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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隔街望綢莊
方如蘋嗤地笑道:「虧你還說早呢,我天一亮就起來了,本來還不想叫你,好讓你多睡一會兒,但眼看客棧裡的旅客差不多全部走光了,而你還沒起來,才來敲門。」
說話之時,店伙送來洗臉水,凌君毅匆匆盥洗完畢,兩人一同吃了早點。
方如蘋低聲道:「大哥,我們這時候就要動身到桐城去麼?」
凌君毅點頭道:「金者爺子既已失去聯絡,我們自然該趕去桐城,看看那個購五匹天青杭紡的是什麼人。」
方如蘋望望他,口齒啟動,說道:「大哥,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凌君毅道:「我們不是弟兄麼?有什麼事,你只管說出來,只要我做得到的,哪會不答應呢?」
方如蘋道:「大哥,你真好。」
凌君毅道:「你究竟有什麼事?」
方如蘋道:「我想要你給我易個容。」
凌君毅道:「你是怕有人認出你來?」
方如蘋口中「嗯」了一聲,道:「大哥,好不好麼?」
凌君毅道:「你要易容,自然可以,只是這裡不成。」
方如蘋道:「為什麼?」
凌君毅笑道:「這裡是客棧,你今天早晨起來,還是年輕相公,等到出去的時候,卻變成了個老頭子,豈不讓人家看了起疑?」
方如蘋道:「我才不變成老頭子呢,嘴上生了一大把鬍子,彆扭死了。」
凌君毅道:「那你要裝扮成什麼佯於的人呢?」
方如蘋道:「自然還是年輕相公,只要看起來不像我就成了。」
凌君毅道:「要俊些,還是要丑些?」
方如蘋臉上微微一紅道:「自然要俊一些了,扮成醜八怪,自己看了也不舒服。」
凌君毅點點頭笑道:「好兄弟,你只管放心,我會給你扮成天下最美的美男子,我知道姑娘家都喜歡俊俏的。」
方如蘋不依道:「大哥,你又取笑我了。」
凌君毅道:「好了,我們走吧!」
方如蘋道:「好,咱們走。」
當先出了房門,兩人會過帳離店,策馬徐行,出了南門,走沒多遠,山腳下恰好有一處密林。凌君毅招呼方如蘋下馬,拴好馬匹找了一個隱僻所在,開始替方如蘋易容。
前後不過盞茶工夫,方如蘋便另外換了一副面貌,雖然還是青衫少年,卻變得長眉人鬢,朗目如星,唇紅齒自,臉如傅粉,美俏猶勝於前。
方如蘋從凌君毅手中接過小銅鏡,左照右照,喜不自勝,嬌笑道:「大哥,你這手本領真了不起,幾時教給我好不好?」
凌君毅道:「這個容易,像你這樣聰明的人,有兩天的時間,就可學會了。」
方如蘋嬌靨一紅,說道:「我笨死了。」
凌君毅道:「只是有一點,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學得會的。」
方如蘋道:「哪一點?」
凌君毅道;「聲音,你學會了易容,還得改變聲音,不然,你一開口就會被人家聽出來了。」
方如蘋道:「那要多少時間?」
凌君毅道:「少則一年半截,多則三年。」
方如蘋道:「太長啦,我只要學會易容就好了,大哥,從明天起,你就教我,好不好?」
凌君毅笑道:「好是好,不過要拜師父。」
方如蘋白了他一眼,道:「我叫你大哥還不夠?」
凌君毅道:「你以前不是叫我凌大叔麼?」
方如蘋嬌嗅道:「你還說呢!那是你存心佔我便宜,扮著鄉巴佬騙人。」
兩人走出樹林,縱身上馬,繼續趕路,未牌時光便已抵達桐城。
