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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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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珍珠令][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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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10:40:22 |只看該作者
  溫婉君走了幾步,回頭道:「等你問到了黑龍會的巢穴所在,我和你一起去。」說完,一手拉開房門,很快的閃身走了出去。
  溫婉君走後,凌君毅看看天色,已近二鼓。這就推開書房門,走到炮製室,探手入懷,取出「辟毒珠」,投入浸泡藥末的瓷缸之中,返身退出,淹上門戶,回轉臥室候了很久。
  日上三竿,凌君毅猶高臥未起。百花幫副幫主芍葯、總管玉蘭早就來了,她們已經在書房裡坐等。炮製室中,九瓷缸藥水,因凌君毅昨晚吩咐過辛夷,今天不可再攪動了,因此沒有人敢去動它。其實,五更前,凌君毅早已把「辟毒珠」收起來了,現在已經快要已牌時光了!
  玉蘭攢攢眉,朝伺立的辛夷吩咐道:「辛夷,你夫看看,凌公子醒來了沒有?」芍葯搖搖手,笑道:「三妹,瞧你性子比我還急,咱們多的時間已經等了,再等一會何妨?辛夷,比凌公子再睡一會,不用去驚動他。」辛夷應了聲「是」,依然垂手伺立。
  玉蘭自然看得出來,這位二姐平日眼高於頂,驕橫不可一世,今天居然有這好的耐性,這還不是對凌公子動了情?她不禁暗暗攢了下眉,太上的脾氣,她最清楚不過,凌君毅配不成解藥,固然是死數,而即使製成了「毒汁」解藥,太上也決不會輕易放他離開百花幫的。她早就想到以凌君毅的人品,倘能招為百花幫的駙馬最好,不然的話,他的命運,就該是十分淒慘。
  這一點,大姐(百花幫主)自然也想到了,只要看她前天接見凌君毅的情形,就可看得出來。自己正想如何促成他們的好事,但如今二姐也看上了凌君毅,這一來,事情就有了麻煩!正當她心念轉動之際,只聽凌君毅的房門呀然開啟。
  辛夷慌忙急步趨了過去,說道:「凌公子起來了?小婢替你去倒洗臉水。」
  凌君毅伸了個懶腰,笑道:「快要已牌了,反正今天早晨也沒事可做,不如睡得遲些起來。」說完又轉身朝房中走了進去。
  辛夷早經副幫主叮囑,不准說出自己兩人已在書房中等候,因此不敢多說,轉身進去,打了一盆臉水,伺候著凌君毅洗梳完畢。又從廚下端上早餐,在客堂中擺好。
  凌君毅吃畢早餐,才站起身,抬頭看看天色,口中晤了一聲道:「時間差不多,辛夷姑娘,咱們午時可以配藥,你該去請副幫主、總管二位到這裡來了。」辛夷抿抿嘴,笑道:「副幫主、總管,早就來了,現在就在書房裡呢。」凌君毅故作吃驚道:「什麼。副幫主、總管已經來了?咄,你怎麼不早說?」辛夷道:「是副幫主不准小婢說的。」
  凌君毅道:「在下這不是太失禮了?」說著舉步朝書房中走去。
  只聽芍葯揚起銀鈴般笑聲,說道:「凌公子不用責怪辛夷,是我要她不准驚動你的。」紅影一閃,香風拂面。
  芍葯已經在書房門口現身,她今天換了一件梅紅窄腰身的衣裙,胸前繡著一朵金黃色的盛開芍葯,越發顯得纖腰一握,婀娜多姿!一張笑盈盈的粉臉,今天也經過一番刻意修飾,柳眉如黛,桃腮施脂,打扮的嬈麗如花,嬌艷動人!凌君毅連連拱手道:「副幫主恕罪,在下因泡浸的藥物,須至午時,才是一個對時,方能調製,早晨無事可做,不覺起得遲了。」芍葯一雙俏目只是盯著凌君毅臉上,笑吟吟的道:「不用說啦,凌公子少年才雋,應該跌宕風流,我看你好像拘謹得很,以後不許你再和我說這些客套話了。」玉蘭站在她身後,接口笑道:「副幫主是個豪爽的人,凌公子毋須客氣了。」兩人把凌君毅讓進書房,相繼落座。
  芍葯含笑道:「太上聽說凌公子今天試驗解藥,甚為高興,曾說,如果試驗成功,就要我領你去見她老人家。」凌君毅道:
  「今天只是第一次試驗,成功與否,還在未定之天,在下在絕塵山莊,曾一連試驗了多次,均告失敗,在尚未試驗成功之前,副幫主怎好徑瀆上聽?萬一試驗不成,在下如何交代?」
  芍葯嬌聲道:「你在絕塵山莊,不是已經化解了『毒汁』麼?
  我相信凌公子一定會成功的。今天是第一次,不成也沒有關係多試驗幾次就好,太上面前,不用擔心,我會替你說。」她現在也不說三天配不成解藥,提頭去見太上的話了。
  凌君毅拱拱手道:「多謝副幫主。」芍葯美目流盼,瞟著他,格的笑道:「又來了,我看你真有些像書獃子。」玉蘭問道:「凌公子要如何試驗?可要辛夷去準備什麼嗎?」
  凌君毅道:「不用準備什麼,時司差不多了,只要倒好『毒汁』即可開始。」辛夷道:「小婢去倒。」凌君毅道:「姑娘慢點,此物毒性甚烈,還是在下自己動手的好。」辛夷道:「小婢會做的事,公子都不讓小婢來做,小婢豈不是閒著沒事做了?」
  凌君毅笑道:「你也不會閒著的,可把櫥中所有水盂,一起拿到炮製室去,在長案上一字排開。」辛夷道:「櫥裡一共有一百個水盂,全要拿進去麼?」凌君毅道:「九缸藥汁,如果互相調配,就得試上九九八十一次,你拿八十一個好了。」辛夷道:「那就一起拿進去好了。」打開櫥子,捧著一個個水盂,朝炮製室走去。
  凌君毅也揍出「毒汁」葫蘆,隨著走入、芍葯、玉蘭跟在凌君毅身後,相繼走入。
  辛夷已經依照吩咐,把水盂一個個在長案上擺好。
  凌君毅揭開葫蘆塞子,小心翼翼地捧著葫蘆在九個瓷盂中各倒了小半盂「毒汁」。然後放下葫蘆,隨手取起一支銀捧,走到第一缸泡浸的藥水前面,輕輕攪動了兩下,俯下頭去,聞了一聞,說道:「可以了。」他只說了三個字,就放下銀捧,伸手取過一個小杯,在缸中舀了一杯藥汁,送到嘴邊,用嘴唇輕輕嘗了一下,似在辨別藥味。
  芍葯、玉蘭、辛夷三人,只是睜大眼睛,靜靜的看著他。
  凌君毅回頭道:「這九缸藥汁是在下在絕塵山莊最後一次試驗,化解『毒汁』的方子,只是當時並無一定把握,順手配製,已經記不清究是哪幾缸藥汁配合起來,才化解『毒汁』的了。若不是玉蕊姑娘在當天晚上就把在下弄出來,讓在下第二天再試一次,也許已可確定是哪幾種藥物,就不用這樣重複試驗,暗中摸索了。」芍葯點頭道:「是啊,玉蕊也忒性急了。」
  玉蘭笑道:「這可不能怪玉蕊,那天晚上,絕塵山莊被四川唐門聯合少林和尚破去了,不然,我們就請不到凌公子了呢。」
  凌君毅說話之時,已經取了一個玉匙舀起一小匙藥汁,輕輕朝盛著「毒汁」的瓷盂中,緩緩倒去。「毒汁」其黑如墨,這一小匙藥汁,倒入盂中,一點也看不出有何變化,芍葯,玉蘭都忍不住抬目朝凌君毅望去。
  凌君毅卻毫不在意,他早已說過,化解「毒汁」是要幾缸藥水混合調配的,九缸藥水就要試驗九九八十一次。這不過是第一次,自然不能算是無效。現在凌君毅又繼續拿著銀捧,攪動第二缸藥汁了,接下來自然又是用小杯舀起第二缸藥汁,注入第二個瓷盂之中。不用說,這第二次試驗,「毒汁」依然毫無變化。這自然是凌君毅故意在芍葯和玉蘭面前,裝模作樣,試驗給她們看的。其實他心裡早有成竹,一定要試到某一時候,才能把「毒汁」化解。表示化解「毒汁」,必須幾缸藥水,互相調配,過程相當繁複。但縱是在她們兩人面前做戲,卻也必須做得十分認真,這一種藥汁和那一種藥汁,不厭其煩地配了再試,試了再配,葫蘆中的「毒汁」,每次一倒就是九盂。他先前還用小杯舀著藥汁,後來這缸舀一些,那缸舀一些,一起倒在大杯之中,混合試驗。一二十次下來,芍葯、玉蘭記憶力再好,也已弄不清他究竟這一杯是哪幾缸藥汁混和起來的了。凌君毅的目的,就是要她們弄不清楚。半個時辰過去,長案上試過的「毒汁」,已經倒了三十六盂。現在凌君毅雙手捧了葫蘆,正在第五次分注九個瓷.盂的「毒汁」,然後又用小杯依次在五個缸藥中舀出藥汁,用銀捧攪和,取起玉匙,朝第三十七個盛著「毒汁」的水盂中,緩緩注入。
  這次,他心裡有數,第八缸藥汁,浸過「辟毒殊」,如果「辟毒殊」解毒效力仍然留在水中的話,這次當然就會成功。使他擔心的是,浸過「辟毒珠」的水,又摻入了旁的藥汁,是否會招效力沖淡?他動作十分緩慢,玉匙中的混合藥汁,幾乎是一滴一滴的注入。當然每一次試驗,都是如此。
  芍葯、玉蘭、辛夷的三雙眼睛,自然也隨著每一滴藥汁,屏息凝神,緊盯著盂中「毒汁」,一眨不眨。藥汁,第一滴落入盂中,色黑如墨的「毒汁」,仍然沒有變化。如今第二滴又落下去了。凌君毅的額上,已經漸漸有了汗水!但等到第三滴注入孟中之時,「毒汁」就像墨汁之中注入了清水一樣,出現一縷淡淡的水影,在「毒汁」之中,游移不停,散得十分緩慢!這時,第四滴也隨著滴下。
  玉蘭輕聲叫道:「凌公子,且慢!」
  芍葯接口道:「不錯,這次好像有些眉目了。」凌君毅手中玉匙,已隨著玉蘭的喊聲,停了下來,吁了口氣道:「但願如此。」
  就是這幾句話的工夫,盂中「毒汁」,已在逐漸的由濃而淡,由淡而化,變成一盂清水。
  芍葯喜得拍手道:「凌公子,你成功了。」凌君毅仰天長笑道:「在下終於找到了解藥。」玉蘭一雙秀目之中,神采閃動,喜形於色的朝凌君毅道賀:「凌公子,恭喜你了。」
  辛夷驚奇道:「凌公子只滴了四滴藥水,就把小半盂『毒汁』化去了,這藥水一定很厲害了。」芍葯忽然側臉問道:「你這杯藥水,是從哪幾缸裡舀出來的,還記得麼?」凌君毅故意沉吟了下,回過身去,望望藥缸,屈指數道:「這次是從三五六八九五個缸中舀出來的。」接著朝辛夷吩咐道:「你去把其餘幾缸藥汁倒去了。」
  辛夷依言把其餘幾缸的藥汁連渣傾去。
  凌君毅取過兩隻空缸,先把第三缸、第五缸的藥汁,用海碗量著各取二十碗,第六缸和第九缸,各取了三十碗。然後捧起第八缸,濾去藥渣,一起倒出,用銀捧攪動,把藥汁混和,正好滿滿兩個瓷缸。
  凌君毅指指兩缸藥汁,朝玉蘭拱手笑道:「總管和在下約定三日之內,製成『藥汁』解藥,這兩缸解藥,已經製成,在下總算幸未辱命。」玉蘭慌忙還禮,婿然笑道:「凌公子果然信人,賤妄這裡謝了。」
  凌君毅又朝芍葯說道:「方纔是在下試配的藥水,現在已經配製成功,還請副幫主當面再試一次才好。」說罷,取起玉匙,朝她遞了過去。
  待藥從他手中接過玉匙,嬌笑道:「我沒有試過,真想試試呢!」說完,果然用藥匙舀了小半匙藥汁,走到長案前面,小心翼翼的把藥汁朝「毒汁」盂中注去。這回「毒汁」變化極快,藥汁倒下,立時由濃而淡,化成了半盂清水。
  芍葯喜道:「這解藥果然十分靈效。」凌君毅看的笑道:「副幫主這小半匙藥汁,至少可以化解半面盆『毒汁』你把它倒在小半水盂『毒汁』之中,效力自然很強了,任何解毒藥物,都是逐漸消解,不能用得太猛。」芍葯一雙俏眼,注視著凌君毅,問道:「照你的說法,這兩缸解藥,可以化解很多『毒汁』了?」
  凌君毅爽朗的笑道:「太湖三萬六千頃,如果太湖湖水,就是『毒汁』有這兩缸解藥,大概也可以把它化成清水了。」玉蘭朝辛夷吩咐道:「辛夷,你快去向幫主報喜,就說凌公子已經把解藥煉成了!」
  辛夷答應一聲,轉身朝外奔去。凌君毅道:「在下解藥已經配成,這兩缸藥汁,就請總管檢收了。」玉蘭點點頭道:「賤妾自會派人來取的。」說到這裡,目光一指,望著凌君毅道:「只不知凌公子可否把解藥藥方賜告?」
  凌君毅早就料到百花幫一定會向自己索取藥方,不覺微微一笑宣:「在下配製的解藥,已足敷貴幫之用,至於藥方……」他故意拖長語氣,不往下說。芍葯眨動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接著格的一聲嬌笑,說道:「這大概是凌公子家傳的秘方,不願公開了?」
  凌君毅笑道:「那倒不是。在下身在貴幫,安危莫測,若是三日限期內,未能製成解藥,這項上人頭,可能不保。但一旦製成解藥,仍可能因此罹禍,殺人滅口……」玉蘭失色道:「凌公於替敝幫製成『毒汁』解藥,幫了敞幫的大忙,敝幫立足江湖,講的就是一個義字,怎會恩將仇報?」芍葯道:「凌公子這是聽誰說的?說這話的人,分明是惡意中傷。」
  凌君毅道:「抱歉,這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兔死狗烹,自古已然,處身江湖,防人之心,也不可無。在下配製的兩缸解藥、只能保持在三個月內有效。在下保留藥方,正是保身之道,二位幸勿以小人目之。」玉蘭點點頭道:「公子說的也是有理,江湖險惡,人心叵測,防入之心,確也不可沒有,只是百花幫不會像公子說的那樣忘思負義。」
  芍葯含情脈脈道:「凌公子既然不願把藥方見告,那也不要緊,你就留著好了,難道還怕你會去告訴黑龍會麼?」
  只見辛夷和另一個青衣使女並肩走了近來。
  辛夷躬躬身道:「回總管,幫主已在仙春館設宴,要茉莉姐姐隨同小婢前來,請凌公子、副幫主、總管同去入席。」茉莉是百花幫主四名貼身使女之一,慌忙趨上一步,躬身道:「幫主聽說凌公子製成解藥,特地在仙春館設宴,為凌公子慶功,並請副幫主、總管作陪。要小婢前來相請。」芍葯格的一聲嬌笑,說道:
  「大姐在仙春館宴客,這倒是難得得很,凌公子請吁!」
  仙春館是百花幫主住的地方,她這句話說的雖是含蓄,但暗中還是帶著點刺兒。玉蘭接口道:「凌公於替敝幫製成『毒汁』解藥,是嘉惠敝幫的盛舉、敝幫上下,全都感同身受。幫主為了答謝凌公子大德,故設宴為公子慶功,正是以昭隆重之意。」這話說得堂皇冠冕,也是正面回答了芍葯的話,兩人幾乎是針鋒相又才。
  凌君毅道:「幫主賜宴,在下實在愧不敢當。」芍葯笑道:
  「大姐已經設席恭候,不敢當也得當了。」一面朝萊莉道:「還不前面引路?」榮莉應了聲「是」,轉身走在前面帶路。
  芍葯、玉蘭兩人陪同凌君毅走出院子,一路朝「仙春館」而來。「仙春館」湘簾高卷,門前兩名佩劍使女,看到副幫主、總管陪著凌君毅到來,一齊躬身為禮。一個報道:「啟稟幫主,凌公子來了。」她話聲方出,只見百花幫主已從廳門內迎了出來。
  她今天穿了一套銀紅衫裙,繡金腰帶,垂著兩條鵝黃絲絛,輕舉蓮步,緩緩行來,真如凌波仙子,使人有雍容華貴之感,不愧是領袖群芳的牡丹花。
  百花幫主跨出廳門,正好迎著凌君毅。她臉上雖然戴著面具,但一雙明澈如水的眼睛,脈脈含情,閃著突然光采,掩不住的喜悅之色,含笑嬌脆說道:「賤妾已經恭候多時了,凌公於快請裡面坐。」凌君毅和她目光一對,心頭不覺升起一絲難以形容的杞綺念,望著她微微出神。這也難怪,吃冷豬頭肉的聖人尚且說過:「知好色,則慕少艾。」何況百花幫主正在脈脈含情地凝睇著他。但他立時警覺過來,俊臉一紅,慌忙抱拳道:「幫主隆情招宴,在下深感榮寵。」
  百花幫主陪著他步入客廳,兩人並肩而行,一面婿然笑道:
  「公子製成解藥,對敝幫而言,這是十分重要之事。賤妾要他們準備一些水酒粗看,只不過聊表寸心,不足酬高誼於萬一,凌公子也不用客氣了。」凌君毅道:「區區微勞,何足掛齒。幫主這般相待,在下總覺得受遇太隆,內心深感不安。」
  二間敞軒,東首一間,兩邊鉤起紫絨簾幕,中間一張紫檀雕花八仙桌上,玉碟金盃,銀樽牙著,擺好了四副杯盞。百花幫主抬手肅客,說道:「酒席已經擺好,凌公子請入席了。」說罷,引著凌君毅在中間首位上落座。
  凌君毅到了此時,已是無暇遜謝,只得和百花幫主分賓主坐下,芍葯、玉蘭跟著在下首落座。四人落座之後,但見一道雕花屏風後面,款步走出兩行八個青衣使女,每人手上托著一個銀盤,像流水般端上菜來。另有四個使女捧銀壺,替四人面前斟滿了酒。百花幫主舉起酒杯,說道:「凌公子為敝幫製成解藥,敝幫姐妹無不感激萬分,賤妄這杯水酒,聊表感謝之忱,公子請干了吧。」凌君毅只覺情不可卻,端起酒杯,說道:「在下應該先敬幫主,只是在下量淺,而且下午還要晉見太上,酒喝多了,恐有失儀之處,因此只好以這一杯為限了。」說罷,一飲而乾。
  百花幫主聽得不覺一怔,愕然道:「你要晉見太上?」芍葯接口笑道:「是了,小妹正要向大姐報告呢,早晨我來的時候,太上曾有吩咐,如果凌公子試驗成功,就要我領他去。」
  百花幫主頷首笑道:「太上對『毒汁』十分重視,凌公於能在短短兩日之內製成解藥,無怪她老人家會召見了。」接著回過臉來,朝凌君毅說道:「太上從不接見外人,就是敝幫姐妹,能蒙她老人家召見的,也為數不多。凌公子能蒙太上召見,實在難得得很。」她把太上召見,說的如此鄭重,好像是莫大殊榮。但她一雙晶瑩的眼睛,看著凌君毅,並無半點喜說之色,反而有些憂鬱。凌君毅自然不會領悟百花幫主的眼色,瀟灑一笑道:「在下得蒙太上寵召,實是畢生榮幸之事。」
  百花幫主微微一笑,舉筷道:「我們只顧說話,菜快涼了,請吃菜吧。」芍葯眼波流動,嬌笑道:「凌公子和大姐乾了一杯,我們也該乾一杯呀,來,我敬你。」說罷,翹著春筍般纖細的五指高高舉起酒杯,一雙水汪汪的秋波,只是膘著凌君毅,等著他一起乾杯。
  凌君毅不敢和她眼睛對望,拘謹的道:「副幫主原諒,在下實在量淺……」芍葯不依道:「不成,這一杯是我敬你的,公子非賞臉不可。」凌君毅只得和她對乾了一杯。兩杯酒下肚,他一張俊臉,已經蒙上薄薄一層紅雲,更顯得唇紅齒白,丰神如玉!
