有罵你背信葉義,你卻顛倒責備我任性胡為?哼,和你好好的說?你有了什麼谷姐姐、李妹妹,還聽得進我的話嗎?只怕我想和你說話的時候,你早已和你谷姐姐不知走到什麼地方去了!」

  金世遺面上一紅,心想:要不是看到厲勝男受傷,他剛才確實要隨谷之華而去。厲勝胡又是一聲冷笑:「怎麼樣?我是不是說到你的心坎兒了?你現在還可以追尋你的谷姐姐呀!去呀!怎麼不去?」

  金世遺抬起頭來,望著厲勝另說道:「你說什麼,我現在也不想和你分辨。只是請問:我怎麼是背信葉義了?」心中想道:「雖然在荒島之時,在你叔祖的威脅之下,我曾與你冒訊夫婦。我可沒有答應過你什麼,這三年來相處,也是彼此以禮相待,怎談得上什麼背信葉義來呢?」

  他心念末已,厲勝男已是冷笑說道:「三年前在金雞峰頂,你曾答應過我一些什麼?」

  金世遺道:「我答應和你一同出海找尋喬北溟的武功秘笈,這件事不是已經做到了麼?」

  厲勝男道:「不錯,這事是已經做到了。還有一件呢?」

  金世遺心頭一震,訕訕說道:「還有一件是助你報仇,這、這---」

  厲勝男冷笑道:「難為你還記得。這件事你做到了麼?」

  金世遺只好說道:「我以為你今日可以報得了仇的,誰知,誰知,還是給這魔頭逃了。」

  厲勝男道:「原來你也知道孟神通已經逃走了麼?助我報仇之事,你既然沒有做到,就想從此不理我麼?這不是背信葉義是什麼?你說的話算不算話?」

  金世遺給她責備得啞口無言,他確是答應過厲勝男,在未曾助她報得冤仇之前決不離開她的。金世遺心裡歎了口氣,想道:「原來它是拿這件事來約束我,今日本是助她復仇最好的時機,時機一周,又不知要什麼時候方能做到了,呀,她真是我命裡的魔星。」

  要知金世遺答應助厲勝男報仇,講好了要讓她親自手刃仇人的,並非簡單的一手替她包辦。

  要達到這個目的,只有兩個辦法,一是助她練成喬北溟秘笈的絕頂武功,令她的本領確實可以勝過孟神通;二是設法損耗孟神通的功力,然後讓厲勝男一擊成功。他今日所採的就是第二個辦法,不過由於李沁梅、谷之華都在場,他不想露面,故此想假手金光大師、痛禪上人等人之力,先耗損孟神通的功力,誰知厲勝男還是報不了仇。

  這個時機錯過,孟神通已不知逃向何方,而且即算找到了他,報仇亦非容易。金世遺今日著了孟神通所顯的本領,深知若由厲勝男單憑自己的本領,即算練成了喬北溟秘笈的絕頂武功,也還是敵孟神通不過。而且,不但此也,金世遺自問,也沒有勝得孟神通的把握,因為各得半部秘笈,大家練到最高境界,才不過是半斤八兩。何況孟孟神通得的是下半部,下半部比較偏重於社敵制勝的武功,說起來還是孟神通稍佔上風。總之,若依照諾言,待厲勝男報得了仇自己才得自由自在,真不知要到何時何日方能擺脫了她!金世遺方自心亂如麻,眼光一瞥,只見厲勝男淚光瑩然,便咽說道:「世遺,幾年來我累你已經不少,我現在還月你的諾言來束縛你,你心裡一定怨我恨我,算了吧,你要是心裡不願意,咱們就此分手,此後我是生是死,也不必你再管了。世遺,我答應你,讓你把你的諾言一筆勾消,我也不再說你背信葉義了。」這番話她帶著硬咽道來,更顯得楚楚可憐,與剛才的疾言厲色,完全兩樣!說也奇怪,不過片刻之前,金世遺還在因為無法擺脫她而煩惱,如今聽得厲勝男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抽抽噎噎的說了這一番話,卻忽地感到內愧於心,不由得心中想道:「她自斷經脈,雖然邪得出乎常理,但這還不是完全為了我麼?她用性命來挽留我,我卻老是想擺脫她,難怪她要罵我寡情薄義:」