方如蘋似是對城中街道十分熟悉,她一馬當先,領著凌君毅穿過兩條橫街,折人東大街,伸手指指一家茶樓,說道:「大哥,時間還早,我們就在這裡喝杯茶休息休息好麼?」
凌君毅點點頭道:「好吧,這家茶館倒是不小。」
方如蘋低低的道:「這裡我和表姐一起來過,樓上雅座,甚是清靜。」
凌君毅道:「你們真是兩個野丫頭,茶館酒肆,竟也敢來?」
方如蘋「咭」的笑道:「我和表姐也是扮作兩個讀書相公才上去的。」
凌君毅道:「有沒有給人家看出來?」
方如蘋道:「才沒有呢!」
兩人策馬徐行,已經到得茶樓門前,早有茶樓伙汁迎了上來,替兩人攏住馬頭,含笑道:「二位公子,請到樓上雅座。」
兩人上得樓來,方如蘋走到靠北一排臨街的座頭,說道:「我們上次來,就是坐在這裡的。」
凌君毅在她對面坐下,目光一抬,看到對街上有一家五間門面的綢緞店,金字招牌上,赫然寫著;「德豐裕綢緞莊」六個大字。
茶博士問過兩人要什麼茶,便自退去。
凌君毅笑道:「兄弟,你找的座位不錯啊。」
方如蘋得意地笑道:「上次我和表姐一起來,就是到德豐裕替舅母挑衣料來的,結果我們每人都買了一套男裝,回到客棧,就換了衣衫,出去逛街。」
凌君毅道:「難怪你對這裡街道很熟呢。」
茶博士替兩人沖了茶,又送上一盤瓜子。
方如蘋伸手抓了一把瓜子,一邊用銀牙磕著,一邊說道:「大哥,這裡的街道,我要比你熟,等一會,那買五匹天青杭紡的人,由我來跟蹤。」
凌君毅笑了笑道:「好吧。」
方如蘋挑挑柳眉,喜孜孜地道:「大哥,我們說好了,你可要在這裡等我啊。」
凌君毅道:「你去了,我自然在這裡等你。」
樓上雅座,就有這點好處,喝茶的人,都是文質彬彬,有的品茗談詩,有的磕著瓜子下棋。諾大一座樓廳,靜悄悄的,絕無半點喧嘩,和樓下亂烘烘的情形,大不相同。
就在此時,從樓梯口定上一個人來。這人頭戴瓜皮帽,身穿青布長衫,肩頭背著一隻朱漆小箱,嘴上留兩撇鬍子,看去約有五十來歲。像是走江湖的郎中,也有些像珠寶商人。
他上得樓來,目光迅速一掃,就朝凌君毅與方如蘋兩人座位右首一張臨窗的空座走了過來,把朱漆小箱往桌上一放,摸著鬍子,靠著窗欄坐下。
茶博士跟著過來,含笑招呼道:「客宮要什麼茶?」
「香片。」瓜皮帽老頭兩眼望了對街德豐裕綢緞莊一眼,隨口說了這兩個字。
凌君毅早就看到他了,趁茶博士和他說話之時,悄悄說道:「兄弟,從此時起,你莫要再說那件事了。」
方如蘋聽得一怔,回頭望望瓜皮帽老頭,但她看到的只是瓜皮帽老頭的背影,忍不住湊近了些,輕聲問道:「這人是誰?」
凌君毅朝她搖頭示意,改以「傳音入密」說道:「待會我再告訴你。
方如蘋聽到耳邊像蚊子叫的聲音,而每個字都十分清楚,心知大哥是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但自己功力不足,沒學過「傳音入密」的功夫,心中暗暗忖道:「看來大哥一身修為,不在舅舅之下呢?」
凌君毅喝了口茶,笑道:「兄弟,聽說你表姐生得很美,你倒說說看,她究竟有多美?」
方如蘋撇撇嘴,輕哼道:「你管她有多美?你不是已經有了……」忽然住口不說下去。
凌君毅道:「我有了什麼?」眼睛望著方如蘋,輕「哦」一聲,笑道:「我有了一個表妹。」
方如蘋雙頰飛紅,啐道:「才不呢,我說的是乾姐姐,人家甘裙寺相親,丈母娘早已看中意了。」
凌君毅被她說得不禁臉上一紅,笑著道:「兄弟說到哪裡去了?」
方如蘋看他臉紅,心頭好不得意,哈地笑道:「難道我說的不對?那天我們離開的時候,人家含著淚水,只是向你揮手,可沒跟我揮手呀。大哥坐在馬上,也有點意亂情迷,我還會看不出來?」她說得高興,不覺露出兩排整齊晶瑩的貝齒,趕忙伸手抿了抿嘴。