  芍葯格格地笑道:「瞧你,只喝了兩杯酒,就像女孩子一般,連臉都紅了,快吃些菜吧。」說著,舉起牙著,夾了一塊炸雞,朝他面前送來。
  凌君毅忙道:「多謝副幫主,還是在下自己來吧!」
  芍葯白了他一眼,道:「我說過不許你客氣,你就是這樣婆婆媽媽的不好。」玉蘭因凌君毅飯後還要去晉見太上,不便再敬他的酒,只和他淺淺地喝了一口,百花幫主除了和凌君毅談些江湖掌故外,也不再勸酒,顯得有些矜持。倒是平日冷傲凌人的副幫王芍葯,卻一直有說有笑,不住地替凌君毅夾菜,生怕他吃不飽,餓壞了似的,顯得又親切,又慇勤。
  這一席酒雖是慶功宴,卻因凌君毅飯後要去晉見太上,大家都不敢勸酒。酒筵,如果客人不喝酒,儘管菜看如何豐盛,也未免顯得冷落。佳餚美點,還在一道道地上,幾乎只略一動筷,就撤了下去。這一席酒,當然未能盡興,但凌君毅已經大感吃不消了,那是因為副幫主芍葯情意綿續地替他夾菜,在影跡上太親切了,使他深感受寵若驚。再說每一道菜,他都吃的不少,肚子裡也實在有些撐不下了。酒席終了,凌君毅如釋重負,站起身來。
  百花幫主引著大家,回到中間客廳落座,兩名使女端上香茗。
  芍葯看看天色,起身道:「大姐,時間不早了,凌公子該去了。」
  百花幫主道:「太上也許要親自試試凌公子配製的解藥,二妹帶了沒有?」芍葯含笑道:「三妹已經給我準備好了。」
  百花幫主頷首道:「如此就好,你陪凌公子早些動身吧,別讓太上久等了。」芍葯道:「大姐說得是!」回頭朝茉莉吩咐道:
  「茉莉,你速去通知船房,給我準備船隻。」
  茉莉答應一聲,轉身飛奔而去。芍葯站起來,回身笑道;
  「凌公子咱們走吧。」凌君毅朝百花幫主作了個長揖,說道:「多謝幫主賜宴,在下告辭。」
  芍葯嬌笑道:「見過太上,馬上就回來了,瞧你又是賜宴,又是告辭,大姐也不是外人,何用這般客氣?」說罷,披起斗篷,俏生生朝外行去。百花幫主、玉蘭相繼站起,送到「仙春館」門口。凌君毅回身道:「幫主請留步。」
  百花幫主一雙盈盈鳳目,注視著凌君毅,徐徐說道:「賤妾不送了。」凌君毅和她四日相投,只覺她目光之中,含情脈脈,似有無限關注之色,心頭方自一凜!只聽耳邊響起百花幫主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太上面前,說話務須小心,有問必答,她沒有問你的話,千萬不可多說。」
  凌君毅也以「傳音入密」答道:「在下自當謹記。」一面說道:「幫主、總管請留步了。」說完,轉身隨著芍葯身後走去。兩人穿行花徑,走了一段路,芍葯回頭笑道:「你看大姐為人如何?」
  凌君毅道:「幫主雍容端莊,不愧是領袖群芳的一幫之氣主。」芍葯披披嘴,接著又道:「那麼我呢?」
  凌君毅道:「副幫主錦繡才華,襄贊幫主,真是花中之相。」
  芍葯輕哼道:「你只是隨口掉文,根本不切實際。」凌君毅道:
  「這是在下拙見,副幫主幸勿見怪。」芍葯道;「誰怪你了?哦,你看我和大姐誰美?」
  凌君毅笑道:「副幫主國艷天姿,人間絕色,至於幫主……」
  芍葯眨動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回眸問道:「大姐怎樣?」
  凌君毅道:「貴幫中人,平日都好像戴著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在下不曾見過幫主廬山真面目,豈敢妄作月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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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妾意如綿

  芍葯格地笑道:「看來慘真有些眼光,敝幫姐妹,原來是為了在江湖上活動,伯被人認出真面目,才每人發了一個面具的。
  如今在咱們花家莊院裡,大家也都戴了個面具,我就不喜歡這勞什於,繃在臉上,多不舒服?」兩人說話之間,已經沿著十字雕欄,跨過石橋,但見兩岸垂楊飄絲,一條小河,曲折向東。
  榮莉就站在河岸上,看到兩入走來,立即躬身道:「啟稟副幫主,船隻已經準備了,就請您與凌公子上船吧。」江邊,果然停著一艘小巧的篷船,狀若梭形,中艙敞開的船篷,船頭船尾,各坐一個打槳的健婦。
  芍葯回眸一笑道:「我先下去。」說完,輕輕一躍,宛如落葉飛絮,飄然落在中艙前,低頭鑽入艙中,盤膝坐下,一面招手道:「凌公子快下來嘛。」凌君毅相繼躍落中艙,目光一瞥,才看清楚這艘小船的中艙,竟然小得可憐,僅容兩入對面盤膝而坐。
  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小巧的茶几,除此之外,再也放不下什麼東西。
  芍葯仰起臉,嬌笑說道:「還不快坐下來,就要開船啦。」凌君毅看清這條船的中艙,竟然這般小法,兩人對面坐下,相距不過咫尺,孤男寡女,實有未便。但此刻已經上了船,不坐下去,也是不成的了,心念閃電一轉,也就腰微彎,朝後退了半步,在芍葯對面的一個錦墩上坐下,口中笑道:「這船真小。」
  芍葯道:「這是咱們特製的快艇,船身如果再大一些,就開不進去了。」船頭一名健婦在凌君毅坐下之後,立即站起身來,伸手推上了中艙的船篷。
  這船篷敢情也是特別編製而成,內外兩層,不但堅固,而且密得不透絲毫天光。船篷推上之後,艙中即時一片漆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所謂「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是說假如換了個人,就伸手不見五指了,但凌君毅一身修為,已臻上乘,縱然是黑夜之中,也可看得清楚,何況現在還是大白天裡。就在這驟然一黑之際,但見芍葯已從身邊革囊中,取出一個精巧火筒,「嚓」的一聲,亮起一道火光。然後側過身去,燃亮了右首幾上一盞精緻的白銅琉璃燈。
  凌君毅只覺船身同時起一陣搖晃,就聽到水聲嘩嘩,雙槳划動,心中登時明白過來,暗道:「那健婦在開船之前,推上船篷,敢情就是不讓自己瞧看船外的景物。」芍葯點起銅燈,朝凌君毅婿然一笑道:「凌公子可是覺得奇怪,幹什麼要拉上船篷?」
  凌君毅和她面對面坐著,她這一啟齒,口脂甜香,隱隱可聞不覺暗暗攢了下眉,哪敢再作劉幀平視?只是隨口說道:
  「大概是貴幫重地,不願讓外人窺伺了。」芍葯櫻唇一披,說道:
  「我就知道你一直把你自己看作外人,你說,誰把你當作外人看待了?」她這幾句話,說得有些生氣模樣,也帶些嬌咳,看去更是嫵媚動人!
  凌君毅縱然不敢看她,但就坐在她對面,想不看,也自然看得到。
  芍葯不待他開口,接著又道:「再說,這條船又不是為了你要去晉見太上才特地打造的。」這話倒是不錯。
  凌君毅在她說話之時,遠遠聽到鐵柵開啟的聲音,敢情船已快要駛出花園,一面問道:「那是為了什麼?」芍葯嬌笑道:「告訴你也無妨,這是太上坐的船。」
  凌君毅心中暗想:「太上坐的船,何以要如此隱蔽?」口中不覺「哦」了一聲。
  芍葯又道:「她老人家不願外入看到她,也不願有人知道她老人家的住處。咱們幫中,除了我和大姐、三妹之外,沒有第四個人到過她老人家隱居之處,你是太上唯一破例召見的人,可見太上對你是如何重視了。」
  凌君毅道:「在下榮幸得很。」芍葯一雙俏眼,凝注著凌君毅,說道:「你願不願意留在咱們幫裡?」
  凌君毅心頭微微一震,淡淡一笑道:「貴幫都是女子,在下如何能留下來?」芍葯格的嬌笑一聲道:「只要你點個頭,我會跟太上說的,咱們幫裡,也有男的。」
  凌君毅道:「那是護花使者。」芍葯道:「你莫小看了護花使者,他們之中,有不少都是名門正派門下,武功也十分了得,但你凌公子若是肯留下的話,決不會派你去當護花使者。」
  凌群毅故意問道:「副幫主要派在下什麼職司?」芍葯面上微酡,羞澀地道:「以你的文才武功,還會委屈你麼?目前你不用多問,我自會跟太上說的。」
  凌君毅笑道:「副幫主總得說個大概,在下好考慮考慮。」芍葯粉臉更紅了,輕叱一聲道:「人家對你一片真心,你難道還看不出來?要不,我會帶你去見太上麼?」這話夠明白了!
  凌君毅心頭不禁猛吃一驚,男女面對面坐著,她居然剖心示愛,坦然說了出來,這叫自己如何來回答?一時只好含糊地道:
  「副幫主有意栽培,在下感激不盡。只是在下幾個敝友,落在黑龍會手裡,被留作人質,在下既然已經知道,就是龍潭虎穴,也非去把他們救出來不可,如此在下就無法在貴幫留下來了。」芍葯嬌聲道:「我聽太上說過了,黑龍會無惡不作,日後必然為害江湖,早就有意要把他們一舉撲滅。只是他們『毒汁』中人無救,拖延了下來。如今『毒汁』解藥,已經製成,太上一高興,說不定她老人家還要親自出馬呢?只要咱門破了黑龍會,你的朋友不就救出來了麼?」正談說之間,突聽嘩嘩水聲,愈來愈響!
  凌君毅聽得出來,這種水聲,夾雜著激盪的回音,好像把船駛入了深曠的洞窟之中!同時也可以感覺到小船去勢也突然緩了下來,鼓浪前進,逆水行舟,轉折甚多。但這段水程,只不過行駛了二十丈遠近,小船便已緩緩停了下來。
  凌君毅忍不住問道:「已經到了麼?」
  芍葯嬌笑道:「你耳朵倒是靈得很。」凌君毅道:「在下只是感覺到船已經停了而已。」話聲甫落,只聽「刷」的一聲,頭頂上的船篷,已經移開。
  船篷推開以後,眼前依然一片渤黑,看不到天光,小船就停泊在一處黝黑的石壁之下。
  凌君毅心中暗道:「果然駛入山腹窟窿中來了。」
  芍葯已經俏生生地站了起來,說道:「這裡距岸上石崖,足有一丈多高。我先上去,替你帶路。」說完,雙足一點,身形凌空拔起,只一閃便自不見。
  接著但聽芍葯的聲音,從石崖上傳下來:「凌公子,你可以上來了,只是小心些,這裡很滑。」接著便見石崖上「嚷」的一聲,亮起了一點火光。
  凌君毅目能夜視,縱然沒有火光,也看得清楚,口中答應一聲:「在下來了。」站起身,足尖一點朝石崖縱去。他不想在芍葯面前炫露武功,躍起一丈六七尺高,正好越過石崖,就朝芍葯停身之處飛落。
  芍葯一把拉位他的手臂,說道:「站進來些,小心外頭石上長著青苔。」這一拉,兩個身子,幾乎貼在一起。
  她低下頭去,呼的一聲,吹媳了手中火筒,洞窟中登時一片漆黑!黑暗中聽芍葯低聲道:「這裡不准點燃燈火的,我方才是伯你看不見,腳下稍不留神,就會滑跌下去,只好打起火筒,替你照路。從這時起,只好委屈一下,走黑路了!」不待凌君毅開口,接著又道:「但不要緊,這條路我走熟了,你只要拉著我的手,就不會跌倒了。」說著,果然伸出柔荑,拉住了凌君毅的手,親切的道:「來,我們上去,哦,還有從這裡朝上再走四五步,前面是一條夾縫,要側著身子,才能通過,別碰破了頭呀。」牽著手,舉步朝上走去。
  凌君毅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目能夜視,因此任由她牽手而行,口中說道:「多謝副幫主。」一面運足目力,朝四處打量。
  芍葯說的沒錯,這裡有一條石縫,愈往裡走,愈是逼厭,腳下也高低不平,換個人,真是非要芍葯牽手而行不可。
  芍葯雖是熟路,也走得極為小心,一面低聲道:「我說過不許你再和我客氣,其實你比我大幾歲,還是我的大哥呢。」說到這裡,口中忽然輕「哦」一聲道:「凌公子,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凌群毅道:「寒舍只有家母和在下兩人。」芍葯一雙眼睛在黑暗之中,閃著光采,問道:「你沒有妹子?」凌君毅道:「沒有。」
  芍葯腳上忽然一停,幽幽的道:「我給你做妹子好不好?」她一個軟綿綿的嬌軀,緩緩朝著君毅胸前侵來。
  凌君毅早已知道她是個任性嬌縱的人,好像連百花幫主都要讓她三分,自己若是惹翻了她,豈不前功盡棄?心念轉動,一手輕輕扶住她身子,說道:「副幫主幹金之軀,在下如何敢當?」
  芍葯扭動水蛇般腰肢,「哦」聲道:「你是嫌我,才不肯認我做妹子的?你明明就是瞧不起人。」凌君毅道:「在下怎會嫌你。」
  芍葯仰起頭,吹氣如蘭,說道:「我們這裡,有許多姐妹,但卻沒有一個大哥,這也是緣份,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好像是我大哥一樣。你既然不嫌我,我就認你做大哥了。」凌君毅道:「這個在下實在不敢當。」
  芍葯嬌美的臉上,紅嘖嘖,一片喜色,鈕扭腰道:「我不管,我們一言為定,你這大哥,我是認定了。」她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黑暗之中,雖然看不見凌君毅,但卻仰起頭,嬌羞的輕輕叫了聲:「大哥。」
  芍葯除了為人驕橫了些,姿色本極嬌美,在這黝黑的山腹中,她這聲蕩心蝕骨的「大哥」,鑽到凌君毅耳中,不覺心頭蕩動,一時哪還把持得住?雙臂一張,把芍葯一個嬌軀,緊緊抱住。
  芍葯哩哼一聲,投入他懷中,但她畢竟是個處子,生長在花家莊院之中,從未接觸過男人。這一投入凌君毅懷中,心頭小鹿止不住狂跳起來,生似一頭受驚的羔羊,嬌軀同時起了一陣劇烈的顫抖。
  凌君毅只是一個弱冠少年,血氣方剛,這一張臂摟住芍葯嬌軀,整個人就像觸電一般,就在他一顆心狂跳之際,突然發覺芍葯假在他懷裡的嬌軀,抖得好厲害!本來女人這種顫抖對男人該是更具誘惑,更富刺激!而凌君毅卻在這剎那間,陡然機憐一震,及時驚覺,慌忙鬆開雙手。黑暗中雖然沒人看到,但還是鬧得面紅耳赤,囁嚅說道:「在下……該死,冒瀆副幫主,還望……」芍葯伸出一雙又柔又嫩的玉掌,一下掩住了他的嘴巴,柔聲直:「快別說啦,你也不用自責,我不會怪你的,因為我已認定你是我大哥了。」
  凌君毅道:「副幫主儘管這麼說,在下還是感到十分慚愧。」
  芍葯雖已站起,沒有便在他懷裡,但還是面對著面,距離極近,她舉手掠了掠鬢髮,嬌羞的道:「不要叫我副幫主,人家已經叫你大哥了,除非你嫌我,不肯認我這個妹子,不然,你該叫我一聲妹子才對。」
  凌君毅道:「在下能有你這樣一個妹子,實在榮幸得很,只是……」芍葯截著道:「別只是的那是了,我只問你,你認不認我這個妹子?」凌君毅無可奈何地道:「認,認,副幫主這般看得起我,正是在下的……」芍葯格的一聲嬌笑,接口道:「又是榮幸,是不是,你既然認了,那就快叫我吧。」
  凌君毅道:「好,好,我叫你妹子。」「哦!」芍葯欣喜地輕嚦一聲,笑道:「這才是好哥哥。」
  凌君毅臉上還是燙燙的,慌忙催道:「我們該走了。」芍葯道:「還是讓我牽著你的手走,這段路要捱過石縫,才會平坦。」
  說著,果然又伸手拉著凌君毅朝上走去,邊走邊道:「大哥,待會兒見了太上,你不可說話。她問你的話,你必須恭敬的回答。
  還有就是太上有個脾氣,只有她問你的話,不喜歡人家問她,你有什麼事,可先告訴我,讓我伺機跟著說,你千萬別在她面前東問西問。」
  凌君毅點點頭道:「在下記住了。」這條山縫果然十分狹窄,只容一個人吸胸收腹,才握得過去,而且石壁磷響,稍一不慎,就得劃破衣衫,腳下也同樣的忽高忽低,險陡已極。
  芍葯牽著凌君毅的手,她一顆心,如今全放在凌君毅身上了!一面貼壁而行,一面不住地說著:這一腳要踩的高些,那一腳落腳之處,是在底下,這裡有突出的石筍,那裡有一個缺口。
  她從小走慣了,對這條黝黑、狹窄的石縫,說來如數家珍、其實凌君毅不用說,也看得一清二楚。就因為芍葯生怕凌君毅摔跤,或是碰破了頭,腳下才走得極慢。這條石縫足有數十丈餘,兩人手牽手足足走了一盞熱茶工夫,才算通過。走出石縫,地勢就開朗了不少。這是一個天然的洞窟,黝黑,潮濕,隱隱可聞「嗒」「嗒」滴水之聲。
  凌君毅心中暗暗覺得奇怪:「百花幫的太上幫主,怎會住在這種地方?」他回目四顧,洞窟至此,已到盡頭,除了進來的石縫,別無通路!
  芍葯牽著他的手,卻並末停步,直向對面一座石壁走去,到得石壁前面,只見她伸手朝壁上一個小孔中摸去。就在此時,只聽石壁中有人喝問道:「什麼人?」芍葯答道:「我是芍葯。」話聲方落,旋聽石壁問響起了一陣隆隆震動之聲,一方大石,登時緩緩移開,露出一道門戶!一道燈光,從石門中射出。
  接著走出一個高大的黑衣老婦,目光森冷,看了凌君毅一眼,問道:「太上要見的就是他麼?」芍葯點點頭,道:「他叫凌君毅。」
  一面回頭朝凌君毅道:「凌公子,我來給你引見一下,這位是石嬤嬤。」凌君毅慌忙拱手道:「在下見過石嬤嬤。」黑衣老婦臉上沒有絲毫笑容,只是冷冷地道:「不用客氣,你們快上去吧。」
  芍葯說道:「多謝石嬤嬤。」回頭朝凌君毅道:「咱們決走吧。」舉步朝石門中走去。
  凌君毅隨著跨進石門,這是一間略呈方形的石室,迎面就是一道石級,左首邊有一道門戶,裡面敢情是石嬤嬤的住處。石門之內,四壁和地上相當平整,石級寬敞,顯然經過人工修鑿,不像方纔那一段路,狹窄崎嘔,艱險難行。芍葯從石壁上取下一盞燈籠,點燃蠟燭,嬌媚一笑道:「凌公子,隨我來。」當先朝石級上走去。這回石級寬闊了,又點燃了燈籠,毋須再手牽著手走路。石級呈之字形,盤曲而上。兩人腳下加快,不過盞茶工夫,便已到了石級盡頭,一堵石壁,擋住了去路。
  凌君毅暗自估計,少說也走了五六百級之多。芍葯走到壁前,舉手按了兩按,只聽一陣軋軋輕震,石壁上登時露出一道門戶,天光照射,眼前頓時大亮!