  這樣一想,盡避金世遺對谷之華情有所鍾,但對厲勝男的一片深情,也不能不深深感動!何況他們到底在荒島上相處了三年,平日朝夕相對,也許還不覺得什麼,若要驟然分手,金世遺也覺得不忍於心。

  厲勝男的眼淚軟化了金世遺的心腸,他不知不覺的輕輕握起她的手來,替她拭了淚珠,毅然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豈能反悔!你放心,無論如何,我總要助你報了血海深仇!」

  厲勝男收了淚珠,嫣然一笑,仰著險問道:「若果我十年報不了仇?」金世遺道:「我就十年不離開你!」厲勝男道:「若果我一生報不了仇?」金世遺道:「我就一生不離開你!」厲勝男道:

  「嗯,這不是太拖累了你嗎?呀,世遺,你待我這麼好,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你!」說著,說著,眼淚又滴了下來。這幾句話說得無限溫柔,金世遺不覺心頭一湯,忽地谷之華的影子似是在厲勝男的淚光中浮現出來,金世遺臉上發燒,但覺一片茫然,心頭顫慄,輕輕的放開了厲勝男的手。

  厲勝男道:「我不只是一個仇人,還有一個,也許比孟神通更為難惹。」金世遺道:「我怎麼末聽你說過?」厲勝男道:「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於是將金世遺走後,西門牧野和那班黃衣人到來,搗毀了邙山大會的情形說了一遍,當然也連帶說了西門牧野的來歷,以及他與厲家的冤仇。

  金世遺道:「怪不得孟神通負傷而逃,原來不是敗在金光大師之手。」心中想道:「西門牧野是天下第一使毒高手,他手下的十三個黃衣人個個本領非凡,確實比對付孟神通更為麻煩。」但仍然說道:「不管你有多少仇人,如何難惹,總之,不待你大仇盡雪,我決不離開你便是!」

  厲勝男一揖到地,道:「我今生看來已是無法報恩,他生變牛變馬,也要報你的大恩大德!」

  她這話語意雙關,即是說她本來要以身相許,報此大恩,但金世遺既然鍾情別人,這恩德今生已是不能相報。金世遺連忙將她扶起,對她的話意佯作不知,輕聲說道:「你你要這麼說,我以前受了孟神通的傷,還不是你醫好的麼?好啦,你現在重傷方愈,不可胡思亂想,就在這山洞好好歇一宵吧。咦.你怎的多了一把寶劍?」

  厲勝男剛才作揖之時,長劍觸地,鏗然作響,金世遺才注意到這不是喬北溟所留下的那把劍。但見寶光隱隱透過劍銷,大非凡品,更奇怪的是好似在哪裡見過一般,金世遺大為詫異,所以將她扶起之後,便立刻問她。

  厲勝男笑道:「這是你好朋友的傳家之寶物,你就不認得了麼?」金世遺仔細一著,笑起來道:「原來是唐經天的游龍劍,怪不得似曾相識。你這個玩笑也未免開得太大了:」唐經天亞舌門正派之後,性格是飄逸之中又帶著端莊,與金世遺野馬不羈的性格大不相同,更兼以前為著冰川天女的緣故,所以金世遺一向不大歡喜他,心中想道:「唐經天這臭小子,讓他受一下折辱也好。只是這麼一來,卻難免又要多惹麻煩了!」

  要知游龍劍乃是天山派的鎮山之寶,唐曉瀾又是被公認為武林第一的人物,失掉此劍,對天山派乃是極大的恥辱,不論唐曉瀾如何曠達,若然知道此事,也定然要追究的。這種事情,照武林的規矩來說,絕不能一笑置之。所以金世遺才覺得她開的玩笑太過份。

  厲勝男卻是絲毫不以為意,說道:「我才不是開玩笑呢!你忘記了我的祖先是喬祖師的弟子,而我自己又曾向喬祖師的遺體磕過頭,答應恪遵他的遺訓,做他的隔世傳人麼?喬祖師的遺訓,其中有一條是,要得他武功秘笈的人,為他報當年敗在張丹楓劍底之辱,要是張丹楓已死,金世遺笑道:「喬北溟寫這遺囑的時候,最少距今已有二百餘年。他大約料想不到,在咱們就找他的後代傳人,總之要大大挫敗他們,才不負喬祖師在荒島苦練武功的原意。」

