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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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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梁羽生]雲海玉弓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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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27:46 |只看該作者

第卅七回 暗系赤繩為月老 徒教殘淚濕紅(2)

  只見樹林邊人影一閃,厲勝男現出身來。她手中拿著一把寶劍,在蒙隴的月色下,吐出碧瑩瑩的寒光,正是唐經天那把游龍寶劍。

  厲勝男嘻嘻笑道:「不敢,不敢!唐少掌門你怎麼向我自稱小輩呢?」

  唐經天這一氣,非同小可,「搜」的一聲,一枝天山神芒立即電射而出,厲勝男橫劍一削,將那枝天山神芒削為兩段,又嘻嘻笑道:「果然是把寶劍!久聞天山三寶,神芒堅逾金鐵,寶劍利可斷金,如今看來,確是寶劍更勝一籌!」

  在她說話的時候,冰川天女也已接連發出了三顆冰魄神彈,厲勝男身形飄忽,忽東忽西,三顆冰彈都從她身邊掠過,轉眼間她已撲到了唐經天跟前,相距不到一丈之地。

  冰川天女怕丈夫吃虧,拔出冰魄寒光劍,立即便是一招「冰河解凍」,劍尖抖動,寒光點點,恰似冰雹亂落,千點萬點,將下來!唐經天持的是一柄普通的青銅劍,但他發出追風八式,一式按著一式,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來,威力也是人得驚人,厲勝另在他們夫妻聯劍急攻之下,也不敢硬接他們的劍招,只靠著輕靈的身法,在雙劍縫中,鑽來鑽去!唐經天生怕厲勝男劫走鍾李二人,施展追風劍法,緊緊將她迫住,不讓她近得他們。金世遺立即抓住機會,施展絕頂輕功,從樹林裡飛身掠出,左手抓起李沁悔,右手抓起鍾展,晃眼間叉已退入樹林裡面,同時用「天遁傳音」之術,同厲勝另說道:「你切不可胡作非為,只將他們引開便行。等下在十里之外那座山頭見面。」厲勝男道:「我理會得,你放心!」

  金世遺的說話,只有厲勝男聽見,可是厲勝男的嘴唇徵微開,唐經天在她對面,卻留意到了,心念一動,急忙回顧,已不見了鍾李二人,唐經天這一驚非同小可,失聲叫道:「哎呀,中了她調虎離山之計了,這小妖女還有幫手同來!」

  厲勝男格格一笑,道:「唐少掌門,你今天可算栽到了家啦!」游龍劍揚空一閃,一招「玉女穿針」,快如閃電,唐經天稍一分神,只聽得「刷」的一聲,衣襟已被她一劍穿過!唐經天大怒,喝道:「好,我只問你這妖女討人!」追風八式疾發如風,冰川天女的冰魄寒光劍更其厲害,盤旋一舞,化成了一團寒光,也立即向厲勝男罩下。

  厲勝男笑道:「你們要打,我可要失陪啦!」笑聲末停,一個「細胸巧翻雲」,已倒翻出三丈開外,饒是她輕功卓絕,唐經天出劍如電,「刷」的一聲,也還敬了她一下,劃破了她的墊肩,幸而地裡面穿著玉甲,要不然這一劍已足令她重傷。

  厲勝男若然以一對二,自不是唐經天夫婦的對手,但她的輕功卻比他們稍勝一籌,一脫出劍光籠罩的範圍,轉眼便翻過了山崗。

  唐經天一來為了救人,二來為了要奪回寶劍,當然緊追不捨,不消片刻,三個人都已去得遠了o金世遺在樹林裡找到一個空曠的地力,將鍾李二人放在草地上,只見他們二人似是在熟睡之中一般,氣息均勻,吐出來的氣息有淡淡的雪蓮花香,金世遺知道唐經天已經把碧靈丹納進他們的口中,魔鬼花的迷香早已解了,可是他們仍然昏迷末醒,顯然是被對了穴道。金世遺小道:

  「這是哪一家的點穴,為什麼唐經天也不能解開?」

  金世遺仔細察著,猛地心念一動,撕破他們二人背後的一塊衣裡,只見在他們大錐穴之下,有一個金錢般大小的紅印。金世遺心中一凜,道:「原來那個什麼韓大哥乃是鄭都韓家的人。」

  韓家的點穴手法與眾不同,稱為「按穴」,是用「紅砂手」的功夫,按在敵人的穴道要害上,只有他們這一家才能解救。

  而且因為這種「按穴」是用了「紅砂手」的掌力,時間久了,即算穴道解開,內力也不能即時恢復。

  金世遺小道:「這的手段也真狠毒,幸虧是遇到了我。」原來喬北溟那本武功秘笈,融會了正邪各派之長,金世遺所得的上半部,正巧有一篇是專講破解各種陰毒的點穴手法的。要是沒有碰到金世遺,唐經天無法可施,只有將他們帶回嵩山少林寺,求痛禪上人以絕頂神功替他們打通經脈,那樣一來,勢必耽擱幾天,痛禪上人雖然能夠解救,只怕最少也要耗掉三年的功力了。

  金世遺最關心的是李沁梅,他細察了李沁梅的脈象,知道她並沒有再受別的傷,放下了心,但這時他卻忽地有幾分傷感,想起以前與李沁梅相處的日子,想起她對自己真摯的情誼,雖然自己不願將這種情感變為夫婦之情,但這樣純潔無瑕的少女的情誼,已足令他一世難忘,永鎢心版。

  金世遺彎下腰來,只見李沁梅似是在熟睡之中,神情寧靜,金世遺小道:「地做夢也不會想到我此刻便在她的身旁!」想起自己要騙她一世,不讓她知道自己還在人間,忽地感到內疚於心,不自覺的輕輕歎息。

  寂靜中金世遺聽到了遠處的腳步聲,金世遺崔然一驚,心道:「我得趕緊將他們救醒了,要不然那兩個傢伙追到,我替他們打發,那還有什麼意思?」金世遺按照原定的計劃,先給鍾展施術,只見鍾展也是一副純潔無邪的孩子臉孔,金世遺呼了一口氣,小道:「他們兩人才是天生的佳偶,我做了這個月老,還有什麼遺憾?沁妹這一生定然比我美滿得多,只要她過得好,我又何須傷感?」

  當下金世遺立即施展玄功,替鍾展打開穴道,他故意少用半分內力,讓他過半刻方能醒來,但醒來之後,功力便可以立刻恢復。

  按著再替李沁梅解穴,卻少用一分內力,讓李沁梅更比鍾展遲片刻方能醒來。施術之後,他見李沁梅的頭髮有些散亂,又輕輕替她撥好,金世遺雖然在心裡對自己說:「不要再傷感了,不要再傷感了!」但不知怎的,卻忽地掉下了兩顆淚來,滴在李沁梅的臉上。

  金世遺躲上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只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金世遺一看,果然是白良驥和那個「韓大哥」,這時鍾展正好醒來,四下一望。奇怪之極,失聲叫道:「沁妹,你快起來看看,咱們在什麼地方?」

  他這麼一嚷,李沁梅沒有回答,白良驥卻大聲叫道:「哈,原來你這小子躲在這兒!」

  鍾展霍地跳起,拔出劍來,這時,他已發現了李沁梅就躺在他的身旁,尚還末醒。鍾展又鋼又怒,心中想道:「無論如何,拚了性命,也不能讓他們傷害沁妹!」長劍一揮,不待他們來到,便先迎上。

  金世遺暗暗讚道:「這小子不壞,不枉我將沁梅交付給他!」要知鍾展雖然得了天山劍法的真傳,但功力尚淺,以一敵一還差不多,以一敵二,他絕不是白良驥和那個姓韓的對手,這點,金世遺知道,鍾展自己也知道,金世遺躲在樹上,冷眼旁觀,要是鍾展怯敵私逃的話,他就會把李沁梅單獨救走,至於鍾展是否會落在敵人手中,他就根本不管了。白良驥還差十來丈遠,就要和鍾展接觸,忽地「哇」的一聲,連隔夜的酒飯都嘔了出來,那姓韓的大吃一驚,急忙問道:「你,你怎麼啦……」話末說完,忽覺腹中作痛,肚內咕咕的窖,跟在白良驥之後,也是「哇」的一聲,嘔得他連淚水鼻涕都擠了出來,比白良驥更加狼狽。

  金世遺指間挾著兩枝毒龍針,只待鍾展一遇危險,便發針傷敵。如今見他們尚未交手,白良驥和那個黃衣人忽然大嘔特嘔,先是一怔,隨即省悟,心中笑道:「勝男古怪精靈,不知她暗中弄了什麼手腳?這樣更好,比使用毒龍針更無破綻。」

  說時運,那時快,鍾展已是一劍刺來。白良驥還未能挺直腰板,急忙用了個「大彎腰斜插柳」

  的身法,腳跟一旋,滴溜溜的閃開,他使的是一根軋龍鞭,長達一丈有多,長鞭也跟著他的旋轉打了個圈,這一招敗中求勝,確是有真才實學,非同小可。

  但他這一鞭發出,卻是力不從心,只聽得刪的一聲,他的鞭梢已被削短了三寸。那姓韓的更慘,他施展紅砂手的功夫,一掌劈去,以他的功力而論,這一掌最少可以把鍾展的劍尖湯歪,若然鍾展的劍給白良驥的長鞭纏上,他這一掌按實,更還可以令鍾展立即暈倒!可是他料不到白良驥的長鞭一下子就給鍾展削斷,更料不到他這一掌發出,竟是毫無勁井,但見劍光一閃,血淋淋約兩隻手指已削了下來,這還是他縮手得快,要不然整個手掌都可能給鍾展切下。

  原來厲勝男暗中下毒,將一種無色無味的藥物放入他們的茶壺,他們躺在床上談話,茶壺恰恰放近窗口,厲勝男朋一支銀針大小約吹管,對著壺嘴將藥粉吹進去,他們絲毫也沒有察覺。他們談了半夜的話,當然感到有些口渴,兩人都喝了滿滿的一杯。

  白韓二人在喝了那杯茶之後,不久便聽得外間似有異聲,他們出來察著,發覺同伴僵死(其實是並沒有死,不過當時他們已無瑕細察脈象了。)俘虜失蹤,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追出來搜查,待到他們發現了只有鍾展上來迎敵,別無高手在旁,這才放下了心。他們雖然不知道鍾展如何解開穴道,但心想他縱能解開穴道,功力卻怎也不能恢復,還不是手到擒來?

  哪知厲勝男所下的藥物,恰好在這個時候發作,這種藥物,未發作時,一點也不覺得,一旦發作,立即五臟翻騰,十分辛苦,哪裡還能發得出內家勁力?如此一來,恰恰與他們預料的相反,功力大減的不是鍾展,而是他們。

  幸而白韓兩人的內功修養也有了相當的火候,運氣忍著,暫時不再嘔吐了,可是鍾展本來就準備豁出性命的,一上來便施展天山劍法中追風八式,劍劍都是拚命的招數,不過數招,白韓兩人已是窘態畢露,險象環生。

  白良驥叫道:「這情形不對,敢情咱們是中了毒啦?」

  話聲末了,忽見李沁梅也跑土來,高聲叫道:「展哥,這是怎麼回事?哈,原來你是和這兩惡賊打架,別慌,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其實,這時鍾展正是得心應手.哪會心慌?心慌的是白良驥和那個「韓大哥」,李沁梅還未來得及加入戰團,只聽得刷刷雨聲,白良驥的長鞭斷了半截,肩頭又被棚了個透明的窟窪!白良驥再也沉不住氣,「哇」的一聲,又是一大口穢物嘔了出來,而且咯出了一口鮮血,白良驥扭頭便跑,那姓韓的也不落後,和衣一滾,便滾下了山坡,比白良驥逃得更快!李沁梅怕給穢物濺著,一躍躍開,鍾展走了過來,笑道:「你也醒來啦?可覺得什麼嗎?這兩個惡賊都受了傷,總算出了口氣,不必再去追啦!」

  李沁梅睜大了兩隻眼睛,周圍一看,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氣,說道:「真似做了個夢一般,咱們怎的會到了這兒?你又是怎麼脫身的?我倒是沒事,你呢?」

  鍾展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一醒來,就在這兒了。不過,我感到嘴裡有碧靈丹的氣味,敢情景唐師兄來了。」

  李沁梅道:「我也是這樣想,但若然是唐師兄,卻為什麼不見他?」

  金世遺聽得暗暗好笑,心道:「也算得是猜對了一半。待他們見著唐經天,更不會疑心我了。」

  鍾展道:「我剛才醒來的時候,似乎聽得西南方向,有非常強勁的暗器破空之聲,很可能就是唐師兄研發的天山神芒,等下,咱們且去瞧瞧。」歇了一歇,又道:「我醒來的時候,就是在外面的山坡上,除你之外,什麼人也沒有。過了不久,白良驥這兩個傢伙就來了。著此情形,大約是唐師兄解開了咱們的穴道之後,就碰到了另外的強敵,現在正在追趕敵人。至於白良驥這兩個傢伙,則是隨後來的,因為他們的腳程趕不上唐師兄。」

  這番解釋合情合理,金世遺暗暗點頭,小道:「這小子雖是個初出道的雛兒,倒也有幾分閱歷。瞧料事情,猶如眼見一般。所差的就是他不知道我在暗中作弄,要不然就可以全猜對了。」

  李沁梅笑道:「你為什麼不早點叫醒我,卻要獨自逞能去斗這兩個惡賊,瞧,你累得這般模樣!」她還以為自己是被打鬥的聲音驚醒的,並不知道鍾展根本就不可以喚醒她。

  這幾句話貌似責備,實是憐惜,鍾展心中甜絲絲的,傻笑道:「我不累,嗯,真的不累,師妹,我倒是擔心你呢,呀,你的頭髮亂成這個樣子,我替你理理!」

  鐘展大著膽子靠近師妹,李沁梅滿臉紅霞,低下了頭,並不抗拒,讓鍾展替她理好頭髮。

  金世遺暗暗為他們歡喜,但不知怎的。在歡喜之中又似有一點辛酸,忽地心中想道:「我所要做的事情已經做了,咳,我還在這裡偷看地做什麼?」

  金世遺硬了心腸,立即施展「踏雪無痕」的絕頂輕功,從一棵大樹躍到另一棵大樹,片刻之間,使出了林子,鍾展和李沁梅都正在陶醉之中,哪裡聽得出絲毫聲息?

  金世遺一口氣趕到了與厲勝男約會的那個山頭,抬頭一著,竟然不見厲勝男的影子,金世遺吃了一驚,急忙施用「伏地聽聲」的功夫,凝神細聽,過了片刻,隱隱聽出西南角似有斯殺之聲,大約是在六七里外。金世還不禁疑雲大起,心中想道:「勝男的輕功要比地們夫婦高出一籌。怎的直到現在還沒有將他們擺脫?」

  原來厲勝男將唐經天夫婦引開之後,冰川天女不斷的用冰魄神彈困擾她,厲勝男雖然不懼,腳程卻不免稍稍受阻,本來她還可以用姻霧彈遮蔽冰川天女的眼目,然後立即施展絕頂輕功逃去,但她被冰川天女的連發冰彈,冷得她皮膚起粟,一時惱怒,竟然想把冰川天女那把冰魄寒光劍也奪了過來!正是:

        不識天高和地厚,欲將雙劍一齊收。

  欲知後事如何?請轉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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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八回 柔腸寸寸情難斷 劍氣森森禍末消(1)

  在風馳電掣之中,厲勝男突然止步,反手一招,施展出「拂雲手」的功夫,便來硬搶冰川天女的寶劍。

  他們三人都是一等一的輕功,腳步放開,有如離弦之箭,要跑得像她們這樣快固然很難,但更難的是收發隨心,在剎那之間便立即將去勢「煞住」,唐經天夫婦就還沒有達到這樣「靜如處子,勃若脫免」的境界。

  冰川天女沒料到她突然收勢,直衝過去,厲勝男拿捏時候,恰到好處,反手一招,手指已搭上了她的劍柄,冰川天女但覺一股強勁的黏力,加上她這一衡之動,重心登時不穩,身向前煩,險險跌倒!

  厲勝男的「拂雲手」美中帶剛,乃是最厲害的空手入白刃功夫,即算同等武功的人,給她的手指搭上,兵器也非得立時脫手不可!

  可是冰川天女的寶劍卻與任何兵器都不相同,乃是冰窟之中的萬年寒玉所製成的,劍身劍柄,渾成一體,根本就不像普通的寶劍以鋒利見長,她的劍柄和劍刃一般,都是奇冷徹骨的萬年寒玉!

  厲勝男的「修羅陰煞功」已有了第八重的火候,這股奇寒之氣她還能忍受得起,但是她現在用的是「拂雲手」而不是用「修羅陰煞功」,陰寒之氣不能對消,她突然觸及萬年寒玉,雖然忍受得起,但血液的流通突然因冷受阻,功力卻不免減了三分。

  而且萬年寒玉滑不留手,幾乎是有形無質的東西,冰川天女用慣了當然可以揮自如,厲勝男卻把握不住。冰川天女的武功又只是僅僅比她稍遜一籌,一吃了虧,立即便用重身法穩住身形,隨即劍柄一翻,反削出去!

  厲勝男出其不意的施展「拂雲手」功夫,一擊成功,但卻仍然不能把冰川天女的寶劍奪出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說時運,那時快,唐經天的青銅劍亦已殺到,一招「亂披風」,一口劍登時化成了數十口劍,四面八方向她刺來!

  幸而厲勝男武功駁雜,隨機應變,就在這性命攸關之際,突然使出「天羅步」的步法,一飄一閃,竟然從交叉穿插的劍光之中,避了開去。

  但這樣一來,她弄巧反拙,退路已給唐經天封住,冰川天女的冰川劍法也已似閃電一般的展開,左一招「萬里飛霜」,右一招「千山落葉」:重重劍氣,儼如冷電寒斑,將厲勝男圍得個風雨不透!

  厲勝男大怒,心中想道:「好呀,我看在世遺哥的面上,不過與你們戲耍一番,你們卻當真要拚起命來了!」激戰中只聽得「錚」的一聲,厲勝男將喬北溟所留下的那把寶劍也拔了出來,這把劍是喬北溟采深海的稀有金屬所煉,輕如蟬翼,取名「裁雲」,比游龍劍更為鋒利!

  裁雲劍和冰魄寒光劍碰個正著,兩柄劍都是稀世奇珍,「錚」的一聲響過,冰魄寒光劍湯起一圈青濛濛的光氣,厲勝男只覺一股冷言從劍上傳來,直刺掌心,兩人都不禁心中一凜,幸喜這兩柄寶劍都沒有損傷。

  厲勝男將兩柄寶劍霍霍展開,左手游龍,右手裁雲,威力之大,無與倫比,冰川天女持有寶劍,還可以抵敵,唐經天卻不由得連連後退。

  厲勝男大喜,正要殺出重圍,唐經天忽地長劍一指,劃了一道圓弧,厲勝男的寶劍,依著劍勢,分明可以將它截斷,卻不知怎的,竟然沒有碰著,說時運,那時快,冰川天女這寶劍也圈了到來,她便的招數與丈夫一模一樣,不過一正一反,兩道劍光一台,登時把厲勝男圍在當中。

  原來唐經天使出了天山劍法中最精妙的「大須彌劍式」,這套劍式,攻守兼備,尤其用來防身,更是無懈可擊,即算碰到武功比自己高出一籌的人,也可以立於不敗之地。厲勝男的武功比唐經天稍勝一籌,又持有兩柄寶劍,若然單打獨鬥的話,大約在十招之內可以脫困,在三十招之內可以將大須彌劍式破去,在五十招之內,可以令唐經天受傷。但現在多了一個冰川天女,兩夫妻同時使用大須彌劍式,配合得妙到毫顛,這樣一來,厲勝男雖有兩柄寶劍,竟然不能脫困。

  唐經天夫婦雙劍合璧,越迫越緊,厲勝男暗暗叫苦,心中想道:「世遺等我一定等得心焦了。當然他會找到這兒,但我既不聽他的話,又要他替我解圍,那還有什麼面子。」

  危急之際,妙計忽生,激戰中厲勝男忽地賣了一個破綻,唐經天心中暗笑:「你這誘敵之計,如何瞞得我過?」將計就計,青銅劍挽了一個劍花,似左反右,唰的一聲,直刺厲勝男脅下的「玉衡穴」,與此同時,冰川天女的寶劍也橫削過來,雙劍合璧的殺勢已成,兩夫妻均是心中想道:「縱然你這妖女武功再強十倍,這一招也是萬難逃過!」

  哪知厲勝男身上穿有寶甲,只聽得「嗤」約一聲,唐經天一劍刺中了她,陡然間便覺手七一輕,厲勝男趁他來不及收劍變招的當兒,左手游龍劍將冰川天女的寶劍架開,右手的裁雲劍已把唐經天的青銅劍削斷。

  厲勝男脫出圍困,嬌聲笑道:「唐少掌門,恕我無瑕奉陪啦!」哪知笑聲未了,忽聽得一個冷峭的聲音喝道:「給我站住!」

  緊接著便聽得唐經天朗聲叫道:「爹爹!」厲勝男大吃一驚,抬頭望時,月光下著得分明,只見山坡士站著一男一女,女的似是馮琳,男的三縱長鬚,相貌威嚴,約有五六十歲年紀.雙方距離最少有半里之遙,但他那聲大喝,卻是聲若洪鐘,震得厲勝男耳鼓嶗嶗作窖。唐經天叫他做「爹爹」,這個男子當然是天山派的掌門唐曉瀾了。

  原來唐曉瀾以天下第一高手的身份,雖然不願參加邙山大會,與各派宗師圍攻孟神通,但他卻極是擔心,因此不待痛禪上人派人來邀,使與妻子下山,重到中原,準備萬一邙山之會各派宗師都遭敗績的話,他就要與孟神通約戰,單打獨鬥一場。

  無功不巧,唐曉瀾夫妻這一晚在這座山上的一間寺院借宿,半夜裡聽得天山神芒的破空之聲,急忙趕出來看,恰恰碰著唐經天戰敗,又瞧見游龍寶劍在厲勝男的手中,饒是唐曉欄的涵養功夫再好,也禁不住勃然大怒!

