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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彈劍京華 龍爭虎鬥 傷心家國 鳳泊鸞飄(1)
楚勁松正在客寓賞菊。在他旁邊陪他賞菊的是他的夫人莊英男和他的女兒楚天虹。
正如他的兒子所料,他不是住在震遠鏢局,但住的卻是震遠鏢局總鏢頭湯懷遠給他安排的別墅。
是鬧市中的花園式別墅,正在震遠鏢局的後面,震遠鏢局是京師第一大鏢局,鏢局圍牆之內是幾十棟房屋的建築群,佔地之廣可想而知。因此在大鏢局後面的小別墅,由於有大鏢局給它隔斷了鬧市的喧囂,倒是顯得分外幽靜了。
庭院裡種有名種菊花,其勢若傘,絲垂金縷,葩吐丹砂,紫紅、黃白相間,悅目非常。
他賞菊的悠閒神態,若是不知他底細的人看見,一定以為他是文人雅士,誰想得到他是名聞天下的揚州大俠楚勁松,更加不會想到他是準備來參加一場勢將轟動武林的虎鬥龍爭的。
不但在琴棋詩畫這方面的興趣相同,在愛好花草樹木這一方面,他的夫人莊英男也是和他志同道合的伴侶。
莊英男道:「這盆菊花名叫金縷玉衣,聽說已是京師菊花中的極品,但依我看來,也未必能夠勝過咱們家裡那些名種菊花。」
楚勁松笑道:「花木之勝,當然是以江南最好。你看古人的詩詞,說到賞花,總是要到江南去賞花的。不過在京師能夠看到這樣好的菊花,也算很不錯了。」
莊英男道:「江南氣候暖和,一年四季都有名花可賞,當然不是北方寒冷的地方所能相比。但有一樣,據我所知,卻是京師勝於江南的。」
楚勁松道:「是什麼?」
莊英男道:「是楓葉。」她的女兒楚天虹忽地插口道:「娘,你說的可是西山楓葉?」莊英男道:「哦,你也知道有西山楓葉?」
楚天虹道:「是錦瑤姐姐和我說的。」她說的「錦瑤姐姐」乃是中州大俠徐中岳的女兒。楚勁松眉頭一皺,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說。
莊英男道:「不錯,據說西山楓葉,一到秋來,層林如染,漫山紅透。比起蘇州天來山的楓葉還更壯觀。杜牧詩:『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如二月花』本來是吟詠天平山的楓葉的,但有人說,這兩句詩若是移贈北京的西山楓葉,那才更為適當。」
楚天虹道:「爹,咱們反正閒著,不如就到西山去看楓葉吧?」
楚勁松道:「你不知爹爹是因何而來京師的嗎?莫說我沒有遊山玩水的心情,即使有,現在也還不是去看楓葉的時候!」
楚天虹道:「我知道爹爹是應剪大先生和徐大俠之請來京師給他們助拳。他們那個對頭很厲害嗎?」
楚勁松道:「我只知他們那個對頭綽號飛天神龍,單從這個綽號看來,本領已是非同凡響了。」
莊英男道:「這是當然的了,否則焉能逼使剪大先生和徐大俠也要跑到御林軍的統領家中躲避。」
楚勁松道:「我倒不是害伯飛天神龍的本領厲害,但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既然答應了剪徐二人,幫他們擒龍伏虎,這條『飛天神龍』都還未曾發現,我怎可擅離京城。」
楚天虹噘著小嘴說:「如此說來,一天未能擒獲飛天神龍,咱們就一天不能到外面遊玩了。那豈不悶死了人麼?」說到此處,忽地向父親懇求:「爹,你不能出去,讓我出去玩好不好?」
楚勁松道:「哦,你要一個人出去嗎?」
楚天虹道:「爹,我正要告訴你呢。徐姐姐約我陪她去看西山楓葉,你肯讓我去麼?」