  發現他武功秘笈之時,不但張丹楓的墳墓早已湮沒無存,連張丹楓的後人也無從查考了吧?」

  厲勝男道:「不然,張丹楓的後人雖已無從查考,但據我所知,天山派的開山始祖霍天都卻是得到張丹楓指點的,也算得是張丹楓的半個傳人。我今天取了唐經天的游龍劍,只是稍稍替喬祖師出了當年一口冤氣,還不能算了,不過,我目前大仇末報,無瑕上天山去找他們的晦氣罷了!」世遺吃了一驚,想不到厲勝男竟把喬北溟的遺訓如此當真,只聽得厲勝男又柔聲說道:

  「世遺,你也是受了喬祖師的恩惠的人,要是你助我報了仇,取回那下半部武功秘笈,咱們都可以揀到天下無敵的地步,那時不但要叫天山派臣服,也要天下各宗各派都認識喬祖師的無上武功,同咱們低首。這才不負喬祖師在荒島的苦修,和我厲家二百年來所受的委屈!」

  金世遺苦笑道:「依你所言,咱們豈不是以暴易暴,殺了一個孟神通,卻多了兩個孟神通?」

  厲勝男道:「孟神通殘殺無辜,這才引起武林公憤,咱們練好了喬祖師的全部武功秘笈之後,卻可以不殺一人,便令各家各派,心服口服!不滿你說,在火山島這幾年,我日夜思量的,就是回到中土之後,如何為我厲家一雪沉冤,如何為我厲家重光門戶。要怎樣才能令到武林臣服,我早已有了周詳的計劃了。」金世遺做夢地想不到厲勝男有此野心,呆了一呆,緩緩說道:「什麼計劃,我倒想聽聽。」

  厲勝男眉飛色舞的說道:「比如說,咱們可以在劍法上打敗唐曉瀾,在內功上戰勝痛禪上人和金光大師,如此一來,天下還有何人敢與咱們爭鋒?」

  金世遺笑道:「你也太小看武林人士了,我早年雖然走出了各的魔頭,卻也知道武林中講究的是以德服人,豈能使恃武力?」

  厲勝男道:「剛才所說的不過是計劃的一部份,一時間也說不了這許多,總之,只要你肯依我所言,我自有手段,可以做到不殺一人,而令天下武學之士,甘心誠服!」

  金世遺心道:「不管用什麼手段,也只是與孟神通在程度上不同而已。具有這樣的野心,總之是要令到武林永無寧日。」

  只聽得厲勝男繼續說道:「自從喬祖師逃亡海外之後,二百年來,我厲家消聲匿跡,不敢冉在江湖露面。所以我家世世代代,都要找尋喬祖師的武功秘笈,為的就是要揚眉吐氣,重振家聲:如今厲家只謄我一個人,我豈可辜負歷代祖先的期望!」

  金世遺從未害怕過什麼,聽了她此番說話,也禁不住心頭顫慄,暗自想道:「她自幼承受這般家教,怪不得有如此念頭!」他知道厲勝男的性格執物之極,心裡想做的事情,不管用什麼手段,紀要一定做到。一時之問,實是難以打消她的念頭,只好說道:「這等大事情,咱們以後慢慢商量,你重傷方愈,不可過度興奮,還是早些歇息的好。」

  厲勝另軟硬兼施,留住了金世遺之後,滿懷自信,以為金世遺從此定然對她言聽計從,此際聽金世遺如此說法,雖然有些不滿,但金世遺也沒有反駁她,她心想只要金世遺不離開她,總有辦法令他俯首貼耳,而且她也實在心力交疲,需要歇息了,便不再言語,抱著滿懷希望,沉沉睡去。

  金世遺守護在她的身邊,思如潮湧,不知怎的,竟感到寒意直透心頭!月光從山洞上方的縫隙照進來,厲勝男睡得正酣,櫻唇半燉,微現笑容,可以想像她正在做著得意的美夢,睡美人本就分外嬌媚,月光下沉睡的厲勝男笑靨如花,顯得更動人了。

  金世遺這三年來不知曾見過多少次厲勝男的睡容,從無一次有今晚見到的這樣可愛,但他對著這樣嬌媚的睡美人,卻又隱隱感到恐懼,這種恐懼之感已經不是今晚才有的了,三年來每當他與厲勝男單燭相對的時候,總會感到莫名的恐懼,但這種感覺,卻又川今晚最為厲害,令他的目光幾乎不敢再去接觸厲勝男那夢中的笑容!「自從認識它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糾纏著我,像我的影子一樣,令我怎樣也擺脫不開。她對我是真情戀慕還是別有用心?要我助她取到喬北溟的武功秘笈,助她練成秘笈上的上乘武功,再助她重振家聲,稱雄天下?」