  厲勝男只練過高北溟的半部武功秘笈,而且這半部也還沒有練至大成,一知道是唐曉瀾,如何還敢抵敵?她自恃輕功超卓,唐曉瀾喝她「站住」,她卻跑得更快了。

  唐曉瀾眉頭一皺,說道:「瑛妹,你把這妖女拿來,問問她為什麼要奪咱們的縝山寶劍。與天山派有什麼大恨深仇?」要知唐曉瀾雖然怒極,但以他的身份,而且又是一個男子,到底不便親手捉拿一個少女,所以只得請妻子出手。

  馮瑛心地純厚,微笑說道:「大哥不必動怒,此女能夠在經天手中奪過寶劍,武功也算得是很難得的了,我將她拿來,你好好問她,不可將她嚇壞了。」

  厲勝男正在如飛疾跑,忽聽得衣襟帶風之聲,條然間一團白影在自己身旁掠過,看清楚時,馮瑛已越過了她的前頭,攔著了她的去路。

  厲勝男不寒而慄,心道:「要是她在背後驟然給我一劍,我還能活命麼?」但她把馮瑛錯認作馮琳,隨即又想道:「馮琳的輕功雖然在我之上,真實的本領,未必便能勝我多少,我有兩把寶劍在手,好壞也要試一試,總勝於落在他們的手中!」

  馮瑛笑道:「小泵娘,不要跑了,將游龍劍交給我,回去和我們敘敘話吧,只要你說得出個道理,我們不會難為你的。」

  厲勝男道:「好,寶劍交回給你!」忽地一招「白虹貫日」,游龍劍的劍鋒逕向馮瑛的心房刺去,她還怕對方的輕功太好,一劍難以成功,右手的裁雲劍也來一招「風捲落花」,千斬馮瑛的雙足口這兩劍一上一下,狠毒之極,馮瑛若然施展空手入白刀的功夫,身子定必前傾,心房就要給游龍寶劍一劍穿過;若是施展輕功,向上跳躍,那麼雙足自膝蓋以下,軌等於送上給厲勝男的裁雲寶劍所制了。

  厲勝男出劍如電,驟下殺手,滿以為馮瑛縱使逃得性命,至少也要受傷,那料心念末已,眼前忽然現出一團白影,兩柄寶劍竟然不知給什麼東西裡住,一股柔中帶剛的力道好似扯著她的手腕一般,勒得她的虎口隱隱作痛。厲勝男這一驚非同小可,雙劍奮力一揮,連忙一個「雞子翻身」,倒縱出三丈開外,只聽得嗤嗤雨聲響過,兩片白布在空中飄下,厲勝男這才知道馮瑛剛才是用衣袖裡住她的寶劍。

  馮瑛皺了皺眉,道:「小小的年紀,怎的如此詭詐,若不是我,怕不給你搠兩個透明的窟窿!」

  唐經天叫道:「媽,這妖女歹毒得很,你不要和她客氣。」

  馮瑛雖然沒有受傷,但以她數十年的內家功力,施展流雲飛袖的絕頂功夫,竟末能夠把厲勝男的寶劍奪出手去,也是大出意外。心中想道:「我上次回山之後,還未滿十年,江湖上就出了這麼些厲害的人物,當真是後生可畏:」不敢輕敵,隨手折了一枝帶葉的柳枝,唰的一下,就向厲勝男手腕打去!

  厲勝男這時已經知道了她是唐曉欄的妻子馮瑛,心中雖然畏懼,但仍然恃著自己有兩把寶劍,暗自想道:「他們夫妻倆並駕齊名。唐曉瀾要顧著身份,斷不會與妻子聯手攻我,我有這兩把寶劍,不信就敵不過她的一根柳枝。」

  哪知馮瑛自幼得天山女俠易蘭殊的真傳,如今年近六十,武功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還非它的妹子可比,一根柳枝,在她的手中已勝過任何厲害的兵器。

  厲勝男覷個正著,左手橫劍防身,右手的裁雲劍揚空一閃,迎著柳枝便削,但聽得唰的一聲,厲勝男的手背已著了一下,而她那一劍,不過僅僅創下了柳枝上的兩片樹葉。

  馮瑛亦不禁心中一凜,她這一招,本來要打中厲勝男的虎口,將她的寶劍震飛的,但卻中了手背,而且連著的三招,不知怎的,竟都給厲勝男避過了。

  原來厲勝男一覺不妙,就立即用出了「天羅步」的步法來,這種閃避強敵的步法,源出青城,但經過喬北溟的苦心鑽研,又加以新的創造,比青城派本來所博的更為神妙,所以連馮瑛在急切之間,也奈她不何。

  馮瑛心道:「怪不得經兒的寶劍會給她奪去,武功果然是有些怪異,連我也瞧不出它的路數。看來非得三十招以上不行了。」

  厲勝男一劍製出,忽覺劍尖似乎有一股相反的力道,向外牽引,游龍寶劍幾乎脫手飛去,厲勝男大吃一驚,急忙揮動裁雲劍來削柳枝,化解了游龍劍所受的困險。

  只見馮瑛那根柳枝,儼若靈蛇亂掣,東一指西一拂的,飄忽無定,把厲勝男弄得眼花撩亂,竟不知她是從哪裡攻來,寶劍一給柳枝粘上,厲勝男便不由得心頭一顫!

  原來馮瑛正在施展最奧妙的內功心法,使一個「粘」字訣,來強奪厲勝男的寶劍,它的柳枝輕若無物,隨著厲勝男的劍尖飄晃,無聲無息,一有機會,便在劍背上一拂一引,幸虧厲勝另有兩把寶劍,左劍受危,右劍來救,右劍受危,左劍來救,要是只有一把寶劍的話,早就給她奪去了口饒是如此,千來招一周,厲勝男亦已香汗淋漓,只有招架之功,毫無反攻之力。馮瑛柳枝不斷打著圈子,圈子越縮越小,不消片時,厲勝男的雙劍已感到舒展不開,全身都在柳枝的籠罩之金世遺循聲覓跡,來到附近,第一眼便看到了厲勝男苦鬥馮瑛,再一眼又看到了唐曉瀾站在山坡上,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幸而他的輕功極高,和唐曉瀾夫婦相比,亦是在伯仲之間,他一見是這兩個人,立即將身形掩蔽起來;而唐曉瀾也正在全神貫注,看妻子和厲勝男比劍,所以還未曾發覺金世遺的蹤跡。

  金世遺暗暗叫苦,小道:「我要救她脫險,盡力而為,大約還可做到,只是這麼一來,決難逃得過他們兩夫妻的耳目;要想在暗中相助,那是絕對不行的了,這封如何是好?」

  心念方動,忽聽得離身數丈之地,似有悉悉索素的聲響,金世遺定睛一著,只見有兩個人匿身在茅草叢中,只露出半邊屁股,金世遺仔細辨認,因為這兩個人的身材特別,終於給他認出了是龜靈子和繹道安。

  這兩個人匿藏在附近山洞裡療傷,傷已好了大半,他們給這裡的斯殺聲音引來,以為是鍾李二人被圍,不料卻發現是唐曉瀾夫婦。這兩人以前是幾乎在唐曉瀾劍底送了性命的,一見是他們夫婦,嚇得魂不附體,故此躲在草中,連大氣也不敢出!

  金世遺正在籌劃替厲勝男解困之策,猛聽得唐曉瀾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躲在那裡?」金世遺大吃一驚,只見唐經天夫婦已是疾奔而來,正朝著龜靈子與繹道安所藏匿的方向,原來這兩個人雖然屏息呼吸,但一想到當年在唐曉瀾劍底所受的苦頭,卻禁不住郄身顫戰,弄得茅草獵獵與此同時,只聽見馮瑛也是一聲喝道:「還不撤劍,更待何時?」柳枝一圈,套著了游龍劍的劍柄。厲勝男如何禁安得起,陡然間只覺劇痛攻心,虎口欲裂,左手的游龍劍已給馮瑛扯去。

  眼著唐經天就要來到,金世遺心念一動,忽地飛身躍出,他與那兩人相距不過數丈,一躍即到,閃電般的將釋道安提了起來,一手抓著了他的琵琶骨,一手剝下他的面具,迅即戴上,隨著又抓著龜靈子,兩隻手的拇指分別按著兩人頸項的大椎穴。

  金世遺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唐經天猛見一條黑影竄出來,方自一呆,只聽得呼的一聲,金世遺左手捉著釋道安,右手提著龜靈子,已從他的頭頂掠過。

  這時正是午夜時分.雖有月光,到底遠遠不如白晝明亮,金世遺又戴上了面具,唐經天只見一團黑影,做夢也想不到是金世遺。

  馮瑛一招得手,柳枝一揮,將游龍劍批出十餘丈遠,接著又把劍鞘奪去,厲勝男嚇得魂不附體,身形方起,馮瑛的柳枝一抖,刪的一聲,已打中了她背心的志堂穴。

  厲勝男穿著護身寶甲,一聽到背後柳枝湯風之聲,又迅即施展邪派中最上乘的顛倒穴道的功夫,但饒是如此,馮瑛用上了內家真力,一枝柔枝在她手中,已勝過精鋼所行的判官筆,厲勝男給她打個正著,痛得雙眼發昏,跟踉蹌蹌的運奔幾步。

  馮瑛道:「你要跑也跑不了,快點跟我走吧,免得多吃苦頭。」她的柳枝已對準厲勝男耳後的「招魂穴」,只須輕輕一點,厲勝男就要立時暈厥,只因她一念慈悲,愛惜勝男的武功,柳枝對著了穴道,卻還沒有點下。

  就在這一瞬之間,只聽得呼呼雨聲,來勢十分猛烈,原來金世遣將手中的兩個俘虜當作武器,同馮瑛擲來。馮瑛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金世遺從茅草叢中一竄出來,她便聽出了聲息,但卻沒想到金世遺竟是來得如此之快,饒她早已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亦禁不住心頭一凜:

  「莫非來的是孟神通?」

  金世遣將釋道安與龜靈子擲出之時,便即解開了他們的穴道,這兩人在生死關頭,一日一感到手足可以活動,不約而同的都使出了平生絕技,釋道安人在半空,一掌劈下,馮瑛的柳枝本來是對準了厲勝男耳後的暈眩穴的,給他的掌風一湯,歪過一邊,馮瑛的武功早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心念一動,柳枝一抖,立即點中了釋道安的脈門,只聽得「卡喇」一聲,馮瑛的柳枝斷為兩段,釋道安突然似斷了線的風箏,「卜通」一聲,跌在地上。原來他雖被點中了穴道,卻也抓著了柳枝,就在內力將消失而尚未消失的那一剎那,將馮瑛的柳枝折斷。

  說時遲,那時快,龜靈子的拂塵一展,緊接釋道安之後,拂塵纏上了馮瑛那半截柳枝;馮瑛掌力往外一吐,柳枝猶如勁弩,「卜」地射出去。龜靈子如何禁安得起,虎口一震,拂座墜地。柳枝將他的肩押骨穿了一個洞,龜靈子也跟著倒下,再也不能動彈。

  這幾招雖是快如閃電,但就在這瞬息之間,金世遺已把厲勝男救出險境,落荒而逃。唐曉瀾在山坡上觀戰,大吃一驚,他起初也懷疑是孟神通,但一瞧來人形貌,不像是個六十開外的老頭,心想:「哪裡來的這個醜八怪,武功如此之高,想不到在孟神通之外,又出現了這樣厲害的人物:」當下朗聲叫道:「天山唐曉瀾甚願以武會友,閣下既然到此,何妨暫留大駕,彼此切磋?」金世遺哪裡敢答,拖著厲勝男跑得更快了。

  唐曉瀾劍眉一豎,喝道:「閣下不肯留步,請恕唐某無禮了!」把手一揚,三枝天山神芒,破空飛出!要知唐曉瀾乃是武林泰斗,所到之處,任何人都對他尊敬非常,現在他以體相邀,金世遺竟然不吭一聲,他哪知道金世遺是不敢答他的話,只當金世遺意存藐視,故此天山神芒一發竟是三枝!

  天山神芒是天下最厲害的暗器,加上在天下第一高手的手中發出,金世遺聽那疾勁的破荃之聲,亦禁不住心慌,當下施展在喬北溟武功秘笈中所學來的「彈指神通」,「卜、卜」雨聲,將兩支神芒彈開。但也只能彈開兩枝,第三枝卻射到了厲勝男的背心!

  但聽得「膨」的一聲,厲勝男像皮球一般拋了起來,直摔出五六丈外。原來立足之處,卻有兩段烏黑髮亮、箭也似的東西。金世遺心中一寬,急忙施展「燕子三抄水」的絕頂輕巧,將厲勝男拉起,拖著她的左手,助她一臂之力,三起三伏,霎眼之間,已掠出半里之遙,轉過了山坡。

  原來厲勝男本身的功力,絕對抵禦不了唐曉瀾那枝天山神芒,幸而地持有天下最鋒利的裁雲寶劍,唐曉欄與它的距離又遠,天山神芒射到之時,已是強弩之末,在那生死俄頃的關頭,她奮力「揮。居然壯那枝天山神芒削為兩段。但,饒是如此,她還是給那股剛猛無倫的力道震得飛了起來,接連在空中翻了兩個肋鬥,這才消去了身上所受的震湯之勢。

  厲勝男固然嚇得魂飛魄散,唐曉瀾也自暗暗驚疑,厲勝男仗著寶劍之力,削斷他的天山神芒,也還罷了;金世遺以「彈指神通」的本領彈開了他的兩枝神芒,這卻是非同小可!要知金世遺為了避免給唐曉瀾識破,現出身形之後,所用的武功,都是從喬北溟秘笈上學來的,他本門的功夫,一點也沒有透露,唐曉瀾饒是貝多識廣,在那片刻之間,便想起了正邪各派中十幾個最厲害的人物。以及他們所用的觸門武功,但卻沒有一個與眼一是這個「敵人」相似,想來想去,竟然猜不到金世遺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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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八回 柔腸寸寸情難斷 劍氣森森禍末消(2)

  馮瑛這時已把龜靈子與釋道安制服,正想去追趕厲勝男,唐曉瀾已到了它的跟前,說道:

  「原來是這兩個傢伙。逃得了神,逃不了廓,咱們就著落在這個傢伙的身上,總會查究得出是何方神聖。那醜八怪的武功實不在你我之下,此時去追,只怕未必追得上了。」在唐曉瀾的心目中,以為釋道安、龜靈子這兩個傢伙定然是一路的,哪知卻是完全猜錯了。

  就在這時,只聽得又百腳步聲遠遠傳來,唐經天取讁了游龍寶劍,便待上前迎敵,唐曉瀾道:「且慢,聽這兩人所用的輕功,腳步聲既沉穩又輕靈,似乎來的是本派中人!」隨即用本門「傳音入密」的功夫,發了一聲清嘯,片刻之後。果然聽得鍾展和李沁梅的聲音叫道:「師父!」

  「姨父!」原來這兩個人也是給天山神芒的破空之聲引來的。

  馮瑛心性和平,丈夫既然不主張再去追趕敵人,何況徒弟和姨甥又在這時來到,她自然不願再去多事。

  金世遺拖著厲勝男,奔出了數里之外,聽不到後面有人追來,厲勝男這才放下心,緩下腳步。然而就在此時,忽聽得金世遺「璞嗤」一笑!

  厲勝男惱道:「我吃了大戲,游龍劍給人家拿回去了,你倒反而好笑麼?」金世遺道:

  「你瞧瞧你的好模樣。」這時已是清晨時分,路旁有道小溪,厲勝男臨流照影,「哎唷」一聲叫了起來,用手摸摸頭髮,恨恨說道:「好呀,總有一天,我也要照樣削去你唐曉瀾的頭髮!」

  原來厲勝另在用裁雲寶劍抵擋天山神芒的時候,因為用力過猛,雖然把天山神芒削斷,幸得保全性命,但劍鋒回掠,卻把它的頭髮削去了一大半,變得男不像男,女不像女,不倫不類。剛才急於逃命,她和金世遺都沒有發覺。

  金世遺笑道:「是你自己的寶劍削掉的,你惱恨唐曉瀾做什麼?依我看來,游龍劍給唐經天拿回去,正是一件好事,要不然他的父母豈肯干休,他們出頭,你逃得了麼?」

  厲勝男道:「你就這樣怕唐曉瀾夫婦?哼,我看你是為了李沁梅的原故,唐曉瀾要把我殺掉,大約你也不會替我出頭?」

  金世遺淡淡一笑,說道:「你當真是這樣想我的麼?」厲勝男一時之氣,出言之後,立即便後悔了。要知她剛才已被馮瑛制得不能動彈,若非金世遺出手,她焉能逃得出馮瑛的手心。

  金世遺正色說道:「你要是再胡鬧下去,我當真就不再管了。一來,我不願意你和天山派作對;二來嘛,就是我要替你出頭,我也不是唐曉欄的對手。」他伸出右手的中食二指給厲勝男瞧,兩根指頭全部瘀黑,那是剛才用「彈指神通」的功夫,彈開了那兩枝天山神芒的時候,所受的傷。

  萬勝男道:「好,天山派的事情擱到殺掉孟神通之後再說,就是我將來要和唐曉瀾作對,也不必你幫忙便是,你總可以放心了吧?嗯,你的手指疼不疼?」她一面說,一面給金世遺搽上化瘀消腫的藥散,又在他受傷的手指上輕輕吹了口氣,柔情脈脈,教金世遺縱然還想說她,也不忍再說了。

  厲勝男用一塊絲巾,包著了頭髮,笑道:「這麼打扮,像不像個賣解的姑娘?」金世遺道:

  「像個小鎮上賣俏的尼姑。」厲勝男打了他一下,嬌嘖道:「你這醜八怪,胡說八道,要死啦!」金世遺一笑除下面具,說道:「幸虧有這個面具,要不然就要給唐曉瀾識破了,不過,現在還是除下的好,免得給你罵我做醜八怪。」

  兩人繼續趕路,傍晚的時分,望見一座城市,厲勝男道:「這是什麼地方?」金世遺道:

  「這是定興縣城,距離北京,只有三天路程了。」說話之間,忽聽得蹄聲得得,有兩騎馬從後面趕上來。

  馬背上的騎客是個老頭,騎術卻是甚為佳妙,只聽得馬鞭一響,兩匹馬一左一右,已從金世遺身邊掠過!金世遺突然怔了一怔,停下了腳步。厲勝男道:「世遺,這兩個人你認得的嗎?」金世遺道:「別作聲,聽他們說話!」

  這兩騎馬已馳出數十女外,但金厲二人都是聽風辨器的高手,耳朵極為靈敏,只聽得他們的話聲,斷斷續續的飄來,一個說道:「今晚正好趕得到定興住宿。」一個說道:「你忘了雲二哥就住在東城外嗎?今晚還是多趕一程,去探望他吧。」那一個哈哈笑道:「對,對!也許,也許,雲二哥也像咱們一般,也接到了……」兩騎馬絕塵而去,他們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輕,聽到這裡,以後的說話就不清楚了。

  厲勝男道:「這幾句話有什麼意思?敢情定兩個窮老頭兒,捨不得掏腰包住客店,記起了有一個朋友在這兒,想到他的家裡揩揩油。」

  金世遺笑道:「你也忑看輕人了,你知道這兩個老兒是什麼人?」

  厲勝男道:「我知道了還用問你嗎?」她本是有心說笑,引金世遺的話出來的。

  金世遺果然笑道:「我告訴你,這兩個老頭兒,你別瞧他們都是士布衣裡,可比你闊氣多呢。一個走山東三柳莊的柳莊主,有百萬家財,但卻極少人知道他是個武林高手。」厲勝男道:

  「呀,你說的敢情是柳三春?也不見有什麼了不起吧?」

  金世遺道:「三年之前,大約你還不是他的對手。」厲勝男道:「你怎麼知道?」金世遺道:

  「我以前剛從蛇島來到中原的時候,專門喜歡找武林中有本領或有名聲的開玩笑,將他們打倒,.博個哈哈一笑。所以別人不知道的武林人物,我差不多都知道。」

  厲勝男笑道:「你不用自報行狀了,你以前的胡鬧,已經是天下聞名。那時你喜歡扮成一個瘋瘋癩癩的乞丐,甚至還扮成一個人見人厭的大麻瘋,專門和武林的成名人物過不去,所以博得了一個「毒手瘋丐」的惡號,是不是?」

  金世遺道:「我去找過那個柳三春,他不敢和我比試,晚上我就去偷他的銀子,他是個愛財如命的人,迫得和我動手,我到了第七招,才找到破綻打了他一記耳光,吐了他一口唾涎。

  我看在他能抵擋我七招的份上,本要偷走他價值十萬的珠寶的,結果只拿了他幾個金元寶就算了。」

  厲勝男笑道:「這麼說,他捱你這記耳光與一口唾涎還算值得。那另一個老頭呢?又是個什麼奢攔人物?」

  金世遺道:「那另一個老頭叫萬應當,因為他生來一副陰陰沉沉的馬臉,別人把他叫成了萬無常。」厲勝男笑道:「這個無常鬼可曾勾你的魂麼?」金世遺笑道:「不是他勾我的魂,是我幾乎勾了他的魂。他是黑虎拳的掌門人,有一天我上門挑,這的武功比柳三春更好,我打到了第二十三招才贏了他一掌。」

  厲勝男道:「怪不得他剛才在你身邊馳過的時候似乎曾經望了你一眼。」金世遺道:「他大約覺得我這個人似曾相識,但科他絕對不會想到,我就是當年打了他一頓的那個瘋丐。」

  厲勝男道:「據你說來,這兩個人也算得是武林中的高手了。不過,卻也不是什麼奢攔人物,現在你假若再要去打他們一頓,大約用不了三招,就可以打得他們叫救命了。」

  金世遺笑道:「我真的想去再打他們一頓呢!」厲勝男道:「你說我邪,我著你也是邪氣未改,既沒深仇大恨,為何還要再打他們?你以前打得末過癮麼?同況咱們叉有事在身?」

  金世遺正色說道:「說打是開玩笑的。不過,我卻想從他們身上探聽一些消息。你知道這兩個人都是從不肯在江湖露面的人物。尤其是那個柳三春,擁有百萬家財,更是不肯輕易在外走動。」

  厲勝男道:「你越說我越糊塗了,既然他們和江湖上的人物極少來往,你還要從他們身上打聽什麼消息?」

  金世遺道:「正因為如此。才值得注意。你著他們馬不停蹄,匆匆趕路,這條路是通向京城的官道,他們定是有事前往北京。西門牧野所料集的不正是各正派之外的人材麼,說不定他們和西門牧野有些關係。縱使不然,或者也能夠得到一些消息。」

  厲勝男道:「你說的也有點道理。但據我著來,西門牧野那一群黃衣武士,個個都比他們武功高強,他們要依附西門牧野,只怕還末夠格呢。不過,反正咱們也不遲在這一天半天,跟去看著也好。」