  芍葯一口吹熄燈燭,把燈籠掛在壁上,抬抬手道:「大哥請啊。」凌君毅也不客氣,舉步跨出石門,但覺清風徐來,精神為之一爽。芍葯緊隨他身後,走出石門,又舉手按了兩按,石門緩動,關了起來。原來這石門外面就是青山,半山腰上有一座六角亭子,六根大紅抱柱,圍以佛字雕攔,亭外,遍山都是不知名的奇花異卉,燦爛如錦香氣襲人;亭中,放著一張打磨光滑的石台,幾個石鼓圓凳,頗饒古趣。石門已經移攏,由外面看,正好是一方一人來高的石碑,上面留著<百花亭記>,字跡勁秀,想是出於名家手筆。
  凌君毅驚異地道:「這是什麼地方了?」芍葯含笑道:「百花洲上百花谷,百花谷裡百花亭。亭前白鶴白來去,山中老婦發如星。」
  凌君毅道:「這詩是你做的麼?」芍葯輕輕搖著螓首,笑道:
  「是太上做的,她老人家每次到這裡來,都念著這首詩。」
  凌君毅道:「太上倒是個雅人。」芍葯道:「她老人家琴棋書畫,件件精通,聽說年輕的時候,還是一位大美人呢?」
  凌君毅口中輕輕吟著:「百花洲上百花谷,百花谷裡百花亭……」一面問道:「這裡叫做百花谷麼?」芍葯哦了一聲,說道:
  「快走吧,轉過這座山腰,你就不可再說話了。」轉身朝鋪著石板的山路上走去。
  凌君毅隨著向前定去,一面問道:「為什麼?」芍葯道:「太上不喜歡人家問東問西,尤其她者人家已經煉成『天耳通』,轉過山腰,咱們說的話,她老人家就會全聽到了。」
  凌君毅道:「在下省得。」兩人腳下加快,轉過山腰,但見一片山谷,谷中繁花如錦。茂林修竹之間,隱隱可見畫樓亭台,危崖翠嶂之上,似有長廊飛閣相通,好一片如畫景色,縱非蓬萊仙境,也是世外桃源。「絕塵山莊」,那一座偌大園林,雖具花木樓台之勝,但一丘一壑,猶有人工斧鑿之痕,眼前這片花團錦簇的山谷,卻是因地制宜,半出天然。
  凌君毅忍不住讚道:「在下若非已知此地是太上隱居之所,只要看了這片山谷中的佈置,也可想到主人定是一位胸羅丘壑的奇人了。」芍葯聽他忽然發言,心中不覺一驚,要待阻住,已是不及,但聽他說的是讚美之詞,心頭略略放寬了些。就在此時,突聽一聲冷哼,遠遠傳了過來。這種冷哼,聲音並不很高,但聽來十分清晰,既似遠在天際,又像近在眼前,使人不可捉摸。
  芍葯聽得花容失色,機伶一顫,低低說道:「快走。」急步朝山谷中奔去。凌君毅自然聽得出來,這聲沉哼,功力極為深厚,不用說是「太上」所發無疑。自己原是看了山谷景色,無意中說了幾句話,而且這幾句話也是讚美之詞,她何用冷哼?由此看來,這位「太上」果然生性有些怪僻,無怪百花幫主芍葯都一再叮囑,在太上面前,要自己少說話了。心中想著,人已隨同芍葯,朝山徑中行去。不大功夫,便已到了一座精緻的樓宇前面。
  芍葯腳下一停,回頭道:「隨我進來。」領著凌君毅走入一間小客室,回身道:「凌公子請在這裡稍坐,我進去票過太上,再來相請。」凌君毅道:「副幫主只管請便。」芍葯沒再說話,轉身匆匆向裡面走去。
  凌君毅獨自在椅上坐下,先前只當芍葯進去通報,很快就會出來,哪知等了頓飯工夫,還是不見芍葯的人影。心中漸漸感到不耐,站起身子背負雙手,觀看壁間掛著的字畫。這樣又過了一刻之久,才聽門口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凌君毅立即轉過身去,只見走進來的是一個身穿花布衣褲的姑娘,這姑娘不過十五六歲,生得眉目如畫,額前梳著一排劉海,兩條又黑又亮的辮子,分左右垂到胸前,小嘴角兒噙著一絲淺笑,看去還有些稚氣。她跨進門,正好凌君毅也轉過身來。小姑娘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到凌君毅,不由得腳下一停,臉蛋兒登時飛起兩朵紅雲。
  這也難怪,小姑娘長年住在這與世隔絕的山谷之中,從未見過男人,自然更從未見過這般俊美的少年男人!這一含羞,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凌君毅見她沒開口,慌忙含笑道:「姑娘可是副幫主要你來叫在下的麼?」花衣少女定過神來,含羞點點頭道:「你是凌公子?太上請你進去。」
  凌君毅抱拳道,「那就有勞姑娘帶路。」
  花衣少女低著頭,很快轉過身去,說道:「凌公子請隨我來。」走出小客室,是一條走廊,面對山谷,四面青山如屏,瀑布如練,谷中景物,盡收眼底!前面是一幢五層樓宇,中間一間大廳像是佛堂,正中長案上,供奉著一尊白玉觀音,敢情這位「太上」終年長齋禮佛。花衣少女領著凌君毅跨進佛堂,走到東首一間廂房門前,仁立窗外,躬身說道:「啟稟太上,凌公子來了。」
  只聽窗內傳出一個婦人的口音道:「叫他進來。」花衣少女打起門簾,低低地道:「凌公子請進。」
  凌君毅略微低頭,跨入室中。這裡敢情是「太上」日常的起居室,上首一張紫檀雕花錦榻,榻上坐著一個身穿黑色衣裙的婦人。尖瘦臉,皮膚白皙,頭髮略見花白,但卻梳得一根跳絲兒也沒有,額上戴著黑絲絨包頭,中間綴著一顆明珠,只要看她坐在那裡不怒而威的神氣,自然就是百花幫的太上幫主了。芍葯就站在她身後,垂手伺立,狀極恭謹。錦榻兩旁,是八把椅幾,中間放一張八仙桌,桌上放著一盂「毒汁」和一小瓶自己配製的毒汁解藥。難怪芍葯進來了這許多時光,才叫人來請,原來「太上」要她當面試驗「毒汁」解藥的靈效,這原是一瞥間的事,凌君毅堪堪跨入廂房:
  就聽芍葯嬌聲說道:「凌公子,這就是敝幫太上了。」她站在「太上」身後,朝凌君毅暗使眼色,奴了奴嘴,似是示意他伏身下拜。凌君毅只作不解,走上兩步,抱拳作了個長揖,說道:
  「在下凌君毅拜見太上。」
  太上端坐不動,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直盯著凌君毅,好像要從他臉上找出什麼來一般。過了半晌,才冷冷說道:「你先坐下。」凌君毅道:「太上面前,哪有在下坐的份兒?」這原是客氣話。
  太上微有慍意,冷聲道:「老身叫你坐,你就坐,我有話問你。」芍葯焦急地朝他遞著眼色,那是示意他趕決坐下。
  凌君毅瀟灑一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在下謝座了。」退後兩步,就在錦榻左首一張椅子上坐下,抬臉道:「太上寵召,不知有何見教,在下洗耳恭聆。」太上臉上似有厭惡之色,不耐道:
  「老身說過有話問你。」
  凌君毅道:「不知太上要問什麼?」太上冷聲道:「你姓凌?」
  這話就問得奇怪,凌君毅應了聲「是」。太上又道:「何處人氏?」凌君毅道:「穎州。」太上追問道:「世居?」
  凌君毅又應了聲「是」。太上問道:「你爹叫什麼名字?」這倒像是應試,要背三代履歷。
  凌君毅感到有些奇怪,這位「太上」似乎對自己身世十分重視,而且她在問話之時,目光冷厲,盯注著自己,也似乎有些不太友善。「這就奇了,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她?」心念轉動之時,口中答道:「先父名諱,上瑞下圖。」「凌瑞圖?」太上口中低低念了一句,接著問道:「你爹去世了?」
  凌君毅又應了聲「是」。太上問道:「去世已有幾年了?」
  凌君毅道:「先父棄養時,在下只有三歲,算來已有一十九年了。」太上又道:「你爹生前是做什麼的?」她愈問愈奇。連伺立她身後的芍葯也感到有些意外。
  凌君毅道:「先父拼讀為生。」耕田讀書,正是書香門第。太上又道:「家裡還有什麼人?」
  凌君毅道:「只有家母一人。」太上道:「你娘姓什麼?」
  凌君毅看她盤問的這般詳細,心頭已有警覺,同時也想起師父在臨行時囑咐過自己的話,如果有人問起母親姓氏,不可說出姓鐵來。此時聽到「太上」問起母親姓氏,隨口說道:「家母姓王。」話聲出口,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告訴過百花幫主,說母親姓鐵,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了。尚幸太上聽了之後,並未追問。這點已可證明百花幫主並未將自己詳細情形,報告太上,不錯!她(百花幫主)前晚也並沒有把自己的詳情,告訴芍葯。
  太上臉色似乎稍霽,點點頭道:「很好。」聽到這兩個字,芍葯總算暗暗替凌君毅鬆了口氣。太上接著又問道:「老身看你武功不弱,你師父是誰?」這句話,聽得芍葯又有些耽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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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10:41:47 |只看該作者
  太上面前必須有問必答,但凌君毅曾說過他師傅不欲人知,.這話如何能對太上說呢?她心頭一急,忙向凌君毅暗暗點頭示意他快說。凌君毅這回倒是依了她,欠身答道:「在下出身少林。」
  太上頷首道:「你是金剛泰門下?」凌君毅道:「不是。」
  太上又道:「那是潛山大師的弟子?」潛山大師乃是少林方丈。
  凌君毅道:「不是。」太上不耐地問道:「那你師父是誰?」
  凌君毅道:「家師法號不通。」太上身軀微微一震,凝目道:
  「你是反手如來門下?」她這句話。口氣之中驚多於訝!少林門人,她不在乎,但反手如來傳人,她可惹不起。不但是她,放眼江湖,二三十年來黑白兩道幾乎沒有一個人惹得起這位說正即正,說邪亦邪的不通和尚。
  這可真靈,已經和凌君毅說了半天,太上那張瘦削臉,始終其寒如冰,但這一聽說凌君毅是反手如來不通和尚傳人,她臉上就像春風解凍,有了笑容,笑雖很微,但笑容後面,似乎含有得意之色。凌君毅是反手如來傳人,她為什麼會得意呢?當然這個「得意」後面另有文章。這點凌君毅還差得遠,他是想不到的,他所看到的,只是太上臉上有了笑容而已。
  太上語氣也緩和了,徐徐說道:「令師一代高僧,武林奇人,老身欽佩已久,可惜無緣瞻荊。凌相公是大師高足,老身真是幸會之至。」這真是前倔後恭。世上有許多閥閱門弟、顯赫身世的紈褲子弟,所以能到處吃得開,就是靠山扎硬也。凌君毅欠欠身,連說不敢。伺立太上身後的芍葯,聽得深感驚奇,她從沒聽太上對入說過這樣的客氣話,她望著凌君毅,心中暗暗得意,不禁朝他婿然一笑。又是一個得意的人!太上接著又道:「凌公子替老身製成『毒汁』解藥,老身極為感激。」早就該感激了。
  凌君毅欠身道:「太上誇獎,黑龍會以『毒汁』淬制兵刃暗器;中人無救,日後必然為害江湖。在下能替貴幫效勞,配製解藥,也可以說是略盡在下一點心意,好使江湖同道不再受『毒汁』的威脅,太上感激二字,在下愧不敢當。」太上點點頭道:
  「凌相公崇俠尚義,真是菩薩心腸,只是老身和黑龍會結怨甚深,凌相公能否把配製解藥方子見告?」
  凌君毅哪有什麼解藥方子?這一問題,他早就想到,太上一定會向自己提起,但卻始終想不出較好的理由來。聞言不覺面有難色,遲疑了一下道:「這個……」芍葯及時說道:「太上,凌公於不好意思說出口來,還是由弟子代他說吧!」
  太上稍微轉過臉去,說道:「你說。」芍葯臉含嬌笑,深情款款地看了凌君毅一眼,說道:「弟子也問過凌相公,凌公子說:
  他在咱們這裡,安危莫測,如果交出藥方來,咱們可能會對他不利。」
  太上居然並不生氣,微微額首道:「江湖險惡,人心譎詐,凌相公顧慮得有道理,但老身一生禮佛,創立百花幫,也只是為了對何黑龍會而已,豈會如此心狠手辣?」芍葯道:「弟子也是這麼說。」凌君毅拱拱手道:「太上幸勿誤會,在下既肯替貴幫配製解藥,豈會對貴幫有此存心?那是因為副幫主問在下方子,在下一時無以為對,只好如此說了,實則……」
  太上目光一注,問道:「凌相公有什麼難言之隱,但說無妨。」凌君毅靈機一動,這回卻想到回答她的話了!那是他看到自己說出師父名號之後,太上的臉色,有了極顯著的轉變,自己何不把解藥方子推到師父身上去?
  這就欠身答道,「太上明鑒,這解藥方子,是家師得之於一位西域高僧,專解天下奇毒,在下只是依方給貴幫配製,至於這藥方,未得家師同意,在下不敢洩漏,此事還望太上原諒。」這話說得入情入理,令人無可厚非。果然,凌君毅猜的沒錯!太上聽說是反手如來的秘方,就不再追問下去,淡然一笑道:「凌相公不用為難,各派都有不傳之秘,老身怎好勉強。好在凌相公已替咱們煉製了兩缸解藥,也差不多夠用了。」
  芍葯道:「太上,凌公子說,他配製的兩缸解藥,有效期限,只有三個月。」太上道:「不錯,藥汁是水做的,不易久貯。」她忽然「哦」了一聲,看看凌君毅,說道:「老身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凌公子肯不肯答應?」
  凌君毅欠身道:「太上言重,太上有何吩咐,儘管明示。」太上藹然道:「老身手創百花幫,幫中上至幫主,下至花女,均是老身的弟子。但本幫也有不少使者,是從各大門派中透聘而來。
  凌相公藝出反手如來,人品武功,自是不用說了。老身也知道像百花幫這樣一個小組織,容不下凌相公,更不敢以『使者』一類名義來延攬凌相公。但老身內心,卻極希望凌相公協助百花幫,維護百花幫,因此老身之意,想聘凌相公為本幫護法,不知凌相公意下如何?」
  芍葯站立太上背後,笑了。凌君毅連連拱手道:「太上厚愛,在下江湖未學,實在不敢應命。至於貴幫需用『毒汁』解藥,在下自當隨時為貴幫配製,區區愚忱,還望太上垂諒。」
  太上看了他一眼,說道:「老身看得出來,凌相公人中龍鳳,咱們百花幫屈留不住。但本幫護法,地位超然,和護花使者完全不同,也不用長留在幫裡,對凌相公來說,也十分適合,凌相公幸勿推辭才好。」凌君毅道:「太上雅意,在下十分感激,只是在下年輕識淺,實在不敢當此重任。」
  太上臉色有些異樣,默默不語。這下芍葯可急了,柳眉微顰,一雙俏目望著凌君毅,只是朝他暗暗點頭,那是示意他趕快答應。凌君毅道:「在下冒昧,有一件事,想請太上指點。」太上晤了一聲,注目問道:「凌相公想問什麼?」凌君毅道:「在下想請太上指示,黑龍會的巢穴所在。」
  太上臉色一變,目光凝注,問道:「凌相公要找黑龍會巢穴麼?」凌君毅道:「正是。」
  太上緩緩收回目光,說道:「不錯,凌相公問對人了,黑龍捨行跡隱秘,大概除了他們死黨,江湖上能夠知道他們巢穴的,只有老身一人了。」話鋒一轉,接著問道,「凌相公要上黑龍會去作甚?」她說話之時,目光炯炯,直要看穿凌君毅的心事一般。
  凌君毅自然也看出來了,她聽自己提到黑龍會,臉色就為之一變,此日寸又目光盯注,追問自己去黑龍會作甚?「難道黑龍會和百花幫之間,有什麼隱秘不成?」凌君毅心念閃電一轉,說道:
  「在下是聽總管說的,在下有兩個朋友,落在黑龍會手裡,黑龍會的人把他們當作貴幫護花使者,聲言要貴幫用在下去交換。」
  太上道:「此事老身已聽芍葯說過了,不知凌相公有何打算?」凌君毅道:「在下那兩個朋友,是在下生死之交,義無反顧。還望太上賜告黑龍會巢穴,救人如救火,在下打算立即動身。」
  太上點點頭,微笑道:「凌相公肝膽照人,這份義氣。老身無限欽佩。只是黑龍會高手如雲,凌相公縱然藝出反手如來,但單人涉險,不僅救不了令友,只怕連你也非失陷不可……」她話聲微頓,接道:「老身和黑龍會仇深似海,這二十年來,老身始終隱忍未發,一是他們『毒汁』之毒,始終無藥可解。二是老身人單勢孤,自審雙拳難敵四手。老身創立百花幫,也就是為了對付他們……」
  凌君毅暗暗「哦」了一聲。太上繼道:「如今總算老天有眼,得凌相公之助,『毒汁』有了解藥,百花幫經老身二十年經營,也調教出百名女弟子。凌相公且在幫中寬待一二日,容老身略作部署,當親自前去,了斷二十年舊帳。凌相公要救令友,可和老身同去。」說到這裡,不待凌君毅回答,回頭朝芍葯吩咐道:「芍葯,你叫茶花送凌相公下山。」
  芍葯道:「還是由弟子送凌公子下山好了。」
  太上道:「不,你留在這裡,為師另有吩咐。」芍葯口中應「是」,立即輕移蓮步,走到門口,叫道:「茶花進來。」先前那名花衣少女掀簾走入,躬身道:「副幫主有何吩咐?」芍葯道:「太上命你送凌公於下山去。」
  茶花偷偷看了凌君毅一眼,雙頰微暈,應了聲「是」,轉身朝凌君毅道:「凌公子請隨小婢來。」凌君毅起身朝太上拱手道:
  「在下告退。」
  太上額首道:「老身不送。」凌君毅走後,太上臉色頓時變的十分陰沉,說道:「芍葯你看此人如何?」
  芍葯心頭猛然一驚,指目道:「弟子覺得咱們決不能讓他離此而去。」太上嘉許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不錯,為師第一眼看到這小子,就有把他除去之意。」
  芍葯吃驚道:「太上要殺他?」太上沉哼一聲道:「沒想到這小子會是反手如來的徒弟。」
  芍葯聽出太上言外之音,好像反手如來的徒弟,就不能加以殺害,心中暗暗高興,問道:「反手如來很厲害麼?」
  太上道:「三十年前,他大鬧少林寺,反出佛門,少林寺中,已經沒人是他對手,你想想看,這老怪物有多厲害?這些年,他從未收過門人,既然收了姓凌的小於,自然是他衣缽傳人,為師若是把這小子宰了,反手如來豈肯甘休?」芍葯試探著道:「那麼太上準備如何呢?」
  太上嘿然道:「老身自有主張。」探手從大袖中取出一顆白色藥丸,隨手遞了過來,說道:「你去交給玉蘭,命她暗置飲食之中,讓姓凌的服下,不得有誤。」「迷香九?」芍葯伸手去接,已經感到有些顫抖。
  太上冷厲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只有讓他眼下『迷香九』才能使他永遠歸心,忠於百花幫,也可避免得罪反手如來了。」
  芍葯道:「太上說的是。」太上揮揮手道:「還有,去告訴你大姐一聲,明日正午,為師要在百花殿親自選拔隨行人員,著令全體護花使者暨本幫弟子,悉在清晨集合待選。」芍葯躬身應是,匆匆而去。
  太上要「御駕親征」的消息,已經傳遍百花幫!三十六護花使者,百花使者花女,全都人心振奮,摩拳擦掌。準備迎接戰鬥。
  天色還未全黑,百花幫主從前廳回來,腳步沉重,跨進「仙春館」書房,她在前廳只轉達了一道命令,但人卻疲累得好像生了一場大病似的!跨進書房走到窗前一張大師椅上坐下,已經再也支持不住,一手支頤,緩緩閉上了眼睛。榮莉睜大俏眼,關心的問道:「幫主,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麼?」
  百花幫主微微搖頭道:「沒什麼,我只是有些頭昏。」榮莉很快的倒了一盤熱茶,送到她面前,說道:「幫主喝一口熱茶,也許會好些。」
  百花幫主道:「放著就好。」話聲甫落,忽聽門口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玉蘭舉步走入。
  萊莉躬身道:「小婢叩見總管。」百花幫主雙目一睜,有氣無力地道:「三妹,你來了。」
  玉蘭道:「幫主方才吩咐,要屬下辦完事兒,就到你書房裡來。」百花幫主點點頭道:「不錯,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說到這裡,目光朝茉莉一瞥,吩咐道:「你到門口去站著,不論什麼人,未經我允許,不准擅入。」
  萊莉躬身道:「小婢遵命。」轉身退了出去。
  百花幫主道:「三妹,你坐下來。」玉蘭望望幫主神色,問道:「幫主身子不舒服麼?」
  百花幫主微微搖頭道:「沒有,我很好。」玉蘭沒有坐,接著又道:「幫主有什麼事,要屬下去做的麼?」
  「哦!」百花幫主有氣無力地輕哦一聲,伸手入懷,緩緩取出一顆白色藥丸,向玉蘭遞去。玉蘭目光一注,驚愕的道:「迷香丸?」
  「哦。」百花幫主又輕呢了聲。
  玉蘭伸手接過,目光一抬,望著百花幫主,不解的道:「幫主這是幹什麼?」百花幫主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漸漸起了霧氣,幽然一歎道:「拿去給他服了。」
  玉蘭身軀一震,詫異地道:「要給他服下?」兩人都像打著啞謎,這個「他」字,心照不宣,誰也沒說出誰來。「哦!」百花幫主生似快要虛脫了一般,呢得十分微弱。
  玉蘭拿著白色藥丸的右手,起了一陣顫抖。抬目道:「這……是幫主你的意思?」她內心顫抖得比手更厲害,連聲音都帶著點憤慨。
  百花幫主微微搖頭,慘笑道:「三妹,你錯怪我了。」玉蘭道:「那是誰的主意?」
  百花幫主道:「這是太上的意思。」玉蘭嬌軀猛震,失聲道:
  「會是太上的意思?」
  百花幫主幽然長歎一聲道:「我早料到會有這一著的。」玉蘭低聲道:「咱們能這樣做麼?」
  百花幫主道:「咱們又有什麼辦法呢?」玉蘭逼緊一步道:
  「幫主忍心?」
  百花幫主苦笑道:「三妹,你我無力救他。玉蘭道:「幫主若有此心……」
  百花幫主及時阻攔,截口道:「三妹,你不能這麼說。」
  玉蘭一怔,道:「屬下覺得他是個人才,幫主你錯過了可惜。」「我……」百花幫主羞澀的搖搖頭。
  玉蘭輕聲道:「小妹看得出來,你對他有了情。」
  百花幫主一顆螓首低了下去。玉蘭又道:「大姐真要有心,小妹甘冒萬死,今晚讓他……」
  百花幫主眼中忽然流出兩行淚水,搖搖頭道:「三妹,我感激你,但這不是辦法。」
  玉蘭道:「大姐,難道你真要讓他服下迷香丸?」
  百花幫主道:「三妹你是知道的,服下此丸除了永遠不生二心外,對人身並無多大毒害。」
  玉蘭道:「不錯,但也毀了他一生。
  百花幫主道:「我想不會的。」頓了頓,接道:「我考慮了很久,太上的意思,咱們無法違背,暫時先讓他服下……」
  玉蘭道:「大姐該知道此丸沒有解藥。」
  百花幫主忽然笑道:「三妹莫要忘了,『毒汁』咱們原先也沒有解藥。」
  玉蘭輕「啊」了一聲。
  百花幫主又道:「我方才聽二妹說,他是反手如來的傳人,那解藥,也是他師門專解奇毒的秘方,既能解『毒汁』之毒,自然也能解『迷香九』之毒了。」
  玉蘭眼睛一亮,又「啊」了一聲。
  百花幫主接著輕聲道:「所以我的意思,不如先讓他服下,應付過明天,慢慢再設法不遲。」
  玉蘭道:「原來大姐早就有了計較。」
  百花幫主道:「但我還是要和三妹商量了,才能決定。」
  玉蘭道:「大姐想的沒錯,太上交待下來不照辦也不和地,明天一天先就通不過。好在『迷香九』藥性還算平和,除了心誠悅,永無二心,對神智並無大影響,等過了明天小妹再行設法好了。」
  百花幫主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三妹,你的好意我很感激。」
  玉蘭道:「大姐這是什麼話,自家姐妹還說什麼感激,小妹但願……」
  百花幫主搶眼柔聲道:「三妹,你放心,有我就有你的。」
  玉蘭只覺臉上驟熱,羞澀的低叫了聲:「大姐……」
  百花幫主道:「三妹,不用說了,時間差不多了,你快去吧!」
  玉蘭道:「小妹遵命。」欠身一禮,轉身朝外行去。她剛舉步跨出書房,陡地住足,口中也同時驚「咦」出聲!