楚勁松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卻問女兒:「哦,你幾時又去找這位徐家的大小姐了?」
楚天虹道:「爹,你這一個『又』字,好像我找過她已經不知多少次了。其實我總共不過和她見過兩次。第一次是你帶了我到統領府去回拜剪大先生和她的父親的;第二次是她到鏢局來玩,恰好和我碰上,也並不是我去擾她。」
楚勁松道:「原來你昨天去過鏢局嗎?我都未知道呢?」
楚天虹道:「這幢房子就在鏢局後面,和鏢局不過一牆之隔,我是從角門走過去的,根本就沒見過鏢局外面的人,你也不放心麼。」
楚勁松道:「不是不放心,不過,不過……」
楚天虹道:「不過什麼?你不也是每天都過去的麼?你不要我跟著你,我唯有自己去了。」
楚勁松道:「你是個未出嫁的大閨女,怎能和我相比。我去鏢局,是和湯總鏢頭談正經事的。」
楚天虹「噘」著櫻桃小口,說道:「整天關在這屋子裡,不悶死也要悶出病來。在揚州的時候,你也不禁止我出去玩的。湯總鏢頭又是你的好朋友,你怕有人吃了我?」
莊英男道:「這裡不比揚州,爹和我也不是怕你在鏢局碰上壞人,不過,總是以少些拋頭露面為好。」
楚天虹道:「為什麼?」
楚勁松道:「有些事情說給你聽你也不明白的,總之你聽我的話就是。待爹爹大事一了,你喜歡到哪裡去玩,爹爹都可以陪你去。」
楚天虹賭氣道:「好,不問就不問。但,徐姐姐陪我出去玩也不可以麼?」
楚勁松沉吟半晌,說道:「還是推掉她的約會為好。對啦,我還沒有問你,她昨天是和她父親來的,還是一個人來的?」
楚天虹道:「不是和她父親來的,但也不是獨自一人。是有兩個姓穆的少年陪她來的。」
楚勁松道:「哦,姓穆的少年?」
楚天虹道:「他們是兄弟,聽說是穆統領的兒子。」
楚勁松道:「穆家兄弟和你說了話沒有?」
楚天虹道:「只是寒暄幾句,湯總鏢頭就請他們進去了。徐姐姐說她不願陪大人談天,拉我去遊園。原來鏢局裡還有個花園的。」
楚勁松道:「你真是少見多怪,震遠鏢局是京師第一大鏢局,也是最有錢的鏢局,它設在揚州的分局也有花園呢。不過鏢局的花園是兼作練武場用的。」
楚天虹道:「爹,你為什麼不住在鏢局裡面,那可熱鬧得多了。」
楚勁松道:「我就是為了貪圖清靜,才要湯總鏢頭給我另外找個地方的。要是我喜歡熱鬧的話我早已住到御林軍統領的府中了。統領府比起鏢局更加繁華熱鬧。」原來剪大先生和徐中岳都是在統領府中住的,楚勁松一到京師,他們就替御林軍統領穆志遙代為邀客,邀請楚勁松一家搬到統領府中和他們同住,但卻給楚勁松拒絕了。
楚天虹道:「爹,剪大先生是你的老朋友嗎?」
楚勁松道:「不錯,我和他在二十年前已經相識了,雖然見面次數不多,老朋友是可以說得上的。」
楚天虹道:「爹,好像你也說過,你和那個中州大俠徐中岳中岳也是彼此聞名、互相佩服的朋友。」
楚勁松怔了一怔,望著女兒說道:「是呀,好端端的你為何這樣問我?」
楚天虹道:「我覺得有點奇怪,既然他們一個是你的老朋友,一個是你聞名已久的新交,但你到了京師,又好像不大喜歡和他們來往!」
楚勁松道:「我只是不喜歡結交權貴而已。」
楚天虹道:「你是說他們住在統領府中,就是為了巴結穆統領麼?」
楚勁松道:「你別纏夾不清,我可沒有這樣說。但各人有各人的交情,他們和穆領的交情深,做穆統領的客人,外人不會說他們閒話。我和穆統領則是素不相識,倘若也住到他的府中,就難免給人誤會我是巴結他了。」他雖然作了解釋,但在楚天虹聽來,卻還是感覺得到,父親好像有什麼隱衷不願意告訴她似的。