  金世遺道:「他們所說的那個雲二哥,多半就是在定興東門外住的那個雲中現,此人是游龍刀的掌門人,我知道他的地址,但當年匆匆從定興經過,卻沒有會過他。這個人也擁有百萬家財,但卻與柳二春不同,頗有疏財仗義之名。不過有身家的人總是不肯多惹事的,所以也只是附近的人知道他,在江湖上的名頭就並不響亮了。」

  厲勝男笑道:「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今晚我和你到雲家去探聽,若是要動手的話,我對雲中現手下稍稍留情為是。」

  金厲二人在城裡找到了一間客店,吃過晚飯,各自盤膝靜坐,做了一回吐納功夫,練功完畢,已是二更時分,厲勝男精神抖擲,笑道:「你所傳授的天山派正宗內功心法,果然奇妙,與咱們從喬祖師武功秘笈上所學到的正好是一正一反,各有千秋。我昨晚一晚沒睡,現在只做了一回吐納功夫,精神便完全恢復了。」金世遺道:「咱們現在趕去,正是時候。」厲勝男打開窗子,兩人便從窗口竄出,金世遺忽道:「咬呀,我幾乎忘了付房錢了。」掏出一錠銀子,從窗口丟進去,這才與厲勝男飛身上屋。厲勝男笑道:「我還以為你邪氣未改,卻不料你越來越像個正派中人了,居然還記得要付房錢。」

  雲家在定興城東,離城不過數里,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兩人便即到達。可是雲家的房屋甚多,急切之間。卻不知道雲中現在哪所房子。金世遺正想找有燈火的所在,一處一處窺探,忽聽得有哭泣聲和鞭打聲傳來,金世遺小道:「雲中現頗有善名,難道他也像其他財主一樣,設有私刑拷打的刑堂麼?」

  兩人過去一看,只見一間小房子內,有一個面肉橫生的胖婦,正在揮著皮鞭,斥罵一個滿險淚珠的少女:「老爺可憐你媽媽死了沒有棺材,這才把白花花的十兩銀子給你父親,要不是他為了行善,他才不要你呢。他對你大恩大德,要你今晚去服侍他,你反而哭哭啼啼。」那少女跪下來道:「老媽媽,求你向老爺討個情,免了我吧,我是自幼許有人家的了。」那惡婦啦的一鞭打下,罵道:「你真是不識天高地厚,老爺買了你,你就是老爺的人了,護理你有沒有人家?」

  金世遺看得怒火中燒,心道:「原來雲中現是這等行善!十兩銀子便要買個黃花閨女供他淫辱。」忽聽得「啊呀」一聲,那惡婦的舌頭吐出丁幾十長,像一根木頭。「卜通」的便倒下去了,原來是厲勝男悄沒聲的出手,一枚透骨釘穿過了她的咽喉。

  金厲二人推門進去,那少女嚇得渾身顫戰,說不出話來,厲勝男道:「別怕,別怕,你家住何處,等下我送你回去。」那少女叩了好幾個頭,這才驚魂稍定,說得出她所住的那個村子。

  厲勝男回頭笑道:「今晚我也充當一回俠義道了。」金世遺道:「喋聲,有人來了。」外面有人叫道:「魏媽媽,魏媽媽!」厲勝男捏著鼻子學那惡婦的聲音道:「什麼事呀?」那人道:

  「老爺今晚有客,不必喜蓮服侍了。你也可以省點氣力,不必鞭打她了。」厲勝男待他腳步跨入,一把就將他抓住,笑道:「你的心暢倒還不壞。」

  那個家丁傍她一抓,痛徹骨髓,連忙叫道:「女大王饒命。」厲勝男笑道:「要饒你也不難,你家主人在哪裡?」那家丁抖抖索素的說道:「在沉香閣。」厲勝男喝道:「糊塗,誰知道你的沉香閣在哪裡?」那家丁道:「在、在……這裡向西走,有一個池塘,池塘旁邊有一個閣子,那、那就是……」話末說完,只聽得「咕咚」一聲,那家丁倒在地上,原來厲勝男急不及待,一聽他說到此處,便即點了他的穴道。厲勝男念在他剛才替那女子求情,用輕手法的「對暗點穴」,過了一個時辰,穴道便可自解。

  厲勝男道:「你在這裡不要作聲,待我收拾了那雲老賊,便來送你回去。」安頓了那女子之後,便和金世遺去探那「沉香閣」。

  金世遺笑道:「我本意只是來打聽消息的,現在卻又要和你權充俠客了。勝男,再麻煩你一下,你可帶有雞鳴五鼓返魂香麼?」厲勝男笑道:「對,雲家人口眾多,咱們雖然不怕,但一動起手,那些人難免驚擾,亂跑亂叫,我用迷香將他家裡的人都昏迷了,你捉住那三個老傢伙,可以安安靜靜的審問他們。」

  兩人分頭辦事,不消片刻,金世遺便找到了那沉香閣,蹤上瓦背,貼著屋簷,向內窺探。

  那三個人雖是武林高手,但金世遺輕功卓越,哪能讓他們聽出絲毫聲息。

  只見閣子裡共有四個人,那三個老傢伙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對著荷塘,面前各泡了一盟好茶,荷塘月色,白蓮飄香,景物清麗。金世遺暗笑道:「這姓雲的老傢伙還真懂得享受,頗為風雅呢。」

  在雲中現旁邊侍立的那個漢子,似乎是他的管家,剛進來不久,稟道:「這次多得縣太爺派差役幫忙,賬都已收齊了,縣裡的同善堂請師父捐一點錢。」這個管家也是他的徒弟,理好賬目,連夜向他報告。

  雲中現呻了口茶,淡淡說道:「這是應該的,就捐五百兩吧。你明天拿去,要他們用我的名義,發放到窮人手中,你給我監視,不要讓他們中飽了。」

  柳二春哈哈笑道:「雲二哥真是個善長仁翁。一出手便是五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大手筆,大手筆!」

  萬應當道:「我說雲二哥會做人是真。縣太爺給他催賬,貧戶不能怨他。他這麼拔出一根毫毛來,就有許多人要感激他了。柳大哥,我看你也該向他學學。」

  雲中現哈哈笑道:「給你這麼一說,我倒像是沽名釣譽、假冒為善了。」

  萬應當忙道:「吾兄不要多心,我正是欽佩老兄這種做法,聽說有好些自命俠義人物,也把吾兄認為同道呢,哈,哈!」

  雲中現燃須笑道:「彼此相知,說笑何妨?老實說,若非我和他們那幫人有些來往,大約司空大人也不會邀請我了。」

  柳二春道:「原來雲兄已收到了請帖,何以尚未成行?」

  雲中現道:「我正要請教二位,你們說去好還是不去好?」

  柳二春道:「怎麼不去?」

  雲中現道:「你我都是有點身家的人,要是去呢,得罪了那些江湖豪傑、英雄俠客,這可不是好要的!若是不去呢,得罪了司空大人,只怕也要招禍。進退兩難,如何是好?」

  萬應當哈哈笑道:「雲兄一生持重,但這回若是太過謹慎,那就要後悔莫及了!」

  雲中現道:「請萬兄指教。」

  萬應常通:「皇上這次正是下了決心,要把那些膽敢違抗朝廷的所謂江湖豪傑、英雄俠客都一網打盡!司空大人請咱們進京,不外要咱們替他效力……」

  雲中現不待他說完,就苦著臉道:「不滿兩位老哥,我的武功已去荒了多年啦!」

  萬應當笑道:「雲二哥何須故作謙遜,誰不知道你的游龍刀乃是武林一絕。再說。大內高手如雲,也未必便要咱們這幾個老頭子拚命。大約如你所說,司空大人是因為咱們多少也認識所謂正派人物,要咱們以備諮詢,免使有人漏網。咱們要是不去,這倒要教司空大人起疑了。」

  雲中現道:「兩位消息靈通,依你們看,西門牧野這次出山,要把各大派一網打盡,可有點把握麼?」

  萬應當道:「西門牧野出山,此事甚為秘密,雲兄早已知道,可見消息靈通。只是有一件事雲兄怕尚未知道,就在半月之前,西門牧野趁著各派齊集邙山,與孟神通比武的時候,乘機偷襲,將正邪各派,都打得一敗塗地,死傷俘獲,不可勝計,我和柳大哥正是得知了這個消息,才匆忙趕上京都的。」柳三春道:「想來司空大人邀請咱們,就是怕功勞都給西門牧野一人佔盡。西門牧野此人有名的狠毒,咱們依附司空大人比依附他好得多。」

  萬應常按著說道:「所以雲三哥若還守著明哲保身的古訓,只怕在末受到正派中人報復之前,就要遭到西門牧野的毒手!」

  金世遺聽到此處,已明白了七八分,就在此時,忽聽得雲中現「咦」的一聲,站了起來,正是趨炎附勢難成事,禍福無門各自招。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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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九回 暗室除奸驚辣手 冒名求祿顯神功(1)

  那管家弟於忙問道:「師父,怎麼?」雲中現道:「這個時候,她們應該將冰糖燕窩端來了,卻怎的不見人來?待我親自看去。」管家弟子大為奇怪,說道:「這點小事,何須勞動你老人家,待弟子去叫她們端來便是。」雲中現道:「這些了環大都好吃懶做,這次我要親自教訓她們!」

  那弟子正在心裡疑惑:師父不陪貴客,卻去教訓丫環,這豈非太過不近人情?心念末已,忽聽得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笑道:「燕窩端來啦!」與此同時,嫂嫂連聲,雲中現約兩枚透骨釘也發了出去口這個自稱是來送燕窩的丫環當然是厲勝男了。

  那兩枚透骨釘射出,立即便聽得「哎喲」一聲,有一個人倒在地上,正是那個三柳莊的莊主柳三春。

  這一手卻是金世遺和他們開的玩笑,金世遺施展「四兩撥千斤」的借刀功夫,只發出了兩枚梅花針,便把雲中現的透骨釘撥轉了方向,分打柳二春和萬應常二人,萬應常武功較好,只被透骨釘擦破了頭皮,柳二春則被透骨釘打中了腿彎的「環跳穴」。

  厲勝男笑道:「這個燕窩的滋味不好嘗啊!」反手一掌,「咄」的一聲,打了雲中現一記耳光。

  跟著施展小擒拿手法,抓他的琵琶骨。不料這一抓卻竟然落空,原來雲中現的本領雖然還不及厲勝男,但亦非易與之輩,他被厲勝男出其不意的打了一記耳光,心中大憤,趁著厲勝男變換擒拿手法的這一剎那,立即拔出刀來,展開了一派拚命的刀法。

  金世遺笑道:「老朋友。還認得我麼?」萬應常一聽這個聲音,嚇得魂飛魄散,叫道:

  「你,你,你……哎呀,毒手瘋丐!」金世遺道:「不錯,我就是往日的毒手瘋丐金世遺。你想要饒命,乖乖的給我站住!」萬應常如奉聖旨,果然動也不敢一動。那個管家未知厲害,還想奪門逃裡,腳步剛動,便給金世遺一把抓了回來。

  金世遺大馬金刀的坐下來,笑道:「待我看看雲莊主的游龍刀法。一、二、三、四……」

  數到第十七招,只聽得「噹」的一聲,雲中現的單刀墜地,厲勝男信手點了他的麻穴。本來以雲中現的武功,還可以應付十來招的,只因聽到了金世遺的名字,也嚇得軟了。

  厲勝男笑道:「若然依照你的規矩,他龍抵敵到第十七招,我也應該饒他的了。可是我平生最恨假冒為善之輩,我偏偏就不饒他!」

  柳三春爬了起來,直打移咦,同金世遺哀求道:「金、金大俠,你、你老人家以前答應過,不、不殺我的。」金世遺點點頭道:「不錯,那年我本就只是存心試試你的功夫,並非要取你的性命。」萬應常也急忙說道:「金大俠,你也答應過我的。」

  金世遺哈哈笑道:「難得你們都還記得我以前說過的話,可是,有一點你們卻記不得了,那時你們的惡跡未曾昭彰,我是把你們看作武林同道,才找你們切磋的,當然不會殺了你們。

  是這樣護的嗎?」萬應常忙道:「不錯,在下場子的時候,你老人家是這樣講的,要不然我也不敢跟你老過招了。」

  金世遺笑容一斂,冷冷說道:「現在你們要助約為虐,誅絕武林同道,天理難容,我金某可要替天行道了!」

  雲中現連忙嚷道:「我本來就不想去,都是他們悠惠我的,你老人家剛才一定聽到了……你饒我一命,我願意盡散家財!」最後這一句話,大約是因為厲勝男罵他「假冒為善」,他才這樣說來。

  自柳萬二人登時也叫嚷起來,一面互相推諉,一面發誓痛改前非,但求金世遺饒恕,他們便從此退出武林,不敢再惹閒事。

  金世遺笑道:「都不要吵了,你們要我饒命,可得依我一件事情。」這三個人如奉皇恩,立即同聲叫道:「依得,依得!」

  金世遺道:「你們所說的那司空大人是誰?」雲中現道:「是御林軍統領司空化。」金世遺道:

  「好,這裡有現成的筆墨,你們每人都給我寫、寫……

  厲勝男忽然搶著說道:「給我寫一首唐詩!」

  金世遺怔了一怔,厲勝男眉毛一揚,通:「你交給我管,管保你錯不了。」金世遺和她相處已久,見她這眉目神情,已知道她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他對於厲勝男何以要啡這三個人寫唐詩,卻還沒有明白。

  雲中現道:「寫哪一首?」

  厲勝男作狀想了一想,道:「寫一首不太短也不太長的。好,就寫老仕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吧。」

  柳二春與萬應當神色尷尬,攝儒說道:「我、我、我沒有讀過。」雲中現卻得意洋洋的說追:

  「成,我馬上就寫,書法不好,遠望姑娘包涵。」原來柳、萬二人乃是草包,這雲中現卻是個附庸風雅的繕紳,熟讀唐詩,杜甫這首名詩,他前兩天還寫過一幅中堂,送給一個得意的弟子。

  厲勝男道:「好,你們兩個沒有念過這首詩,跟他一個字一個字寫,我不管什麼書法,給我好好的用心寫吧:」雲中現鋪平了紙,提筆便寫:「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曜如翠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駿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金世遺跟著朗聲吟誦,擊節讚道:「好詩,好詩!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這樣神妙約劍術,當真是千載之後,讀之尚使人嚮往!勝男,你選這首詩真有意思,待你學成了劍法之後,當可以和公孫大娘的弟子比美了。」

  柳三春與萬應常滿頭大汗,一個字一個字的跟著雲中現寫,不敢落後,待到雲中現收筆,不過片刻,他們也跟著寫完了。

  雲中現著他們所寫的字體,歪歪斜斜,有如孩子描紅,大為得意,爭著把自己所寫的呈上給厲勝男,恭恭敬敬的說道:「姑娘,你是會家,請你評閱。」

  厲勝男笑道:「好,好,寫得很好!」第三個「好」字剛剛出口,雲中現正在笑容滿面,厲勝男撬地伸指一點,對準他的喉頭狠狠一戳,雲中現做夢也想不到厲勝男突然施展殺手,悶哼一聲,喉頭被戳穿一孔,血如泉湧,登時倒斃。

  萬柳二人嚇得呆了,「饒命」二字尚在舌尖打滾,末曾說得出來,說時運,那時快,厲勝男又已依法泡製,用重手法點了他們的死穴。

  厲勝男出手如電,即使金世遺也沒料到她要殺人,待要阻止,已來不及。金世遺怒道:

  「勝男,你怎的如此狠毒,我答應饒了他們的性命的!」

  厲勝男笑道:「是你答應的,我可沒有答應啊!」雲中現那弟子想要逃走,雙倒卻不聽使喚,嚇得軟了。厲勝男道:「我已殺了三人,不能再留這個活口!」揚手一柄飛錐,又取了那管家弟子的性命!

  金世遺一把抓著厲勝男的手腕,喝道:「你再胡亂殺人,我把你的武功廢了!」

  厲勝男笑道:「大英雄大俠客,你捏得我這樣痛,你放不放手?你不放手,以後我再也不理你!這四個人我是不得不殺,你當我是歡喜殺人的麼?」

  金世遺不由自已的放鬆手指,說道:「這幾個人雖然行事卑劣,但究竟罪不至死,你為何要殺他們?有甚道理?」

  厲勝男淡淡說道:「枉你在江湖上混了這許多年,還有人把你當作大魔頭呢。哼,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得。你給我好好的坐下來,待我說給你聽。」

  在厲勝男的嬌嘖之下,金世遺的怒火再也發不起來,只好依言坐下,聽她說話。

  厲勝男璞啼一笑,說道:「可惜沒有鏡子,讓你看看你剛才那副凶霸霸的樣子,真像可以把人吃掉似的。」

  金世遺道:「你趕快說,要是說不出道理,我還會把你吃掉的。」說到「吃掉」這兩個字,他也禁不住笑了。心想:「你才真是想「吃掉」我呢!」

  厲勝男道:「你本來想要那三個老傢伙給你寫信給司空化的,是不是?」

  金世遺道:「不錯,我是想叫他們寫封引薦書,咱們可以冒充是他們的門人弟子,拿了引薦書去見御林軍統領司空化。」

  厲勝男笑道:「難為你想得出這樣的妙計,但你敢擔保他們就能守口如瓶嗎?」

  金世遺道:「我可以點了他們的啞穴,讓他們過了七天之後,才能說話。」

  厲勝男道:「他們能夠給你寫信,難道就不能寫在紙上,將這秘密傳出去嗎?」

  金世遺道:「他們已給我嚇破了膽子,料想不敢漏。」

  厲勝男道:「這幾個傢伙都是老奸巨猾,常言道得好: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還是把他們殺了,最為安全可靠:」厲勝男的顧慮,金世遺不是沒有想到,要是在早幾年,他也會將他們殺掉:但自從他結識了冰川天女、李沁梅、谷之華這些人之後,性情已在逐漸轉變,所以才寧願冒一些危險,保留那三個傢伙的性命。

  但現在厲勝男這番說話,卻教他無法反駁,雖然他仍是覺得厲勝男行事太邪,但也只好默不作聲了。

  厲勝男又笑道:「人人都認為你是江湖上的大行家,在我看來,卻還欠老練。你想叫他們給你寫引薦書,這事就大大欠妥,好在我靈機一動,臨時改過來,叫他們改寫一首唐詩。」

  金世遺恍然大悟,說道:「敢情你是怕他們故意不用平日的筆跡,或者是在辭句中弄鬼麼?」

  厲勝男道:「不錯,你還算聰明,馬上就猜到我的用意了。現在我可以照他們的筆跡,喜歡寫什麼就寫什麼。嗯,雲中現這老傢伙雖然武功最好,但住處卻也是距京城最近,只怕京城裡有不少熟人。咱們還是冒充柳、萬二人的弟子吧。」

  她提起筆來,模仿那兩人的筆跡,各寫一封,果然十分相似。金世遺看了,既是歡喜,又是害怕。心中想到:「以她的聰明,假如誤入邪途,只怕比孟神通為害更大!」

  萬勝男將兩對假薦書摺䁥,遞一封給金世遺道:「我最討厭那個柳三春,由你去冒充他的弟子。」金世遺笑道:「那馬臉無常卻是從來不收女弟子的,你要冒充他的弟子,準得露出馬腳。」

  厲勝男道:「我早就想好了,你看我這頭髮,不是正好改裝嗎?」

  雲家的人,都尚在昏迷末醒,厲勝男進入室內,從容搜索,找到了一套合身的男子衣裡,她的頭髮,早已給馮瑛削去一半,索性找了一把剪刀,對著鏡子,將頭髮剪短修平,戴上帽子,問金世遺道:「你看冒充得過去嗎?」

  金世遺笑道:「太俊俏了,馬臉無常的門下,不應有這樣的美男子。待我再給你改容吧,」改裝易容是金世遺的拿手好戲,他秘製的易容丹與甘鳳池這一派所傳的有異曲同工之妙,當下將厲勝男打扮一番,在她面上又添了兩顆粗大的黑疤,看起來除了身材較矮之外,已有了幾分似江湖上的粗豪人物。厲勝男對鏡笑道:「好,雖然是醜了一些,但即算與西門牧野對面,他也末必認得我了。」

  金世遺自己也改容易貌,黏上了兩撇小聦子,扮得像一個老成持重的掌門弟子模樣。厲勝男笑道:「想不到咱們要做那兩個老傢伙的弟子,我取了他們的性命,也總算對得起他們了!」

  厲勝男將那個被雲中現買來的村女送了回去,送了她十兩紋銀,叫她和父親逃到他處謀生,處理完畢,剛好天亮。兩人便即上路,趕往京都。

  厲勝男笑道:「這還是我平生做的第一件好事,心裡暢快得很。」金世遺道:「所以說,俠義心暢,本來是人人皆有的,只要不迷失本性,誰都可以做個好人。」厲勝男笑道:「你真是變得越來越迂腐了,我看你簡直可以改行做教書先生了。不過,你也許料想下到,你猜猜我為什麼要做這件好事?」金世遺道:「怎麼?」厲勝男格格笑道:「那是為了要討你的歡喜啊!」金世遺心頭一沉,厲勝男的動機他確是料想不到,但隨即想道:「她能為我做好事,那也是好的。何況她並不掩飾,可見還並非無可救藥。只是,我今後只怕更不能離開她了。」

  三天之後,兩人到了北京,司空化是御林軍統領,住處自然容易打聽,兩人便持了假薦書,冒充柳三春與萬應常的弟子,前往求見。

  司空化正在演武揚上,督促他的手下軍官練武,一見只是柳三春和萬應當的弟子前來,心裡極不高興,看了書信,淡淡說道:「你們的師父都有了身家,要在家中享福,怪不得連我也請不到他們。哈,他們享福,卻累你們辛苦了。先下去歇歇吧。要是你們願意在這裡當差的話,明天你們去見王副將,看看還有什麼空缺,可以給你們補上兩個名額。」指一指帶他們進來的那個管家道:「你好好招呼他們,明天再帶他們去見王副將。」