  百花幫主自然聽到了,心頭機伶一震,急急跟了出來,問道:「妹妹……」目光一注,不禁臉色大變,問道:「榮莉怎麼了?」
  原來奉命守在書房門口的榮莉,此時雙目緊閉,身子倚著牆壁,好像在磕睡,這時天色還未全黑,又不是半夜裡,會困捲得站著打磕睡麼?
  玉蘭伸手拍了她幾處穴道,她依然昏睡未醒,不覺黛眉微顰道:「茉莉不像是被點穴手法所制。」
  百花幫主目光凝注,一言不發,走到茉莉面前,伸也玉筍似的手指,翻起她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抓起萊莉左手,按了一下脈息,說道:「氣機流通,脈息平和,顯然不是穴道受制,倒像真的睡熟了一般!」說著,用手掌輕輕在她臉頰上拍了兩下,叫道:「萊莉,你快醒醒!」
  茉莉一顆頭軟軟的,只是不醒。
  玉蘭心頭忽然一動,迅速返身取來一盞冷茶,朝茉莉臉上潑去。茉莉身軀一顫,倏地睜開眼來。
  玉蘭輕哼一聲道:「果然中了賊人的彈指迷香。」
  百花幫主目注茉莉道:「你怎會中了賊人的迷香?可曾看清對方是誰麼?」
  茉莉張大雙目,說道:「沒有啊,小婢站在這裡,什麼也沒有看到,方才只是……只是覺得眼皮有些沉重,就像打了磕睡。」
  百花幫主怒聲道:「蠢丫頭,連著了人家的道兒,還不知道。」
  茉莉惶恐地道:「小婢真的沒看到人。」
  玉蘭道:「快去看看瑞香、薔薇,是不是也中了暗算?」瑞香、薔薇今天輪值「仙春館」大門。薔薇答應一聲,立即朝外奔去。
  百花幫主攢攢眉道:「三妹,你看這人會不會是……」她底下的話,沒說出口,但姨首一偏,一雙眼睛卻朝玉蘭望來,含著詢問的意思。
  玉蘭道:「我想不會是二姐,她已經走了一會,而且此人使的彈指迷香,二姐也不諳此種手法。」百花幫主沒有說出是誰來,她卻說出來了。
  百花幫主輕輕歎息一聲道:「不是二妹就好,方纔我們說的話,若是被她聽去了,傳到太上耳裡,就不得了。」
  玉蘭沉吟道:「這人使用彈指迷香,潛入仙春館來必有目的,顯然不是本幫姐妹。」正說著之間,只見茉莉和瑞香兩人,匆匆走入。
  玉蘭目光一指,問道:「瑞香,方才是你和薔薇值班,守在門口,可曾見到有人進來?」
  瑞香躬身道:「回總管,方才除你之外,並沒有人進來過。」
  玉蘭臉色微變,揮揮手道:「你快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
  瑞香躬了躬身,匆匆退出。
  玉蘭望望百花幫主說道:「大姐,照此看來,這人是從後面越窗進來的,他對咱們花家莊院的路徑,已經模得很熟……」
  百花幫主微微頷首,說道:「三妹,你快去吧,別誤了正事,這裡的事,我會派人查的。」玉蘭應了聲「是」,便自辭出。
  這是第二天清晨,晨曦初升!花家莊院前進大廳前面的大天井中,已是花團錦簇,聚集了不少人。這些人,說她們花團錦簇,花枝招展,一點也不誇張。因為她們全是百花幫的花女,年輕貌美,身穿花布窄腰輕裝,背插長劍,打扮的婀娜俐落。每人發邊還插一朵代表她名字的花朵,真如百花爭艷,衣香擯紛。
  這要是換一個地方,有這麼一百名姑娘在一起,一群鶯鶯燕燕,早就吱吱喳喳的笑談不停。但此刻這一百名姑娘,只是靜悄悄地站在階前右側,誰也不敢說話。無他,因為今天這一大會,將由太上親自主持;在她們心目中,太上就像神一般,至高天上,可望而不可即,太上要親蒞主持,這是何等肅穆莊嚴的盛典,有誰敢竊竊私語?
  花能解語,但不一定要說話,因此,花女們雖沒有說話,依然是美麗的。有她們站在階前,俗大一個鋪著石板的大天井,就成了花園。
  花家莊院的大天井,確實夠得上一個「大」字,它足有十百見方,容得下上千個人在這裡操軍演陣。四面圍著白粉高牆,就像城牆一般!一百名花女,站在石階石側,只不過佔了小小一隅而已。十來級石階,平整寬闊。階上大廳門前,高懸著一方朱底金字的橫匾,上書「百花廳」三個大字,但大家都叫它「百花殿」,不逢盛大典禮,從不開啟。但今天舉行的選拔隨徵人員的大會,顯然不在大廳內舉行。只要看看石階上,放著一把高背有靠手的錦披大交椅,就可知道那準是太上的座位了。太師椅兩旁另有兩把錦披椅子,那是幫主和副幫主的位子,而在左邊那把椅子的下首,又另有一把錦披椅子。對這把椅子,花女們的心裡,都不禁暗暗起了疑問,這會是誰的座位呢?百花幫除了幫主、副幫主,總管職位雖然不低,但在太上面前,是沒有座位的。別說在太上面前,就是平常由幫主主持的大會,總管也只有站的份兒。正當大家心頭暗暗懷疑之際,從兩扇大門口,魚貫走進一行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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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10:42:38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選拔大會

  這一行人,由兩個藍袍老者領頭,後面是一式身穿綢長衫的青年漢子,共有三十二人,徐徐走到階前左首站定,他們是百花幫三十六「護花使者」。三十六人中,為首的兩個老者,稱為左右護法,是「護花使者」的頭兒。實際上,「護花使者」只有三十四,其中兩人被芍葯以「怠忽職守」的罪名殺以立威,尚未遞補,如今只剩了三十二人。
  快到已牌時光!大廳上傳出三聲清脆的玉磐之聲。
  左首兩行三十二名護花使者,和右首分四行排立的花女,立時全體肅然,神情莊穆。偌大一座天井中,靜得不聞一絲聲息。
  這時,從左廊一道圓洞門外,由總管玉蘭陪同,緩步走進一個身穿天藍長衫的少年公子。這少年公子看去不過弱冠年紀,生得唇紅齒白,目若朗星,晨曦之中,看去更是丰神如玉,雋逸不群!
  一百名花女,個個都是貌美如花,正當豆蔻年華的少女。哪個少女不懷春?她們看到這位美少年,全都不覺眼睛一亮,一百雙盈盈秋波,也不約而同地全朝他膘去。不,還有左首三十四位「護花使者」,六十八雙眼光,同樣的朝美少年投去,但他們目光之中,卻多少含有驚奇和妒嫉之色。
  花女們早巳聽說幫中迎來了一位貴賓,是個俊美公子,姓凌,據說就是他化解了「毒汁」。既是貴賓身份,幫主下首那把椅子,自然是為他而設的了。三十四名「護花使者」,卻不知這籃衣少年是誰?他;門都是江湖上各大門派的後起之秀,平日也經常在江湖上走動,但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這麼一個少年,大家心中自然也免不了暗暗驚奇!驚奇的是總管玉蘭對這藍衫少年客氣,此時已經請他在左首那張錦披交椅上坐了下來。大家都知道手創百花幫的「太上」,在武林中地位極尊,連兩位左右護法,成名多年,在江湖上算得一流以上的人物,還只有站在階前的份兒。這小於不知是何來歷,居然堂而皇之在階上給他設上個座位!
  貴賓凌君毅在椅上坐下,總管玉蘭就退到右首站定。接著便見四名黃衣使女分作兩對,快步由大廳走出。前面兩人,手上分捧一對白玉如意,後面兩人,一人捧白玉銀絲拂塵,一人捧七寶鑲嵌古劍。這四人走到那把交椅後面,一字排開,站定下來。大家看到這四名黃衣使女,便知太上蓮駕即將出來,所有的人,俱都屏息凝神,肅立恭候。坐在階上左首一把椅上的「貴賓」凌君毅,也適時站起身。大廳門邊,已經出現了三人。中間一個身穿黑色衣裙,頭戴緞包頭,面垂黑紗的老婦,正是太上,她左邊的百花幫主,右邊的副幫主芍葯攙扶而行。百花幫主今天穿一身鵝黃衣裙,胸前繡一朵海碗大的粉紅金線牡丹花,當真是領袖群芳,富貴第一!芍葯穿的是一身梅紅衣裙,胸前繡的是一朵金黃色盛開芍葯,窄腰一握,別具天嬌。兩人隨侍太上而行,等太上在中間交椅上坐定,才各自分兩旁落座。
  站在階下左首的兩個藍袍老人,率領三十二名「護花使者」,—起躬身道:「屬下左護法冷朝宗、右護法蔡良率同全體護花使者,參見太上。」說罷,一齊躬身為禮。
  接著右首一百名花女,動作如一,一齊伏下身去,鶯聲燕語,同聲說道:「幫下弟子叩見太上。」
  太上端坐交椅之上,兩道熠熠眼神,透過黑紗,映著晨曦,冷芒如電,朝階下緩緩掃過,微微點了點頭,算是答禮,接著右手一抬,朝坐在她右側的副幫主芍葯望了一眼。副幫主芍葯立即站起身來,美目流盼,嬌聲說道:「太上要我替大家引見一位貴賓……」她語氣拖長,皓腕一拾,指了指凌君毅,繼續說道:
  「這位是少林不通大師的高弟凌君毅凌公子。」
  凌君毅慌忙站起,朝階下拱手作揖。階下登時爆起一陣如雷掌聲。顯然,這一陣掌聲,右首一百名花女,個個鼓得十分熱烈,站在左首的「護花使者」,人數較少,掌聲也只是稀稀落落的應應景而已!尤其領頭兩個藍袍老者,目光打量著凌君毅,似乎有些不信!不通和尚就是反手如來,江湖上已有三十年沒聽到他的消息,這年經人會是反手如來的傳人?
  芍葯等掌聲一落,接著說道:「凌公子少年男才,博學多能,此次應本幫敦請,完成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替本幫完成了『毒汁』解藥,今後再也威脅不了我們了。」聽到這裡,大家才明白,難怪姓凌的在太上面前,居然有他的座位,於是又紛紛鼓起掌來。芍葯等掌聲一落,又接道:「現在先讓大家看看這『毒汁』的解藥。」說完,舉手朝總管玉蘭打了個手勢。
  玉蘭躬身領命,朝廳上招招手,立時有兩名花女捧著兩個小水盂,緩緩走到階前,把水盂放到石階之上。一名花女隨手手掣出長劍,劍尖朝右首水盂中輕輕一沾,立即舉起劍來。她這一沾,大家已可清晰看到本來寒鋒閃閃的劍尖上,此刻已有寸許長一截,宛如塗了墨汁一般,黝黑無光。一望而知劍尖上已經淬上了劇毒,這下直瞧得大家凜然失色!要知一般兵刃、暗器上淬練劇毒,並不是一次就能淬得上去的。鐵器不像紙張,一下就能吸入水分,這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方能把毒淬到刀劍暗器上去。
  所謂「淬」,就是鑄刀劍時,燒紅了漬於水中。淬毒藥也是如此,就是把劇毒置在水中,一次又一次把刀劍燒紅,淬上去。
  但現在這名花女手中的長劍,既未燒紅,只是輕輕的朝「毒汁」中一沾,劍尖上就已淬上了「毒汁」,何等強烈?那花女舉起長劍,朝階下徐徐展示了一遍,另一名花女已經取來了一塊木板,放到地上。那花女右手長劍緩緩下垂,劍尖抵在木板之上。
  她並未用力,只是把劍尖點在木板上,但劍尖觸及木板,登時聽到「嗤」的一聲輕響?飛起一縷淡淡的黃煙,板上就像燒焦了一般,留下一個銅錢大一個蕉痕。
  這下凌君毅看得大感意外,心想:「這『毒汁』不知究竟是何種劇毒,竟有這般厲害!」花女們看到沾過「毒汁」的劍尖,毒性競有這般強烈.一時不禁個個花容失色!