楚勁松繼續說道:「而且我一向也不喜歡作無謂的應酬,因此我這次雖然是接受剪大先生的邀請而來,但他們既然是穆統領的貴賓,我也就不想和他們私下多往來了。你和那位徐家的大小姐也是以少些來往的好。」
楚天虹道:「爹,你已經叮囑過兩次啦。我和她不來往也不打緊,但,不過、不過……」
楚勁松道:「不過什麼?」
楚天虹忽道:「爹,你想不想知道哥哥的消息?」
楚勁松道:「哦,你向徐小姐打聽過你的哥哥嗎?」
楚天虹道:「是呀,她說了一個令我覺得很奇怪的消息。」
楚勁松道:「什麼奇怪的消息?」
楚天虹低聲道:「她的新母親跟人跑了,爹爹你知道麼?」
楚勁松面色一沉,說道:「你一個女孩子家,怎可以打聽人家這種事情?」
楚天虹道:「不是我去向她打聽的,是徐姐姐她自己告訴我的。其實也用不著她告訴我,她家的那件醜事,江湖上又有哪個不知,我早已聽得人家說了。」
楚勁松造:「我要問的是你哥哥的消息,你怎麼扯到徐家這件醜事上去?」
楚天虹道:「哥哥不是去徐家喝喜酒的嗎?」
楚勁松道:「不知多少人去喝喜酒,有甚相干?」
楚天虹道:「說不定有相干呢!因為哥哥和別的客人不同。」
楚勁松道:「什麼不同?」
楚天虹道:「哥哥是個未婚的美少年,那位徐大俠的新夫人恰好又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爹,你別皺眉,我知道女孩兒家不該瘋言瘋語,但這些話都是徐姐姐說的,不是我說的。她說得更難聽呢,她罵她的繼母是賤貨!」
莊英男心裡一酸,暗自想道:「說不定我的大女兒也會這樣罵我!唉,但虹兒卻怎知道她還有一個姐姐?她當然不是有意刺傷我的。」當下柔聲說道:「虹兒,你不要管人怎樣說,你知道是難聽的話,你自己不要去說好了。」
楚天虹道:「但我若不轉述徐姐姐的話又怎能把爹爹要想知道的事情說得清楚?」
楚勁松道:「好,那你說吧。但據剪大先生告訴我,徐中岳的新夫人是給飛天神龍搶走的,又怎能扯到你的哥哥頭上?」
楚天虹道:「徐姐姐也沒說她的繼母是跟哥哥私奔,她只是懷疑哥哥和她的繼母也有勾勾搭搭的情事而已。爹,你別瞪眼,我不知道用什麼字眼來代替勾勾搭搭這四個字,只好依書直說。」
楚勁松道:「她憑什麼有此懷疑?」
楚天虹道:「我從頭說起好不好?」
楚勁松道:「好,我也想你說得詳細一些。」
楚天虹道:「最先我問她有沒有見過我的哥哥,她說賀客太多,她也不知道誰是我的哥哥。後來我說出哥哥的名字,她才記起……」
楚勁松道:「且慢。她既然不知道誰是你的哥哥,又怎會注意到他是美少年?」
楚天虹道:「爹,你好糊塗。她縱然沒有見過哥哥,也會聽得人家說過的呀。哥哥在洛陽曾經到過鮑崇義家裡,徐姐姐有個姓郭的師兄和鮑崇義的兒子鮑令暉是好朋友。」
楚勁松道:「是鮑令暉說你的哥哥稱那位徐夫人有、有——好,且待我到洛陽去問老鮑。」
楚天虹道:「爹,你別胡猜,不是鮑令暉說的。」
楚勁松道:「那又是誰說的?」
楚天虹道:「爹,你不要心急,讓我慢慢告訴你好不好?事情是這樣的,先說前因,在徐大俠續絃那天,被飛天神龍跑來大鬧禮堂,結果弄得他不能拜堂成親,還受了重傷。這件事情,爹爹想必是已經知道的了。但在第二天晚上,發生了一件更為駭人的事情,爹爹,恐怕你就不知道了。」
楚勁松道:「是否飛天神龍再次偷入徐家,搶走新娘一事?」
楚天虹道:「不錯。但爹爹,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楚勁松道:「其二為何?」
楚天虹道:「據說那天晚上,不僅是飛天神龍夜入徐家,另外還有一個人比飛天神龍更早來到。這個人和徐夫人幽會在前,但最後卻是飛無神龍和徐夫人一起逃出徐家。徐家的人猜測,這個先來的人可能是被飛天神龍趕跑的。」