凌君毅笑道:「兄弟,你又忘了。」
方如蘋「啊」了一聲,放下手來,依然輕聲笑道:「有一天,你看到我表姐,準會頭暈。」
凌君毅道:「兄弟休得取笑,你把我看成了什麼人?」
方如蘋道:「愛美,人之常情,你看了嬌艷美麗的花朵,你會不喜歡麼?」
正說著之間,忽聽大街上傳來一陣得得蹄聲,只聽蹄聲之雜沓,就可知道少說也有四五匹馬。
凌君毅、方如蘋不約而同地朝街上望去。但見五匹健馬,從長街緩緩馳來。當先一匹馬上,坐著一個身材高大、濃眉鷂目的紫臉老者。身穿藍布長袍,頭上也戴著一頂瓜皮小帽,唇上蓄著八字鬍子,面情嚴肅,策馬行來,甚是氣派。
這人後面,四匹馬上,四名身穿天青勁裝的漢子,腰跨單刀,看去雄赳赳,氣昂昂。五匹馬走成一路,自然地使人猜想那個蓄著八字鬍的紫臉老者,準是哪-個大衙門裡出來的師爺。
方如蘋一眼看到馬上的紫臉老者,不覺口齒微微動了一下!
紫臉老者一馬當先,到得德豐裕綢緞莊門前,便自停馬。
他這一停了馬,後面四匹馬的漢子,立時也一躍下馬,其中兩名漢子慌忙趨上前來,一名漢子替紫臉老者攏住了馬頭,另一個立即伸手去扶。紫臉老者這才緩緩跨下馬來,極明顯,德豐裕綢緞莊來了大主顧。一剎那間,緞綢莊裡的夥計、帳房,全都迎了出來,像眾星拱月一般,把紫臉老者迎了進去。
凌君毅、方如蘋已對紫臉老者注意上了,他們隔著一條大街,憑窗眺望,德豐裕店堂中的動靜,自然看得十分清楚。
綢緞莊裡的帳房先生把紫臉老者讓進店堂,好不慇勤,連聲說著:「請坐。」
紫臉老者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在一張紫擅八仙桌的上首,坐了下來。只見一名夥計恭敬地端上香茗,另一名夥計立即捧上白銅水煙袋。紫臉老者取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就回過頭來,跟帳房先生說了幾句。
帳房先生彎著腰,連連陪笑應「是」,接著轉過身向夥計們一陣吩咐。幾名夥計立時著了忙,紛紛從陳列櫥中,每人棒出幾匹綾羅綢緞,送到紫臉老者面前。紫臉老者仔細挑選了一番,才朝帳房先生指指其中幾匹,頷首示可。。
夥計們就把幾匹選剩下的,一齊送上櫃去。紫臉老者又朝帳房先生說了幾句,意思好像還要別的綢緞。帳房先生連連哈腰,親自指揮夥計,打開櫃門取出五匹天青杭紡,由夥計捧出店門,交與勁裝漢子,先行在馬上捆好。
方如蘋看到夥計捧出五匹天青杭紡,口中幾乎「啊」出聲來。
在這同時,他們右首桌上,憑窗喝茶的那位瓜皮帽老頭,掏出幾枚銅錢,往桌上一放,背起朱漆小箱,匆匆下樓而去。
方如蘋看他走得匆忙,立即低聲問道:「大哥,你說這人是誰?」
凌君毅目光迅速向四週一掃,才低聲道:「他就是送『珍珠令』來頭盤小辮的老頭,只是他今天戴了-頂瓜皮帽。」
方如蘋「啊」了一聲道:「他匆匆下樓,那是送東西去了?」
凌君毅道:「五匹天青杭紡,捆在門口馬上,這再顯眼也沒有了,他自然得把東西送去。」
這幾句話的功夫,那瓜皮帽老頭已經穿過大街,逕直向德豐綢緞莊裡走去。只見一名夥計迎著他招呼,這自然含有不讓他亂闖之意。」
瓜皮帽老頭朝夥計連連陪笑,一面背著身子指指紫臉老者,低聲說了幾句話,意思好像是說:「我是替那位送東西的。」
這回夥計向他歉然點頭,抬抬手,說著:「你老請。」