  那名花女不慌不忙,緩緩收回長劍,然後舉劍朝左首水盂中輕輕蘸去,隨著又舉起劍來。大家這回更是屏息凝神,一眨不眨地朝她劍尖上看去。劍尖蘸過解藥,本來黝黑無光的地方,等她舉起之時,已經淡了不少,漸漸的由濃而淡,由淡而無,又恢復了閃閃寒光,鋒利奪目。
  大家看到這裡,又鼓起一陣如雷掌聲。兩名花女朝太上躬身一禮,收起了長劍,木板,和兩個水盂,往後退去。
  太上面有喜容,隔著一層黑紗,目光一掠,徐徐說道;「大家都看到了,『毒汁』雖毒,咱們已經有了克制它的解藥,黑龍會仗著『毒汁』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估惡不俊,日後必然為害江湖,禍國殃民……」
  凌君毅聽了心中暗暗—動:「黑龍會『毒汁』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聽她口氣,好像那是天然生成的,天下會有這樣奇毒的東西!」
  太上眼看大家肅然靜立,這才繼續說著:「老身手創百花幫,就是要替天行道,替世人除害,因此老身決定在近日內誓師出發,親自率領你們去剿滅黑龍會,為天下武林除一大害……」階下又響起一片掌聲。
  太上額首續道:「但咱們人數太多,武功也強弱不等,這等勞師動眾遠征黑龍會,必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所以,兵在精而不在多,行動尤貴神速。因此老身決定選拔隨徵人員。」說到這裡,回頭道:「芍葯,你替為師宣佈選拔辦法。」
  芍葯站起身來,躬身應了聲:「弟子遵命。」接著從袖中取出一張白紙,目光一拾,朝階下朗朗說道:「本幫從現在起,設置總護花使者一名,地位略同於副幫主,下設左右護法各一名,護法八名,護花使者二十四名,以上人選,均得在護花使者中選拔之。」
  站在階前的左右護法和三十二名護花使者,雖因太上在前,不敢交頭接耳說話,但每人心中,卻都在暗暗盤算,自己在這場選拔之中,可以擔當什麼職司。
  只聽芍葯續道:「選拔辦法:第一場先由三十二名護花使者,分為二隊,每隊十六人,一對一,以武功決定勝負,兵刃拳掌,悉聽自便,比賽以點到為止,不得蓄意傷人,勝者即為初選人選。」她念到這裡,口氣一頓,續道:「第二場由人選之十六名再分作兩隊,雙方仍以一對一,比較決定勝負,勝者八人,可升任本幫護法,經複試入選之護法,可競選左右護法,以武功最高一人,當選總護花使者。」接著目光掠到右首階下,繼續說道:「本幫姐妹,除十二侍者外,可由總管另選二十名花女隨行,不必再比武決定。」
  玉蘭躬身道:「屬下遵命。」
  芍葯接著說道:「好,現在選拔比賽第一場開始,請全體護花使者分作兩隊。」三十二名護花使者本來就分兩行站立,當下很決就列成了兩隊。
  芍葯又道:「現在甲乙兩隊,面向南北對立,各自散開,成一對一,對面站定。」三十二名護花使者依言散開,一對一站定。
  芍葯又道:「你們可以互相徵詢對方意見,使用拳掌或是兵刃,如果雙方使用的拳掌或兵刃意見不能一致,大家可以互相易位。」她此言一出,三十二名護花使者中,就起了一陣小小騷動,不少使拳腳的人,找拳腳的,使兵刃的找使兵刃的,大家互相換了對手。
  芍葯等他們互相找好對手,接著說到:「這一場共有十六對人,同時舉行較技比賽,因此,也須有十六個證人,每對一個證人,裁判他們的勝負,以示公允,現在請凌公子、總管、十二侍者、左右護法共同擔任證人,請大家站出來。」
  凌君毅只好應聲站起,走到階前,玉蘭和左右護法兩個藍袍老者,一同在階前站定。接著站在百名花女前面的十二侍者:梅花、蓮花、桃花、菊花、玉梨、玫瑰、紫薇、英蓉、鳳仙、玉蕊、海棠、虞美人。相繼走出。
  芍葯盈盈秋波膘著凌君毅,婿然一笑,然後抬手道:「比賽就要開始,請大家過去,每對一個證人,裁判勝負成績。」十六名證人,依言各自走到一對「護花使者」的中間站定。
  芍葯又道:「我再鄭重宣佈一次,參加比賽的人,在比賽中,不得使用暗器,雙方以點到為止,聽憑證人公平裁判,除了失手誤傷,不得蓄意傷人。」接著轉身朝上躬身一禮,說道:「請示太上,競技比賽,是否可以開始了?」
  太上頷首道:「要他們開始好了。」
  芍葯躬身領命,迅速轉過身去,嬌聲說道:「太上有渝,競技比賽開始,現在大家預備,使用兵刃的,撤出兵刃,再聽我的口令。」話聲一落,但聽階前登時響起一片嗆嗆之聲,三十二名護花使者,捉對站定,差不多全都掣出了兵刃。
  只聽芍葯提高聲音叫道:「一、二、三……」她三字出口,場中十六對護花使者立時刀劍並舉,互相說了個「請」,三十二人就捉對廝殺起來。大天井中立時展開了—場好不熱鬧的龍爭虎鬥。
  凌君毅擔任證人的這一對,都只有二十七八歲,使的也都是長劍,一個面貌清秀,身材瘦長,看去較為斯文,另一個身材較矮,卻是虯筋外露,十分健壯。這一展開槍攻,凌君毅登時看出這兩個人的劍法都有相當火候。瘦長個子劍勢、身法,均十分怪異,發劍之初,就一撲而前,一出即上,左右後拖,看去似騎馬非騎馬,雙目斜視如狼。長劍似點似削,取敵咽喉。只要看他出創陰狠,一望而知不是正派門下。他對敵的矮壯漢子的劍路,卻和他外形相似,招穩力猛,使的是「六合劍」,每一刻都是大開大閱,造詣極深。兩人瞬息工夫,便已互相搶攻了四五招。
  矮壯漢子劍勢開闔,帶起一片凌厲劍風,幾乎是劍劍進逼,勢道威猛,瘦長個子身形靈活,竄來竄去,只是矮壯漢子左右流竄,一支長劍,蹈空抵隙,從側還擊。他不發劍則已,每刺出一劍,都是陰損毒辣,防不勝防,往往把矮壯漢子逼的連架帶封,閃避不迭!
  凌君毅看了一陣,發現那瘦長個子竄躍之際,始終拖著一條後腿,目光斜視,不由猛然一動,暗暗叫道:「天狼劍!」他曾聽師父說過,約在三十年前,師父在塞北遇上過一個叫老狼神的怪人,摹仿狼形,獨創了一手「天狼劍法」,就狂妄自大,自稱天下無敵,結果被師父反手摔了一個觔斗。
  師父曾說,老狼神獨創的「天狼劍法」,不但劍招陰狠,身法也狡猾如狼,極盡聲東擊西、尋隙抵暇之能事。日後行走江湖,遇上發劍之時,目光斜視狼顧、身法左右流竄的人,須得特別留神。「此人一手劍法使的分明是『天狼劍』莫非會是老狼神的傳人?」
  就在此時,他目光一閃,立時左手一指,中指彈出一縷指風,口中同時低喝一聲:「二位請住手。」喝聲出口,但聽「掙」的—聲輕響,瘦長個子手中長劍,起了輕微的震動。
  但兩人聽到公證人叫出「住手」,各自收劍後躍,瘦長個子長劍受到輕震之事,旁人自然無法看清。矮壯漢子攻勢凌厲,正要得手,忽聽公證人舉手叫停,心中覺得奇怪,不覺舉目朝凌君毅望來。凌君毅朝他微微一笑道:「兄台輸了。」
  矮壯漢子聽的大為錯愕,奇道:「會是在下輸了?」他自思已經快要得手,自然不肯相信。凌君毅心中暗暗感歎:「天狼劍法,果然陰狠已極,若非自己彈出一指,將對方劍尖震開數寸,只怕你此刻早已躺下去了。」一面含笑道:「不錯,是兄台輸了。」
  矮壯漢子憤然道:「在下哪一招輸了?」凌君毅伸手朝他右首腰間一指,說直:「兄台,請看看你的腰下就知道了。」
  矮壯漢子低頭一看,果見自已要間衣衫,已被劍鋒劃破了寸許長一條,一時不禁鬧得面紅耳赤,拱手退下。瘦長個子早已互劍入匣,瀟灑地朝凌君毅拱拱手,含笑道:「兄弟公孫相,今後還請凌公子格外指教。」
  凌君毅慌忙還禮道:「兄台好說。」公孫相返身退下。只聽芍葯嬌聲道:「凌公子請回座。」
  凌君毅朝上拱了拱手。便自回到座位上落座。這時十六對比賽的人差不多已有三分之一停下來了。其餘的人,也已進入決定勝負的階段。刀光劍影,打得十分激烈:這場比賽,不但是各人為自己爭取名譽,而且也是爭取今後在百花幫的地位。人生在世,哪—個不是為名為利?何況他們本來就是江湖人,一身武功,就是為爭名爭利而練的,莽莽江湖,又有幾個人懂得練武的目的,是為了行俠仗義?除暴安良?
  凌君毅自然看得出來,這些人的武功,幾乎個個不弱。芍葯並沒有騙他,百花幫的護花使者,居然全是各大門派的門人弟子!他可以從這些人的武功路數上,看出有少林、武當、衡山、華山、峨嵋等名門正派的武學,也有崆峒、冥睞、雪山等被視為旁門異派的功夫。總之,這三十二名護花使者,居然集武林正邪各派的才俊!這真使凌君毅感到無比的困惑,這些人應該個個都是出師門未久的青年,他們何以會投到百花幫來的?百花幫又以何種手段,網羅了這許多年輕高手?突然,他明白了,他們全是和自己一樣,無意之中,被她們在飲食中下了「迷香九」。只有服了「迷香九」的人,看去依然神志清明,武功不失,但對百花幫卻是終身稱臣,永無二心。
  又過了片刻工夫,所有交手的人,全已停下來了,初賽三十二人,已經分出勝負,證人紛紛退下。芍葯站在階上,指揮落敗的十六名護花使者,遲到原來的位置站定,然後要初賽獲勝的十六名護花使者,站到中間,面向太上而立。他們不待芍葯暗示,神色虔敬,朝上躬身行禮。太上頷首道:「很好,你們繼續努力。」
  芍葯又宣佈道:「現在第二場比賽開始,請初賽獲勝的十六名使者入場,仍舊和初賽一樣,分作兩隊,兩人對面站定,聽候我口令。」十六人依言迅速分作兩隊,走到天井中間,兩人一對,對面站定。
  芍葯轉臉朝右首說道:「現在仍須八位證人,我想就請八位侍者擔任,你們中,請走出八位來。」當下由梅花、蓮花、桃花、菊花、玉梨、玫瑰、紫薇、芙蓉等八人相繼走出,一直走入場中。
  芍葯嬌聲喊道:「好,大家準備了,一、二、三……」這一場,十六個人中,該有八個被淘汰下來,淘汰下來的,仍然還是護花使者,而獲勝的八人,卻可晉陞為護法。這一戰,關係著每一個人的前程,自然比初賽那一戰更為激烈。芍葯口令一下,十六個人立時刀劍齊舉,廝殺起來,但見場中劍鋒如練,刀光如雪,隨著人影騰躍,兔起鵲落,各顯神通。八個證人,每人緊跟隨著一對交手的人,進退遊走,目不暇眨,不敢絲毫放鬆,穿行在劍光人影之中。有如八隻穿花蝴蝶一般,煞是好看。凌君毅坐在階上,自然看得清楚。他逐一仔細觀察,看出這八對廝殺的人中,有四個人的武功,較為突出!
  那是從左首數過去,第一對中使「天狼劍法」的公孫相,動如狼竄,明明是立撲過去之勢,但每一劍都是抵隙蹈暇,側面攻出,使人防不勝防。他對手是武當弟子,一套「兩儀劍法」,不住的劃著圓圈,已是守多攻少。第二個是第二對的蛾媚弟子,一手「亂披風劍法」,揮灑自如,看去東一劍,西一劍,凌亂得毫無章法,實則整套劍法變化繁複,令人不可捉摸。他對手使的是一套「八卦劍法」,自然是八卦門的弟子,但僅僅緊守八門,已是無法適應從四面八方刺來的劍招。第三個是第四對使「衡山劍法」的青年,不時飛身撲擊,凌空飛劍,連人帶劍,宛如經天長虹,看去已得「衡山劍法」的神髓,他的對手,以地對空,顯然已落下風。第四個是第六對使一柄折扇,使得輕靈瀟灑。他對手使的是九環刀,力沉勢猛,刀光霍霍。但使扇的卻能在人家刀影如山、狂風驟雨般的攻勢之下,折扇輕搖,看似避敵,實則還攻於閃避之中,身法奇妙已極。凌君毅自然看得出此人不僅身法奇妙,一身內功,也相當精湛,只要看他鐵骨折扇,每次和九環刀接觸之際,只是輕輕撥動,使刀漢子的九環刀,就被撥盪開去,可見一斑。當然,其餘四對交手的人,武功也個個大有奇觀,不然,就不會被百花幫所羅致,但以他們的武功,如果和這四個人相較,就得略遜一籌。因此,凌君毅的目光,只是注意著這四人的行動,他已可斷言,初賽獲勝的十六個護花使者之中,這四個人,定可脫穎而出。他這一預料,果然沒錯!就在此時,使「狼劍法」的公孫相,一下子欺到他對手武當門人的右側,逼得對方把揮出的長劍趕忙回劍劃起一圈劍光,但公孫相的長劍,已在他回劍之際,刺入他的肋下!
  證人梅花急忙喊:「停!」但是已經遲了,公孫相使的「天狼劍法」本就陰狠歹毒,一劍出手,就無法自制。
  那武當門人悶哼一聲,踉蹌後退,一縷鮮血,已從他肋下滲出。公孫相臉上流露出歉然神色,供拱手道:「徐兄請恕兄弟失手。」
  玉蘭朝邊上伺立的兩名花女招了招手,那兩名花女立即奔了過來,扶住武當門人,替他上了刀創藥。這時第六對也已到了決勝關頭,那使九環刀的漢子,眼看鏖戰無功,口中大喝一聲,刀招一變,全力搶攻,此人刀上造詣原極深厚,這一展開快攻,不但招數迅速,而且快中帶穩,一時刀光大盛,劈、所、挑、削,著著指向要害。這趟刀法,確實銳不可擋!那使鐵骨折扇的漢子跟著一聲冷笑,折扇揮動,青衣飄飄,不退反進,迎著投入對方一片如山刀影之中,但見他身形疾轉,有如巧蝶穿花,在刀光縫隙中閃來閃去,任你九環刀急如狂風驟雨,始終沾不到他一點衣角。
  而他折扇卻倏開倏合,怪招連出,使刀漢子一個封架不及,「拍」的一聲,被折扇敲在「肩井穴」上,登時右臂一麻,九環刀噹啷墮地,人也跟著連連後退。使折扇的漢子這一著,出手實在太快,致使站在邊上的證人玫瑰都來不及喝「停」。使扇漢子早已折扇一收,含笑拱拱道:「承讓了。」青衣飄忽退了下去。使刀漢子臉如喋血,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聲不作,抬起九環刀,也自退回左首階前。凌君毅心頭暗暗付道:「這使扇子的不知是何來歷?」
  這時只聽場中第三對證人桃花嬌聲喝:「停」。大家舉目望去,但見和使「衡山劍法」的對手,頭上髮髻已被劍鋒削落,滿臉羞慚地退去。那衡山門人也收起長劍,一揖而退。接著第二對的證人蓮花也跟著叫「停」!他們這一對是使「亂披風劍法」的峨嵋門人和使「八卦劍法」的八卦門弟子,雙方可說棋逢敵手。
  「八卦劍法」原是以善守著稱,劍走八門,可說面面俱到,但怎奈他的對手,是峨媚門下。峨嵋「亂披風劍法」一劍出手,就如魚龍曼衍,變化零亂,在外人看來,劍無定招,攻無定向,極難捉摸。兩人戰到三十餘合,八卦門弟子雖然謹守八門,但對飄灑如風,錯落如雨,從四面八方紛至沓來,亂的毫無定向的劍尖,已經難以適應!等到證人蓮花喊「停」之時,他肩頭、衣袖等處,已有三處被對方劍鋒刺破,兩人互相作揖,一齊退下。就在兩人退下的同時,第三對和第八對也先後分出勝負,由證人喝「停」。這時場上只剩下第五、第七兩對,雙方功力悉敵,還在激烈搏鬥之中,全場所有目光,這時不約而同地全都投注到這四人身上。
  第五對兩人使的都是外門兵刃,一個使的子母雙環,環外密佈倒鉤,施展開來,雙環挾風,鉤上閃起一片青光。另一個使的一對短戟,戟上色泛藍光,分明淬過劇毒!最奇的是他雙手卻握在戟柄中間,戟藏肘後,忽而用戟柄,當作一對短捧,忽而雙腕一翻,雙戟突出,招式十分怪異。凌君毅直到此時才發現他招式奇持,幾乎和「天狼劍」同樣的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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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10:43: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對不使兵刃,是徒手相博。一個拳指並施,尤其是他左手,駢指如戟,取的部位,記記都是人體大穴。另—個使的「八象掌」,剛柔互見,開園之間別具威力。拳風掌影帶起的劃空嘶嘯,凌厲之處,比起刀劍也毫不稍遜,舉手投足,無不隱伏殺機。只要對手沾上半點,頓有殺身之危。證人紫蔽站在一夯,神情顯得十分緊張。這兩對人武功全在伯仲之間,因此前面六對,次第分出勝負,他們卻仍在苦戰不休,僵持不下。這時但聽那使子母雙環的大喝一聲,左環倒鉤一下鎖住對方戟柄,右手母環挾起迅猛勁風,一招「泰山壓頂」,當頭砸下,使雙戟的冷笑一聲,身形一矮一旋,避開對方下劈之勢,一下欺到使子母環的身側,左手戟柄從對方倒鉤滑出。藍光一閃,迎胸點出。使母子雙環的對他戟上淬毒,早就存有戒心,慌忙側身一讓。卻沒防到使雙戟的左戟出手之時,右腳也同時掃出,待到警覺,要待閃避時,已是不及!但聽「砰」的一聲,一個人直被踢飛出入尺開外,摔到地上,他武功終究是不弱,跌下的人,一個虎跳,縱身躍起,雙環齊舉,正要朝使戟的撲來!
  證人玉梨嬌聲喊道:「停。」使雙環的只得剎住身子,說道:
  「咱們勝負末分,姑娘幹麼叫停?」
  玉梨道:「你被他掃跌出,自然輸了。」使雙環的道:「姑娘此話不公,咱們比的是兵刃,在下雖然傾跌,在招式上並未落敗,何得判在下輸了?」
  使雙戟的笑道:「何兄要是不服,咱們不妨再打一場。」
  使雙環的道:「不錯,咱們不分生死存亡,就不許罷手。」玉梨雙眉一挑,喝道:「何祥生,你在動手之時,被人一腿掃倒,還不認輸麼?」
  使雙環的雙目通紅,冷聲道:「姑娘,你是侍者,兄弟添屬使者,咱們職位相等,你還不配直呼何某姓名。副幫主方才公佈選拔辦法,兵刃對敵,點到為止,何某要請問姑娘,葉開先的雙朝,又點到何某哪裡了?」他居然不服證人裁判,和玉梨頂了起來。芍葯適時喝道:「何祥生,你退下。」
  使雙環的這回不敢再說,悻悻的退了下去。現在場中只剩徒手相搏的一對了,這兩人眼看其他六對,全已分出勝負,只有他們依然纏鬥不休,不覺抖擻精神,奮起全力搶攻。那拳指並出的漢子陡使一招絕學,上身猛然朝前一撲,就在他身形一撲之際,右拳捏了一個訣印,左手揚處,中指突然變得猩紅如血,隨著一聲低嘯,指風如電,直向他對手咽喉點去。
  凌君毅目睹他點出的中指鮮血欲滴,心頭猛然一動,付道:
  「此人練的不像是言門『珠砂指』那是旁門中的『血影指』了!」
  這原是電光石火間的事!那使「八象掌」的漢子,在和他動手之際,忽見對方目光之內,充滿了森森殺機,心頭已自警覺!此時驟睹對方鮮紅指影,迎面襲來,指風末到,鼻中已可聞到一般淡淡的血腥氣味!心頭一凜,暗道:「我原無殺你之心,你倒先向我下手了。」心念閃電一動,人已飄然斜閃數尺,右手一揮,霍地反擊過去。他這一掌,同樣起了殺心,蓄勢所發,一股強猛絕倫的掌風,擴及數尺,嘯風盈耳,像浪潮般橫捲過去。最厲害的是他掌風之中,挾著一股澈骨寒氣,這是肉眼看不到的東西。那使「血影指」的漢子一指落空,眼看對手這一掌來勢洶湧,十分凌厲,一時不敢硬接,急忙橫閃數步,讓開掌勢。掌風是讓開了,但就在他閃出之際,突然身軀一震,機伶伶的一個寒襟,腳下浮動,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那使掌漢子揮出一掌之後,也因方才鼻中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冗自放心不下,立即運氣行功,暗暗調理體內的真氣。證人紫蔽沒有叫「停」,他們兩人卻自動的停下手來!在場之人,全都是武學行家,但誰也沒有看出兩人忽然停手的原因來!方才大家只看到使指漢子使出鮮紅刺目的「血影指」,此時又見使掌漢子雙目微闔,正在運功調氣,還當他已經傷在指風之下!連證人紫薇也有如此想法,略為遲疑,正待宣佈使指漢子獲勝,幸虧她遲疑了下,還未宣佈,那使指的漢子忽然身子往後一仰,「砰」的一聲,倒了下去!