  金世遺思如潮湧,又不自禁的看了她一眼,她衣裡上還有點點斑斑的血跡,那是她自行震裂經脈之後,所咯出來的鮮血,金世遺不禁又是一陣顫慄,恐懼之中也有幾分感動,是啊,即算她別有用心,但卻也不能否認,她對自己確是真情一片。

  外面的月亮似是突然被烏雲遮著,山洞裡漆黑一片,金世遺忽地有一個奇異的感覺,感到自己是被厲勝男拖著,墜向那無底的黑暗的深淵!這利那間,他不自禁的想起了谷之華來,這兩個同樣美艷如花的少女卻是多末的不同呵!谷之華像是清早的朝陽,即算在她最傷心失意的時候,從它的身上,也令人感到一種向上的希望!感到善良、感到正義、感到寬和!從屬勝男的身上,他只感到偏窄、邪惡和野心!「谷之華今日遭遇了這麼多的折磨,現在不知在哪裡傷心暗泣?呀,難道我這一生就要一直伴著厲勝男,和她一同墜向黑暗的深淵?」金世遺想到這裡,忽地把心一橫,跨過了厲勝男的身子,軌想悄悄的離開她。

  然而也就在這一剎那,月光又照了進來,厲勝男忽地轉了個身,她臉上的徵笑不見了,敢情是在夢中碰到了不如意的事?櫻唇緊閉,似是帶著幾分幽怨,一片哀愁。

  金世遺停下了腳步,心中在自己責備自己:「我說過的話怎能不算?她身負血海深仇,孤苦伶仃,我能忍心讓她被孟神通所害而不管嗎?呀,我也未免把地想得太過邪惡了,她縱有幾分邪氣,也是因為自幼承受那般家教,總得假以時日,才能改變過來。我不理她,她豈不是更要走到邪路上去?」就這樣金世遺欲行遠止,一夜無眠,和衣坐在厲勝男的身邊,直到天亮!正是:

      情孽牽連難自解,幾回欲去又還留。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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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27:22 |只看該作者

第卅七回 暗系赤繩為月老 徒教殘淚濕紅(1)

  厲勝男經過了一晚的酣睡,第二天一早醒來,不但臉色恢復了紅潤,而且精神飽滿,功力也恢復了七八成。她醒來之後,看見金世遺和衣睡在她的身旁,便格格的笑起來,喚金世遺起身,笑金世遺貪睡,她似乎並不知道,金世遺根本就沒有睡過,一夜之間,不知起了多少念頭,而且有一度幾乎要離開她。

  兩人巡視了一遍昨日的戰場,但見伏遍野,慘酷之極,厲勝男道:「這個機會錯過,只好再找第二個機會了。你說,咱們該先去找孟神通還是找西門牧野?」

  金世遺道:「這兩個人都不是在短期間內可以找到的。你報仇的事情著急不來。我倒有一件事情,須得趕緊去辦。」

  厲勝男笑道:「我知道,你是要去救你的李家妹妹,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已到了玄女觀中,還讓她給敵人擒去?」

  金世遺道:「咦,你怎麼知道?」

  厲勝男道:「我瞧見白良驥用戰袍包裡著一個人.本來我不知道是誰的,但他的戰袍不夠用,雖然捲著了她的身體,卻露出了滿頭秀髮,這樣,我一看就知道是你的李家妹妹了。」

  金世遺道:「你怎知道準是她呢?」

  厲勝男道:「這還不容易猜嗎?玄女觀中只有三個女子,馮琳不會被他所擒,既然不是谷之華,那當然是李沁梅了。」

  金世遺一算時間,敢情昨日他將谷之華抱到這個山洞的時候,厲勝男早已回到了玄女觀的附近,他和谷之華所講的說話,想來厲勝男也全都聽到了。如此看來,自己的一舉一動,竟是都在它的意料之中。