瓜皮帽老頭捧著朱漆小箱,跨進店堂,就朝紫臉老者哈腰請安。紫臉老者只略微頷首,目光一抬,向他問了一句甚麼。
瓜皮帽老頭堆著一臉掐笑,巴結地走上前去,然後把朱漆小箱往桌上一放,隨身取出一個鎖匙,打開銅鎖,開啟箱蓋,伸手從箱內取出幾串珍珠項鏈,鳳欽,珠花,裴翠手鐲和幾個小巧精緻的錦盒,一件件恭敬地放到紫臉老者面前,一面不佐地陪笑說著話。那顆「珍珠令」,敢情就裝在錦盒之中。紫臉老者隨手挑了七八件,其中就有兩件是用錦盒裝的,然後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交給瓜皮帽老頭。瓜皮帽老頭滿心歡喜地接過銀票,收起來漆木箱,千思萬謝地退了出來,匆匆朝街上走去。這時德豐裕的夥計們,已把另外幾匹上等綢緞包紮妥當,送了出來,交給勁裝漢子,裝上馬背。
方如蘋急急說道:「大哥,我們快走。」
兩人會了茶錢,匆匆下樓,小夥計立時替兩人牽過馬匹。
方如蘋賞了他一串制錢,翻身上馬,當先朝街上馳去。
凌君毅原先只當她要追瓜皮帽老頭,因為紫臉老者給了瓜皮帽老頭一張銀票,看看是哪家銀號的,就不難查出紫臉老者的來歷,但此刻他發現自己的猜想,根本不對,方如蘋追的並不是瓜皮帽老頭,她壓根兒不是追人。
北門外,是一條石板路,看情形,本來就不是官道大路,行旅不多,兩匹馬一口氣奔馳出四五里路。方如蘋就捨了石板路,折人一條小徑。這時已是黃昏時候,夕陽銜山,群鳥投林,遠處山麓間,煙樹蒼茫,升起縷縷炊煙。
凌君毅心頭覺得奇怪,他耐心再好,此刻也有些忍耐不住,一夾馬腹,催馬衝了上去,趕上方如蘋馬頭,何渲:「兄弟,你究竟要到哪裡去呀?」方如蘋回頭朝他神秘一笑,說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凌君毅道:「那是什麼人?」方如蘋咭地笑道:「見了他,我自會給大哥引見。」凌君毅道:「這人和咱們此行有關麼?」方如蘋一面不住地催馬,-面答道:「大哥不用多問,到時自會知道。」她還是不肯說,那是故意放刁。
凌君毅皺皺眉鋒,不再多言。兩人坐下馬匹,是四川唐門千挑百選的駿馬,腳程極快,不大工夫已經奔行了一二十里路程。這一帶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長松修竹,景物如畫!凌君毅突然心頭一動,想起金老爺子曾和自己提起過的「龍眠山莊」就在桐城西北。此處莫非就是龍眠山莊了?前面的方如蘋到了一座山腳下,忽然一帶馬頭,奔馳之勢,立時緩了下來,她輕輕躍下馬背,牽著馬匹,朝一處濃密的樹林中走去。
凌君毅跟著下馬,問道:「到了麼?」方如蘋道:「還沒有,我們先把馬匹藏好了再說。」
凌君毅道:「咱們可是要去龍眠山莊?」方如蘋驚奇地道:「大哥如何知道的?」
凌君毅道:「我只是猜想罷了,這裡是龍眠山,除了龍眠山莊,還到哪裡去?」「嗯。」方如蘋口中輕「嗯」了一聲,沒有多說,只是牽著馬匹,往林中走去。
這是一片濃密的松林,兩人把馬匹拴好,凌君毅凝重他說道:
「兄弟,龍眠山莊的人,雖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據說莊主潛龍祝文華,不但武功極高,而且還精擅機關消息和毒藥暗器,你不可任性胡來。」方如蘋道:「大哥只管放心.我們又不去招惹他們。」
凌君毅追問道:「那你究竟要去找誰?」方如蘋道:「大哥跟我來就是了。」她還是不肯明說。