楚勁松道:「他們懷疑這個人就是你的哥哥?」
楚天虹道:「徐姐姐沒有見著這個人,她只是聽底下人說的。但她第二天去問那位姓郭的師兄,由那個姓郭的向鮑令暉打聽,卻證實了哥哥在那天晚上是半夜離開鮑家的。」
楚勁松道:「因此徐小姐就懷疑是你的哥哥了?」
楚大虹道:「徐姐姐沒有對我說,但聽她的口氣,的確似乎是有些懷疑。」
楚勁松哼了一聲,說道:「我不相信你的哥哥會這樣胡作非為!」他口裡這樣說心裡則在想道:「怪不得我問徐中岳何以舒兒遲遲不見回家,問他知不知道舒兒的下落之時,他的神氣好像頗為古怪,什麼都推說不知了。莫非那天晚上當真是有兩個人夜入徐家,而徐中岳也像他的女兒一樣,懷疑到了我的舒兒頭了?」
楚天虹道:「我也不相信。我說不知多少人家曾托人做媒想把他們的女兒許給哥哥,哥哥都不要呢。哥哥怎會勾搭一個從未見過面的有夫之婦?」
楚勁松哼了一聲,淡淡問道:「那位徐大小姐怎樣說?」
楚天虹道:「她沒說什麼。我聽她的口氣,她最憎恨的是她的繼母,其次是飛天神龍。據她說她的繼母和飛天神龍本來是一對舊情人,飛天神龍和她的爹爹是有陰謀的,他們要害得她的爹爹身敗名裂、家破人亡!」
楚勁松搖了搖頭,說道:「這是小孩子的見識。飛天神龍的行事縱然邪惡,但看他的行事,也不失為一個敢作敢為之士,但他這樣的人,我不相信他要用到卑劣的美人計來對付徐中岳。何況,如果他當真懷有那樣的陰謀的話,他就應該採取『放長線,釣大魚』的計劃,又何必去破壞徐中岳的婚事呢?」
楚天虹道:「我只是把徐姐姐的話告訴你,她說得有沒有理我可不管。」
楚勁松道:「好,那你繼續說下去。」
楚天虹道:「我聽她的口氣,她對哥哥倒是並無憎恨的,但是覺得哥哥有點可憐。」
楚勁松道:「什麼,我的舒兒要她可憐,可憐什麼?」
楚天虹道:「她說她也不能斷定哥哥是否曾有與她繼母勾搭的情事,但即使有的話,也不能怪哥哥的。只能怪她的繼母,爹,你要知道在她的口中,她是把繼母說成一個喜歡玩弄男子的『賤人』的,除了飛天神龍本來是她繼母的老情人之外,其他男子,誰人受到她繼母的誘惑,誰就可憐。」
莊英男道:「她的繼母跟飛天神龍私奔,也難怪她恨她繼母。不過,若然如她所說,他們本來是一對情人的話,則她的繼母肯嫁給她的爹爹,恐怕內中也還有別的原因,只是她和我們都不知道罷了。再說我也不相信你哥哥會這樣容易受人勾引。」
楚天虹道:「有關哥哥的消息,徐姐姐昨天只是說了一點,似乎尚未說完。穆家兄弟一出來,她就和他們一起去了,爹,要是你肯讓我和她去看西山楓葉,我可以繼續向她打聽。」
楚勁松道:「你不必多事了。若是偶然碰上,她說什麼,你可以姑妄聽之。但不必特地向她去打聽。」
說罷,若有所思,半晌忽道:「英妹,我倒是有點後悔來這一趟了。」
莊英男道:「你是不是覺得這件事情要比咱們原來所想的更為複雜?」
楚勁松沒有正面回答,卻道:「英妹,你覺得徐中岳這個人怎麼樣?」
莊英男想了一想,笑道:「你是揚州大俠,他是中州大俠。按說中州的範圍比揚州更大,但依我看來,他這個中州大俠可是遠不如你這個揚州大俠。」
楚勁松哈哈笑道:「老王賣瓜,自讚自誇,嘿,嘿,多謝賢妻給拙夫臉上貼金了。」
莊英男道:「我不是開玩笑的,說老實話,這位中州大俠給我的感覺,當真是見面不似聞名!他很會應酬,對咱們招待得慇勤備至。但我總覺得他與『大俠』二字似乎不大相稱,這樣的人放在官場上倒是一塊好的料子!」
楚勁松道:「不錯,他是很會結交朋友。我也曾聽人說過他的許多義舉。」