  聽這語氣,司空化對他們簡直是毫不重視,非但不親自招呼,連分配差事也只是叫管家帶他們去見御林軍的一個副將,想來最多也不過是讓他們當值下級官佐罷了。

  金世遺和厲勝男都不轉身,厲勝男笑了一笑,說道:「我們並不是為了求差事來的。」

  司空化越發不悅,冷冷說道:「對啦,你們的師父都是富豪,想來你們也是富家子弟,當然不會在乎差事。好吧,你們要是不願當差,馬上回去也行。」

  厲勝男道:「不是這個意思,大人錯怪了我的師父了。」司空化道:「怎麼?莫非他不肯來京,裡面還另有原因麼?」

  厲勝男道:「師父差遣我來的時候,曾經對我說道:「司空大人看得起我,我本來應該親自上京,為他效力。只是我現在已有了年紀,對付一般的江湖宵小,司空大人用不著我,若是對付一流高手,唉,又只怕我已力不從心。看來還是你給我去一趟更好。你已盡得我的功夫,又正當年少,你去呢,比我勝得多了。」哎,這是我師父關上了門,稱讚自己徒弟的說話,本不應該對外人說的。但大人既然對我的師父有所誤會,我也只好厚著顏面向大人說了。師父他老人家實在不是為了愛惜身家性命才差遣我來代替他的。」

  司空化道:「哦,原來你的師父是這樣說的。那麼你的師父又說些什麼?」後面這句話是面向金世遺問的。

  金世遺道:「家師吩咐我道:你此去為司空大人效力,也就是為皇上勃力,須得忠心耿耿,不可計較職位。皇上現在下了決心,要剪除所有正邪各派中不肯歸順朝廷的武林人物,你此去勢必要碰到許多強敵,必須摸清楚江湖中成名人物的底子,方能知所趨避。當時我就問,碰到哪些人是我應當避忌的,我師父屈指一數,說道:若是碰到天山派的掌門唐曉瀾、少林寺的主持痛禪上人、峨嵋派的金光大師和現在最負盛名的大魔頭孟神通這四個人,你就不可貪功。對付其他的人嘛,想來你還不會墜了師門的面子。」

  金世遺是個老江湖,這番說話比厲勝男說得更為巧妙,他一點也沒有講師父怎樣稱讚他,但口氣卻大到了極點。意思就是說除了唐曉瀾、痛禪上人、金光大師和孟神通這四個人之外,其他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司空化大吃一驚,心中想道:「柳三春和萬應當我未曾見過他們的功夫,但多少也知道一點底細,怎的敢如此自負不凡?竟似乎認為自己的門下弟子,都可以勝過各派宗師?莫非是兩個少年故件大言,虛造說話,想騙得我的重用。」他哪裡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就是當年武林人物聞名膽喪的「毒手瘋丐」金世遺?而以金世遺現在的武功而論,他說這番話還算是謙虛了的。

  厲勝男道:「話已稟明,晚輩告退。」司空化道:「且慢,且慢!」金世遺道:「大人有何吩咐?」司空化道:「失敬,失敬:原來兩位是這樣了得的年少英雄!剛才多有怠慢,請兩位不要見怪。」伸出手來,便與金世遺一握,表示親熱。

  金世遺卻也不知道司空化的來歷,心中想道:「我當年打遍大江南北,從未曾聽人說過同化這個名字,不知他憑什麼當上了御林軍統領?」兩人都存心試對力的功夫,司空化暗運先天太乙神功,一股美中常剛的內勁,從掌心吐出,金世遺心道:「瞧他不出,原來是道家全真派的正宗內功。奇怪,全真派對俗家弟子,從不肯付以真傳,難道他本是道士,後來還了俗的?以他的功力而論,雖還不及當世的幾位武學大師,大約也不在全真派第一高手陵霄子之下了。」

  司空化將先天太乙神功漸漸從三分加到九分,奇怪得很,在用三分神功的時候,對方毫無反應,如到了九分,對方仍是毫無反應,神功發出,竟似將重物投入大海之中一般,迅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仍然測不出大海的深淺。司空化驚疑不定,不敢使滿十分,急忙鬆手。其實這還是金世遺不敢太過炫露,故意適應對方所用的功力,敵強則強,敵弱則弱,要不然司空化已經要大吃苦頭。

  跟著司空化又與厲勝男握手,這一次司空化有了戒心,一下子就用到了八九成的功力,厲勝男還沒有練到金世遺那等上乘內功,只好與他硬拚,兩人的功力在伯仲之間,厲勝男眉頭一皺,暗運修羅陰煞功,將勁力從中指上透出去,司空化忽覺虎口好似被人用繡花針刺了一下似的,雖然不痛,但卻感到一絲極為陰冷之氣,勁力登時鬆散,連忙縮手,讚道:「這位兄弟真好功夫!」

  司空化好生疑惑,心裡想道:「萬應常是黑虎拳的掌門人,練的是件家功夫,這人的內力卻怎的如此深沉,用來破解我太乙神功的手法又如此怪異,分明是一種邪門的陰柔內功,難道萬應常藏了這手絕招,一直秘不外傳?或者是這個人冒稱他的弟子?」要知司空化雖然貝多識廣,也知道孟神通有一種「修羅隱煞功」,但他卻從未碰過孟神通,並不知道「修羅陰煞功」到底如何,而萬勝男又聰明得很,她以「修羅陰煞功」從中指發出,變成了一種陰毒的點穴功夫,並不像以掌發出那樣會捲起一股寒馭,威力也不驚人,所以司空化怎樣也猜想不到。而金世這所用的最上乘內功,他更是絲毫不懂了。只覺得這兩個人滿透著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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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九回 暗室除奸驚辣手 冒名求祿顯神功(2)

  司空化心有所疑,連忙將金厲二人留住,卻對旁邊一個老武師問道:「南宮老師,你以前不是和萬應當切磋過武功的麼?」

  那老武師名叫南宮乙,和司空化的師父同一班輩,武功極高,司空化請他來做御林軍的教頭,他剛才聽得厲勝男誇誇其談,早已心有不滿,當下便即答道:「不錯,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萬老大將它的黑虎拳演給我著,我說這套黑虎拳雖然剛勁非凡,但內中卻頗有破綻,他不相信,遂和我拆招,拆到了第三十三招,他使出最剛猛的一招「黑虎偷心」,被我用陰手陽掌制住了它的橋手,他這才服了。經過了二十年,不知他這套拳法的破綻已經彌補了沒有?」

  厲勝男道:「家師也曾提過這件事情,他說並不是本門的拳法有破綻,而是他那時侯,臨敵的經驗尚未豐富之故,當南宮老師用陰手陽拿來制他的橋手的時候,他應該用另外一招,那麼吃虧的恐怕是南宮老師了。」

  南宮乙勃然色變,道:「尊師是這樣說嗎?這倒要請教了!李兄已盡得令師真傳,不如咱們就下場一試如何?看看是黑虎掌中哪一招可以令我吃虧?」厲勝男和金世遺都化了一個假名,將本來的姓名去了一字,其他兩字用諧音,厲勝男改名李勝,金世遺改名甘惠,所以南宮乙稱厲勝男為「李兄」。

  厲勝男故意說道:「南宮老師是我長輩,弟子怎敢冒犯?」故作謙虛,實是藐視,南宮乙黑起了臉,冷冷說道:「學無前後,連者為師,李兄既已青出於藍,那又何須客氣?切磋武功,縱有誤傷,我也決不能怪責李兄,李兄盡可拋開顧慮,施展絕招!」

  演武揚中的軍官連忙讓出場子,心中均在想道:「這個小子真是狂妄得可以,大言不慚,居然要與南宮乙比武,連自己的師傅都不是人家的對手,這豈不是以卵擊石麼?」

  按說厲勝男是以卑抗尊,以弱敵強,必須謹慎從事,最少也得立好門戶,她卻只是那麼隨隨便便的一站,便即笑道:「家師雖然指點了我的訣竅,只怕我還不善於運用,若有不到之處,遠望南宮老前輩和各位行家指教。」南宮乙「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你師父當日第一招用的是黑虎拳的「請手式」,你不進招,難道是要我老頭子先出手麼?」

  厲勝男笑道:「第一招只是普通的起手式,我不必更改了。」左掌撫拳,似揖非揖,將到南宮己身前,身形一長,恰似伸了一個懶腰。

  她那幾句話明顯表示出她不甘心以晚輩之禮相見,意思是說:你既然要迫我進招,反正第一招只是普通的手式,不算佔你的便宜,那我就稍為給你一點面子吧。但她這樣隨隨便便的出拳,動作態度,甚不恭敬,其實便已是毫無晚輩的禮貌。

  南宮乙大怒,小道:「你說第一招走普通的起手式,且待我第一招便令你當場出醜。」登時一個穿掌撲了土來,千指如鉤,交叉剪到,這正是三十六招大擒拿中最厲害的一招「敬德奪鞭」。厲勝男這裡身形一長,雙臂剛好湊上,眼看就要給他拿著,雙臂縱使不斷,也要給他扭彎。

  南宮乙功力非凡,擒拿手使得又老練、又狠辣,手腳起處,全帶勁風,厲勝男心中一凜,想道:「果然是有幾分本領,倒不可過於輕敵了。」

  南宮乙的指頭眼著就要相上對方的手腕關節,厲勝男突然使出「天羅步」的神奇步法,只是那麼輕輕的一飄一閃,恰䁥便在這間不容髮之際滑開,手腕趁勢一擺,拳頭反朝著南宮乙的臂彎擊下,南宮乙大驚,一縮手,只聽得「上」的一聲,拳掌相交,雙方都退了三步,要不是南宮乙縮手得快,他的手臂可能就要先給厲勝男擊斷了。

  南宮乙「哼」了一聲,道:「你這是什麼拳?」厲勝男身形一晃,搜、搜、搜連打三拳,念道:

  「黑虎跳澗,黑虎登山,黑虎奪食。」待到南宮乙拆了她這三招,她頤了一頓,才繼續說道:「這三招都是從剛才那黑虎出洞,演化出來的,可是使得不對麼?」

  這三招都是黑虎拳中的普通招式,南宮乙自然知道,但他卻不認得厲勝男最初所使的那招,心中想道:「或許這是黑虎拳中的秘招,當年萬應當對我都未曾使過的。照這小子所說的名稱聽來,黑虎出洞之後,跟著就是跳澗、登山和覓食,這也合理。」

  轉眼間兩人已拆了二十多招,南宮乙暗暗納罕,心裡想道:「這小子的拳法並不純熟,但功力卻一竟似勝過他們的師父盛年,這是什麼道理?」

  卻原來厲勝男的黑虎拳還是從金世遺那兒學來的,金世遺以前曾經和萬應當打過一場,在第二十三招把他擊敗,所以金世這懂得二十三招黑虎拳,厲勝男雖然聰明之極,但只短短幾天,當然未能純熟。而且第一招根本就不是黑虎拳。

  南宮乙的大擒拿手甚為厲害,厲勝男使到了第二十二招,兀自不能取勝,心中一急,忽地叫道:「留神,黑虎偷心來啦!」當胸一拳搗出,南宮乙一招「覆雨翻雲」,仍然用當年對付萬應常的手法,以陰手陽掌來制厲勝男的橋手,厲勝男不待他的雙掌截下,忽地以掌撫拳,欺身直進,「蓬」的一聲,擊中了南宮乙的胸膛,南宮乙跟跟搶槍的倒退幾步,一連打了幾個盤旋,這才站穩腳步。厲勝男笑道:「師父說要破你的陰手陽掌,就用起手第一招的「請手式」便衍了,果然不錯。南宮老師,你沒有受傷吧?」

  眾軍官見南宮已被她擊敗,無不駭然。哪知厲勝男表面用的是黑虎拳請手式,實際卻是喬北溟秘笈上的功夫,她以天羅步法閃開,黑虎拳中內蘊十天星掌力,卸開南宮乙的內勁,這才能把南宮乙擊敗的。

  南宮乙雖然有點懷疑,但對方卻的的確確是用黑虎拳將他擊敗,以他的身份,自是不能抵賴,又羞又憤,大聲說道:「好,果然是青出於藍,司空大人,你有了這位年少英雄,不必再用我這個不中用的老頭子了!」立即走出大門,司空化要想挽留,已是留他不住。

  司空化未曾較量過萬應常的功力,心裡想道:「這少年使的既然是黑虎拳法,大約不會是冒充萬應當的弟子吧。武功半由勤學,半由天賦,弟子勝過師父的事情也是常有的。再說萬應常的名頭並非響亮,這少年有如此武功,他即使要冒認別人為師,也不必冒認萬應常。」

  這時司空化對金世遺還有點懷疑,他剛才用了九分功力,都未能試出他的深淺,不敢再試,想了一想,忽地將一個御林軍軍官叫土來。

  這軍官複姓呼延,單名一個旭字,是御林軍中有數的高手,外家功夫,登峰造極,所練的金剛掌力有開碑裂石之能,司空化將他喚來,問道:「聽說你曾經到過例家莊拜見過柳莊王,你們兩位應該是認識的了?」呼延旭望了金世遺一眼,金世遺笑道:「呼延將軍和令師冀北人魔屠剛前輩同來,那時我入門未久,還夠不上陪客的身份,只配在階下伺候,我倒是認識呼延將軍,只怕呼延將軍不認得我吧?」

  金世遺早年走南闖北,會通天下名家,熟知武林派系,所記得的武林掌故也最多,所以一聽得呼延膽這個名字,便知道他的師門來歷,屠剛與柳三春年紀相當,交情頗好,金世遺聽司空化用「拜見」兩字,便猜想到呼延旭一定是和師父同往的,而且定然沒有試過柳三春的功夫。

  這一猜果然猜個正著。

  呼延旭最喜奉承,說道:「不錯,我記起來了,倒茶的那個少年弟子,不正是你嗎?哈,一晃十年,你也長得這麼高大了。」金世遺心裡暗笑,說道:「你真好記性。你走了之後,我師父很誇讚你的功夫了得。」

  呼延旭道:「是麼?我在他跟前練過一手鐵掌碎石的功夫,可惜彼此家數不同,末得蒙地老人家指點。」

  金世遺道:「我師父說屠家的金剛掌是天下最剛猛的掌力,練外家功夫的,當今就要數到他們兩師徒了.即算是兩家中的好手,也要讓他們幾分……」呼延旭眉開眼笑,插口說道:

  「過獎,過獎!」哪知金世遺接下去道:「我師父又說,只怕只有咱們的綿掌,才可以克制他的金剛掌力。」呼延旭勃然色變,道:「令師的綿掌功力,想必都傳給閣下了。」金世遺道:「逼我不敢說,可惜彼此家數不同,要不然倒想請呼延將軍指教指教。家師常說,柔能克剛,大家都練到登峰造極的時候,外家功夫總要稍遜一籌,小弟至今尚未碰過外家的第一流高手,也不知是真是假?」

  原來武林中有個規矩,善意的切磋武功,只限於家數相同的一即內家對內家,外家對外家一,那才能截長補短,彼此有所增益,要是家數不同,那就是「比武」,而非「切磋」了。當年呼延旭只在柳三春面前自己演技,現在金世遺這樣說,就是因為這個原故。

  呼延旭氣呼呼的道:「甘兄既來投勃,咱們就是同僚,同僚之間,不必拘泥於武林中的規矩,彼此試試何妨?」

  司空化正是要他們二人比試,好從旁窺測金世遺的功力到底如何,金世遺尚在故意推辭,司空化道:「呼延將軍說得是,將來你們都要到外面應付敵人,家數不同的自己人先練練,到對付外敵之時,都有好處。」

  司空化又道:「同僚切磋武藝與江湖上的比武不同,誰勝誰敗,都不可認真。」他有鑒於剛才南宮乙的負氣出走,雖然知道呼延旭性情直爽,且又是自己的下屬,敗了也不至於像南宮乙那樣,但仍然先把說話交代好了。

  金世遺道:「不錯,咱們家數不同,本來就不必在招式上觀摩。」呼延膽道:「文比也行,你說如何比法?」金世遺道:「你比我見多識廣,而且小弟又是新來乍到,豈敢潛越,還是由你劃出道兒,小弟總之奉陪便是。」

  呼延旭受他一捧,怒氣大減,忙道:「好說,好說,咱們就來玩一套借三還五如何?我讓你先打三拳,然後你再讓我打回五拳。」他自恃外家功夫登峰造極,諒金世遺打不傷他,輪到他打時,一連五拳,還怕金世遺不求饒的?所以表面上是讓人家,其實卻是想佔便宜。

  金世遺笑道:「這個法子很好,不過我想顛倒過來,而且不是「借三還五」,而是「借五還三,即是說出你先打我五拳,然後我還敬你三拳。我自願做蝕本的生意。」

  呼延旭心想:「哼,你竟敢這樣小覷我的金剛掌力,這是你自討苦吃,可怪不得我。」便道:

  「甘兄藝高瞻大,既然自願做蝕本生意,小弟要是推辭,那反而是著不起金兄了。」金世遺道:

  「一點不錯,你所說的正是我要說的話。」邊說,邊以左腳為軸,在地上劃了一個圈圈,站在當中,道:「請發招吧!」呼延旭道:「這是什麼意思?」金世遺道:「你的金剛掌力以剛猛見稱,只要能將我打出這個圈子,就算你贏吧!」這個圈子只比碗口大些,剛容得一個人站在當中。

  呼延旭心頭火起,道:「好,金剛拿來了,你就用綿掌化解吧!」所謂「借三還五」實際指的是攻擊和還擊的次數,用拳用掌,盡皆可以,最嚴格的一種是不許招架的,現在呼延旭許他用綿掌化解,總還算有一點良心,不想太過佔盡便宜。

  呼廷旭雙掌一發,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般的直攻過去,只聽得「咦嗓」一聲,好像有個人被腰斬了似的,眾人吃了一驚,看清楚時,卻不是人,而是一段木頭,原來金世遣將衣袖輕輕一引,呼延旭收勢不住,雙掌打到插在演武揚中的一根木樁上,把那根極其堅實的柏木樁祈成兩段。

  呼延膽大怒,立穩了腳步,一轉身,掌持風雷,再朝著金世遺的背心打去,金世遺徵一躬腰,呼延旭又被他用借方打力的功夫拋了起來,這一次雙掌卻是擊中了一尊石鼓,竟然把那石鼓製成四塊!

  司空化搖了搖頭,正想叫那呼延旭住手。呼延旭一掌擊裂石鼓,手腕也給震得疼痛非常,又驚又怒,猛吼一聲,蠻牛般的叉同金世遺撞來,雙掌平推,將平生功力付之一擊。

  只聽得「蓬」的一聲,呼延旭的雙掌正正擊中金世遺的背心,金世遺的外衣製成片片,上身微微一晃,但雙足仍然踏在圈子當中,未曾移動半步。

  只見呼延旭雙手下垂,呆若木雞,原來他被金世遺以最上乘的內功吸去了他的掌力,現在已是便不出半點動了。

  金世遺道:「你還有兩拳,可要再打麼?」呼延膽道:「我認輸了,你把我打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他知道武功已廢,他也是個硬漢,武功既廢,便自願死去,決不求澆。

  金世遺一笑,拉著他的手道:「呼延將軍過謙了,咱們最多是打成平手,怎能說你輸呢?」呼延旭只覺一股熱力從金世遺的掌心傳來,精神氣力登時恢復,這才知道武功仍在。

  呼延膽道:「即算依你之約,借五還三,我也應該受你三拳,大丈夫一言既出:永無反悔,斃在你的手下,我也死而無怨。」

  金世遺小道:「這人倒是個可以交一支的朋友。」便笑道:「對啊,依約是借五還三,你只打了三拳,還有兩拳,你既不願再打,我還打做什麼?說實話,你的金剛掌力確是武林罕見,再打兩拳,我也未必安得起呢!咱們既是同僚,也就不必計較誰輸誰贏了。」

  這一戰不但呼延旭心服口服,在場的御林軍軍官,連司空化在內,也無不駭然。司空化心想:「我本是要柳三春和萬應當來做我的眼線的。如今他們不來,但他們這兩個徒弟卻可以大大助我一臂之力,這倒是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也不必苛求了。」

  經過這兩場比試,眾軍官對金厲二人刮目相著,司空化更看重他們,一下子就讓他們充任御林軍教頭之職。

  轉瞬過了七天,黃昏時分,金厲二人忽然接到司空化的通知,要和他們同社一個宴會。

  赴會的除了司空化、金世遺、厲勝男之外,還有十八個軍官,呼廷旭、白良驥和那個姓韓的都在其內。白韓二人面色焦黃,精神頹喪。金世遺到京之後,還是第一次著見他們,從旁人的談話中知道他們已回來了三天,想必是那晚飲了厲勝男的一杯毒茶,元氣大傷,至今始漸恢復。他們雖曾屢次遭受金世遺的捉弄,但卻始終末有見過金世遺的廬山真面,當然不認得他。

  白韓二人受了這次挫折,既是羞慚,又是氣憤,在路上恨恨說道:「我們本來已捉到天山派的兩個弟子,可恨西門牧野不來接應,只差兩天的路程就要到京,想不到竟被他們的掌門人唐曉瀾親自救去了。」司空化安慰他道:「是唐曉瀾前來,即算換了是我,也只得眼睜睜的看他將入奪走。你們能夠從他的劍下逃出來,這已是十分難得了。你們這次已盡了力量,不能以成敗論英雄,功勞簿上,我仍然給你們記上一筆便是。」

  金世遺暗暗好笑,心道:「白頁驥將我的賬算在唐曉瀾頭上,居然也有人相信,給他騙了一筆功勞。」其實,司空化何嘗相信,只因他世故甚深,為了籠絡部下,不便戳穿而已。

  那姓韓的道:「我們吃點虧算不了什麼,可恨的是功勞都給西門牧野這一班人佔去了。今天晚上,咱們還要給他慶功。這豈不是誠心削咱們的面子麼?」司空化道:「正因為皇上要寇總管給他們開慶功宴,你們兩位非去不可,有你們兩位在場,他就沒有辦法將功勞誇大。」

  金世遺從他們的談話中,這才知道今晚是大內總管寇方皋為西門牧野而開的慶功宴。朝廷的武士一向分屬兩個集團,一個是大內總管寇方皋所率領的宮中侍衛,一個是御林軍統領司空化所統車的御林軍軍官,如今又添上了西門牧野這一班人,三個集團,彼此爭功邀寵。裔方皋為西門牧野開宴慶功。實非心願,只是迫於皇命而已。

  從他們的談話中,金世遺又知道西門牧野這班人,直延擱到昨天才回至京城,金世遺不禁起了懷疑,心中想道:「他們若是在邙山大會之後,便即回京,應該比我們先到才是。這中間的十多天,他們到哪裡去了?」

  宴會設在團城離宮內的大橫聽,「團城」緊連著皇宮,是紫禁城的外城,金代在皇宮外修建北海御苑之時,將挖海的泥土堆成一座小山,稱為團城,至清代修成了一座離宮。因為地勢較高,可以拱衛宮廷,乾隆蕋帝遂將這座離宮作為大內衛士的住處,好與內廷隔開,而進出亦很方便。