  這下直看得紫微大吃一驚,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她這證人,已經不知這場勝負究竟如何,不僅是她,就是站在階上發號施令的副幫主芍葯,也面現錯愕,無法說得出來。使指漢子倒下之後,就好像昏死過去,過了半晌,依然不見動靜!不,他本來臉如淡金,但經過這一陣工夫,卻漸漸變成了紫黑!使掌漢子經過一陣調息卻緩緩睜開眼來,目光一瞥僵直地躺在地上同僚,臉上不禁飛掠過一絲傲然得意之色!只聽端坐階上的太上沉聲叫道:「秦得廣。」使掌漢子一聽太上叫喚,慌忙趨上幾步,躬身道:「屬下在。」
  太上道:「老身已經要副幫主宣示大家,比賽中,只許點到為止,不准傷人,你怎可使出殺手,把他擊成重傷?」秦得廣連連躬身道:「太上垂察,屬下和他動手時,格遵比試規定,始終不敢施展殺手,是他先使『血影指』屬下只好出手反擊,但屬下練的『寒絲掌』一經出手,就管不住自己了。」
  「寒絲掌!」大家簡直連聽都沒聽說過。凌君毅心中暗暗納罕,忖道:「不知『寒絲掌』又是什麼功夫?自己怎會沒聽師父說起過?」
  太上輕哼一聲道:「今天這選拔大會上,不准殺人,還不快去餵他解藥?」寒絲掌」還有解藥!秦得廣答應一聲:「屬下遵命。」躬身退下,走到使「血影指」的漢子身邊,伸手從懷中模出一個錦盒,取了一顆朱紅藥丸,納入他口中。
  「寒絲掌」顧名思義,掌風之中,必然暗藏了至陰至寒之氣,難怪中掌的人身軀僵直,連臉色都凍成了紫黑。餵下解藥,不過盞茶工夫,使指漢子臉上紫黑盡散,長長吁了口氣,倏地睜開眼來!
  他一眼看到秦得廣,口中大吼一聲,挺身躍起,振腕一指,閃電般朝秦得廣當胸「心坎」點來!秦得廣早有準備,輕輕一閃,便自躲了開去。紫薇急忙喝道;「快快住手,勝負已分,大家不准再動手了。」
  芍葯也適時喝道:「冉遇春,你退下去。」使指漢子聽到副幫主的喝聲,不敢違拗,只得躬身退下。
  第二場選拔賽,至此全部結束。八名護法,也經過兩次淘汰,而獲得當選。副幫主芍葯站在階上,嬌聲宣佈道:「第二場比賽結果,由護花使者公孫相(使「天狼劍法」)、丁喬(使鐵骨折扇)、張南強(使衡山劍法)、宋德生(使亂披風劍法)、羅耕雲(使吳鉤劍)、杜乾鱗(使一對判官筆)、時開先(使雙戟)、秦得廣(使寒絲掌)等八人獲勝,應予升任本幫護法。」
  場中響起一陣熱烈掌聲,百花幫主牡丹和貴賓凌君毅也一齊鼓掌慶賀。芍葯又道:「現在請八位新任護法,站到前面來,接受太上親自頒發護法金牌。」
  當下由公孫相為首的八名新任護法,依次走到石階前面,一字站定。總管玉蘭朝廳內招了招手,但見一名青衣使女,手托玉盤款步走出,送到玉蘭身前。那玉盤上,鋪著黃續,自然是八面「護法金牌」了。
  玉蘭接過玉盤,神色恭敬,走到中間,太上也跟著站起身來。芍葯叫道:「公孫相。」公孫相急忙趨上石階,向太上躬身來。
  太上從玉盤中取過一面金牌,遞給公孫相。公孫相雙手接過,再行一禮,退回原位。接著芍葯依次喝名,餘下的七名新任護法,也依次受太上頒發金牌如儀。大家又鼓了一陣掌。太上目光緩緩掃過八人,嘉許的道:「老身方才親眼看到你們兩場的比賽,各顯身手,能夠從三十二名中脫穎而出,並非僥倖獲勝。江湖上不像官場,官場中有夤緣幸進,雖無真才實學,只要能鑽能拍就可步步高陞,江湖上卻憑仗自己的真本領,要經得起風浪,因為這是玩命的地方,一著之失,便可輸掉性命,所以沒有浪得虛名、僥倖成功的人。老身這話,就是說:你們能從護花使者晉陞護法,沒有絲毫僥倖取巧,勝得光明磊落,這是君子之爭。本幫護法乃是極高榮譽職銜,今後更希望大家全心全意,維護本幫,為本幫創造更高的榮譽。」她說到這裡,大家鼓起一陣勢烈的掌聲,歷久不絕。
  八名新任護法同聲說道:「屬下等蒙太上恩典,誓以至誠,為本幫效力,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大家又報以一陣掌聲。
  太上點點頭,表示嘉許,然後藹然道:「很好,你們且見過幫主。」八名新任護法一齊朝百花幫主躬下身去,說道:「屬下參見幫主。」
  百花幫主已經站起身來,回了一禮,嬌聲說道:「恭喜諸位榮升本幫護法,本座深為本幫慶幸。」階前又是一陣掌聲。掌聲中,太上回到交椅上落座,百花幫主等太上坐定,才跟著坐下。
  太上卻在此時,緩緩側轉身來,目光透過黑紗,落到凌君毅的身上,徐徐說道:「凌相公。」凌君毅心頭一動,暗暗心道:
  「來了!」一面慌忙欠身道:「太上有何見教?」
  太上藹然道:「老身昨天和你提過,要敦聘凌相公為本幫護法,不知凌相公考慮好了沒有?」八名新任護法,聽得暗暗高興,付道:「這位坐在幫主下首的『貴賓』還當他有多了不起,原來也不過是本幫一個護法身份。」
  太上話聲方落,凌君毅只聽耳邊響起一絲極細的聲音,說道:「凌公子快答應下來!」這是百花幫主的聲音,凌君毅自然聽得出來!
  其實不用牡丹替他著急,他已經站起身來,神色之間,顯得十分恭敬,朝太上躬身一禮,說道:「屬下蒙太上厚愛,敢不遵命?」這是「迷香丸」在他體內起了作用!
  芍葯在他站起之時,一縷秋波,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心頭還有些放心不下,等到聽了他自稱「屬下」,一口答應下來,她俏眼之中,才不覺流露出安慰的笑意!太上在蒙面黑紗之中,也有了得意的笑容,點了點頭道:「很好,老身知道凌相公屈就本幫一名護法,是委屈了凌相公……」她故意拖長語氣,不往下說。
  凌君毅正待坐下,聽了太上的話,馬上一臉惶恐,連連拱手道:「屬下江湖末學,太上這般抬舉,實叫屬下肝腦塗地,不足以報太上於萬一。」這些話,要是在昨天,他無論如何也不肯說的,但如今他是服了「迷香丸」的人。「迷香丸」的作用,就是會使你對百花幫,對太上,忠心悅服,永無異志。
  太上又點點頭,表示嘉許,接著說道:「但本幫護法是客卿的身份,地位也並不算低,尤其總護花使者和左右護法,都是由護法中產生的,每一個護法,都有機會成為總護花使者和左右護法。老身一向主張用人唯才,公平競爭,你們最高能擔任什麼職務,那就要看你們自己有多少真才實學了。」這話是暗示凌君毅,我只能派你一個的去,你有本領,就可以一躍而為總護花使者。
  同時也等於向八個新任護法明白表示,總護花使者和左右護法,三個職位,大家都可公平競爭,總括一句話,就是只要你有本領。太上話聲一落,玉蘭已經托著玉盤,過來伺候。太上伸手從玉盤中取起一面金牌,徐徐說道:「凌相公請過來接受本幫護法金牌。」
  凌君毅趕忙走前幾步,躬身一禮,雙手接過金牌。太上微微抬了抬手,說道:「凌相公仍請回座。」
  她似乎對這位「護法」特別優待,你沒看其他八名護法,卻只有垂手站在階前的份兒!凌君毅可不敢失了身份,躬躬身道:
  「屬下既然投效本幫,擔任護法職務,不敢告座……」
  太上沒待他說完,微一擺手,藹然一笑道:「你參加今天選拔大會,是來賓身份,縱已接受本幫護法職務,但此時仍是大會來賓,只管請坐。」
  凌君毅不敢再說,只得躬身道:「屬下遵命。」正待退下,芍葯笑吟吟的道:「凌公子榮添本幫護法,可喜可賀。」
  凌君毅慌忙答禮道:「副幫主過獎。」回身退到左首,百花幫主也盈盈站起,含笑道:「恭喜凌公子了。」
  凌君毅不敢和她目光對視,拱手道:「今後還要幫主隨時指示。」百花幫主抬手道:「凌公子請坐。」
  凌君毅欠欠身道:「屬下真不敢當……」他還是坐了下去。
  幫主、副幫主對區區一名護法,招呼得如此親切,真把階下八名新任護法,個個看得眼紅不止!
  ,芍葯當前一站,朝左首階前兩個藍袍老者嬌聲說道:「冷左護法、蔡右護法,今天這選拔大會,由太上親臨,主要是選拔總護花使者,因此左右護法一職,也得連帶重選,二位在選拔之前,依例須繳回左右護法金牌。」左護法冷朝宗躬身道:「副幫主說得極是。」探懷取出左護法金牌,雙手呈上。右護法蔡良也跟著取出右護法金牌,繳了上去。
  芍葯收起金牌,接著說道:「方纔我已經宣佈過,凡本幫護法均可競選左、右護法和總護法使者,有意競選總護花使者的人,可以自動報名參加,報名不限本人,在場之人,均可代為提名。」她說到這裡,口氣微頓,舉手掠掠鬢髮,又道:「凡經提名,或報名參加競選的人須接受其他護法的挑戰,經連番獲勝,武功最高一人為總護花使者,其次為左右護法。但候選人如被挑戰者擊敗,即行失去競選總護花使者的資格,而由挑戰獲勝者接替,繼續接受挑戰,直至無人挑戰為止。但落敗的人,仍可參加競選左右護法,其辦法和競選總護法使者同。」凌君毅心中暗忖:
  「聽她宣佈的辦法,就是說,要當上總護花使者,就得接受十場挑戰,而且要十場連續獲勝才成。」
  芍葯宣佈完畢,目光朝階前掠動,接下說道:「好,竟選辦法大家都聽明白了,如果大家沒有意見,現在就開始接受報名,有意競選總護花使者的人,可向本座報名。」
  她話聲一落,只見左護法冷朝宗首先舉手道:「屬下冷朝宗報名參加。」芍葯點頭道:「好。」
  右護法蔡良也跟著舉手道:「屬下蔡良,也報名參加。」芍葯也點點頭,說了句「好」。
  冷朝宗目光陰森,嘿然冷笑道:「老蔡,你這是存心和兄弟作對了。」蔡良眉心有一道刀疤,因此有三眼神的外號,這時聽了冷朝宗的話,眉心疤隱隱發紅,哼道:「冷兄這話就不對了,咱們繳還左右護法金牌,就是為參加競選,冷兄可以報名,兄弟也可以報名,這是各憑能耐,公平競選,有什麼誰和誰作對的?」
  芍葯站在階上,冷喝道:「你們已經報了名,就該安靜些,當著太上面前,這般吵吵嚷嚷,成何體統?」她這話說得很重,冷朝宗、蔡良兩人平日縱然自視甚高,但在這位副幫主面前,卻一點也不敢放肆,各自默然退下。
  芍葯接著問道:「還有誰報名的?」階前八名新任護法,都沒有作聲。他們這是聰明之處,須知每一個護法,縱然沒有自動報名參加競選總護花使者,但他們仍可向候選人挑戰。挑戰獲勝,不就等於是候選人麼?而且在目前稍作觀望,正可以先看看行情。
  芍葯等了一陣,依然不見有人報名,她一雙俏目,不由的朝左膘來,斜視凌君毅,嬌聲道:「凌公子呢?」凌君毅慌忙拱手道:「屬下微末之技,怎敢有此奢望?」百花幫主微微一笑道:
  「凌公子太謙了,這是公平競選,誰都可以參加。凌公子既然不肯自動報名,那就算我提名的好了。」凌君毅連連欠身道:「屬下不敢。」站在右首階前的一百名花女,聽到幫主替凌君毅提名,情不白禁地紛紛鼓起掌來。在女兒國裡,你生得英俊年少,總是佔便宜的。
  「左護法」九指判官冷朝宗、「右護法」三眼神蔡良,聽到幫主替凌君毅提名,心裡已經有了老大的疙瘩,這時再聽到花女居然替他鼓起掌來,兩人對望了一眼,各自臉上都浮起冷峻的笑容。
  芍葯日光環掃,問道:「還有誰提名的?」階前沒有人說話,自然沒有人提名了。芍葯等了半晌,才宣佈道:「好了,報名截止,參加競選總護花使者的候選人,共有三名,計為冷朝宗、蔡良、凌君毅。」花女們又紛紛鼓起掌來。
  芍葯接著道:「現在已是中午,大會暫告休息,大廳已經準備好酒飯,大家可以進去用膳了。」太上首先站起身來,由百花幫主牡丹、副幫主芍葯陪同,進入大廳,四名黃衣少女相隨而行。
  總管玉蘭朝凌君毅指抬手道:「凌公子請。」凌君毅道:「總管先請,在下目前是候選人身份,自該和冷、蔡二位同行。」
  玉蘭點點頭道:「公子說的也是,那麼賤妾就先走了。」說完急步跟了進去。「左護法」冷朝宗目光深沉,陰惻惻向凌君毅冷笑—聲,道:「凌公子請啊!」大步當先,朝裡走去。「右護法」蔡良自然也不會讓他,緊隨冷朝宗往裡就走。凌君毅看出兩人對自己敵意甚深,但也並不在意,瀟灑地一笑,就隨著兩人身後走去。
  大廳上,正中間一席,坐的是太上、百花幫主、副幫主。左上首一席,是三位總護花使者候選人,下來是八位護法和二十四名護花使者。右上首一席,是總管和十二侍者,再下來十席,是花女們的席位。席上自然有酒,但大家都不敢多喝,一來是太上就坐在上面,二來是下午還有一場龍爭虎鬥的競賽。誰也不願把自己喝醉了,錯過這機會。這頓酒飯,大家都吃得有點匆忙。飯後,幫主、副幫主伺侍太上,進入大廳左首一間佈置華麗的廂房內休息。護法、護花使者,也各自散去。凌君毅和大家都不熟,一個人背負雙手,站在廊上。
  只聽身後響起一個嬌柔的聲音叫道:「凌公子。」凌君毅不用回頭,就聽出是玉蘭的聲音,這就含笑道:「總管辛苦了。」
  玉蘭媚笑道:「今天這場大會,事情是不少,但都是她們做的,我不過齊開口罷了。」眼珠左右一轉,接著壓低聲音說道:
  「午後是總護花使者的競賽了,我看冷朝宗、蔡良兩人對你敵意極深,你可要小心提防些。」凌君毅點點頭道:「多謝總管關照,在下看得出來。」
  玉蘭鳳目凝注,幽幽地道:「八名新任護法,你方纔已經看到過他們的武功路數了,但冷朝宗、蔡良兩人,你並不熟悉,他們兩人,為人陰狠,對你既存敵意,你就不可不防……」她說到這裡,忽然改以「傳音入耳」說道:「冷朝宗外號九指判官,擅長指功,最厲害的一招是九指同發的『鬼箭鎖喉』據說江湖上從未有人能逃過他這一招的。蔡良出身關外長白派,擅長『無影神拳』出拳無聲,令人防不勝防!」話聲倏住,原來玉蕊、玉梨兩人,款步走了過來。玉蕊和凌君毅一起同行,自然較熟,這時含笑招呼道:「凌公子,恭喜你啊,製成了『毒汁』解藥,大功告成,又榮忝總護花使者候選人,本幫姐妹都希望你能順利選上點。」兩人走到距石階三丈來遠,便自停步,相距一丈,對面站定。芍葯站在兩人中間,問道:「兩位使兵刃,還是拳腳?」
  冷朝宗道:「屬下一向不用兵刃,凌公子要使兵刃,亦無不可。」
  芍葯轉過臉來,一雙星眸,脈脈含情望著凌君毅,問道:
  「你呢?」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冷兄既然不使兵刃,兄弟自然也徒手奉陪了。」
  芍葯輕輕攢了下眉,接著肅然道:「太上一再吩咐,今天的比賽,是競賽為主,雙方點到為止,誰也不准施展殺手,二位莫要忘了。」這話表面聽來,雖是說的堂皇,實則明明是限制九指判官冷朝宗,不得使展「鎖喉功」!九指判官冷朝宗多年老江湖,哪會聽不出來?深沉目光,不覺朝凌君毅望了一眼,心頭暗暗忖道:「這小子憑著一張討女人歡心的臉蛋,當真交了桃花運,不准施展殺手,倒不如拱手讓他的好,這還有什麼比頭?」但心中想歸想,口上還是恭敬地道:「屬下遵命。」
  芍葯道:「好,你們可以開始了。」說完,腳下後退了幾步。
  九指判宮冷朝宗身上依然穿著藍袍,並未脫下,那是他自恃身份,沒有把凌君毅放在眼裡。凌君毅同樣穿著長衫,也沒有脫卸,站在場中,青衫飄忽,意態從容,真如玉樹臨風,十分飄逸!這時觀戰的人,已從兩邊圍了過來,花女們看他面含微笑,站在那裡,十足是個讀書相公模樣,哪像是臨場和人搏鬥?在場之人,只有王蕊在船上看到過凌君毅的身手,其餘的人,莫不暗暗替他擔心!
  九指判官冷朝宗身形瘦小,但他一雙陰沉的目光,此時漸漸凝聚,宛如兩道冷電,直注在凌君毅的身上,左足前跨半步,雙手化掌,緩緩提到胸口,一望而知全身真氣,已經聚集雙掌,有如引弓待發。凌君毅並未拉開架勢,還是方纔那樣,文縐縐地站著,絲毫沒有準備。
  九指判官冷朝宗等了半晌,看他依然沒有動靜,忍不住沉聲道:「凌公子準備好了麼?」
  凌君毅含笑道:「冷兄但請賜招。」他依然連架勢都沒拉開,口中漫不經意地說著!芍葯探深地膘了他一眼,意思自然是嗔怪他太以輕敵了些,你簡直不知道冷朝宗的厲害!
  九指判官冷朝宗似是已被凌君毅這般輕敵激的狂怒沖心,仰天怪笑一聲道:「兄弟那就有僭了。」聲細猿啼,聽來刺耳之至!