莊英男道:「所謂義舉,大概是指他肯花銀子幫助別人吧?」
楚勁松道:「當然還得加上他的面子。有許多事情不單單是銀子就能辦妥的。比如說要替江湖朋友排難解紛,往往就得銀子加上面子。」
莊英男道:「他幫助的是些什麼呢?」
楚勁松道:「據說黑道白道,三教九流,什麼人物都有。」
莊英男忽道:「我現在總算明白一件事了。」
這句話突如其來,楚勁松不覺怔了一怔,問道:「你明白什麼?」
莊英男道:「你是武林世家,徐中岳不過是這十多年才竄起來的。為什麼他的名氣更大呢,我現在才懂得這個道理。那是因為他的銀子比你多,他用銀子又買來了面子,漸漸面子也要比你大了。銀子加上面子,真是無往而不利啊!」
楚勁松笑道:「英妹,你說的話也未免太尖刻了。不過也可說是一針見血。」
莊英男道:「我也明白你為什麼要後悔來這一趟了。你是後悔為徐中岳這樣的人所用吧?」
楚勁松道:「說老實話,我答應幫他對付飛天神龍,一大半是衝著剪大先生的面子,小半則是抱著為武林除害的念頭,倒並不是為了討好徐中岳的。」
莊英男道:「飛天神龍是怎麼樣一個人?咱們也未曾確實知道呢。」
楚勁松道:「許多人都說他是個無惡不作的魔頭,連剪大先生都這樣說的。」
莊英男道:「耳聞未必是實,眼見方始為真。」
楚勁松道:「你這話是不錯的,不過,我既然答應了剪大先生,那也只能姑且相信他是不會騙人的了。」
莊英男道:「既然如此,那你也唯有既來之,則安之了。」
楚勁松點了點頭,說道:「大丈夫一諾干金,即使錯了,我也不能反悔的。」說罷,雙眉微皺。
莊英男安慰他道:「剪大先生俠名播於天下,他是真正的大俠身份,和徐中岳不同。但以他的身份既然肯替徐中岳出頭髮英雄貼,這件事料想也不會錯在哪裡去的。」說至此處,發現丈夫蹩眉,詫而問道:「松哥,你好像還有什麼心事,難道你對剪大先生……」
楚勁松道:「你知道我和剪大先生是相交二十多年的朋友,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但古人云:人之相知,貴相知心,我一向都以為我和剪大先生是夠得上稱為知心的朋友的。」
莊英男吃了一驚,問道:「你有什麼新的發現?發現他不是你原來想像的那樣一個朋友?」楚勁松道:「他對我還是像以前一樣誠懇、豪爽,不過,不知怎的,我總覺得有些什麼不對,是些什麼不對,我又說不上來。」
莊英男道:「他和以前有什麼兩樣?」
楚勁松道:「這只是一種微妙的感覺,我總覺得在他的誠懇與豪爽當中,似乎多少有點偽裝成份,我但願這是我疑心生暗鬼的緣故。」
莊英男笑道:「我看你的疑心,恐怕就正是因為你已看破徐中岳不配稱為大俠的原故,由於剪大先生和他的關係太親密,你就連帶疑心剪大先生亦已變了。其實徐中岳縱然不配稱大俠,也不失其為一個『好人』吧?而且這次的事情是由於他的妻子被飛天神龍搶走而引起的,剪大先生為他打抱不平,那也是應該。」
楚勁松道:「我也沒說他們不應該。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為何有那念頭,但我總覺得剪大先生好像不是以前那個推心置腹的剪大先生了。」
莊英男道:「既然你接了他們的英雄貼,又已決意承擔允諾,那就不必多疑了。」說至此處,想起一事,回頭對女兒道:「虹兒,爹爹今天說的話,你千萬不要和別的人說。」
楚天虹笑道:「我懂得的,你當我是小孩子嗎?」話剛說完,忽聽得有人敲門,叫道:「楚姐姐,我和穆家兄弟來看你了!」楚天虹望了父親一眼,楚勁松低聲道:「你去開門吧。」