  寇總管的「官邸」也在團城之內。

  金厲等人隨司空化進入宴會大廳,只見聽中已是武士如雲,十分熱鬧,裡面點起幾百盞宮燈,照耀得如同白晝。

  西門牧野和寇方皋上前迎接,看見了厲勝男,西門牧野不禁怔了一怔,心想:「這人好生眼熟!」但厲勝男既改裝束,且又變容易貌,西門牧野怎也想不到她就是仇人的女兒。

  寒暄既畢,安排席位,司空化當然是陪著寇方皋、西門牧野等人坐在首席,金厲二人則坐在他們的鄰席,這是司空化特別著重他們,才請寇方皋這樣安排的。

  坐定之後,司空化舉起酒杯,向西門牧野祝賀道:「西門先生這番的功勞,真是驚天動地,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想必都已被你捉來了吧?」邙山之戰的詳情,司空化早已從白良驥口中知道,休說是掌門人,即夠份量的武林人物也並無一人受擒,他是因為西門牧野曾在皇帝面前誇下海口,說是要把武林人物一網打盡,才故意這樣問他的。

  西門牧野面上一紅,說道:「我這次帶去的人少了一些,給那幾個老傢伙跑了。不過也殺了幾十個人,另外捉來了十多值比較重要的人。」

  寇方皋笑道:「這次雖然末竟全功,也已令得那些所謂武林英雄、江湖豪傑。心寒膽顫了。

  皇上吩咐說,這次權且由我代皇上搞勞,待了西門先生當真把所有武林人物一網打盡之時,皇上再親自為西門先生開一個更盛大的養功宴,封西門先生做國師,那時我們都要明光的了,」寇方皋此話似贊實嘲,西門牧野心道:「待我大功告成之日,就是你的大內總管和他的御林軍統領這兩個位置易位之時,哼,哼,那時的慶功宴只怕沒有你們的坐位了。」

  司空化道:「西門先生捉來了些什麼奢攔人物,可以說來聽聽麼?」西門牧野道:「我正要將這班俘虜移交給寇總管看管,讓他奏明皇上,看看如何處置。人來,獻俘!」

  「獻俘」本來是大將征戰歸來,將首腦的俘虜獻給皇帝的一個典禮。現在西門牧野不過是捕獲了十多值武林人物,皇帝又不在場,本來用不上「獻虜」這套,但他為了在寇力皋與司空化面前擺擺威風,當真便似一個得勝回朝的大將軍模樣。正是:

  驕矜得意誇功日,正是災星入戶時。

  欲知後事如何,請轉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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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慶功宴上災星至 比武場中敵膽寒(1)

  寇方皋笑道:「我雖是代表皇上搞勞,你向我獻俘,我卻是不敢當的。不過,我也想看看是些什麼人物,讓我接管便行,可不必再舉行什麼獻俘的儀式了。」

  金世遺也想知道是些什麼人物,定睛看時,只見四個黃衣人押解著一群囚犯從走廊走過,寇方皋指揮幾個衛士,將囚犯們驗明年貌,登上名冊,然後押入內牢。對著走廊的門口擺了一張公案,寇方皋坐在當中,西門牧野與司空化一左一右,監視交接,寇方皋算是以大內總管的身份接管俘虜,而非以欽差大臣的身份接受「獻俘」。西門牧野在旁口講指劃,指著一個個俘虜,說他們是些什麼人,什麼人。

  大聽裡幾百個武士都站了起來,目光齊集到從走廊走過的俘虜身上,金世遺鬆了口氣,心中想道:「幸喜都是些二三流的角色。」其中比較重要的幾個乃是華山派的社子祥、控恫派的方桐和少林派的僧人懷真。

  寇方皋哈哈笑道:「西門先生久不涉足江湖,大約認不得各派的主腦人物吧?這些人在他們的本派中至多不過是第二代的大弟子。」司空化笑道:「西門先生不是不認得,但各正門大派的掌門人豈是這樣容易就擒的?能捉到他們幾個有頭面的弟子,也已經是很難得了。來!來!來!獻俘事畢,咱們還是回到席上,吃西門先生的慶功酒吧!」

  西門牧野面色鐵青,冷冷說道:「還有一位,司空大人大約會認得她是什麼人!」

  只見兩個黃衣人押解著一個單燭的俘虜土來,卻是個上了年紀的婆婆,金世遺大吃一驚,只聽得司空化失聲叫道:「邙山派的掌門曹錦兒!」

  西門牧野淡淡道:「司空大人果然認得,我的本領雖然遠遠不及大人,但要捉拿個把掌門人,卻還不至於像大人所說的那樣艱難!」

  原來西門牧野之所以遲遲末返,就是為了要捉拿曹錦兒。他探聽得曹錦兒的老家在河北琢縣,曹錦兒赴邙山主持盛會,留下了兒子媳婦看家。

  邙山之戰,各大門派吃了敗仗之後,齊集嵩山少林寺商量對策,過了幾天,毫無動靜,有好些人便猜想西門牧野這班人或者已回京報功去了。曹錦兒懸掛家人,怕他們遭受毒手,便和幾個師弟回琢縣家去接兒子媳婦,痛禪上人勸阻不聽,只好加派了四個武功最高的大弟子大智、大悲、懷仁、懷真與地一道同去,想不到她的兒子媳婦早已先得了風聲逃了,反而是西門牧野這班人埋伏在它的家中,曹錦兒一來,無異自投羅網,當下展開了一場惡戰,曹錦兒和少林弟子懷真被擒,西門牧野怕她有後援來到,既然擒獲了最重要的人物曹錦兒,便捨棄了其他的人,連夜趕回京都。

  那黃衣人洋洋得意的大聲報道:「解到人犯一名,邙山派掌門曹錦兒!」大廳裡登時圜動起來,「哈,果然是曹錦兒!」「讓開,讓開,待我著著名震江南的邙山派掌門人是什麼樣子?」

  「哈,哈,原來是個糟老婆子!」「呂四娘在生之日,邙山派何等聲威,想不到它的後任如此膿包!」呂四娘若還在生,也得活活給她氣死!」冷嘲熱諷,議論紛紛。

  金世遺把眼望去,只見曹錦兒鶴發雞皮,形容枯搞,她本來是養尊處優,保養得很好的,雖然年過五旬,仍末顯露老態:但現在相隔不及一月,她已似是老了十年。連金世遺都幾乎認不得她了。但是她雖然樵悻不堪,臉上仍然保有那一股雇強的神色。

  金世遺心中想道:「這老婆子雖然令人討厭,到底是之華的掌門師姐。」心念末已,忽聽得曹錦兒「呸」的一聲,喝道:「鼠子焉敢辱我!」突然摔脫出來,一頭向柱土撞去。

  金世遺這一驚非同小可,正要出手,厲勝男笑道:「這老婆子死不了,你急什麼?」那兩個黃衣人哈哈笑道:「你要死麼,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原來西門牧野將她擒獲之後,早已用阿修羅花配製的藥末,用金針挑破她的皮膚,滲入她的血管中了。阿修羅花能令筋酥骨軟;所以此刻的曹錦兒,實是比一個普通人還不如。內力便不出來,撞到柱上,額角踵起了好大一個包包,徒然疼痛而已。那兩個押解她的黃衣人早已知道地無力自殺,有意令她出乖露醜,要不然焉能讓她掙脫。

  衛士將曹錦兒扶起,押入內牢。寇方皋等人重行入席。司空化道:「曹錦兒雖是邙山派掌門,但卻並非首犯。」西門牧野道:「怎麼,邙山派不是朝廷的死對頭嗎?皇上就曾親口對我說過,其他各派也還罷了,邙山派的人一個也不能饒。」寇方皋道:「西門兄有所不知,這曹錦兒雖然位居掌門,但在邙山派中的地位,卻尚不及他的師弟翼仲牟。」西門牧野道:「這是何故?」寇方皋道:「曹錦兒的去家是琢縣的大糧紳,曹錦兒雖不依附朝廷,卻也不怎樣與朝廷作對,她的師弟翼仲牟兼任丐幫幫主,卻是屢屢與朝廷作對之人。所以你拿了曹錦兒,固然算得功勞一件,卻還不如拿了翼仲牟的功勞之大。」司空化又道:「還有天山派的唐曉瀾夫婦,那更是皇上所做得而甘心的人。皇上沒有對你說過嗎?」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故意將西門牧野的功勞貶低,西門牧野正在得意上頭,被他們潑了一盆冷水,憤然說道:「在旁邊說說風涼話倒容易,可惜真要動起手來,可用的人就少了。」

  話意明顯之極,即是說司空化對這次邙山之戰袖手旁觀,而所派去的御林軍軍官又毫不中用。白良驟面色鐵青,司空化也勃然變色。寇方皋急忙調解道:「現在大功尚未告成,咱們必須同心戮力,不可作意氣之爭。這次邙山之戰,我們因為聽得西門先生說得極有把握,所以派去相助的人少了一些,這也是司空大人不願與西門先生爭功的好意,西門先生不可錯怪他了。」

  連接打了幾個哈哈,做好做壞的將兩人按了下來,話是調停,其實仍是有些偏袒司空化的。西門牧野磚於他的身份,而且又確實是自己事前在皇帝跟前的話說得太滿,要發作也發作不起來。

  寇方皋給他們斟滿了酒,打個哈哈說道:「咱們都乾一杯,再商量破敵之計。」飲過了酒,寇方皋續道:「聽說現在各大門派的弟子,都聚集在嵩山少林寺之中。咱們若是有足夠的人,便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朝廷為了免招物議,此事不能調動大隊軍官,只可暗中去做;仍請西門先生主持,多選拔一些好手前往如何?司空兄的手下和我的衛士都可任由西門先生差遣。」

  西門牧野冷冷說道:「敵方高手如雲,非同小可,我請來的這十三位兄弟,他們的本領我素所深知,他們尚可以與敵方的高手一較短長,若是本領稍差的去了反而白賠性命。」言下之意,實是對司空化、寇方皋的手下的本領沒有信心。寇方皋比較持重,忍住了氣,強笑問道:

  「聽西門先生的話,若是我們所選派的好手,西門先生大約尚未能放心,那就請西門先生親自選拔如何?」

  西門牧野道:「論理我不該偕越,但我既負了皇上的重托,自該謹慎從事,嚴格選拔,亦是理所該當。就這樣吧,請司空大人先把御林軍的好手挑選一批送來,讓我的弟兄和他們比試,要是誰能夠在三十招之內不敗,這個人大約也可以去得少林寺了。先挑選了御林軍的,然後再挑選宮中侍衛。」

  西門牧野此等氣焰,司空化先忍受不住了,立即冷冷說道:「我不自量力,也想向西門先生領教幾招,看是能不能去得少林寺?」

  西門牧野怔了一怔,忙道:「司空大人與兄弟說笑話了,大人武功超卓,兄弟素來是佩服的,焉用再試?哈哈,莫非大人是有心要我獻醜,較考我的功夫麼?」西門牧野這時已自知說話招忌。想說笑幾句,平息司空化的怒氣,哪知司空化卻板起臉孔,不聲不響,來個默認。

  西門牧野下不了台,寇方皋正想勸解,忽見一個軍官走了過來,同司空化施了一禮,說道:

  「統領大人,何須親自下場,有失身份?卑職不才,願受任何較考,也省得給人譏剌:說咱們御林軍中除了統領之外,就再也沒有人了。」說罷,直挺挺的站在席前,眼睛卻盯著西門牧野。

  司空化聽他一說,正中下懷,心裡想道:「聽說西門牧野武功甚為詭異,我也未必有把握勝他,不如就讓此人試試。」便即笑道:「這位甘兄是新來的教頭,柳三春的得意高足,內外功夫都已有了幾成火候,西門先生可願意賜他幾招麼?」這軍官不是別人,正是金世遺。

  西門牧野「哼」了一聲,小道:「柳三春是什麼東西?他的弟子怎配與我比試!」但司空化極力推薦,他多少有點得於司空化的面子,「哼」了一聲之後,見司空化面色越發難著,只得提高了嗓子嚷道:「無非大師,請來幫忙我選拔赴少林寺的人才。」

  一個披著黃架裝的藏僧應聲而起,此人是西藏黃教的高手,西門牧野叫他與金世遺試招,已經覺得有點委屈了他。不過,另一方面,他也是有心想顯自己這邊的威風,所以了把無非大師叫來。心裡想道:「你司空化將此人鄭重推薦,我且先掃了你的面子。」他估計無非大師用不了十招,準可以擊便這個不知天高堆厚的少年軍官.金世遺道:「好,我就先領教這位大師的武功,等下再請西門先生指點。」言下之意,竟是毫不把無非大師放在眼內。西門牧野冷冷說道:「你比試之後再說吧!」

  無非大師身材魁偉,足足比金世遺高出一個頭,走下場中,以居高臨下之勢,俯視著金世遺說道:「你用什麼兵器,亮出來吧!」

  金世遺笑道:「我的武功不拘一格,你用什麼兵器我就用什麼兵器。」無非大師心道:

  「好個狂妄的小子,這可是你自討苦吃!」當下看了金世遺一眼,淡淡說道:「貧僧從來不用兵器,用的只是這一雙肉掌!」

  金世遺道:「很好,那麼我便使用一隻肉掌奉陪。」無非大師練的是大藏掌血手印的紅教秘傳功夫,比金剛手鐵砂掌等中原同類武功厲害得多,手掌一抬,立即有一股血腥味道衝來。金世遺紋風不動,望著無非大師那血一般通紅的手掌笑道:「你的大藏掌功夫也算不錯了。可惜還差一點火侯。」

  無非大師怔了一怔,心道:「這小子怎的識得我的功夫?」要知大藏掌血手印乃是黃教的秘傳絕學,休說外人,即算黃教的高級喇嘛,也沒有幾個人知道,而金世遺竟敢說他火候末夠,焉能不令無非大師吃驚。

  金世遺續道:「大職掌若是揀到最高境界,外表即與常人無異,現在你的掌心鮮紅如血,抬掌便發出腥風,即是未能返歸真,最多只有七成火候。」

  無非大師驚疑不定,說道:「不錯,我只有七成火候,但你敢不敢擋我一掌。」金世遺笑道:

  「即算你爐火純青,我亦不懼,何況七成?」

  無非大師手掌劃了一道圓弧,喝聲:「接掌!」居高臨下,一掌便向金世遺頭頂拍來,這大藏掌血手印若是給他印上了,立即筋酥骨散,血液中毒。不出三日,必定死亡。

  金世遺有意賣弄神通,竟不出掌相抗。只聽得「蓬」的一聲,無非大師掌挾腥風,摟頭拍下,金世遺一個躬身,這一掌正好拍中它的背心,背心上登時現出一個大紅手印。

  說時運,那時快,金世遺早已轉過身來,喝道:「你也接我一掌!」無非大師這一掌被對方硬接下來,早已嚇得呆了。金世遺喝道:「快快出掌,以你的本領,絕不能硬接我的大藏掌!」無韭大師這才發覺金世遺的掌心已堪堪就要接到胸前,翟然一驚,急忙出掌抵禦,只聽得「卜」的一聲,雙掌相交,如裂敗革,無非大師的掌心破裂,紫黑色的血液泊泊而出,血手印的功夫已給金世遺破了,若要重練到目前境界,就得再下十年苦功。

  無非大師面色灰白,驚惶的神情簡直不是言語所能形容,嘶聲叫道:「你,你,你……你怎麼使的也是大藏掌功夫?」金世遺笑道:「我不是說過,你用什麼兵器,我就用什麼兵器,你使什麼功夫,我就使什麼功夫嗎?不過,你也不必驚慌,我雖然用的是大藏掌功夫,但卻是純正和平,不會令你中毒,你回去好生調養,性命可以保全。」

  原來金世遺融會正邪各派,又精研了喬北溟武功秘笈的上半部,上半部護的都是武學精義。

  金世遺一理通,百理融,除了最上乘的幾種神功之外,其他的功夫只要一.見便會。不過,他也只是能發出大藏掌的掌力,卻不能令受者中毒,即還未曾把大藏掌血手印學到十足。可是,無非大師也不知道練到爐火純青之後究竟如何,還以為是金世遺掌下留情,只用掌力破了他的功夫而保留他的性命。當下哪敢多說,急忙就走去找一間靜室療傷。

  無非大師僅僅與金世遺對了一掌,立即便受重傷,在傷邊觀戰的幾百武士都嚇得目瞪口呆,要不是他們親眼看見,簡直就不敢相信這個貌不驚人,僅是武林中第二流人物柳三春的弟子,竟然有這等功夫。

  司空化驚疑不定,別人不知道柳三春的底細也還罷了,他是早就從南宮乙口中知道柳三春不過是擅長綿掌而已,綿掌與大藏掌這兩種功夫其中毫無共通之處,而金世遺卻竟然用大職掌的功夫打敗了無非大師,實是難以解釋。司空化這時對金世遺的來歷不禁大大起疑,但他這時正要金世遺替他的御林軍掙面子,自是不便立即盤問。

  西門牧野「哼」了一聲,道:「這姓甘約有點邪門!連家兄弟,你們鬥一鬥他!」鄰座上站起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漢子,一看就知是一對變生兄弟。

  御林軍軍官把金世遺當作「自己人」,正自為他均得勝興高采烈,這時見連家兄弟一齊下傷,有些人便禁不住竊竊私議:「西門牧野剛才好大的威風,要他的手下較考咱們的功夫,輸了一場,如今卻要以二敵一,哈,哈,兩個自命是「考官」身份的武學名家,聯手較考一個在他們心目中的後生晚輩,這可真是新聞。」旁邊有個識得連家兄弟來歷家數的軍官笑道:「老兄,你這話可外行了。我也盼望咱們的人得勝,但卻也不能這樣非議人家。」先前說話的那人道:「怎麼?

  以二敵一,恃眾凌寡,這也是合乎道理的麼?」那軍官笑道:「別的人就不合理,連城寶、連城玉兩兄弟卻是素來一同上陣的,他們的點穴功夫自成一家,兩兄弟四枝判官筆專點奇經八脈,配合得妙到毫饋,四管齊下,任何高手,亦難避開。所以他們的四筆相聯,就等如別家的雙劍合璧一般,對單身敵人是匹筆齊上,對十個百個敵人也是四筆齊上。」

  這幾個軍官聚在一角,離傷甚遠,說話又很小聲,但傷中的金世遺已似是聽得清清楚楚.故意扮了一個鬼臉,衝著連家兄弟毗牙例齒的笑道:「你們四筆點八脈的功夫可有點令我老甘為難了,待我想想,怎麼辦呢?」連城寶一時不解其意,冷冷說道:「有什麼為難,你役法對付,認輸便是。」金世遺哈哈笑道:「誰說我認輸,我是在想,我一人只有二手,怎生來使用四枝判官筆?」

  連家兄弟怔了一怔,只聽得金世遺又似是在自問自答的說道:「有了,有了,這也難不倒我,我就一個人唱兩個人的戲給你們看!」

  連城玉瞪圓了眼睛道:「什麼?你也要用四筆點八脈的功夫?」金世遺道:「不錯呀,不錯!

  找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你們用什麼兵器我就用什麼兵器,你們用什麼功夫我就用什麼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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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慶功宴上災星至 比武場中敵膽寒(2)

  金世遺此言一出,數百個在場邊觀戰的武士盡都怔住了,第一,金世遺現在雙手空空,根本就沒有兵器;第二,即算給他取了判官筆來,他一人雙手,又怎得同時用上四枝;第三,更其重要的是,連家的點穴法,傳子不傳女,尤其是「四筆相連點八脈」的功夫,因為連城寶連城玉是變生兄弟,心意相通,才能夠配合得妙到毫顛,而這種功夫也是他們兩兄弟合創的,亦即是說,天下雖大,卻只有他們兩兄弟才能使這套點穴功夫,金世遺的武功縱然再精深博大,卻從哪裡知曉?他這樣說法豈非太過怪誕不堪,令人難以置信?

  連家兄弟對望一眼,心中均想:「這人莫非是有神經病的?」司空化也給金世遺弄糊塗了,當下只好吩咐一個武士道:「你給甘教頭取四支判官筆來。」

  哪知金世遺卻連連搖手,說道:「我說過他們用什麼兵器,我就用什麼兵器,這些判官筆不合用!」

  原來連家兄弟的判官筆是特製的,一般判官筆是二尺八寸,只有一個筆尖,兩他們兩兄弟的判官筆則有三尺六寸,筆尖開岔,一管筆等於兩個筆尖,四管筆共有八個筆尖,所以才能夠在一招之內,同時點敵人的奇經八脈。武林中有四句話關於判官筆點穴的是:「一寸短,一寸險,一寸長,一寸強。」判官筆越短則招數越凶險,判官筆越長,則威力越大,路數不同,各有優劣。

  但也必須使的人有了那等功力,不可強為。長的比短的更為難用。武林中加點穴名家公孫狄用的判官筆長一尺八寸,那是最短的了,而連家兄弟用的長三尺六寸,那是最長的了。何況又是特製的「開岔筆」,因此即算是在大內總管的家裡,武庫中也沒有這種兵器。

  連城寶冷冷說道:「甘教頭,我們的判官筆可沒有多備一套,沒法借給你用。」金世遺笑道:

  「這個不必你費神多管,我說過的話,總之做到便是。你焉知我沒有你這種判官筆?」連城玉氣上心頭,說道:「好,那麼閒話少說,你就亮出你的判官筆來吧!要是你現在立刻取出這樣的四支判官筆,我兩兄弟就立刻認輸:」金世遺笑道:「朱經交手,你們縱然認輸,我也沒有面子。好,你這樣說法,我反而不願立刻將判官筆取出來了,先讓你們兩兄弟十招,我再出手,而且也必然用四筆點八脈的功夫,要是我用第二種功夫就算我輸!」

  呼延旭上次給金世遺打敗之後,對他極為佩服,兩人反而交成了朋友。他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聽金世遺這等說法,大大為他擔憂,忙在傷邊喊道:「甘兄,這不是當要的,你難道會變戲法變出這樣的四枝判官筆來嗎?」

  金世遺笑道:「呼延兄弟,你說對了,我正是跑江湖變戲法出身的,你等看瞧好戲吧!