  就在他話聲出口之際,身形一晃,直向凌君毅的身前欺來,動作快如雷奔,一閃間就到了凌君毅的左側。左手橫臂出掌,立掌如刀,所向肋下,衝來的身子一個輕旋,已經又旋到了凌君毅的身後,右手五指箕張,閃電般朝脊樑抓下。
  這一擊當真行動如風。而且虛實互相呼應。他練的原是鷹爪門的功夫,心思陰毒,出手更是毒辣,明明面對面較技,他卻一下轉到人家背後下手。這一抓真要給他戳上,怕不被他抓上五個窟窿?芍葯看他出手就下毒手,微臉不禁變了顏色。哪知冷朝宗出手雖快。凌君毅卻也不慢,就在他五指尖風還未抓落之前,身形一旋,跟著朝左轉了過來。左手指處,輕輕一托,就托在冷朝宗右手關節之上,一下把抓落之勢,朝外推出,右手隨著—指,朝他當胸點去。冷朝宗沒想到凌君毅應變如此之快,尤其右手被對方封出,門戶大開,心頭大吃一驚!匆忙之間,左掌護胸,急急朝後躍遲,定睛看去,凌君毅還是站在原處,青衫飄忽,臉含微笑,好像和沒動手一般。
  冷朝宗心頭怒惱已極,一退之後,又直欺而上,揮手一掌,迎面拍出。一掌出手,立有一股強猛潛力,隨掌而生,罡風激盪,帶起了呼嘯之聲,勢道相當驚人!凌君毅面上雖仍含著微心裡卻是暗暗驚凜,付道:「此人一身功夫,果然非同小可。」心念轉動,一提丹田真氣,身子離地飄起,橫向一側飛閃出去。
  九指判官冷朝宗個子瘦小,行動如風,右手拍出之際,人已跟著撲到,向前直衝的身子停也不停,一個轉身,右掌化爪,橫抓過來。變招之速,顯然早已算準凌君毅不敢硬接自己一掌,必然橫閃而出,因此他劈出的掌勢雖極凌厲,仍然以爪為主。凌君毅堪堪飄閃出去,腳下還未站穩,五道尖風,已然襲到肩頭,九指判官這一抓,看去除了快速絕倫之外,也並無異處。但實則在他五指一轉之間,卻暗藏了三個變化,不管你凌君毅用拳掌化解,或是縱身閃避,都難逃出那三招變化之內。這正是鷹爪門中一記極為厲害的擒拿手法。兩旁觀戰的人,雖沒看出一抓之中有許多變化,但看他由掌變爪,一下就抓到凌看毅肩頭,不禁全都替凌君毅暗暗擔心,伯他這一下難以化解得開。這原是電光石火間事,九指判官五指如鉤,快要抓落,眼看對手凌君毅還沒有出手化解,只當自己這一記來勢奇快,對方根本招架不了,心頭正在暗暗冷笑:哪知就在他五指快要觸到凌君毅長衫之際,但見凌君毅右肩一沉,忽地一個轉身,明明就在面前的人,竟然消失不見。這一下,誰也沒看清凌君毅是如何閃出去的,不但脫出冷朝宗的爪影,而且已經到冷朝宗的身後,花女們原在替他擔心無法化解冷朝宗的鷹爪手,此日寸一見他居然閃到了對手的身後,一百雙玉掌,不約而同使勁地拍將起來。
  九指判官冷朝宗一抓落空,心知要糟,立即挫腰縱身,向前躍出八尺,疾快無倫地轉過身來。但見凌君毅依然站在原處,青衫飄忽,臉上也依然掛著笑容。最使他難堪的是一百名花女,使勁地替凌君毅鼓掌。冷朝宗暗暗切齒:「這些臭丫頭,這小子不過臉蛋長得俊些,你們就一股騷勁地替他鼓掌!」
  一雙冷厲目光,盯注著凌君毅,嘿然乾笑道:「不通大師一代高人,難道凌公子只學會他的閃避身法?」
  凌君毅臉上笑容,忽然斂去,說道:「冷兄要在下如何?」冷朝宗道:「咱們是競賽總護花使者,自然要一招一式,分個勝負,像你這般躲躲閃閃,打到幾時去?」
  凌君毅道:「要分勝負,還不容易?冷兄只管使來好了。」這話托大已極!冷朝宗怒哼一聲:「好!」左手揚處,呼的一聲劈了過來,他在這一掌上,只不過用了五成力道,但一股掌力,已如暗潮洶湧,朝凌君毅身前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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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10:44:02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鬼箭鎖喉

  這回凌君毅果然不再避讓,右手一拾,揮掌硬接,人影一合,擔聞「蓬」然一震,雙掌接實,各自被震得後退一步。冷朝宗試出凌君毅內力不過如此,心頭大喜,口中陰笑道:「凌公子再接兄弟一招!」人隨聲發,疾欺上來,右手一招「直叩天門」,迎面劈出。他方才原是試招,這一掌才是主力,掌心凝聚了十成力道,一團是風,潛力強猛,夾著呼嘯之聲,勢如奔雷,威勢之盛,顯然和先前一掌,大不相同。
  凌君毅也不避讓,左手指處,並非迎擊,只是用手背朝前輕輕一拂!這一拂,不見他絲毫用力,但卻似有一股無形潛力,應手而生!兩旁觀戰的人,自然看不出他這種手背拂出的力道,只有端坐在階上的太上,垂面黑紗之中,目光一凝,看的暗暗點頭:「拂雲手,看來他果然是反手如來的傳人!」
  說時遲,那時決,冷朝宗那一記「直叩天門」,一團凌厲掌風,勢如雷奔,剛到半途,就像被無形潛力擋得一擋。他掌力何等雄渾,前衝之勢,驟然在中途被阻,無處宣洩,登時成了一陣旋風,在兩人中間,捲得地面上塵土飛揚,連冷朝宗身上一襲藍袍,都被吹得波動不已。九指判官沒想到對方功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立時右手一拾,把劈出的掌力,收了回去,口中沉喝了聲:「好!」雙掌突然平胸推出。
  九指判官冷朝宗索以內力雄渾著稱,這一下雙掌平推,威勢自然較前尤為猛惡,浪湧而出的潛力,擴及四五尺寬,飛捲過來。凌君毅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俊目之中,射出湛湛精光。
  全神貫注,雙手緩緩提起,不過他不是朝前推出.而是迎著冷朝宗的掌勢,上身後仰,雙手後招。這一招不打緊,九指判官冷朝宗推過來的掌力,突似遇上一股極大吸力,兩人中間相距足有五六尺遠,但凌君毅的上身往後一仰,冷朝宗的上身卻身不由己被吸得朝前俯出。
  冷朝宗成名多年,見多識廣,自然識得凌君毅使出來的、正是少林七十二藝中的「擒龍手」!心頭猛然一震,匆忙之間,雙掌立即一鬆,劈出的掌力,隨著散去。這好比你手上的兵器,被人家接住,朝前拉去,你若在此時放棄兵刃,對方就會拉一個空。冷朝宗自然懂得這個道理,是以立即放手,但他是個心機極深的人,豈肯放過機會?高手過招,所爭的就是一絲空隙。冷朝宗就趁對方吸力落空,上身後仰之際,突然雙足一點,乘著上身前俯之勢,電閃撲起,一下欺到凌君毅身前,九指倏張如鉤,手掌輕旋,幻起一片指影,九縷勁急指風,密如尖錐,直向凌君毅咽喉罩落。這是他一生最厲害的絕招「鬼箭鎖喉」!站在兩人中間的公證人芍葯沒防到兩人正在比拚內力之際,他會突起發難,驟下殺手。心頭猛地一驚,又急又怒,急急嬌喝一聲:「停!」冷朝宗發難在先,等她喝聲出口,自然遲了一步、就在此時,但聽有人驚啊出聲,緊接著但見一條人影,呼的一聲,憑空飛了出去,砰然一聲,跌墜一丈開外,因為這大天井中鋪的是青石板,這一下摔得著實不輕。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當真快得如同電光石火,目不暇接!別說兩旁觀戰的人,沒人看得清楚,就是身臨其境的公證人芍葯,也同樣沒弄清楚飛出雲的是誰。照說,九指判官施展「鬼箭鎖喉」,中人倒地,當不可能摔飛出去!
  芍葯「停」字出口,急急定睛瞧去,凌君毅不是好好的站在原處?依然青衫飄忽,神態還是那麼瀟灑!只是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飛出去的會是九指判官冷朝宗?這下直把芍葯瞧得又驚又喜,俏眼之中,神采一亮,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這話不像是公證人說的!那是因為她太關心他了!兩邊觀戰的人,這回也看清楚了,大家不由得紛紛鼓起掌來,掌聲當然是花女們鼓得最起勁。九指判官冷朝宗連自己也弄不清如何會被人家摔出去的,因為這一下實在太快了,直到背脊碰上石板,他才發覺自己已經倒在地上,而且摔得頭昏眼花,背上隱隱作痛。若非他內功精湛,光是這一下,就可把他老骨頭揮斷!
  冷朝宗究竟是成名多年的高手,腳跟一點,一個人就飛躍而起,最使他惱火的就是掌聲:「老子摔交,你們都高興了!」他老羞成怒,雙目厲芒飛閃,朝指凌君毅喝道:「好小子,冷某和你拼了!」喝聲出口,人已雙手箕張,縱身撲起。芍葯一雙星目,隱射殺氣,嬌叱道:「冷朝宗,你給我站住!」
  冷朝宗撲起的人,硬行剎住,躬身道:「副幫主,咱們勝負末分……」「住口!」芍葯聲音冷得像冰,叱道:「你被凌公子摔飛出去,還不認輸麼?」
  冷朝宗道:「副幫主明鑒,動手過招,摔上一跋,也是常有之事,豈可速然斷為落敗?」
  芍葯氣極,叱道:「冷朝宗,本座判你落敗,你可是不服麼?」冷朝宗躬身道:「屬下不敢。」
  芍葯道:「那你退下去。」
  冷朝宗不敢再說,只得悻悻退下。花女們又紛紛鼓起掌來,這是表示副幫主判得公正,同時也表示她們擁護凌君毅之意。
  藥等掌聲一停,說道:「第一場,凌君毅獲勝,現在還有誰繼續挑戰?」
  三眼神蔡良雙拳一抱,應聲道:「屬下要向凌公子討教。」
  此人中等身材,年齡和冷朝宗差不多,也在五旬左右,生得濃眉扁臉,蠟黃的臉頰滿是橫肉,加上眉心一道刀疤,只要看他生相,就不是善類。凌君毅暗中皺眉,付道:「這樣一個接一個地打下去,自己縱能獲勝,只怕也要累得筋疲力盡。」
  芍葯問道:「你們這一場,要使兵刃還是拳掌?」三眼神蔡良道:「屬下想向凌公子討教幾招拳腳。」他擅長「無影神拳」,自然要比試拳腳了。
  芍葯回頭朝凌君毅問道:「你同意不同意?」凌君毅道:「蔡兄既然要在拳腳上賜教,兄弟自當奉陪。」芍葯道:「好,你們可以開始了。」說完,向後退下兩步。三眼神蔡良已經在前面一場,見過凌君毅的身手,自是不敢輕敵,跟著後退一步,拱手道:
  「兄弟請凌公於賜招。」
  凌君毅連忙還禮道:「不敢,還是蔡兄先指教。」三眼神蔡良左腳候地跨出半步,左手撩天,右掌下沉,亮出長白派的起手式,目注凌君毅,說道:「凌公子請。」他口中說「請」,右手已然振臂發掌,呼的一聲,直擊過來。
  凌君毅還未答話,拳風已到胸前,且覺擊來拳勢,力道甚是強猛,心中大為著惱,一面朗笑道:「蔡兄何須客氣?」人已向旁一側,避開一拳。但就在他身形一側之際,突覺一股暗勁,擊中自己左肩!這一拳來得無聲無息,既無破空之專,亦無激盪潛力,但撞在肩頭之上,勢道沉猛已極,震得全身血氣浮動,上身不由自主地晃動了一下。這自然是『無影神拳』了!心頭不禁暗暗吃一驚,付道:「長白『無影神拳』果然厲害,自己幾乎站立不穩!」他吃了一記暗算,趕忙運氣護身,口中朗笑一聲道:「蔡兄『無影神拳』果然名不虛傳!」三眼神蔡良明明看到一拳擊中對方肩頭,在他想來,自己這拳,對方縱然不傷在拳下,至少得當場被震退三四步。哪知凌君毅只不過上身晃動了下,便自穩住,心頭也暗暗驚凜,忖道:「這小子倒是硬朗得很。」口中呵呵一笑道:「好說,好說!」人又直欺而上,揮拳攻來。
  凌君毅方才吃過他的暗算,同時也試出他「無影神拳」無聲無息,令人防不勝防,心中有了戒心。這和暗器一樣,唯一對付的辦法,就是不讓對方有機會發「無影神拳」,那就只有和對方出手搶攻。兩人這一動上手,拳掌齊施,倒是打得十分熱鬧。凌君毅使的少林「伏虎掌」,這套掌法,當年雖是少林鎮山之學,因它純走剛猛之路,出手全是攻敵招式,只要是少林弟子,誰都會使。因此武林中人,也對它十分熟悉,本已算不得秘技。但凌君毅乃反手如來的傳人,這套掌法,從他手上施展出來,就和少林路數完全相反。惟其掌勢相反,就變得怪招迭出,變化奇奧!
  本來大家熟悉的手法,此時竟然一變而為神奇莫測,凌厲無方!
  三眼神蔡良拳上造詣極深,雙拳開闔之間,虎虎生風,長白派的拳法,剛中寓柔,勁透拳外。尤其是三四招之中,就有一記「掃雪腿」,或上或下,飛掃而出。據說長白派的武功,創自參客,來到長白山採參的參客,多半精通武功,他們之中,自然會有各門各派的人,因此長白拳術之中,也容納了各門各派的手法。長白山到處都是積雪,雙方動手,一面搶攻,一面還要提防被積雪滑倒,必須隨時把雪掃開。因此,長白派的拳術中只有三分之一使用腳法,踢出各種不同的「掃雪腿」。三眼神蔡良這一陣搶攻,拳腳齊施,功力精純,委實非同小可!
  但凌君毅這套反手「伏虎掌」,使得更是神妙,不論蔡良雙拳攻勢如何沉猛,均被他以攻還攻,逼著對方非中途變招不可。
  片刻工夫,兩人已相博了二十餘合,仍是未分勝負。站在兩人中間的公證人芍葯,目不轉睛地望著三眼神和凌君毅動手相搏情形,此時忽然眼神一動,施展「傳音入密」說道:「凌大哥小心了!」
  原來三眼神蔡良久戰無功,心頭漸感不耐,拳法突變凌厲,左掌右拳交相擊出,加以「掃雪腿」,縱橫盤旋的飛踢,攻勢猛惡絕倫!凌君毅在三眼神拳掌交攻之下,掌法也隨著一變,使出奇奧的招數!忽拂忽斬,極盡奇詭。激戰中,三眼神蔡良一聲沉喝,左掌右拳齊出,分擊凌君毅前胸小腹,同時右腳也跟著掃踢過來。凌君毅待他雙掌近身,兩手疾出.朝對方臂彎輕輕一推,身子微向旁側一閃,避開腿勢,右腳絆出,在蔡良左足跟上輕輕—勾。這幾下動作,當真是行動如電!三眼神蔡良的拳掌和踢出的一腳一齊落空,再經凌君毅雙手一推,腳下一勾,哪還站立得住,身子往後一仰,一跋朝地上跌去。
  就在他身子將要傾跌之時,忽覺右臂被人一把扶助,一股大力,傳了過來,穩住了他下跌之勢。三眼神蔡良站定身子,舉目看去,只見凌君毅臉含微笑,站在一丈之外。原來凌君毅在他傾跌之際,以極快手法,扶住他胳臂,在他身子站穩之後,立時又向後躍退。這一下雙方一閃而過,凌君毅動作奇快,連證人芍葯都沒看得清楚,並未喊「停」。只聽端坐階上的太上低沉說道:
  「徒兒,勝負已分,怎不叫他們住手?」
  芍葯聽的一怔,慌忙舉手道:「停。」兩旁觀戰的人,同樣不知追究竟是誰勝了,一時也忘了鼓掌。三眼神蔡良呆得一呆,眉心那道刀疤驟然紅了起來!那是他動了殺機。但一聽到太上親自開口,可就不敢再行出手,雙拳一抱,勉強笑道:「凌公子手下留情,兄弟認輸。」
  凌君毅慌忙還禮道:「蔡兄好說。」花女們聽到這一場又是凌君毅獲勝,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而且這回的掌聲,鼓得特別響亮。芍葯目光之中,也流露出喜悅之色,雙手朝外連揚,等掌聲平靜,才嬌聲宣佈道:「第二場比賽結束,仍是凌君毅獲勝,現在大家稍事休息,再繼續比賽。」
  凌君毅剛一退下,玉蘭便款步迎了過來,含笑道:「恭喜凌公子,連勝兩場,看來總護花使者一職,已非公子莫屬了。」凌君毅連連謙謝道:「總管誇獎,冷、蔡二位,功力精湛,在下只能說是勝得僥倖。」說話之間,只見辛夷端著一盤茶,俏生生地走過來,欠欠身,嬌脆說道:「凌公子連勝兩場,小婢給你道喜來了,這是總管吩咐小婢給公子準備的茶水,凌公子快請喝了吧!」
  凌君毅伸手接過,含笑道:「多謝你了。」辛夷紅紅臉道:
  「準備茶水,是小婢份內之事,公子這麼說,折煞小婢了。」
  凌君毅舉起茶碗,喝了一口,但覺一股清香,滿口生津,原來碗裡竟是燒得極濃的參湯,只要從入口生津,香留齒頰,分明還是野山參中的上等之品!不用說,這是玉蘭伯自己精力不支,才吩咐辛夷準備的了!心中一陣感激,忍不住抬目朗玉蘭望去。
  但見玉蘭一雙星眸,也正好脈脈地望著自己,淡淡一笑道:「第三場挑戰,就要開始了。凌公子喝好茶,還要稍事休息。賤妄不打擾了。」轉身緩緩走了開去。她說的雖是冷淡,但她那雙眼睛中,卻是含著無限情意!