凌君毅道:「好吧!」當下仍由方如蘋領先,翻上小山,但見層巒拱峙,碧林千樹,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大路,直達一座莊院,看來相距還有一里來路。此時天色已黑,遠遠望去,只能看到莊院黑壓壓的一片,似是覆蓋甚廣,那自然就是「龍眠山莊」了。
方如蘋低聲道:「我們下去。」
她從小山後面一條小徑走下去,穿林而行,不多一會,已經繞到龍眠山莊的側面。龍眠山莊的高大圍牆業已在望,方如蘋腳下一停,回身朝凌君毅招招手。凌君毅掠到她身邊。問道:「什麼事?」
方如蘋指指圍牆,道:「從這裡進去,圍牆裡面,有一條環繞會莊的寬闊石板路。要進入莊去,必需穿越這條石板路,因此這條路上,防守甚是嚴密,前後左右,共有八處崗卡,每個崗卡兩人,還有一頭契犬。咱們從這裡進去,就有一處崗卡……」凌君毅渲:「我們要進去麼?」
方如蘋道:「自然要進去咯,不然,我們幹麼眼巴巴的趕來?」凌君毅道:「我們進去做什麼?」
方如蘋道:「那你就不要管了。」凌君毅搖搖頭道:「好,我不管,那麼我們如何進去呢?」
方如蘋道:「我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咯,我們在躍上圍牆之後,你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下就點住站崗的兩人的穴道,等到契犬發現有人,就由我來對付。那時你就再解開兩人穴道,但不可讓他們發覺,以極快的身法,隱人對面一排房屋陰暗之處等我。」凌君毅道:「你如何對付贅犬?」
方如蘋笑了笑道:「我自有辦法,你只須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了,別的不用多問。」凌君毅心頭暗暗納罕,忖道:「她好像對龍眠山莊甚是熟悉!」方如蘋斜瞧了他一眼,低笑道:「大哥你在想什麼?咱們該進去了,再遲殷總管就快來了!」
凌君毅奇道:「殷總管是誰?」方如蘋道:「殷總管就是剛才在德豐裕綢緞莊買五匹杭紡的紫臉老者,他叫殷天祿,是龍眠山莊的總管。」凌君毅道:「原來你認識他。」方如蘋低頭道:「不認識他,我會找到這裡來?」
話聲方落,突聽遠處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路聲。
方如蘋急急說道:「他們來了,大哥,我們快進去。」她纖纖玉手拉著凌君毅的手,接著又道:「大哥,這道圍牆,足有三丈來高,我縱上去,只伯會有聲音,大哥你帶我一把可好?」
凌君毅握著她柔若無骨的玉手,心頭不覺一蕩!方如蘋輕聲催道:「我們快過去。」
兩人手拉著手,閃身出林,立即施展上乘輕功,宛如兩點流星,快得令人目不暇接,眨眼之間,已掠過圍牆外面的一片草地。就在僕近圍牆之際,凌君毅低喝一聲:「起!」
未見他蹲身伏腰,抖臂作勢,只是足尖輕輕一點,便已帶著方如蘋凌空飛起,飄然落到圍牆之上。舉目看去,果見圍牆內有一條平整的石板路,少說也有四五丈寬闊。牆下不遠,正有兩名身穿天青勁裝的漢子,井肩站在那裡。兩人腳下,坐著一條契犬,看去十分機警,比人還難對付。
凌君毅未上牆頭之前,手中早已準備了兩粒小石子,腳尖一站定,掌心石子,也已分向兩人襲去,口中低聲道:「你快下去。」
方如蘋不敢怠慢,身形一縱,朝下躍去。她身形末落,那坐著的契犬,已然警覺,「虎」地立了起來,全身褐毛,根根倒豎,正待撲起!