  咄,你們兩兄弟還不進招,更待何時?」

  連家兄弟給他一再戲弄,勃然大怒,兩兄弟心念如一:「看你如何招架?」四枝筆同時出手,鐵筆湯風,嘶嘶聲響,儼如四條毒蛇,突然竄出,盤空匝地,擇人而喃,四枝判官筆閃電般的橫施過去,金世遺全身的奇經八脈,三十六道大穴,全都在他們的筆尖籠罩之下!

  筆影縱橫,眼花撩亂,旁觀的幾百武士竟然沒有一個人能看得清清楚楚,但聽得金世遺大叫一聲:「果然不俗!」聲音一停,他的身形已在三丈開外,眾人這才看得分明,只見他背心的衣裡,已撕開了幾片!

  連家兄弟大為驚駭,能夠在他們四枝判官筆下閃開去的,金世遺還是第一個人:兩兄弟對望一眼,登時施展出四筆點八脈的第二手絕招,連城寶飛身躍起,雙筆凌空點下,疾點任、督、沖、帶四脈的奇經大穴,連城玉卻伏地一滾,雙筆一個盤旋,台成了兩道圓弧,襲擊陰維、陽維、陰矯、陽矯四脈。金世遺大叫道:「乖乖,不得了!」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身子平飛出去,就似一枝弩箭一般!

  但聽得錚、錚、錚、錚四聲疾響,連城寶約兩枝筆向下,連城玉約兩文筆向上,四枝筆剛好碰個正著,呼延旭叮了一口氣,不由得大聲叫道:「妙啊!妙啊!」

  哪知金世遺閃避得妙,他們兩兄弟的點穴手法更妙,四筆一碰,登時脫手飛出,金世遺立足末穩,那四枝判官筆已然追了到來,竟似有人指揮一般,四筆交叉穿插,仍然是四筆點八脈的功夫,金世遺叫聲:「好厲害!」但聽得嗤嗤雨聲筆尖劃過之聲,厲勝男眼利,已看見金世遺背脊上現有兩道血痕,她本來是毫不在意的,這時也不禁吃了一驚,心想:「要是他穿上我的寶甲就好了。」

  金世遺一個轉身,食指一彈,將後面的那兩枝判官筆彈開,叫道:「取讁你們的兵器吧,還有七招!」

  連家兄弟剛才甩手這一招名叫「飛管驚神」,飛出之後,中者立死,那知金世遺僅只受點輕傷,而且還把連城玉約兩枝判官筆反彈回來,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連城寶飛身急上,接了兩枝正向下墜的判官筆;連城玉卻雙足一頓,坐馬立樁,接過了金世遺彈回來約兩枝筆,饒是他用了千斤墜的功夫,金世遺那一彈之力,令他在接筆之時,仍是禁不住心頭一震,虎口幾乎裂開口這幾招快如電光石火,驚險絕倫,連司空化、西門牧野、寇方皋等人亦自著得驚心動魄,緊張得透不過氣來。

  金世遺應什他們兩兄弟這三招點穴,已用了四種最深奧的武功。最初兩招,他有意試探對方的強弱,窺察對方的手法,因此用「天羅步」的步法閃避,用「金鐘罩」的功夫護身,不料到了第三招,連家兄弟使出了「飛管驚神」的運家點穴絕技,連「天羅步」也閃避不了,「金鐘罩」也被戳穿,逼得金世遺再用上了毒龍尊者秘傳的閉穴法,督脈才不至於受到損傷,而且最後還迫得他施展「彈指神通」的功夫,彈開了連城玉那兩枝判官筆。要不然八脈一齊被點,「金鐘罩」加上「閉六法」也末必應付得來!

  金世遺用的這四種功夫,寇方皋看出了三種,司空化和西門牧野看出了兩種,場中能夠完全知曉他所用的四種功夫的,有厲勝男一人。心中想道:「這四筆點八脈當真是天下最奇妙的點穴功夫,金世遺竟要空手讓他們十招,未免過於輕敵了。」

  連厲勝男這樣深知金世遺本領的人,此時看了三招,亦已為他暗暗擔心,其他的人更不必說了。呼延旭在場邊叫道:「甘兄,照武林規矩,即算是長輩和晚輩過招,最多也讓三招,你讓了三招已盡被了,何須定要讓足十招!」

  金世遺笑道:「你不知道。我這兩天沒有洗澡,身上痕癢,這幾管破筆,戳在身上,等於替我抓癢,正是舒服得很呢!」「來,來,來!還有七招,快快動手!我等得不耐煩啦!」

  連家兄弟面色鐵青,雖然他們劃破了金世遺的一點皮肉,但連城玉的雙簧被他彈開,若然真個按照名家較技的規矩,則他們早已應該磕頭認輸了。

  這兩兄弟本來也已想認輸,但一來他們若然就此認輸,連家天下第一的點穴威名就將盡喪,二來金世遺與呼延旭一唱一和,說話刻薄之極,簡直是毫不把他們放在眼內,這兩兄弟素來驕傲慣了,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口氣如何嚥得下去?二來,他們也實在想看一看金世遺是否也懂得「四筆點八脈」的功夫,看看金世遺怎能「無中生有」的變出四枝筆來?這好奇的念頭,甚至蓋過了羞恥。

  兩兄弟心意相通,這時他們各自站在金世遺的一邊,忽地同聲喝道:「姓甘的,你看不起這四管破筆,我們就再替你抓癢來啦!」四管筆同時出手,登時幻起了千重筆影,瞬息之間,一招之內,遍襲金世遺的奇經八脈!

  金世遺雖然口齒輕薄,故意令連家兄弟難堪,其實對他們卻是不敢輕敵,幸而他在三招過後,對這「四筆點八脈」的手法已略窺藩籬,只見他在千重筆影之中,長嘯一聲,身形一晃,用天羅步法,走離方、奔坎位,恰恰在四管判官筆的交叉縫中穿出,在傷者除了厲勝男、寇方皋、司空化等有限幾人之外,其他的人,休說看不清楚他們的招數,簡直連人影地分辨不出是誰。

  連家兄弟四筆走空,第五招跟蹤又到,這一招名為「天羅地網」,兩兄弟踏著九宮八卦方位,一先一後,繞著金世遺如飛遊走,四枝判官筆合成了一道圓圈,將金世遺四面八方的退路全都封住,這一招金世遺用天羅步法也閃避不開,但聽得嗤嗤聲響,四管筆尖,都點在金世這身上。

  觀戰的御林軍軍官都心驚膽戰,哪知連家兄弟比他們吃驚更甚,他們的筆尖觸及了金世遺的身子,竟似在油脂上劃過一般,滑不留手,他們陡然間失了重心,險險跌倒,金世遺哈哈一笑,候的從連城寶身邊掠過,將他們的第六招也避開了。

  原來金世遺應付第五招用的卻是「沾衣十八跌」的功夫,這是一種上乘內功,功力越深,連肝越妙,以金世遺現在的功力,已勝過當年最擅長這種功夫的江南大俠甘鳳池。但連家兄弟卻也沒有跌倒,足見他們不但點穴的手法精奇,本身的功力也已經到了第一流的境界。

  金世遺按著用「流雲飛袖」的功夫拂開了連城玉的雙筆,破了他們的第七招;跟著用彈指神通的功夫應付了第八招:連家兄弟忽地交叉易位,連城寶指東點西,連城玉指南點北,四枝筆到了中途,才突然逆轉,一齊換了方向,使出了「四筆點八脈」中威力最大的一招「泣鬼驚神」,隱隱挾著風雪之聲。但見連城寶的筆尖過處,點點血花隨著它的筆尖飛濺,原來這一招連城寶運足了功力,乃貫筆尖,金世遺「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再加上金鐘罩也防守不住,給他戳中了陰維脈的中陵穴。連城玉的功力稍低,雙筆卻滑開了,只撕破了金世遺的一片衣棠。

  金世遺「哼」了一聲,叫道:「還有一招,你們就要看我的了!」連家兄弟已施展了威力最大的一招,而且分明點中了他的「中陵穴」,但仍然未能令他倒地,不由得心膽皆寒,兩兄弟不約而同的使出了最後一招「筆陣縱橫」,這是一招寓攻於守的招數,縮小圈子,先把本身防禦得風雨不透,只要敵人欺身進逼,兩兄弟就準備與他兩敗俱亡!

  這時觀戰的幾百武士都伸長了頻子,睜大了眼睛,要看金世遺是怎樣「無中生有」,「變」出四枝判官筆來。金世遺陡的大喝一聲:「讓你們開開眼界!」他運用了佛門的「獅子吼」功,連家兄弟的耳邊恍如響起了一個焦雷,震得他們魂飛魄散,與此同時,一股極陰冷的寒風也襲到了他們的面上,眼眶裡就如有利針利入一般,不由得他們不閉了眼睛,他們那一招「筆陣縱橫」的「筆陣」,登時散亂,就在這瞬息之間,金世遺雙手一件,把他們的四枝判官筆都奪了過來,喝道:

  「睜眼瞧吧!」

  只見他兩手各執一枝,雙臂半屈,臂彎裡又各挾著一枝,因為這種特製的判官筆長達三尺六寸,挾在臂彎裡也仍然比普通的判官筆稍長,夠得上用連家手法點到穴道的方位,金世遺一個大翻身,四筆齊揮,橫拖過去,用的正是那一招威力最大的「泣鬼驚神」,只聽得兩兄弟同聲慘叫,它們兩兄弟的奇經八脈,盡傍金世遺挑了!

  原來金世遺之所以要先讓他們十招,為的就是要儉學他們的點穴手法,他恨這兩兄弟歹毒,而且他們是西門牧野最得力的手下,他們二人四筆相連,各大門派除了有限的幾位大宗師之外,無人能敵,要除掉西門牧野就得先除掉他們,故此金世遺這一招也是毫不留情,先以「獅子吼功」震散他們護身的內家真氣,一舉破了他們的「筆陣」,繼而就以其人之道反冶其人之身,以四筆點八脈的功夫挑了他們的奇經八脈,將他們的武功全都廢了!

  連家兄弟呻吟道:「姓甘的,你好很啊:」有兩個與他們要好的朋友出來,將他們扶了回去,這兩個人狠狠的打了金世遺一眼。但卻不敢發話。

  金世遺哈哈一笑,將四枝筆一齊擲下,回到席上,向司空化稟道:「他們兩兄弟乃是考官,我這個做考生的不敢不盡力周旋,而且我用的也是他們連家的功夫,想不到他們對自己最熟習的本門功夫也招架不來,一時失手,傷了他們,還求恕罪。」司空仕望了西門牧野一眼,西門牧野因為要較考御林軍軍官這主意是自己出的,現在被金世遺拿著了話柄,雖然怒到極點,卻是不敢發作。司空化遂說道:「比試中偶然失手,那也好各安天命,怪你不得。」非但不怪責他,還脫下了一件錦袍,讓他披上,遮蓋他破爛了的衣棠。

  寇方皋瞧出了金世遺連用七八種不同派別的功夫,狐疑之極,禁不住問道:「這位甘兄的師父果真是柳三春柳莊主麼?我剛才聽得不大清楚。」正是:

  如此武功人世少,怎教主考不疑心。

  欲知後事如何,請轉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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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一劍訣仇寒賊膽 雙魔火並懾群雄(1)

  司空化道:「不錯,這位甘兄正是柳老前輩最得意的高足,柳老前輩曾有親筆書信,鄭重推薦,今日得見身手,果然是青出於藍。」說話之時,暗暗的對寇方皋打了一個眼色。v寇方皋與司空化同事多年,當然知道它的心意,情知司空化也已在懷疑金世遺的來歷,但為了要借助金世遺來壓低西門牧野的氣焰,故此不願在此時追究。寇方皋心裡想道:

  「西門牧野雖然可惡,但我現在身居大內總管之職,要是給一個來歷不明、圖謀不軌的人混入宮中,這關係我可擔當不起!」遲疑了一陣,終於又再向金世遺問道:「我聽說尊師最擅長的是綿掌的功夫,閣下所會的武功卻極其廣博,莫非除了柳老前輩之外,還跟過其他名師麼?」

  金世遺笑道:「武學之道,一理通、百理融,外間僅知家師擅長綿掌功夫,其實他對於其他的上乘武學,也曾涉獵。」頓了一頓,又轉向西門牧野笑道:「西門先生可還要再試試麼?」

  西門牧野對金世遺恨到了極點,他使毒的功夫雖然是世上無雙,但自問在武功上卻未必是金世遺的敵手,而在這樣的場稭,要使用毒物的話,御林軍的軍官必然不服,因此只好按下怒火,強笑說道:「這位甘教頭已連勝了兩場,盡可以去得少林寺了。還是再繼續選拔其他的人選吧。」

  寇方皋越發懷疑,心想:「柳三春我雖未會過,但他的武功深淺。卻瞞不過知道他底細的人。要是真如這姓甘的所說,柳三春豈非是當今武功最高的人?卻何以十年之前,連南宮乙也曾贏過他?而南宮乙的功夫我卻是曾試過的,不但比不上我,連司空化也要比他強一些,他的徒弟卻怎麼如此了得?看來這姓甘的乃是一派胡言!」

  司空化正在考慮叫誰出來,在金世遺之後,接受西門牧野的考較,寇方皋忽地問道:「你們御林軍中不是有一位老教頭南宮乙麼?今天可來了沒有?」司空化道:「他已經告老退休了。」寇方皋奇道:「什麼時候退休的?我記得不久前還見過他。」司空化道:「不錯,他離開御林軍還未到十天。」

  寇方皋越發詫異,心知南宮乙的「退休」必有內情,就在此時,忽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嚷道:

  「前御林軍教頭南宮乙求見司空大人!」司空化怔了一怔,道:「怎麼,他回來了?」

  寇方皋笑道:

  「剛說曹操,曹操使到。請,請!趕快請南宮教頭來吧!」不消片刻,只見南宮乙滿面怒容,已是大踏步的走到堂上。

  司空化站了起來,愕然問道:「南宮老師,什麼事情?」南宮乙掃了金世遺一眼,跟著又指著厲勝男道:「大人,你可知道這兩個人的來歷麼?」司空化一時不知所答,寇方皋忙道:「正要請教。南宮老師這麼說,你一定是知道的了。」

  南宮乙冷冷說道:「他們的底細要問他們自己才知道。我所知道的僅是:他們並非柳三春和萬應當的弟子,他們是冒名來的!」

  此言一出,登時全場震動,厲勝男勃然變色,手摸劍柄,金世遺卻是神色如常,徵微一笑,道:「南宮先生為了查究我們的來歷,煞費苦心了!」示意叫厲勝男不可即在此時發難。

  至此,司空化也不得不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南宮乙道:「我到過柳家莊,問清楚了柳三春並沒有一個姓甘的弟子。後來,又得知雲家莊發生了一件驚動武林的奇案。」司空化道:

  「哦,什麼奇案?」

  南宮乙道:「柳三春與萬應當十天之前回到雲家莊作客,就在那一天晚上,雲莊主雲中現和柳萬二人都不明不白的被人暗殺,連帶雲家的管家,雲中現的大弟子也送了性命!」說至此處,更是全場騷動,人聲鼎沸。司空化失聲叫道:「有這樣的事,怪不得我發出了請帖,直到如今,都不見雲中現這老頭兒到來。」

  寇方皋聽了南宮乙的這番說話,登時面挾寒霜,喝道:「這案子是不是你們做的?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冒名到此所為何事?」

  金世遺神色自如,淡淡說道:「不錯,那三個人都是我殺的!」

  西門牧野大喝道:「原來你是奸細!」一手抓下,寇方皋攔著道:「他們萬難逃脫,且慢動手,我要先問他們的口供:說:你為什麼要害死他們三人?」

  金世遺道:「大人剛才不是問我冒名到此,所為何事嗎?我就是因為要給大人效力,這才把他們三人殺死的!」

  寇方皋道:「這卻是為何?」金世遺道:「我說得清清楚楚,大人還不明白麼?我若非冒認柳三春的弟子,司空統領焉肯將我收容?我們二人自問有一身本領,想替皇上勃力,博個功名,但苦無門路進謁,逼得出此下計,好有個進身的機會!」

  司空化道:「原來如此,只是兩位所用的手段卻未免太狠了一些!」心裡想道:「若然他們當真是藉此作進身之階,為了冒名頂替不至露出破綻,才殺人滅口的話,那倒情有可原。得此二人,勝於那三個老傢伙多了。」要如金厲二人乃是司空化所提拔的,今晚又是他帶這二人入宮赴宴,設若這二人真是「圖謀不軌」的「奸細」,司空化也脫不了關係,所以他盡量往「好處」著想。殺人滅口、冒名頂替雖然屬於邪惡的行為,但在他們這班人看來,卻算不了什麼一回事。

  寇方皋老奸巨滑,聽了金世遺的話,卻是半信半疑,但他還末抓到真憑實據,而且對金世遺那等出神入化的武功,也有幾分忌憚,所以要不要立即便拿人,一時間他也是難以決定。

  西門牧野忽地斟了兩杯酒,哈哈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甘教頭敢作敢為,正是我輩中人:來,來,來,我敬你一杯,咱們戮力同心,定能誅盡天下武林人物!」

  :金世遺接地酒杯,目光一瞥,忽見厲勝男向他打了一個眼色,金世遺笑道:「我酒量不好,你那一杯小一點,我與你換一杯吧!」說時運,那時快,倏的便把西門牧野那杯酒奪了過來,另厲勝男已是一個箭步來到他的背後,手臂一伸,勾著了他的脖子,西門牧野不由得「哎喲」一聲,一隻手卻將自己這杯酒送了過去,西門牧野大怒道:「你,你好無禮!咬喲,喲……」

  話猶未了,張開了嘴巴,金世遺的那杯酒便灌了進去!

  西門牧野也好生了得,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橫眩一台,厲勝男急急鬆手,用天羅步法避開,西門牧野左手一拍,「噹」的一聲,酒杯落地,登時在地上飛起了一溜光火,但卻已有小杯酒灌入他的日內,西門牧野張口一吐,一股酒溟向金世遺噴去,與此同時,在他袖管裡又射出一股彩色的煙霧。但金世遺動作比他更快,哈哈一笑,便已抓起了西門牧野約兩個同黨,恰似做了兩面盾牌。那兩人一個被毒煙熏瞎了眼睛,另一個被毒酒淋到面上,登時如著火燒,面皮焦黑!

  金世遺喝道:「你剛才還說要與我戮力同心,怎的暗中下毒?」

  變生意外,全場震驚,司空化也嚇得呆了。寇方皋急忙攔在他們二人中間,叫道: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西門牧野嘶聲叫道:「這小子分明是來臥底的,司空大人,你還要庇護他們?」

  西門牧野共有十五個黨羽,除了無非大師與連珠兄弟已被廢了武功之外,其他的十二個黃衣人一齊湧上,將金厲二人包圍起來,眼著這場惡戰,已是如箭在弦,一觸即發。

  就在這劍拔弩張,情勢極度緊張之際,忽聽得有人大聲笑道:「西門牧野,我也給你慶功來啦!」笑聲鏗鏗鏘鏘,宛如金屬相擊,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

  緊接著「蓬蓬」雨聲巨響,只見外面闖進了一夥人,為首的是個身材高大、紅光滿面的老人,他一進來,便把兩個攔著地想盤問他的御林軍軍官抓了起來,摔了出去,將一桌酒席也撞翻了。

  這兩個軍官亦非泛泛之輩,但一照面就給他抓著,竟是半點抵抗的能力都沒有,哼也末哼一聲,就給他像提起兩隻小雞一般,摔了出去。周圍的武士,幾曾見過如此威勢,盡都給他懾住!