  厲勝男問道:「好,輪到你答我了,你何以當時故意讓她被敵人擒去,現在卻要趕去救她。」

  金世遺道:「你昨日除了瞧見白良驥之外還瞧見誰?」

  厲勝男道:「還瞧見一個黃衣人,也像白良驥一般,用戰袍裡著一個俘虜,我瞧出這個俘虜是個男子,卻不知道是誰。」

  金世遺道:「是唐曉欄的弟子鍾展。」

  厲勝男怔了一怔,隨即笑起來道:「好,你不必說了,我知道你的用意了。」

  原來金世遺偷聽李沁梅和鍾展的談話,已知道李沁梅對鍾展的感情不錯,只是尚未至水到渠成的時候,他又知道白良驥擒了鍾展、李沁梅之後,一定會留作人質,準備將來要脅唐曉瀾,因此放心讓白良驥和那個黃衣人將他們擒去,然後自己暗中安排妙計,促成他們的好事。

  金世遺安排的計劃,乃是讓鍾展和李沁梅被擒之後,自己再去解救,先令鍾展清醒,恢復武功,再暗助他打敗敵人,憑著自己的本領遠勝他們,幹這幾件事情,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而且完全不須露面,便可辦到。

  這樣一來,表面上即等如是鍾展放了李沁梅,他們兩人經過此場患難,感情自會增進一層。

  而且這樣一來,又可令他們單獨相處,當然更容易親近了。

  厲勝男七竅玲瓏,金世遺的用心立即便給她猜著,她只知道金世遺是為了她才這樣安排,暗暗高興,心裡想道:「讓李沁梅先有了個歸宿,我也就減少了一個情敵,還謄下一個谷之華,那就比較容易對付了。」

  白良驥的身份是御林軍副統領。金世遺料想他擒獲了李沁梅之後.一定是解往京師,因此他和厲勝男下了邙山之後,便即兼程北上。

  一路上厲勝男只是向金世遺請教一些練上乘武功的奧義,沒有再提及她日後要如何如何,因為在她的心目中,金世遺已是逃不過如來掌心的孫行者,不怕他不聽自己的話了。金世遺也想等待助他報仇之後,才打消她要降服各派的野心,厲勝男既然不再續談這個話題,他也樂得暫時不談,免得吵嘴。

  他們二人的腳程當然比常人快得多,每天只歇息幾個時辰,連晚上也兼程趕路,三天之後,追到了一個名叫隆堯的小鎮,便發現了白頁驥的蹤跡。白良驥和那個黃衣人同乘一輛馬車。另外還有一個車伕。金世遺暗暗跟蹤,看清楚了這輛馬車到那家客店,然後他們二人才到另一家客店投宿。

  三更過後,金世遺與厲勝男換上了夜行衣,使到那家客店救人。他們找到了白頁驥所住的那間房間,只聽得他正在和那個黃衣人悄悄談話。

  金世遺的目力已練到可以在黑暗中視物,他貼著門縫,張眼一瞧,只見白良驥和黃衣人都睡在床上,卻不見鍾展和李沁梅,也不見有像厲勝男所說的那兩個大包裡。

  金世遺怔了一怔,他到底是江湖經驗豐富的人,立即便猜想到白良驥的詭計,他一定是怕給人瞧破,不敢將昏迷中的鍾展與李沁梅帶入客店,而是將他們藏在馬車內,交給那個車伕著守。

  那個車伕當然也是御林軍頭目假扮的。反正鍾、李二人都被點了穴道,不怕會逃。

  金世遺心想:「且先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只聽得白良驥說道:「韓大哥,這事情真是人奇怪了,今天已是第四天啦,他們這班人卻還是連鬼影也不見一個,韓大哥,你見多識廣,給我琢磨琢磨,會不會有什麼意外?」那「韓大哥」

  沉吟半晌,說道:「論理繹道安和龜靈子二人總可以對付得了馮琳,而且即算他們有甚麼意外,西門牧野他們一共有十三人之多,任何一個人的武功,都足以與那些所謂武學大師抗衡,難道他們也都遭逢不測?他們講得清清楚楚的,叫咱們得手之後,立即便走,在這條路上自然會見著他們。但現在還沒有見著.這種事太過出乎情理,小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好在此去京師,也不過還有三四天路程,到了京師,總會得個分曉。」

  白良驥道:「我倒有點擔心……」那「韓大哥」道:「擔心他們給孟神通都殺了麼?」白良驥笑道:「孟神通再神通廣大,也不能把他們盡都殺了,同況西門這老頭子早就在比武場的附近種下了阿修羅花,我看孟神通這次若能逃得性命,已是邀天之倖。」