大門打開,一個年方及笄的少女和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走了進來。莊英男避進後堂。
少女是中州大俠徐中岳的女兒徐錦瑤。那兩個少年是御林軍統領穆志遙的孿生子,哥哥名叫良駒,弟弟名叫良驊。
穆家兄弟倒是很懂禮貌,一見楚勁松在場,立那上前拜見,說道:「楚伯伯好雅興,在賞菊麼?我們是奉了家父之命,特地來向伯伯請安的。」
楚勁松淡淡說道:「不敢當。」
徐錦瑤噗的一笑,說道:「楚伯伯,他們在說假話騙你,他們知道我和天虹姐姐有約,冤住我要我帶他們來的,哪裡是什麼奉他們的爹爹之命。楚伯伯,我不會討大人喜歡,你不怪我吧?」
楚勁松哈哈笑道:「你肯說真話,我喜歡還來不及呢!」他是真的喜歡徐錦瑤這副天真爛漫的性格,心裡想道:「徐中岳是個偽君子,想不到他的女兒卻是和他完全兩祥。」
穆家兄弟大為尷尬,穆良駒咳了一聲,說道:「徐姑娘,你不知道,爹爹是早就這樣吩咐過我們的了。恰好你和楚伯伯的令千金有約,所以我們就和你一起來,只是未曾告訴你而已。」
徐錦瑤笑道:「是嗎,那就算我怪錯你吧。但你不是說,難得今天天氣這樣好,正好咱們一起到西山遊玩的嗎?」說至此處,她扮了一個鬼臉,底下的話就不說了。但誰都知道她是取笑穆家兄弟剛才說的那句「特地來向楚伯伯請安」的。鬼臉的意思是說,即使他們「奉父親之命」是真,這「特地」二字則分明是假。
穆良駒倒也能言善辯,說道:「是呀,我們一來是向楚伯伯請安,二來也是想請楚伯伯一家人,大家一起到西山看楓葉的。目前西山楓葉正是漫山紅遍的時候,最宜觀賞。家父因為事忙,不能盡地主之誼,陪楚伯伯到各處遊玩。因此我們兄弟意欲替家父稍盡地主之誼。」
楚勁松道:「多謝你們好意,只可惜我是人閒心不閒。我想令尊大概也不希望我離開京城的。」
徐錦瑤道:「楚伯伯,要是你不能夠離開,就讓天虹姐姐和我們一起去吧。」
楚勁松沉吟不語,楚天蚯撒嬌道:「爹,人家專程來請,你就讓我去吧!」
徐錦瑤繼續說道:「楚伯伯,我知道倘若只是找來約虹姐去玩,你一定放心不下。但有穆統領這兩位公子陪伴,你總該可放心了!」
楚勁松的性格雖然是孤芳自賞,不願隨俗浮沉,但人情世故還是懂的。他見穆家兄弟登門邀請,自己的女兒又執意要去,心裡想道:「我若不讓虹兒前往,只怕要給穆志遙誤會我是看不起他這兩個兒子。誤會也有兩個方面,誤會我認為他們穆家也沒有力量保護我的女兒那還好些,誤會我看輕他這兩個兒子的人品那就更糟了。」他不喜結交權貴,但身在京師,可不能不給御林軍統領幾分面子。於是說道:「你們年輕人結伴同游,我也不想掃你們的興。只盼你們不要樂而忘返,早去早回。」
一直未有說話的穆良驛笑道:「老伯放心,我們準備了四匹坐騎,是從御林軍的戰馬中挑選出來的。包保可以日頭落山之前回到這裡。」要知御林軍的戰馬已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名種良駒,何況更是從良駒之中挑選出來的?不過,他這番說話卻露出一個老大破綻,他們兄弟只準備了四匹坐騎,那豈不是剛好只能供給他們四個年輕人乘坐?先前說的什麼邀請楚勁松上家人都去同游的話分明是欠缺誠意了。不過楚勁松當然不會說破。
女兒走了之後,莊英男出來笑道:「想不到竟有兩位貴人不請自來,看來咱門是沾了女兒的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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