  司空化、寇方皋大吃一驚,急忙奔上,那老人背後突然竄出了一個道士,大聲叫道:「不可動手,這位是孟神通孟老先生!」按著便有好幾個人一齊叫道:「這不是耿秦兩位統制麼?」

  司空化怔了一怔,驚魂硝定,方始叫得出聲:「陵霄道兄,是你呀?請問孟老先生此來何意?」

  隨著孟神通而來的那一夥人,陸續走進,排列在他的背後,那幾個人是:孟神通的師弟陽赤符,孟神通的弟子姬曉風,全真派的名宿陵霄子和原任御林軍統制之職的秦岱和耿純。凌霄子和司空化同屬全真門下,全真派衰落之後,陵霄子遁入大雪山隱修,司空化則還俗求官:做到了御林軍統領,他們二人所定的路子不同,但大家都抱著同樣的志願,想把全真派的聲威重振起來。

  孟神通是當世第一位大魔頭,突然到來,聲言要參加慶功宴,這真是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全場的幾百個武士,個個提心吊膽,寇方皋也嚇得面色青白,所有的人注意力集中到孟神通身上。

  陵霄子道:「這不關你們的事,只是孟老先生要和西門牧野算賬,你們放心!」

  孟神通按著縱聲大笑道:「西門牧野,你不是要誅盡天下武林人物嗎?好呀,如今孟某送上門來了,你怎麼還不動手呀?」

  邙山之戰的詳細情形,只有司空化和寇方皋知道,在此之前,司空化本來要秦岱耿純去拉攏孟神通的,但孟神通極為自負,意欲獨創一派,壓服武林,不屑於和他們聯手,所以沒有答應。

  西門牧野公報私仇,趁著邙山之會,想把連孟神通在內的正邪各派都一網打盡,事後司空化得知,極不贊同,但因為西門牧野正在得勢,所以他也不敢當面責備他。

  司空化聽了孟神通的話,心中一寬,抱著坐山觀虎鬥的態度,閃過一邊。

  寇方皋為了顧全大局,大著膽子,攔左西門牧野面前,說道:「孟老先生,請你暫息雷霆之怒,聽我一言!」孟神通雙眼一睜,「哼」了一聲道:「怎麼?」寇方皋道:「西門先生得罪了你,你要找他算賬,本屬理所當為,但今晚是皇上給他開慶功宴,請你看在至尊份上,給他一點面子。

  西門先生,你斟一杯酒向孟老先生賠罪吧!」

  孟神通冷笑道:「他處心積慮要毒殺我,此事豈是賠罪可了?」司空化雖然與西門牧野不對,但這時也感到事態的嚴重,迫得充作調人,拉著陵霄子道:「師兄,請你幫忙勸勸孟老先生,他要報仇不打緊,但若是、若是……」

  孟神通哈哈笑道:「若是殺了西門牧野,豈不是令你們在皇帝面前無法交待?是不是這個意思?」寇方皋與司空化再也顧不得西門牧野的面子,急忙打躬作揖的齊聲說道:「正是這個意思,孟老先生,你是通情達理的人,請你就喝了他這杯賠罪酒吧!」

  孟神通大笑道:「慶功宴變成賠罪酒,這倒是有趣得緊,可惜我姓孟的偏不想喝他這杯酒!」

  頓了一頓,突然又換了一副聲調說道:「你們皇帝的心意,我老孟知道。他不過想誅盡不肯歸順朝廷的各大門派罷了,這樁事情西門牧野未必辦得到,我姓孟的卻可以一力擔承,而且不必你們相助,功成之後,我也不曾向你們的皇上領賞,與你們爭功邀寵。好,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你們若是再攔阻的話,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寇方皋與司空化並非有所厚愛於西門牧野,聽了孟神通這話,心中都在想道:「去了一個西門牧野,換了一個孟神通,他又不肯與我們爭功,這交易倒是對我們有益無損。」兩人登時默不作聲,悄悄的從西門牧野身旁溜開。

  孟神通喝道:「西門牧野,你在邙山上的威風哪裡去了?有種的就出來與我一決雌雄!」孟神通是有意要令西門牧野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乖露醜,好像貓兒捕捉老鼠一般,先把它折磨得夠了,然後才把他吃掉。

  忽聽得「波」的一聲,一團煙霧突然升起,迅速瀰漫開來,大廳裡雖有百數十盞宮燈,但在煙霧瀰漫之下,若非站在對面,已是看不清楚人影。原來西門牧野見調停失敗,寇方皋與司空化都有犧牲自己的意思,他哪敢與孟神通硬拚,故此立即放出煙幕,掩護逃生。濃煙有刺鼻的臭味,眾人都害怕這是毒煙,紛紛向大門湧去,想逃到外面空曠的地方,大廳裡登時亂成一片。

  孟神通大喝道:「往哪裡逃?」呼的一聲,手臂暴伸,樓頭抓下,西門牧野早已打定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的主意,煙幕一放,立即拔步飛奔,孟神通這一抓雖然快如閃電,還是慢了半步,這一抓沒有抓著西門牧野,卻抓著了他旁邊的一個黃衣人。此人名叫焦湛,乃是冀北三魔之一,功力深厚,不在西門牧野之下,被他抓著了琵琶骨,痛徹骨髓,急忙橫眩一撞,臨危之際的反擊力道大得出奇,這一撞撞中孟神通的胸口,有如鐵擊下,孟神通也不禁心頭一震,眼睛發黑。孟神通大怒,手指一緊,「察」聲晌,焦湛的琵琶骨給他捏得粉碎,登時癱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武功到了第一流境界的,都練有夜眼的功夫,黑暗中亦可以視物,西門牧野所放的煙霧,主要是用在危急之時掩護自己逃生的:雖然有毒,毒性甚微,厲勝男和金世遺為了預防不測,嘴裡含了用天山雪蓮所炮製的碧靈丹,更不放在心上。西門牧野從橫門逃出,想鑽入宮中的秘道,腳步剛剛跨出門檻,金世遺已追到了他的後面。

  寇方皋明白了孟神通的來意之後,知道孟神通雖然走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大魔頭,卻絕不至於行刺皇帝,故此他擔心的不是孟神通而是金世遺,金世遺來歷不明,要是給他闖入內宮,驚動皇帝,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所以他一直沒有放鬆對金世遺的注意。

  金世遺眼看就可以抓著西門牧野,忽覺勁風楓然,金世遺側身一閃,沒有閃開,寇方皋一把抓著他的手肘,食指緊緊扣著他的「曲池穴」,沉聲喝道。.「甘教頭,你要闖進內裡幹什麼?」

  金世遺心道:「這寇方皋身為大內總管,功力果是不凡!」寇方皋觸著了他的身體,他的護身神功立刻生出反應,寇力皋但覺一股內力反震過來,觸手之處,軟綿綿的柔若無骨。

  「曲池穴」乃是人身九大麻穴之一,一被點中,立時便要全身麻軟,動彈不得,寇方皋是用了金剛指力扣住金世遺的曲地穴的,自以為萬無一失,哪知手指一觸,如觸油脂,立即滑開,而且給他的護身神功震退兩步,不禁大吃一驚。

  金世遺震退了寇方皋,跟著立即反手一拂,只聽得「哎喲」一聲,一條人影突然凌空飛起,這人的功夫也好生了得,一手抓著了構梁,在半空晃來晃去,有如打揪驊一般。

  原來這人正是孟神通的弟子---神愉姬曉風,在這個混亂的場面中,他禁不住賊性大發,技癢難熬,趁此時機,混水摸魚,要偷一些值得誇耀的東西作為紀念,他一出手,就在司空化的袋中摸去了兩張御林軍的空白文書,一即上面蓋有統領的官印,可以隨意填上名字,作為御林軍軍官的出差憑信,或者作為奉委的文書之用的。)跟著又趁寇方皋與金世遺搏鬥正烈之際,偷去了寇力皋的碧玉鼻煙壺,正想再摸金世遺的內袋,卻被金世遺一記「拂雲手」將他拋了起來。金世遺這記拂雲手有七八百斤力道,若然摔了下來,定然頭破腦裂,好在姬曉風輕功超卓,居然在半空中一個轉身踢腳,身軀平空拔起數尺,伸手就攀著了構梁,似打揪驊般的湯了幾湯,這才消去了所受的金世遺那股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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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一劍訣仇寒賊膽 雙魔火並懾群雄(2)

  孟神通這時剛把焦湛擊斃,見狀大驚,金世遺震退寇方皋以及將姬曉風拋起的那記「拂雲手」手法,正是喬北溟武功秘笈中的秘傳絕學!

  說時遲,那時快,孟神通大吼一聲,倏的從人堆上飛過,喝道:「你是誰?」使出了第九重的修羅陰煞功掌力,一掌向金世遺的天靈蓋拍下來!

  金世遺使出了彈指神通的功夫,中指一彈,「卜」的一聲,正正彈中孟神通的虎口,登時將他的掌力卸去了幾分,但他以指敵掌,終是稍稍吃虧,也禁不住苞跟槍跡的運退幾步,並且接連的打了兩個寒喋。

  孟神通見使出了第九重的修羅隱煞功,仍然未能令對方受傷,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同時也斷定了這人必定是金世遺,但相貌又似不對,正想上去看個清楚,金世遺突然轉身,「呸」的一口唾涎向他吐來,「毒龍針」雜在唾涎之中射出,嗤嗤聲響,孟神通急忙揮袖一拂,毒龍針觸及他的衣袖,被他的護身神功一震,盡皆粉碎,可是那口滑膩膩的唾涎,已沾在他的衣袖之上。金世遺笑道:「你管我是誰?你在這裡行兇,我看不過眼!」

  孟神通大怒,第三招跟著急發,這一招他用的是力道最猛的金剛掌,金剛掌在中原的武林中也有幾個外家高手懂得運用,算不得怎樣稀奇,但像孟神通這樣能把深厚的內功運到金剛掌上,成為了內功外助合一的掌力,卻是世上無雙!

  忽地有兩條黑影從旁竄出,一個手使「降魔件」,一個手使「鐵輪撥」,都是沉重的兵器,這兩個人大叫一罄:「還我三弟的命來!」兩件沉重的兵器同時向孟神通的頭顛磕下!

  這兩個人是焦湛的結拜兄弟,使降魔梓的那個名叫鮑膽,便鐵輪撥的那個叫王殷,他們與焦湛並稱冀北三魔,情逾骨肉,孟神通擊斃了焦湛,他們要為義弟報仇。

  孟神通大吼一聲,雙掌齊揮,左擊降魔件,右擊鐵輪撥,金剛掌力,威猛無濤,一雙肉掌,竟勝過這兩件鐵鑄的重兵器,但聽得當當雨聲巨響,鮑旭的降魔件反震回來,收勢不及,竟把旁邊的一個黃衣人打得腦漿迸流:王殷在冀北三魔之中功力最高,但他的鐵輪撥給孟神通當中一擊,也給震得虎口流血,幾乎掌握不住。

  鐵輪撥兩端有輪形的鋸齒,王殷趁著那後退之勢,順手一拖,孟神通的衣裡也給他撕裂了幾片,孟神通大怒,一掌又擊下來,金世遺在混亂中大叫道:「併肩子上呀!」接了孟神通一掌,迅即以天羅步法閃開,西門牧野的黨羽,只道是同伴呼援,他們見孟神通如此凶橫,想起在邙山之戰,他們也曾隨了西門牧野與孟神通為敵,人人不寒而慄,也人人起了同仇敵愾之心,心想孟神通定然不肯放過他們,軌索性與之一拚!登時那些沒有受傷的人和那九個來給西門牧野助陣的黃衣人都一齊踏上,將孟神通困在核心。金世遺趁此時機,在濃煙之中悄悄溜走了。他不是畏懼孟神通,而是為了要照顧厲勝男,因為厲勝男正用「天遁傳音」之術,叫他快來。

  西門牧野從橫門逃出,進入後堂,他知道這座離宮裡有一條秘密的地道,他剛才給金世遺灌了一杯毒酒,雖然立即噴出,也已有了幾滴沾喉,他在酒中下的藥粉乃是孔雀膽,本來想害金世遺的,卻不料反而害了自己。孔雀膽劇毒無比,幸而他功力頗深,又服下了解藥,這才不至於立即身亡,但這時毒性亦已發作。所以他要急於尋覓一處僻靜的地方運功療傷。那條秘密的地道,正是躲避強敵和運功療傷的理想所在。

  孟神通在外面這一場大鬧,早已驚動了整座離宮,所有在宮內守衛的人,人人都知道孟神通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他們又不知道孟神通的來意只是為了對付西門牧野,因此盡皆嚇破了膽,躲藏起來。

  西門牧野頭暈目眩,一時之間,找不到那條秘密地道的入口,正自心焦,忽聽得一聲喝道:

  「你還想逃麼?」西門牧野一揚手打出兩柄毒龍錐,但他的功力因為體內毒發,大為減退,這兩柄毒龍錐打出不及一丈之地,便落了下來,根本就沒有碰著敵人。

  西門牧野一瞧,只見是一個穿著御林軍軍官服飾的人,西門牧野急忙叫道:「我不是敵人你不認得我嗎?」

  那軍官冷冷說道:「我認得你是西門牧野,皇上重金禮聘,要你替他誅盡武林人物的未來國師。」西門牧野道:「對啊,你既然認得我,咱們彼此都是為皇上效力的人,又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什麼要與我為難?」那軍官道:「害一個人一定得有什麼冤仇嗎?我問你,你與萬家的人又有什麼冤仇?你卻幫同那姓孟的老魔頭害了厲家一家的性命?」

  西門牧野大吃一驚,顫聲叫道:「你,你是誰?」這軍官正是厲勝男,倏的拔出劍來,厲聲喝道:「你管我是誰?快把百毒真經獻出來,否則叫你斃於劍下!」信手一揮,裁雲寶劍「嗓」的一聲,在一根石柱上斬了一下,登時石層紛飛,柱上開了一道裂口。

  西門牧野面色大變,連返幾步,說道:「百毒真經不在身上,你讓我出去,我答允給你便是。」

  厲勝男正因為摸不清他的「百毒真經」是否常在身上,所以才不立即動手,但如今聽他這麼一說,臉上神色又變,厲勝男何等聰明,立即知道了那百毒真經定然在他身上。當下一聲冷笑,說道:「當真不在身上麼?且讓我來搜搜看!」聲到人到,刷的一劍,劃破了西門牧野的上衣,這剎那間,西門牧野也立即出手,袖中飛起一團毒煙,又撤出了一把用毒藥碎過的梅花針。厲勝男一劍劃過,立即轉身,那把梅花針都刺在她的後心,她身上穿有寶甲,梅花針刺不進去,紛落如雨。

  厲勝男穿過濃煙,她口中含有碧靈丹,毫無傷損,只見西門牧野背倚一根楠木柱,氣喘呼呼,胸前敞開,被利劍劃過之處,起了兩道血痕。厲勝男正要上前結束他的性命,忽見他已把那本百毒真經拿了出來,喝道:「你再上前一步,我立刻把這本晝撕成粉碎,死了也教你不能得到!」

  厲勝男冷笑道:「你.當真不要命麼?」西門牧野道:「你退後十步,我把這本書拋給你。你若是要恃強奪取,我西門牧野寧死不辱!」厲勝男心道:「這死在臨頭,卻還要顯著面子。好,我就騙他一騙。」當下一面後退,一面說道:「你將書拋在地上,我饒你不死一.」就在此時,忽見那根楠木柱似乎徵微轉動,厲勝男叫道:「你搗什麼鬼?」一掠而前,西門牧野正要將書撕爛,忽覺虎口一麻,原來是厲勝男來得快極,毒針已射入他的手腕寸脈,那本百毒真經也就跌在地上。

  西門牧野嘶聲叫道:「我知道你了,你是萬家那個孤女,報應,報應!百毒真經交還你吧!」

  這時他也已經倒在地上,聲音越來越微弱,厲勝男還不放心,上前刺了他一劍,這才發覺他早已死了。

  厲勝男殺了西門牧野,滿懷歡喜,便去檢那百毒真經,哪知剛一觸及,手掌突然感到有如給香火灼了一下似的,厲勝男大驚,急忙放開,掌心已起了幾個泡泡,一陣陣麻癢癢的感覺,從中指直向上升,登時心頭作悶,全身乏力,急忙用「天遁傳音」之術,同金世遺呼救。

  金世遺及時趕到,只見在那根楠木柱下,倒了兩個人,血流滿地,一個是西門牧野,一個是厲勝男,而那根木住抝在旋轉。金世遺只道是兩敗俱傷,這一驚非同小可。厲勝男道:「我中毒了,你趕快給我先開了右手邊的「委中穴」和「肩井穴」。」金世遺聽得厲勝男還會說話,稍稍寬心,依言替她開了穴道。厲勝男接續說道:「你用布裡手,替我將那本書檢起來。」

  金世還聽她這樣說法,已知那本書上有毒,有心考驗一下自己的功力,輕輕用手指一觸,只覺得指頭有點發燙,金世遺已練成了正邪合一的內功,使將接近諸邪不侵的境界,這一下雖然未曾中毒,也感到不大舒服,小道:「塗在這書上的毒藥果然利害,只怕不在孔雀膽與鶴頂紅那些劇毒之下。」當下不敢再試,撕下一幅衣衫,將那本書包起來。

  厲勝男道:「我現在已取讁了百毒真經,就只差孟神通那半部武功秘笈了。」金世遺眼光一瞥,見西門牧野面孔瘀黑,七竅流血,死狀甚慘,想起他也算得是一位武林高手,不無感觸,歎口氣道:「善用毒者死於毒,這本書我看你不要也罷。」厲勝男道:「圭家傳寶笈,怎能不要?我已知道他在書上塗的是什麼毒藥了,將來我自會將書上的毒解去。哈哈,有了這本真經」若再取讁那半部秘笈,咱們聯手,天下還有何人能敵?」金世遺在這剎那,心中突然起了一個念頭,幾乎就想把那本書撕成粉碎,但見厲勝男露出興奮的神情,不忍令她傷心,只得將那本書交了給她,又歎口氣道:「既是你家之物,就讓你取讁去吧,但願你好好用它。」

  厲勝男道:「請你把西門牧野身上的毒物都搜出來。」金世遺一艘,搜出了十幾撙藥丸,也不知那些是毒藥,那些是解藥。厲勝男瞧了一眼,笑道:「這也真夠狠毒,臨死還會來這一手。

  而且身上並沒有這種解藥。好在我口中含有碧靈丹,否則就要陪他去見閻王了。世遺,麻煩你再用銀針給我刺天樞、地闕、申府、歸藏、陽白、賓、玄機七處穴道,刺了這七處穴道,可以保得住七天之內,毒性不至發作。」金世遺和她相處幾年,跟她學會了針灸之術,當下依法施為,並用本身真力,助她推血過宮。厲勝男面色漸漸恢復紅潤,金世遺問道:「這十幾撙藥丸,可有解魔鬼花毒性的藥麼?」

  厲勝男撿起了一個小銀瓶,裡面有幾十顆黃豆般大小的綠色藥丸,厲勝男打開瓶蓋,聞了一聞,說道:「不會錯了,這便是能解魔鬼花毒性的解藥。」

  這時,外面的高呼酣鬥之聲震耳欲聾,聽來似是孟神已佔了上風,接著便有腳步聲傳來。

  金世遺取了那瓶解藥,向西門牧野剛才所倚的那根楠木柱設詳,那根木柱靜止下來,不再旋轉了。

  厲勝男道:「這木柱定有古怪。但咱們可也不必理會它了,還是快快走吧。」她中了劇毒,性命雖得保存,功力已是大減。自忖敵不過孟神通那一夥人,心想自己已殺了西門牧野,取讁了百毒真經,待到功力恢復之後,再與金世遺聯手,那時向孟神通報仇便容易得多,好漢不吃眼前虧,是以催金世遺快走。

  金世遺笑道:「咱們不能只顧自己,我還要救幾個人。」用力推那木柱,那木柱轉了幾轉。忽地聽得軋軋聲晌,開了一道窄門,剛剛容得一個人進入。這根楠木柱有兩人合抱那麼粗,裡面中空,正是進入秘密地道的暗門。

  原來西門牧野剛才要厲勝男退後十幾步,然後才肯把百毒真經給她,正是因為他已找到了這道暗門,所用的緩兵之計。但他中針之後,氣力不加,只推得那根木柱旋轉,力道未到,尚未能令得暗門開做。

  就在這時,已有四五個大內衛士從外面跑了到來,金世遺一把毒龍針撒去,利入了他們的穴道,那幾個衛士哼都末哼得一聲,便全都倒地。

  金世遺拖了厲勝男,從那暗門躍下,在裡面把守的衛士見他們穿的是御林軍軍官服飾,急忙問道:「外面鬧得怎麼樣了?」金世遺道:「不得了,不得了!那孟老怪殺進來了!」

  那些守衛嚇得西青唇白,有一個較為鎮定,說道:「你們從這暗門進來,一定給他瞧見了。

  咱們得趕快將這地道封閉!」地道口有一道石門,他將石門關上,還怕不穩固,又呼金世遺幫忙,將兩個石鼓搬來頂著。

  金世遺問道:「這地道通到什麼地方?」那衛士道:「通到離宮外面御河旁邊。哎呀,我得趕快去將那邊的入口也封閉。」這班衛士鬥心驚膽戰,一時之間,竟沒想到要盤問金世遺如何知道有這條秘道。

  金世遣將他拉住,笑道:「現在可不必這樣慌張了,孟老怪正在宮中殺得興起,他哪有工夫到外面去另找進口,宮中有幾百武士,盡被他殺的了。你們現在先給我辦一件事情吧。」

  那衛士問道:「什麼事情?」金世遺道:「寇總管為了預防意外,叫我通知你們,將這批俘虜轉移到另一處所。」那衛士詫道:「還有什麼處所比這裡更安全妥當的?」金世遺道:

  「寇總管這麼吩咐,我們只有依令而行。」

  那幾個衛士驚魂稍定,其中有一個老練的大起疑心。問道:「到底要轉移到什麼處所?」金世遺道:「出了這座離宮,自然有人接應。」那衛士道:「咦,你的說話好像有點前言不對後語,你剛才不是還贊成封閉這個地道的嗎?」金世遺道:「那是為了暫時可以阻止孟神通這班人進來,我可並沒有叫你們封閉那一邊的出口呀,怎麼前言不對後語了?」先頭那衛士道:「非是我們信你不過,這樣重大的事情,寇總管應該交有令牌給你,請你將令牌取出來作為憑據。」

  金世遺假傳命令,本來就知道不容易取信於人,他的用意其實不過是試探一下而已!

  現在從這班衛士的言語之中。已證實了俘虜乃是關在地道之內,無須再敷衍他們,當下哈哈一笑,說道:「好,令牌就在這裡,你們不相信,就來看吧!」那幾個衛士瞪大了眼睛,正等待他取出令牌,金世遺笑聲未絕,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點了他們的穴道。

  兩人逕往裡闖,沿途也碰到幾個衛士,見他們是御林軍軍官,都沒有查問,走了不久,便見有一間石室,外面有一大群衛士,金世遺揚聲說道:「我們是奉命來巡視俘虜的,這裡沒有出事吧?」衛士長道:「沒有出事,外面鬧得怎麼樣了?」金世遺道:「咱們的人被孟神通殺了不少,現在西門先生和司空大人正在與他惡戰。寇總管擔心這班俘虜乘機越獄,因此叫我們來巡視一下。」

  那衛士長道:「你可以出去告訴寇總管,叫他不必擔心。這班俘虜雖然都是武林高手,但他們中了西門先生的毒,功力早已消失,我又給他們加上了手銬腳鐐,這裡又是重重看守,他們插翼難逃!」金世遺道:「好,你辦得很好!但我們既奉命而來,總得巡視一下,然後才好回去報告,」衛士長認出了金世遺便是剛才在比武場上大顯身手的那個人,心道:「敢情定寇總管見他武藝高強,所以臨時調他來加強這裡的守衛?」拿出了鎖匙,心中忽想:「不對,不對!

  寇總管要是派人來巡查,何以不派自己人,卻要調一個御林軍的人來?何況這兩個人又是新來的,寇總管怎能這樣相信他們?」要知御林軍軍官和大內衛士,雖然都是給皇帝當差,但卻是不同系統,寇總管不派自己的手下,卻用司空化的人。這實在是不大合乎情理。

  那衛士長方自疇蹈莫決,忽覺微風楓然,金世遺從他的身邊掠過,一笑說道:「不敢勞你費神,待找自己來開!」那衛士長吃了一驚,這才發現手中的鎖匙已被金世遺奪去。

  衛士長大怒喝道:「喂,你怎的如此無禮!」一手就向金世遺抓去,金世遺正彎下腰來,將鎖匙插入匙孔之中,對這衛士長的襲擊,絲毫不加理會」那衛士長精於擒拿手法,一抓抓著金世遺的肩頭,正自想道:「要不要捏碎他的琵琶骨?」心念未已,忽覺一股大力反震回來,登時跌了個四腳朝天!