  那「韓大哥」陰聲怪氣的問道:「那你擔心什麼?」白良驥道:「我擔心他們是有意甩開咱們,也許在西門牧野的心裡,正巴不得你我遭逢意外呢。最少我也擔心他們會抹煞咱們的功勞。你想,西門牧野這種人還能有什麼好心?他野心勃勃,要誅盡天下武林人物來換得皇上的封賞,將來他不但要做御封的武林至尊,大內衛士和御林軍統領也盡都要歸他統屬,他還不要安插自己的人嗎?你我二人和他的關係到底較疏,只怕將來總難免受他排擠。」

  那「韓大哥」道:「你的所慮甚有見地。怪不得他拒絕了秦岱耿純二人之請,.連孟神通也要一併誅掉.我著,這不但是公報私仇,更關重要的是他妒忌孟通神的本領,怕聯合了孟神通之後,孟神通更得皇上重用。」

  白良驥道:「西門牧野當然是這個心思,不過秦岱耿純二人,想令孟神通為皇上所用,那也是白浪費心思,孟神通此人實在是天下最驕傲自大的人,他雖然一心想稱霸武林,卻也不會借助朝廷之力。只怕在他的心目中,還未必看得起皇上的封賞呢。要是他那麼容易入殼的話,我早已替皇上禮聘他了。」

  那「韓大哥」道:「不管如何,咱們這次的差事,總算是辦得順順利利,手到擒來,西門牧野還能說咱們什麼?要抹煞咱們的功勞也抹煞不了!除非他敢暗殺咱們。」

  白良驥道:「那他還沒有這麼大膽。不過此去京師,還有四天。天山派的交遊最廣,咱們還是得處處小心。」那「韓大哥」笑道:「你放心,馬車就停在外面的院子,我又早已有了安排,即許有甚風吹草動,也瞞不過咱們耳目。」

  金世遺偷聽了他們這番談話,對這班人的來龍去脈,已摸得清清楚楚,暗暗吃驚,心中想道:「原來西門牧野的背後,還另外有人,這人竟是當今皇帝。看來乾隆這小子比它的父親雍正還要厲害得多!雍正只做到火燒嵩山的少林寺,他卻想把天下武林人物盡數誅鋤!」金世遺並非害怕皇帝的威權,但卻不能不為正派的武林人物擔心,尤其谷之華是呂四娘的唯一弟子,而呂四娘則是滿清皇室最大的仇人,只怕谷之華縱想遁跡荒山,西門牧野這班人也敬她不過。

  厲勝男搔了他一下手心,悄悄說道:「我雖然給你又招惹一班強敵,但你為我報仇,也就是幫忙了你的谷姐姐呢,你總該沒有怨言了吧!」她用的是「天遁傳言」,功力雖還不及孟神通、金世遺之深,但在三五丈之內,縱使是當今最負盛名的幾個武學大師,也聽不到她說些什麼。

  金世遺面上一紅,想不到自己心裡想些什麼,厲勝男立刻便能猜到。其實厲勝男也只是倩到了一半,金世遺並不單單是為了谷之華。

  房間裡說話的聲言愈來愈小,這兩個人談到了西門牧野的野心,都帶著恐懼,似乎是在咬著耳朵說話。金世遺屏息雜念,凝神靜聽,忽聽得外間有極輕微的聲息,金世遺不覺心中一凜,他聽出了是有兩個武功極高的人物正在進入這間客店,心道:「難道是馮琳來了?」

  隨即聽到比較沉重的腳步聲,金世遺暗叫不妙!他聽出了是這兩個人負著重物越牆而去,他當然立刻便想到了藏在馬車內的鍾展與李沁悔,心道:「若是馮琳也還罷了,要是別人,那可糟糕:」當下與厲勝男打了一個招呼,也用「天道傳言」之術向厲勝男說道:「你在這裡再聽他們說些什麼,我出去看著。」厲勝男道:「我理會得,你出去救人便是。」

  那兩個午夜來客腳步聲雖然較前沉重,但仍然比一般的夜行人輕得多,只有落在金世遺屬撈男這等行家耳內,才能區別出前後的差異,房間內的白良驥與那個「韓大哥」似乎尚還末覺。