方如蘋飄落地面,輕聲喝道:「不許叫,是我。」
那契犬聽了方如蘋的喝聲,豎起的狗毛,緩緩平復下去,低下頭在方如蘋衣衫角上,一陣亂嗅,搖著尾巴,作出親呢之狀。方如蘋伸手拍拍它頭頂,舉步朝前走去,那契犬乖乖地跟著她走。凌君毅看得微微一怔,心想:「莫非她就是龍眠山莊的人。」
方如蘋引開契犬,凌君毅立即飄身落地,舉手在兩個漢子身上輕輕一拂,身形快得夕。同流星一般,一閃而逝,隱入對面一排房屋暗處。這時召開馬蹄聲愈來愈近,好像已經到了莊前。
凌君毅正自四下打量,方如蘋飛身掠了過來,輕聲道:「大哥,我們走。」凌君毅心中有著許多疑問,但此刻又不便多問,只好默默的跟著方如蘋走去。兩人一前一後,藉著暗影隱蔽身形,一路朝前行去。方如蘋對龍眠山莊的地形極熟,穿廊越屋,轉彎抹角,好像回到自己家裡一般,一會工夫已經穿行了幾幢樓字,都不曾被人發現。最後繞過一道長廊,這裡敢情是一座花廳,左右兩邊備有一道月洞門。方如蘋領著凌君毅,飛快地掠入右首月洞門。門內是一片小庭院,花木扶疏,有小池也有石橋,白石小徑兩邊,放置著不少盆栽花卉。夜色之下,分外顯得清幽宜人!石階上是一排三間精緻的書齋,敢情平日都是由花廳直通書房,因此階上雖有兩扇雕花長門,就很開啟。倒是左首一排六扇花格子窗,卻全都敞開著。
方如蘋輕輕拉了一下凌君毅的衣角,悄悄隱入一排花樹叢中,蹲下身子書房中燃著一支紅燭,遠望過去,但見四壁圖書,琳琅滿目。書案前面,一張逍遙椅上坐著一個身穿天青緞夾袍的人,正在靜靜地秉燭觀書。因他側身而坐,看到的只是半個側影,無法看清他的面貌。凌君毅側過臉去,正待向方如蘋問話。方如蘋神色緊張,豎起一根纖纖五指,擋住櫻唇,示意他不可出聲。就在此時。
只聽月洞門外,長廊上傳來一陣輕快的步履之聲,到得書房門口,便自停住。
接著響起一個略帶尖沙的聲音說道:「莊主,屬下回來了。」
凌君毅暗暗吃了一驚,忖道:「原來這觀書的就是龍眠山莊的莊主潛龍祝文華。」只聽書房中一個清朗聲音說道:「進來。」
接著有人打開門簾,輕快履聲,走人書房,就聽尖沙聲音說道:
「屬下因天氣就要熱了,咱們莊上弟兄都得換季,這次到桐城去,便順便帶回來五匹杭紡。」清朗聲音道:「夫人與小姐要你去買的東西,都買回來了麼?」
尖沙聲音道:「都買回來了,一共花了三百三十二兩銀子。」清朗聲音道:「她們究竟要你買的什麼東西,竟有這般昂貴?」
尖沙聲音陪笑道:「七匹凌羅,四匹錦緞,不過二十四兩銀子。
另外是小姐要的兩支珠花和一串珠鳳,就要一百五十兩銀子。屬下臨行時夫人關照過,要買就得賣兩副,小姐有的表小姐也得有……」凌君毅聽得心中一動,回頭看了方如蘋一眼。只聽清朗聲音「晤」了一聲,問道:「你都送進去了麼?」
尖沙聲音道:「屬下已經讓彩花送進去了。」清朗聲音道:「好……」接著問道:「你去桐城,可曾聽到什麼消息?」
尖沙聲音道:「屬下正要向莊主報告,前些日子從太和、穎州傳來的消息,四川唐家老三、老七和嶺南溫家的老二,以及少林派的金鼎金開泰,和一向很少在中原走動的銅臂天王,都在這一路上現身……」清朗聲音「唔」了一聲道:「這些人不約而同的進入皖境,你可曾查出他們動機何在?」