  金世遺用「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內功跌翻了那衛土長。同時也打開了囚門,只見裡面黑壓壓的一大堆人,手銬腳鐐叮噹作響。金世遺用天遁傳音之術對厲勝男道:「你來給這些人弄斷手銬腳鐐,待我打發他們。」

  這時那衛士長已爬了起來,大喝道:「將這兩人斃了!」在囚房外擔任看守的衛士有十幾個之多,紛紛亮出兵器,向他們撲來,厲勝男趁他們尚未合圍,迅即展開絕頂輕功,使用天羅步法,一溜煙似的溜入了囚房,金世遺笑道:「你們膽敢違抗命令,念在同僚份上,責罰從輕,你們就在這裡躺一會吧!」使出獨門點穴功夫,腳踏天羅步法,在人叢中穿花蝴蝶般的穿來插去,不消片刻功夫,那十幾個衛士都給他點中麻穴,倒了一遍地。

  金世遺進入牢房,牢房四角有微弱的燭光,裡面呼呼當當一片斷金毫玉之聲,定睛著時,西門牧野剛才移交給寇方皋的那批俘虜部在其內,厲勝男正在用裁雲寶劍給他們削斷手銬腳鐐,還沒有削完。

  那些人見來的是兩個御林軍軍官,個個驚疑不定,少林寺十八羅漢之一的懷真和尚喝道:

  「你們又來耍什麼花招?」金世遺笑道:「我想請你大和尚出去吃一頓狗肉。」懷真怒道:「胡說八道,少林派弟子可殺而不可辱,你到底要幹什麼?」金世遺道:「啊,我忘記了你出家人是不能吃狗肉的,好,那就先請吃一顆藥丸吧!」厲勝男一劍削斷他的手銬,再一劍削斷他的腳鐐。金世遺掏出一顆藥丸送到他的面前。懷真和尚雙掌一推,金世遺笑道:「你貪這裡舒服麼?

  就是不吃狗肉,到外面溜溜也好解解悶啊!」左手一伸,托著他的下巴,懷真的嘴巴不由自已的張了開來,金世遺將解藥塞了進去,懷真和尚只覺一股熱氣直透丹田,說不出的舒服,片刻之間,精力恢復,怔怔的望著金世遺,做聲不得。金世遺大笑道:「你相信了吧?」

  懷真合什施體道:「貧僧錯怪了施主了,請問施主高姓大名,尊師哪位?」金世遺笑道:「我是武林中未入流的無名小卒,不說也罷。」他取出了那盛滿解藥的瓶子,先倒了一顆,放在自己的掌心,然後交給厲勝男道:「這解藥很靈,你給他們每人服一顆。」厲勝男笑了一笑,說道:

  「好,那老太婆我看看就討厭,讓你去做人情吧。」厲勝男七竅玲瓏。見金世遺先留下了一顆,立即便猜到他的心意。

  金世遣走到曹錦兒身邊,弄開了她的手銬腳鐐,笑道:「曹大掌門,你不必我再你吃藥了吧?」曹錦兒的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憫憫發光,盯了金世遺一眼,地好像遇見鬼魅一般,顫聲喝道:「你,你是誰?」金世遺笑道:「我早已說了我是個無名小卒,不值得你曹大掌門下問。」

  囚門打開已有好一會了,這時被囚在房中的人,也已看清楚了外面的情景:那些著守他們昨衛士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雖然他們沒有看到金世遺動手,也知道是他幹的了,對於金世遺是來救他們,再也沒有疑心,有幾個服下了解藥已經恢復功力的齊聲嚷道:「曹大姐,這的確是解藥,不必多疑!」

  曹錦兒冷冷說道:「我從不輕易受人恩惠,除非我已知道了你的來歷。」原來曹錦兒聽得金世遺聲音好熟,已是起了疑心。曹錦兒的師叔甘鳳池是最善於用易容丹的人,曹錦兒年輕的時候。

  也常常用易容月改變容貌,隨他的父親曹仁父、師叔甘鳳池等人行走江湖。因此她一眼就瞧出了金世遺是用了易容月隱藏了本來的面目的。她已經隱隱思疑是金世遺,但還不敢斷定,心中想道:「聽這聲音似乎是他,但這魔頭不是早已死了嗎?馮琳應該不會騙我?而且若然真個是位,他又豈有這好心暢救我?」

  金世遺本來是還留有三分邪氣的人,見她如此驕傲。想起了她以前對待谷之華的刻薄毖恩,一時氣從心起,有意令她難堪,便用了天遁傳音之術在她耳邊說道:「你一定要知我是誰麼?

  好,那我便告訴你,我是你要驅逐下邙山,不許我拜祭呂四娘之基的那個魔頭!我救你不是為了你,是著在你的師妹谷之華份上,你明白嗎?」話未說完,只聽得曹錦兒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竟然暈過去了!正是:

  當年掃墓曾相會,氣煞邙山曹掌門。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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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34: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回 神功力鬥修羅掌 妙藥難消往日嫌(1)

  這個意外的事情突然發生,眾人無不吃驚,俘虜中有一個邙山派的第三代弟子盧道磷,慌忙跑過來叫道:「掌門師姐,你怎麼啦?」

  金世遣將曹錦兒氣得吐血昏迷,心中也好生內疚,想道:「這老太婆如此驕傲幅強,真是始料之所不及。』給她把了一把脈,便對盧道磷道:「令師姐是因為一時驚喜交集,歪了一口氣,料想不至於有性命之憂。目下逃生要緊,你將她背起,隨我走吧。嗯,這裡有一顆解藥,你待她醒轉的時候,立即讓她服下,要是她不肯服,你就她。」

  盧道磷不明其中原故,好生詫異,心想:『為什麼師姐不肯服他的解藥呢?』他將那顆解筆聞了一聞,氣味、形狀,都和自己剛才所服的那顆丸藥一模一樣,便將它珍重收藏好了。這時眾人雖然覺得金厲二人來歷不明,甚為古怪,但卻都相信了他們。盧道磷向金世遺謝了一聲,便依他的吩咐,背起了掌門師姐,跟隨他闖出地道。

  地道裡還有二三十名武士,有一些人聽得這邊牢門打開的聲音,且已趕了到來。這時,牢獄中原來被囚約二十多個各派弟子,都已恢復了功力,不必金世遺動手,便將那些武士一個個的收拾了。不過這些正派門下,不願多傷性命,所以或者是用『點穴法』點倒他們,或者是用分筋錯骨手法,令他們受一點輕傷,暫時消失了抵抗的能力。

  不消片刻,這班人已走到地道的另一端出口之處,出口虛的石門已經鎖上,懷真和尚正要打開,金世遺凝神一聽,外面似乎有腳步之聲,急道:「且慢!』在地上抓起了兩個受傷的武士。然後倏的打開了石門,立即便將那兩個人摔出。

  陡然間,只聽得雨聲撕人心肺、極為淒慘的叫聲,隨著一股寒飆捲地而來,金世遣將那兩個武士一摔,便立即竄出,恰䁥接了孟神通攻來的一掌!

  原來孟神通和他的師弟陽赤符,已把西門牧野那班黨羽盡都殺掉,到後望來搜索西門牧野和金世遺的下落,發現了西門牧野已倒斃在地道進口之處。寇方皋立知不妙,只好懇求孟神通相助,孟神通正要除去他心目中的唯一勁敵,立即哈哈笑道:「我殺了西門牧野的手下,也得幫忙你們一下,免得你們受皇上怪責。西門牧野一定是給那小子殺的。好,我就把那小子殺了。

  你們可以把一切罪過都推到他的身上!」

  寇方皋喜出望外,心道:「矢了一個西門牧野,卻得了一個孟神通相助,他又不會與我爭功,哈,哈,這當真是轉禍為福了。』於是,急忙往前帶路,帶了孟神通這一班人,堵截另一邊地道的出口,恰巧金世遺這一班人,也正是在這時候衝出來。

  金世遺接了孟神通的一掌,雖然能夠抵禦,卻也感到遍體生寒。原來要將修羅陰煞功練到第九重的境界,縱使懂得練功之法,而內功又已到了正邪合一的地步,最少也還得十年,所以金世遺雖然獲得了喬北溟的上半部武功秘笈,深悉其中奧妙,但卻未有練過修羅陰煞功。他只能憑著本身的護體神功抵禦,終是稍稍吃虧。

  孟神通這時已斷定了他就是金世遺,又驚又喜,喜者是自己的功力著來還能夠略勝對方一籌:驚者是金世遺硬接了他的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居然神色不變。心中想道:「若不在此時將他除去,他終須是我的心腹大患。」

  說時遲,那時快,孟神通一佔上風,第二招又閃電般的跟著發出,這一次是雙掌齊揮,左掌凝聚了第九重的修羅隱煞功,右掌卻是最猛烈的金剛掌法,一掌陰柔,一掌陽剛,而且都到了最高的境界,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孟神通一人能夠如此而已。

  幸而金世遺懂得他的功力奧妙,當下一個盤龍繞步,身軀一例,中指一彈,先化解了他左掌的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右掌則使出四兩撥千斤的上乘內功,碎輕一帶,但聽得肝的一聲巨響,孟神通一掌拍空,但那剛猛無倫的金剛掌力,卻把距離他們較近的一個御林軍軍官打死了。

  這一下個個大驚,紛紛從他們的身邊散開。登時在他們周圍方圓五丈之內,成了一片空地。

  金世遺用盡平生所學,使出渾身解數,好不容易瞭解拆了他這一招,而且還禁不住『登、登、登』的連退三步。孟神通一聲長嘯,大聲喝道:「好小子,你還想逃嗎?』第三招又似暴風疾而般攻到,這一招他左掌仍是用修羅隱煞功掌力,右掌則化掌為拿,開出了比金剛掌法更為很毒的『陰陽白骨抓』,五指如鈞,一彈一抓,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通襲金世遺的十處大穴,以他的功力,若然給他抓著,即使是最上乘的閉穴功夫,亦是難避。金世遺全身都在他的掌影籠罩之下,用任何身法步法,都難避開,而且他的五指分成五股力道,金世遺若要再用『四兩撥千斤」的方法,也不能夠應付了。

  在這危機瞬息之間,金世遺不退反進,大喝一聲:『來得好!』雙掌齊揮,迎了上去,左掌用了個『卸』字訣,化解了孟神通的修羅陰煞功,右掌卻以其人之道,還冶其人之身,使出金剛掌力,拍向孟神通的脈門!

  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孟神通這一抓若然抓實,金世遺的奇經八脈,固然都要給他抓裂,但孟神通的脈門,若然給金世遺一拍,因為孟神通這隻手的力道已分為五股,也斷斷不能抵禦他的金剛掌力,脈門勢必給他震裂,最少也要損失十年功力。雖然對比之下,金世遺吃虧更大(奇經八脈斷裂,武功即要全廢。)但孟神通仇家太多,功力一損,只怕要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明知稍佔便宜,卻也不敢與他硬拚。

  雙方的掌勢都是快到了極點,孟神通一見金世遺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打法,心中一凜,無瑕思索,立即五指收攏,將這一抓化為十天星掌力打出,這一來雖然仍是雙方以內家買力硬拚,但孟神通自忖本身的功力要比對方深厚,這樣的硬拚對他便有利得多。

  哪知金世遺的功力雖然稍有不如,但他卻曾經得過唐曉瀾傳授他的天山派正宗內功心法,而且他得的那半部武功秘笈,又是偏重於上乘的武學原理的,他在那孤島三年,已經將正邪兩派最上乘的內功心法融會貫通,所以論到內功的威力雖然尚不及孟神通,但卻要比孟神通精純得多,雙掌一交,孟神通登時感到出乎意外,只覺對方的內力雖然沒有猛烈的反擊,但卻似無窮無盡似的,任憑自己衝擊,卻總抵擋得住。就像狂濤猛浪沖擊下的堅固堤防!他接連目了七八次的強力衝擊,一次強過一次,金世遺的身子仍然沒有挪動分毫!

  孟神通這才知道,自己雖然比對方稍勝一籌,但要把對方真個擊敗,最少只怕也要得在一干招以上!

  孟神通所得的邪下半部武學秘笈,是偏重於實用方面的,有各種歹毒的邪派功夫,孟神通一見在內力的比拚上不易取勝,立即撤掌換招,準備用層出不窮的各種歹毒功夫,來試探對方虛實,要試出哪樣功夫才能克制對方,同時在試用各種功夫的時候,仍然時不時的發出一掌帶有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因為金世遺雖然能夠抵擋第九重的修羅隱煞功,但每接一掌,卻總要稍稍吃一點虧。

  金世遺應付孟神通的修羅陰煞功雖然稍稍吃虧。但好在孟神通使到了第九重的修羅陰煞功也頤為耗損真力,絕不能一掌按著一掌的發出,金世遺還可以支持得住。

  金世遺燭力大戰孟神通,其他的人插不進手來。但雙方亦早已在御河旁邊的河岸上,展開混戰!

  寇力皋最重視的是耶山派掌門曹錦兒,她在這群俘虜中身份最高,又是皇上有意要親自審問的人,萬萬不能容她逃脫。他一眼瞥去,見曹錦兒被一個漢子背著,似乎是已受了傷,心中大喜,便不再理其他俘虜,逕向那個漢子撲去。

  寇方皋身為大內總管,武功上確有驚人的造詰,被西門牧野俘虜的這一班人,大都是各正派中的二流腳色,哪裡攔阻得住,幸而他的目標只在曹錦兒。無暇傷人,但饒是這樣,有兩個華山派的弟子、一個青城派的弟子,因為擋住了他的去路,被他用大摔碑手摔傷。

  轉瞬之間,寇方皋已追到了那漢子後面,背著曹錦兒的那人是她的師弟盧道磷。在邙山派的第三代門人之中,是第六名好手,使的是奇門兵器鐵琵琶,聽得背後風勢勁疾。不用回頭。

  便知是有敵人追到,左手一按鐵琵琶立即向後拍出。

  他這鐵琵琶內藏暗器,手指一按,三枚透骨釘倏的飛出。寇力皋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中指疾彈,嘟哪兩聲,兩枚透骨釘已給他彈開,但距離甚近,暗器射來的力道又強,寇方皋彈開了兩枚,手指亦已感到麻痛,按著再彈那第三枚透骨釘,卻只能使那枚透骨釘略失準頭,呼的一聲,從他的額角旁邊斜飛而過,險險擦傷了他的皮肉。

  寇方皋大怒,長臂一伸,將盧道磷的那把鐵琵琶奪了過來,另一隻手就向曹錦兒背心抓去,就在這危險萬分的時候,忽聽得一聲喝道:「住手!』竟是佛門的『獅子吼』功,寇方皋心頭一震,那一抓還未曾抓下,一股極其剛猛的拳風,已從背後襲來。

  寇方皋撿起鐵琵琶便打,但聽得『當當』之聲,有如臣擊鐘,震耳欲聾。那把鐵琵琶徑不起這股大力,給那人一槌便槌扁了。

  寇方皋這時也不由得心中一顫,只得暫且放開了曹錦兒,回頭著時,槌扁了鐵琵琶的乃是個身材高大的和尚。

  原來這個和尚正是少林派十八羅漢之一的懷真,他因中毒被擒,在這班俘虜之中,武功最高,尚在曹錦兒之上。

  這時,他服了金世遺的解藥之後,已經完全恢復了功力,一口悶氣正自無處發,一槌槌扁了鐵琵琶,第二槌便向寇方皋樓頭槌下,寇方皋橫眩一台,順勢便抓他小臂的『曲地穴』!

  寇方皋這一抓有裂石之能,哪知懷真和尚乃是少林方丈痛禪大師的得意弟子,所煉的『金剛不壞身法』已有了五成火候,寇方皋抓著他的臂膊,竟然如觸鐵柱,非但抓不進去,指頭反而隱.隱作痛,說時遲,那時快,懷真和尚一個『登山跨虎』,『碎』的一拳又照著寇方皋的胸口打來,這一拳是少林五行神拳中威力最大的龍拳,寇方皋急忙撒手,一個『吞胸吸腹』,上身陡地挪後五寸,懷真和尚的拳頭剛剛沾著他的衣裡,便給他反手一拂,拂著脈門,懷真和尚有護體神力,雖然不至受傷,但那股剛猛的勁力,卻也給他卸去了七分,剩下的三分力道,拳頭觸及他的胸口,只不過使得他的上身微微一晃而已。

  兩人交手兩招,都已知道對方是個勁敵,懷真和尚為了掩護曹錦兒,拚命堵住他。將十八路神拳展開,每一拳都有雷霆萬鈞之勢,寇方皋只能沉住了氣,以剛柔並濟的『拂雲手』和『天星掌」對付他的羅漢神拳。

  華山源的社子祥和腔恫沛的方桐是這班俘虜中僅次於懷真和尚與曹錦兒的高手,他們兩人合力抵敵司空化,也恰恰是打成平手,難分高下。

  孟神通這邊,還有一個武功極強的陵霄子,論輩份是司空化的師兄,論功力也在司空化之上,他在邙山之戰曾吃過厲勝男的虧,厲勝男此際雖然改了男裝,但陵霄子卻認出了她所使的那把寶劍,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登時一展拂塵,便即攔住了厲勝男的去路。

  厲勝男中了劇毒,全靠碧靈丹保住真氣,功力已是大大減退,本來不是陵霄子的對手,幸而她這柄裁雲寶劍乃是神物利器,舞到急處,化了一道光幢,護著全身,陵霄子急切之間,卻也奈她不何。

  在這場大混戰中,最高興的還是孟神通的弟子---神偷姬曉風,他趁渾水摸魚,又偷了許多東西,不過,他卻不敢去惹金世遺。他一見厲勝男亮出那柄寶劍,心中大喜,立即哈哈笑道:

  『我偷不到冰魄寒光劍,這柄寶劍也是稀世之寶,哈,哈,我只有不得已而思其次了。」

  姬曉風行動有如鬼魅,厲勝男雖把寶劍舞得潑水難入,但他在旁邊乘瑕抵隙,竟然有幾次伸手進來,厲勝男的寶劍險些給他奪去。厲勝男接連撤出了兩把毒針,見姬曉風依然窺伺在旁,待機而動,厲勝男人急智生,喝道:「你這小賊,怎的這樣沒出息,附近就是皇宮,皇宮裡多少寶物,你不去取,卻來覬覦我這把寶劍!」

  姬曉風一連伸手幾次,都不能得手,而且有一次指頭險些被削,何況厲勝男又有許多歹毒的暗器,他也有點顧忌,得厲勝男一言提醒,他怔了一怔,立即笑道:「你這話也說得有理,還是揀容易的儉吧!」

  姬曉風一溜煙似的,來得快,去得快,說到了末一個字,身形早已不見。寇方皋暗暗吃驚,但他給懷真和尚纏住,脫身不得,孟神通又正在全力和金世遺搏鬥,根本就不管這個徒弟作些什麼。寇方皋把心一橫,想道:「給這小城偷去大內寶物,我固然要受罪責,但總比放走了這批俘虜罪名要輕一些。』這時,他們這一邊已佔了上風,寇方皋喝道:「別的都不用管,先把那老太婆擒了!」

  金世遺大為焦急,他雖然可以支持,但厲勝男已似漸漸支持不住,劍光的圈子越縮越小,陵霄子那柄拂塵盤空飛舞,把她的身形都籠罩了。盧道磷背著曹錦兒,被困在核心,靠著社子祥和方桐等幾個好手,替他拚命招架,形勢也是岌岌可危!

  孟神通大喝一聲,又是一掌挾著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撐下,金世遺接了這一掌,陡然心頭一震,不由自已的打了一個寒襟,原來高手比鬥,最忌分心,兩人相差無幾,金世遺牽掛著厲勝男,稍一疏神,孟神通便大大的佔了上風。

  曹錦兒這邊的人,這時都已聚集在盧道磷的周圍,縮成了一個圓圈,保護曹錦兒。但孟神通這邊還有一個高手陽赤符,他的修羅陰煞功已練到了第七重的境界,保護曹錦兒的這一班人,無人能夠抵敵,已給他傷了好幾個人,眼著就要被他衝入。

  就在這危急萬分之際,忽聽得噹噹的鐘聲,越來越急,後面是皇宮,不消說這當然是皇宮內告警的鐘聲了。

  寇方皋司空化大大吃驚,心想:『難道是另有刺客偷進宮中!或者是宮中宿衛發現了姬曉風了?』是姬曉風那還便了,若是另外的刺客,那事情可就嚴重了。正在奮力進攻的衛士和御林軍官為這鐘聲所擾,攻勢登時緩了下來。寇方皋叫道:「司空大人,你領一部份人回宮保駕!」

  話聲末了,忽見後宮的神武門打開,有四騎馬衝了出來,隨後是一大群的衛士。在宮中御道上馳馬,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除非是皇帝、皇子和年高位尊的親王才特准騎馬進宮,現在一出來就是匹騎,衛士們和軍官們盡都驚駭,除孟神通還在力拚金世遺之外,其他的人都停了手。

  轉眼之間,那幾騎馬已來到了御河旁邊,第一騎的騎士是個衣服麗都的少年皇子!

  寇方皋認得是十五皇子顆淡,乾隆蕋帝有十七個兒子,這顆淡的頭上雖然有十四個阿哥,但卻以他最得父皇的寵愛,親信的大臣都知道乾隆有意叫他將來繼承大位的。(按:這顆瑛便是後來的嘉慶皇帝。)

  第二匹馬的馬背上,卻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姬曉風,一個是年約六十左右,兩鬢微斑,但卻是精神奕奕、滿面紅光,沒有顯出些微老態的人,姬曉風被反剪雙手,坐在他的前面,一望便如姬曉風已變成了這人的俘虜。寇方皋一見這個情狀,比第一眼見十五皇子顆瑛更要吃驚,心中想道:「這是什麼人?姬曉風是天下第一神偷,來去無蹤,居然也被他捉了!」

  第三、第四匹坐騎並巒而行,一男一女,若來乃是一對少年夫婦。

  十五皇子顯瑛滿面驚惶的神色,待看見了寇方皋,方始呼了口氣,急忙嚷道:「寇大總管,這位唐先生找你!』按著回頭問道:「我可以回宮了吧。』那個被他稱作『唐先生』的人徵笑道:「多謝皇子陪我同來,既然見了寇大總管,這裡的事,我可以自己料理了,皇子你請便吧!』顆瑛如遇大赦,急忙撥轉馬頭,隨著他的一大群衛士,有一大半跟著他回去,另外一小半卻似是不願錯過一台好戲似的,留了下來。

  寇方皋見十五皇子和這群衛士來去匆匆,莫名其妙,正想上前請問那『唐先生』是什麼人,忽聽得姬曉風也在嚷道:「唐大俠,那位就是我的師父,你也可以讓我走了吧?』那人點點頭道:

  『好,你走吧!』放鬆了手,姬曉風一個肋斗翻下馬來,嘻嘻笑道:「這還是我平生第一次失手被擒,不過,也還值得,普天之下,古往今來,大約未曾有過第二個同行,能夠像我一樣,在皇宮內跑過馬了!』跟看大聲叫道:「師父、師父,你留一點氣力,別和那小子打啦!天山派掌門唐大俠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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