  金世遺走出院子,院子裡停有幾輛馬車,不過白良驥所乘的那輛,他早已在日間留言在心,所以毫不費力的便找到了。不料揭開那車達一著,卻令他大吃一驚!只見那個車伕斜斜的靠著車墊,面色青紫,嘴巴張開,似是碰到突如其來的偷襲,要喊還未曾喊得出聲似的。金世遺一把將他拖開,但覺他全身僵硬,但身上並無傷痕,而脈息又比常人快得多。饒是金世遺見多識廣,急切之間,也瞧不出他受的是什麼傷,金世遺禁不住心中一凜:暗自想道:「此人身體已經僵硬,而脈息尚粗,顯見內功相當深厚,最少不在白良驥之下,而著這情形,又不似是被人封閉了穴道。咦,這是那裡來的高手,能在瞬息之間,便令他受了這等莫名其妙的傷?」

  金世遺醉心武學,若在平時,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從這人的受傷情狀,推究那個傷他的人的武功。但此時此際,他還哪有心情及此?當下跳上馬車,只見一個五尺來高的鐵箱,箱蓋四邊有蜂巢也似的許多小孔,金世遺輕輕一揭,便揭開了,裡面卻是空空洞洞的什麼也沒有,只是聞到一陣徵帶腥味的魔鬼花香,金世遺翻遍了馬車,也不見鍾展和李沁梅的影子。

  金世遺是個江湖上的大行家。見此情形,便知:「白良驥定是把他們放在這箱千里面,那兩個人開不了這個箱子。不知用什麼手法,在箱蓋周圍弄了許多窟窪,這才把它打開。看這些蜂巢也似的小孔,似是金銅指的功夫,但天下哪有這等深厚功力的人,一指便可洞穿鐵扳?」

  金世遺疑惑不定,伏地一聽.那兩個人的腳步聲大約已到了一甩開外,金世遺心道:「不管他們是誰,我且追上去看看再說。」立即施展了絕頂輕功,不過一盞茶的時刻,便在郊外的一個荒崗追上了那兩個人,一望見這兩個人,金世遺不覺啞然失笑。他起初胡亂猜疑,不知是何方高手,卻原來是他的老朋友|-冰川天女和她的丈夫唐經天。剛才的疑團,也就一一有了答案.想來定是那「車伕」察覺有人來到,正想張口大叫之時,便給冰川天女的冰魄神彈打人他的口中,令他全身僵硬,至於那鐵箱的許多小孔,當然是唐經天用天山神芒所弄穿的了。

  只見唐經天背著鍾展,冰川天女背著李沁梅,向前疾奔,金世遺心道:「他們雖不如我剛才所想像那般的具有絕頂神功,但比之三年之前,卻的確是高出了不少!」

  按說金世遺發現了是他們二人,便當罷手,但他一心一意要促成鍾展與李沁梅的好事,若然罷手,卻又與他原定的計劃不符,他疇曙了片刻,決定和唐經天夫妻開個玩笑,抓起了一片泥土,捏成碎粉,運氣一吹,那撮碎泥土在唐經天夫妻的頭上粉落如雨!唐經天本就準備有敵人追來,他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金世遺撤出那把碎泥雖然份量極輕,也帶著喲喲聲響,唐經天一覺有異,立即一記劈空掌打將出去,泥屑紛飛,但有一顆黃豆大的砂粒,卻在唐經天的手背擦過,雖末皮破血流,卻也令他感到隱隱作痛。

  唐經天大吃一驚,放下了鍾展,遊目四顧,搜索敵蹤,金世遺的輕功遠比他高明,又早已躲進樹林裡面,唐經天瞧不見敵人,更是吃驚,心道:「難道是孟神通追來了?」

  這時冰川天女也放下了李沁梅,夫妻倆仗劍而立,準備應付勁敵,金世遺若然只想奪走鍾李二人,那是易如反掌,難就難在要不讓他們發現自己的真面目,毫無聲息的將入劫去。

  唐經天朗聲笑道:「這兩人是我的師弟師妹,閣下將他們擒去,我不能坐視不放,瞧閣下身手,當非鼠竊狗摸之輩,若是與我天山派有甚梁子,唐某夫妻願接下來!閣下何苦與小輩為難,更何須弄這等鬼鬼祟祟的伎倆?」在唐經天的心目中,以為這個戲弄他的人必定是將他師弟師妹捕去時人,所以有這番說話。

  唐經天這番話說得不亢不卑,甚為得體,金世遺聽了,掩著嘴幾乎忍不住笑。忽聽得「璞嗤」一聲,有人卻先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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