尖沙聲音道:「屬下已經派出幾名幹練弟兄,扮作各種行商,暗中圈探他們的行跡,這些人的動機如何?一時還摸不清楚,但屬下卻在桐城接到三個派出去的弟兄的報告……」清朗聲音道:「他們怎麼說?」尖沙聲音道:「據說這些人在阜陽,穎上到六安、舒城的這條路上,先後都失去了蹤影。」
凌君毅聽得心頭猛然了動,暗道:「這些人都失了蹤!」清朗聲音陡地問道:「你說什麼?這些人先後都失去了蹤影?」
尖沙聲音,道:「是的,據說他們原是各顧各的行動,既然一路下來,總該有個目的。但怪就怪在這裡,這些人都好像先後鑽入地底,沒到舒城,就一個人也不見了。」清朗聲音道:「會有這等事?」
尖沙聲音道:「屬下說的都是事實。」
清朗聲音道:「那幾個弟兄呢?」尖沙聲音道:「屬下已要他們繼續詳細偵查,限明日午前回報。」清朗聲音道:「很好,不過這些人意圖不明,咱們莊上,你得多派些人巡邏,嚴加戒備。」
尖沙聲音應了聲「是」,又道:「莊主還有什麼吩咐?」
清朗聲音道:「沒有了。」尖沙聲音道:「屬下告退。」
接著一陣輕快的步履聲,退出房去。這尖沙聲音,自然就是在德豐裕綢緞莊看到的紫臉老者口龍眠山莊總管殷天祿了。他退出書房之後,青袍老人便從逍遙椅上站了起來,背著雙手,走向窗口,仰天吁了口氣,徐徐說道:「這許多人,會憑空失蹤,這倒的確有些古怪。」他這一走近窗口,凌君毅從花樹空隙間,立可清晰看清他的面貌。這位名震江湖的龍眠山莊莊主,看去不過四十四五,生得肌膚白哲,黑鬚胸飄,溫文秀逸,倒像是讀書人模樣,只是雙眉濃了些,雙目炯炯如星,一望而知是位內家高手。
方如蘋躲在花樹叢中,看到青袍老人站了下來,走近窗前,心頭一害怕,不由地輕輕扯了一下凌君毅的衣角。這一動,碰上了一支樹枝,幾片樹葉,輕輕晃動了一下。枝葉晃動,聲音雖細,青袍人兩遣寒光如電,直向兩人藏身之處,投射過來,口中冷冷喝遺:
「誰?」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有一股懾人的威嚴,兩人到了此時,無法再隱匿下去。方如蘋從花樹叢中站起身來,低聲應道:「舅舅,是我。」原來她是青袍老人的外甥女。
她應聲出口,立即回身道:「凌大哥,快隨我來。」說完,分花拂柳,俏生生地走了出去。她忽然從「大哥」改稱「凌大哥」那是「大哥」這稱呼,當著她舅舅面前,未免顯得太親密了些,姑娘家心眼可真不少。方如蘋現身走出,凌君毅只好也跟著走出,兩條人影,一先一後相偕越窗而入,走到青袍人面前。青袍人兩道目光,掃過他們兩人,尤其看了方如蘋的一身裝束,濃眉微微的一鼓,說道:「你是如蘋?」方如蘋咭的笑道:「我早就叫你舅舅了,不是我,還是什麼人呢?」
一面朝凌君毅道:「凌大哥,這位就是我舅舅,龍眠山莊的莊主。」其實不用方如蘋介紹,凌君毅早就知道青袍人就是龍眠山莊的莊主潛龍祝文華了。凌君毅只好雙手抱拳,作了個揖道:「在下凌君毅,見過祝莊主。」方如蘋在旁道:「舅舅,這位凌大哥,兩次救了甥女的性命,我特地帶來見見舅舅的。」祝文華目光冷峻,只是打量著凌君毅,微微頷首道:「凌老弟請坐。如蘋,你去叫他們沏茶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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