  凌君毅現在接觸的女孩子多了,經驗告訴他,女孩子若是用這種眼光瞧你的時候,就是表示她一縷芳心,已經全在你身上了。凌君毅望著她白衣款擺的後影,心頭不覺暗暗一震,只聽辛夷嗤的一聲輕笑,在身旁催道:「凌公子,茶要涼了,你快喝呀!」凌君毅微微一驚,口中啊了一聲,把一碗參湯喝下。凌君毅但覺精神為之一振,心中對玉蘭這份情意,除了感激之外,更增加了幾分愧疚!最難報答美人恩,自己拿什麼去報答人家?經過一陣休息。芍葯又復盈盈站起,走到階前,宣佈道:「現在第三場開始,有哪一位挑戰的?」
  這回,八位新任護法中,應聲走出的共有三個,一齊說道:
  「屬下討教凌公子高招。」這三人是使「天狼劍」的公孫相,使鐵骨折扇的丁嶠和使淬毒雙戟的葉開先。另外還有兩人,是使「衡山劍法」的張南強,和練成「寒絲掌」的秦得廣,只是他們慢了一步,眼看公孫相等三人已經搶到前面,便自退下。
  凌君毅看得暗暗皺了下眉,這就是說,自己要奪得總護花使者的寶座,至少還得連闖五關。這五個人的武功,自己都已見過,如論功力,他們縱然不及九指判官冷朝宗、三眼神蔡良的深厚。但每一個人都有一身獨特的武功,要想連續勝過他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像這樣的輪流挑戰,自己以久戰之身,來應付車輪大戰」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他想到這裡,立時決定了一個原則,那就是以後這幾場,必須速戰速決,不能再和他們纏鬥。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芍葯目光掠過三人,問道:
  「總護花使者候選人必須接受每一個人的挑戰,你們誰先誰後,自己去商量好了再來。」
  三人退後一步,協議的結果,公孫相、葉開先都退了下去。
  剩下丁嶠手執鐵骨折扇,朝階上拱拱手道:「屬下丁嶠,先向凌公子領教。」
  芍葯問道:「你使折扇?」
  丁嶠應了聲「是」。芍葯轉臉朝凌君毅問道:「你使什麼兵刃?」
  凌君毅道:「屬下很少使用兵刃,想以徒手討教丁兄高招。」
  這話聽到丁嶠耳裡,不禁臉色一變,冷笑道:「凌公子口氣托大,可是瞧不起兄弟麼?」
  凌君毅拱手道:「丁兄幸勿誤會,兄弟平日很少使用兵刃。
  再說咱們比賽之前,副幫主一再宣佈,雙方點到為止,使用兵刃與否,也是一樣的了。」丁嶠冷冷說道:「兵刃無眼,凌公子既要徒手和兄弟相搏,自然悉聽尊便。」
  兩人各自說了聲「請」,相僭走到天井中間,對面站定。
  芍葯跟著走下石級,站在兩人中間,舉手道:「你們預備好了,那就可以開始了。」丁嶠鐵骨折扇一抱,抬目道:「凌公子請。」
  口中說請,折扇起處,一點寒星,倏化為二,分向凌君毅胸前左右「將台穴」襲來。他一出手,就使殺著,展開三十六式連環打穴,鐵骨折扇挾著一片尖風,記記都指向凌君毅身前的要害大穴。凌君毅接連後退了三步,但神態依然從容瀟灑,連連閃避,沒有還手。丁嶠一柄折扇,越使越快,眨眼工夫,已經連續攻出九招,兩旁觀戰的人,幾乎只見從他手上飛灑出點點寒星,密集如雨!凌君毅似是已無還手之力,禁不住暗暗替他擔心,認為這回可能要敗在丁嶠扇下!這一點,就是丁嶠都有此想法,就在第十招上,但聽有人一聲驚呼,兩條人影,倏地分開。
  適時也聽到芍葯的聲音喊了聲:「停。」觀戰的花女們,個個都替凌君毅可惜,空著兩手和丁嶠的鐵骨折扇動手,吃虧的自然是他……但等大家定睛瞧去。丁嶠本來還算清俊的瘦削臉上,一片蒼白,站在那裡,呆若木雞。凌君毅的左手上,不知何時卻多了一柄鐵骨折扇,此時臉含微笑,走上一步,拱拱手道:「丁兄,請恕兄弟冒犯了。」說完,把手中折扇遞了過去。花女們這下看清楚了,原來丁嶠的鐵骨折扇,已被凌君毅奪了過來,一時又紛紛替他鼓起掌來。
  丁嶠臉色鐵青,一手接過折扇,候地向後退一步,目中厲芒陡射,冷笑道:「姓凌的,你再接我一招!」鐵骨折扇刷的一聲,打將開來。芍葯嬌叱道:「丁嶠,不准再動手了。」
  丁嶠並未向凌君毅出手槍攻,只是在折扇打開之際,手腕一抖,一蓬細如牛毛的藍芒,電射而出,已經罩住了凌君毅前身心腹!芍葯看的不禁心頭大怒,柳眉倒豎,「鏘」的一聲,拾腕拔出長劍,嬌叱道:「丁嶠,你敢施放暗器!」
  凌君毅也被他一蓬淬毒飛針激怒,冷笑道:「閣下好生惡毒!」左手衣袖一揮,迎著藍芒捲去。他這一手,使的正是反手如來昔年在雁蕩絕頂,以一雙破袖接下雁蕩七友名震江湖的「七雁陣」,每人四十九支子午釘,七人合計三百四十三支之多,一時被江湖譽為「乾坤袖」手法。那一篷藍芒,因雙方相距極近,來勢快逾閃電。但在他袖角揚起之時,說也奇怪,就像他袖中預先藏了吸鐵石一般,嘶的一聲,一下便被兜住,悉數捲了起來,再輕輕一抖,一齊落到石板之上。這一手功夫,又贏得彩聲四起。
  丁嶠在打出飛針之後,人已一個觔斗,翻出一丈開外。芍葯戴著面具,雖然看不到她的臉色,但一雙鳳眸之中,卻射出驚人殺氣,怒喝道:「丁嶠,破壞比賽規矩,就是違反本幫幫規。本座以刑堂堂主身份,罰你自斷一臂,你哪一隻手施放暗器?當著大家就把那隻手砍下來。」右手一抖,手中劍脫手飛出,「奪」的一聲,蔣到丁斷面前,插在石板之上。
  凌君毅拱手道:「副幫主歇怒,丁兄出於一時氣憤,好在並未傷人,屬下斗膽,請副……」芍葯跺著小蠻靴,沒等他說下去,哼道:「你還替他說情,他違反比賽規矩,我要他自斷一臂,還是輕的。」
  凌君毅又道:「副幫主垂鑒,丁兄雖是違反比賽規矩,但總究不是違反幫規。再說一個練武之人,若是斷去一條右臂,一生也就完了,還望副幫主開恩。」
  芍葯還是不依,說道:「這不成,立法如山,我不能讓他破壞了本幫威信。」太上輕咳一聲,緩緩說道:「芍葯,凌護法說得也是不錯,一個練武的人,斷了一條右臂,也就葬送了他的一生,姑念他平日盡忠職守,這次違反規矩,就罰他繳去護法金牌,降為護花使者,以觀後效。護法一職,可由冉遇春替補。」
  她是因丁嶠的師父也不好招惹,不願因此結怨。
  芍葯躬身道:「弟子敬遵法旨。」轉身,喝道:「丁嶠,你聽到了,這是太上特別科全,你這條右臂,暫且寄存,還不把護法金牌繳上來?」丁嶠朝上躬身一禮,說道:「多謝太上開恩。」伸手取出金牌,雙手送到芍葯面前,但他臉—二,顯有不服之色,退下之時,還惡狠狠的盯了凌君毅一眼。
  這時早有芍葯身邊使女,迅快走出,拔起寶劍,送還芍葯。
  芍葯返劍入鞘,一面叫道:「太上金命,著冉遇春替補護法遺缺,冉遇春上來領取金牌。」只見從護花使者行列中,走出一個濃眉細目的尖臉漢子,神色恭敬,朝太上和百花幫主施了一禮。然後由芍葯把護法金牌送到太上面前,再由太上親手頒給冉遇春。凌君毅一眼認出這冉遇春,正是使「血影指」的那人。這就證明太上眼力不錯,這姓冉的一身武力,確實不在使「寒絲功」的秦得廣之下。上午那場比鬥中,他之所以落敗,是因為秦得廣把「寒絲功」夾在掌風中使出,一時大意,致為寒毒所乘。
  一場糾紛,至此結束,丁嶠雖然保全了右臂,但卻降了一級,由護法貶為護花使者。同時也便宜了冉遇春,由護花使者耀升為護法。
  現在,芍葯又走到階前,在高聲宣佈了:「第四場開始,有誰出來挑戰?」只見時開先一閃而出,說道:「這場該輪到屬下了。」
  芍葯款步走下石階。凌君毅、時開先走入場中,相對站定。
  葉開先拱拱手道:「兄弟使用雙朝,凌兄還是徒手麼?」凌君毅含笑道:「兄弟很少使用兵刃。」
  葉開先又道:「只是兄弟要提醒凌兄一聲,兄弟戟上,塗過劇毒,凌兄徒手相搏,可得小心。」凌君毅抱拳道:「多謝葉兄提醒,兄弟會留神的。」
  芍葯俏目膘了凌君毅一眼,轉臉朝葉開先問道:「你戟上淬毒,可有解藥?」葉開先道:「這戟上淬毒,是寒門秘傳,自然是有解藥的。」芍葯道:「好!你們可以開始了。」
  葉開先脫下披在身上的長衫,雙手輕輕一翻,從腰間取下一雙短戟,再從戟上取下皮套。雙戟藍光奪目,看去十分鋒利。葉開先雙朗一轉,戟靠肘後,兩支鐵戟朝凌君毅一拱,抬目道:
  「凌兄請。」他這手花式,耍得快捷俐落,十分漂亮。
  凌君毅拱手道:「葉兄請先。」
  葉開先說了聲:「有僭。」兩支鐵戟使了一招「雙龍出水」,—上一下,斜點過來。他這一招,出勢不快,顯然存有禮讓之意。凌君毅報以微微一笑,左足前跨半步,雙手輕分,從合擊雙戟中,欺身封出,並未還擊。
  葉開先身形一挫,口中喝道:「凌兄小心了。」藍光乍閃,兩柄淬毒短戟快如閃電,從肘後翻起,正好削向凌君毅雙腕,這一下變招神速,手法之奇,使全場為之一震!
  凌君毅喝了聲「好!」未見他有何動作,只是輕輕一閃,看似避敵,其實他在一閃之際,反手一拂,左手手背,已經拂上葉開先右肘「曲池穴」。兩人身法均快,一錯而過,便自分開,葉開先經過兩招交手,已知凌君毅果非易與,無怪前面三人,連番折在他的手下,一時哪敢輕敵,雙戟當胸,繞著凌君毅飛快的盤旋起來!凌君毅徒手鬥他雙戟,而且對方戟上又淬過毒,倒也不敢大意,腳尖轉動,緩緩地隨著他轉了一圈。猛聽葉開先大喝一聲,雙戟交然一翻,左挑右戳,瞬息之間,朝凌君毅接連刺出十餘戟之多。他這次出手,不但招數迅快,而且快中帶穩,吞、吐、劈、刺,著著搶攻,其中花招迭出,忽戟忽捧(戟柄當做短棒),可虛可實!兩道藍光,飛閃如電,看得人眼花繚亂,因為他繞著凌君毅身外發招,因此看來就像凌君毅陷身在他的重重戟影之中。凌君毅身形疾轉,施展出少林絕學回龍十二式。只見他掌指伸屈如龍,一個人青衫飄風,在葉開先忽棒忽朝、花招百出的雙戟之中,閃來閃去,避招還招變化奇奧,專門拿扣對方大穴關節。葉開先一雙淬毒短戟,縱然尋隙抵暇,藍光如電,不但始終攻不進來,而且還不時地被凌君毅掌指逼迫之下,連連護招。
  片刻功夫,兩人已相搏了二十餘合,葉開先的攻勢,雖然受到扣拿關節的影響,不得不中途變招。但他「肘後戟」,本是精於短打,變招極快,攻勢迄未稍遜,大致上還算是僵持之局。凌君毅徒手對他淬毒雙戟,心理上難免不無顧忌!在這二十招中,遭上了兩次險招,差點就被戟鋒劃上肩頭!二十招一過,凌君毅已是不耐,心中暗暗忖道:「和他這樣纏鬥下去,如何了結?」
  一念及此,不由得精神一振,閃身投入葉開先雙戟之中。葉開先一個失神,但覺雙肘一緊,已被凌君毅拿住關節,耳中但聽凌君毅的聲音說道:「葉兄承讓了。」
  這原是快得如同電光石火一般,凌君毅話聲出口,雙手五指一鬆。人已飄然疾退出去。兩旁觀戰的人,只看到葉開先的戟影藍光忽然一停,人影倏地分開。葉開先臉上一紅,雙戟已收回肘後,朝凌君毅拱手為禮,說道:「凌兄手下留情,兄弟認輸。」說完,披起長衫,退了下去。
  花女們聽說這一場又是凌君毅勝了,掌聲鼓得更是起勁。其中最高興的自然是假冒玫瑰的溫婉君了,但她臉上戴著面具,沒有絲毫流露出來,大家鼓掌,她也跟著鼓掌。
  芍葯自然也是暗暗高興的幾個人之一,她星眸傳情,流露出喜悅之色,迅快回到階上。只見端坐在階上的太上,一雙電光般的眼神,透過黑紗,直注在凌君毅身上,也流露出關切之色,徐徐說道:「勝得好險,這是年青人求功心切,原也無可厚非。但你只要穩紮穩打,五十招之內,仍可穩操勝算。若想在二十招之內,擊敗對手,那是勉強取勝,只要有對敵經驗的人,決不會險中求勝,以後切切不可如此躁進。」這話,大家都聽得出來,凌君毅連勝四場,太上已動了惜才之念。
  凌君毅聽得俊臉一紅,慌忙躬身道:「太上教訓得極是,屬下自當謹記。」太上微微領首,表示嘉許,接著回過頭去,朝芍葯低低吩咐了幾句。
  大家自然沒聽到她和副幫主說的什麼,但在凌君毅連勝四場之後,太上忽然對芍葯吩咐了話,這就引起大家心裡暗暗猜測。
  芍葯走到階前,朝著凌君毅柔聲問道:「你要不要休息?」這口氣,有些像妻子在問丈夫。百花幫大家都知道副幫主對人一向冷傲,從未有過這般溫柔!花女們的心中不期而然都起了異佯感覺!護法、護花使者們,雖然誰也不敢對這位女煞星存有非份之想。但男人嘛,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吃醋,誰都會吃,心頭自然也同樣感到有些異樣。
  凌君毅聽著她當著大家,對自己說的這般懇切,臉上也訥訥的,拱拱手道:「多謝副幫主,屬下不用休息。」芍葯點頭道:
  「你既然不需要休息,那就繼續下去好了。」
  接著目光一抬,問道:「現在第五場開始,還有誰挑戰的麼?」「屬下公孫相。」「屬下張南強。」兩人都應聲而出。
  公孫相回身朝張南強拱手道:「張兄原諒,兄弟是在第三場時和丁兄、葉兄同時出場的,副幫主要咱們三人,商量誰先誰後,兄弟才輪到這一場,張兄下一場再上如何?」
  張南強聽他這麼說了,只好拱手而退。公孫相走上幾步,朝凌君毅抱拳笑道:「兄弟不才,也想討教凌兄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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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10:44:24 |只看該作者
  凌君毅還未開口,芍葯接著目注凌君毅,說道:「太上要看看你的劍上造詣如何,這一場,你們最好用劍比試,但這是競技,也是總護花使者爭奪之戰,各人都有選擇兵刃之權,因此,太上並無勉強之意,要你自己考慮決定。」「太上要看看自己劍法!」凌君毅心頭不禁「咚」的一跳,暗想:「這和自己競選總護花使者的目標,不是很接近了麼?」他臉上微微一紅,慌忙躬身道:「屬下敬領法旨。」
  芍葯看他回答得很快,不由得星眸深注,望著他,露出關切之色,說道:「你不妨考慮一下。」暗中卻以「傳音入密」道:
  「你若是沒有把握勝他,不用劍也不要緊的。」她聽師傅說過,反手如來從不使用兵刃,不免替他暗暗擔心。凌君毅當著大家,不敢和她目光接觸,只是暗暗點了下頭,一面神色恭敬的答道:
  「屬下受太上深思,自當盡力而為。」
  芍葯看他朝自己點了頭,只得宣佈道:「也好,那麼這一場,你們就用劍比試了。不過,雙方都須遵守比賽規則,點到為止,不得蓄意傷人。」言下,她還是不放心凌君毅。凌君毅、公孫相同時應聲「是」。
  芍葯話聲一落,回身招了招手,早有一名使女捧著一柄長劍送到凌君毅面前,凌君毅伸手接過,含笑道:「多謝姑娘。」那使女給他這一笑,驟然紅飛雙頰,急急低垂粉頸,疾快地退了下去。
  公孫相和凌君毅並肩走入場中,輕笑道:「凌兄真不愧是風流人物。」凌君毅道:「公孫兄休得取笑。」兩人對面站定,芍葯跟著下場,說道:「你們準備了。」凌君毅緩緩抽出長劍,劍尖指天,左手立掌當胸,肅然凝立。只要看他起手式,便知他使的是少林「達摩劍法」了。
  公孫相同時鏘的一聲,掣劍在手,但他卻是斜抱長劍,作出了「天狼劍法」的起手式。兩旁觀戰的人,因凌君毅接連四場,都以徒手取勝,這一場雙方均使長劍,自然特別注目,全場肅靜得聽不到一絲聲音。
  芍葯眼看兩人已經擺開門戶,靜待自己發令,當下手朝中間一揮,喝道:「開始。」喝聲出口,右手忍不住握住了劍柄。她知道公孫相精擅「天狼劍法」,出劍狠毒。凌君毅一再說他很少使兵刃,這次為了太上要看看他的劍法,才勉強使劍,不知是不是公孫相的對手。她右手緊搭在劍柄上,顯然是放不下心,只要凌君毅一遇險招,立可出劍,把兩人架開。
  「請。」「請。」
  場中兩人在芍葯口令一出,同時說了個「請」字,便自展開身形。公孫相上身朝前一撲,左足倏地前跨一步,他身形如狼,這一步足足跨出了六尺有奇!說他跨,還是說他竄來得妥貼,一下就閃到了凌君毅的右側,回頭髮劍,劍光一閃,橫刺而出。他身形雖快,但劍勢卻並不快,在回頭髮劍剎那,還朝凌君毅微微一笑,算是招呼。
  凌君毅含笑站立,青衫飄忽,身形並未閃動,直到公孫相欺到右側,才把當胸左掌,向外揚劍,右手長劍朝下封出。他出手雖極簡單,但在場的人,大半都是使劍的高手,自可看得出來!
  凌君毅一再說他很少使用兵刃,光是這一劍上,輕靈飄逸,揮灑自如,就可知他劍上造詣,同樣不弱。公孫相沒待雙劍交擊,左足一拖之勢,已經轉過身來,劍尖一昂,化作三點寒星,疾向凌君毅咽喉點來。凌君毅淡淡一笑,長劍一抬,朝前點出,但聽「叮」的一聲輕響,兩支劍尖,撞在一起,各自後退了一步。
  這一招,兩旁觀戰的人,並不覺得如何,但坐在階上的太上,雙目之間,卻飛快地閃過一絲異采!要知公孫相這第二招上,已不再相讓,飛出的三點寒星,可說一閃即至,何等快速?
  凌君毅若是舉劍橫架,那就毫無奇處,但他竟然和對方一樣,同樣舉劍點出,飛來的三點寒星,當然有兩點是幻影,只有其中一點,才是真正的劍尖!凌君毅要在閃電之間,辨認出其中一點劍尖,已經不是易事,再要把自己劍尖,點中對方尖細如同毫芒的劍尖之上,把對方震退,這就非眼明手快,出劍精確到毫釐不差,決難辦到。不信,你去試試看,只怕試上半天,也點不中呢?
  這一點,公孫相自然想不到,他在兩人身形一分之際,口中輕喝一聲:「凌兄小心了!」
  手中長劍突然一緊,「天狼劍法」源源出手。他身如狼竄,忽左忽右,來去如風,一柄長劍,隨著寒芒流動,刺出縷縷精練,當真快速絕倫,凌厲無匹!使到急處,但見他全身劍光繚繞,只是在凌君毅左右前後穿來撲去,活像一頭凶牙叱齒的大野狼!凌君毅使的是少林「達摩劍法」,原是以靜制動的劍法,身法步法施展開來,也只在數尺方圓。出劍自然也並不如何快速,劍勢如行雲流水,悠然而往,變化不多,卻含蘊著無上禪機!
  公孫相的攻勢縱然凌厲,但凌君毅依然一派瀟灑,揮手之間,從容化解。而且他揮出的劍光,寒鋒逼人,足有丈餘長一道,任你公孫相左右流竄,攻到哪裡,都被他劍光接住。既然他劍勢不快,又如何能接得住公孫相閃電攻勢的呢?這一疑問,使得大家都不覺屏息凝目,全神貫注地朝凌君毅劍上看,到底他有什麼秘訣?這一細看,大家才看清楚,他劃出的那一道丈餘長的劍光,能夠左右逢源,迎接對方搶攻,原來他一柄長劍,由左右雙手交換使用。譬如公孫相攻到右首,由他右手使劍封解,但等公孫相竄到左首發劍,他右手長劍迅快交到左手,由左手使劍和對方搶攻。外人若不細看,只看到他一道匹練般的劍光,矯若神龍,一下自左而右,一下自右而左,來去悠然,使得並不太快,實則他一支劍左手交到右手,右手交到左手,快速何殊掣電?而且每一劍都搶在對方前面發招,逼得公孫相每感落後半步,攻出的劍勢,也只好一發即收,中途變招。因此兩人儘管出手極快,兵不交刃,聽不到劍劍激撞之聲。這兩手交換發劍,當真是見所未見!
  就像九指判官冷朝宗、三眼神蔡良等,對凌君毅存著極大敵意的人,也不禁暗暗點頭,自歎勿如。兩旁觀戰的人,看到這裡,不由自主地紛紛鼓起掌來。這掌聲,自然是替凌君毅鼓的,凌君毅也真不負眾望,就在掌聲中,但聽鏘的一響,金鐵交鳴!
  凌君毅、公孫相兩人,打了不下二十來招,雙方交擊,還是第一次,鼓掌的人,剎那之間都停了下來。原來凌君毅在雙劍乍接之際,忽然側身一閃,左手已經搭上公孫相執劍右腕,掌聲一停,劍光人影,也同時停止。凌君毅五指一鬆,放開公孫相右腕。
  公孫相一張清俊的臉上,隱見汗水,迅快地返劍入鞘,面有愧色,拱拱手道:「凌兄身懷絕藝,兄弟甘拜下風。」
  凌君毅同時收劍,含笑道:「公孫兄好說,說來慚傀,兄弟實在是險中取勝,僥倖得很。」這一場又是凌君毅勝了,剛才停下來的掌聲,又紛紛鼓將起來。凌君毅連勝五場,藝壓群雄,全場之人無不感到震驚。副幫主芍葯睜大一雙妙目,一瞬不瞬地盯在凌君毅的身上,芳心洋溢著喜悅,握劍右手,自然也放了下來,直到掌聲停歇,才嬌聲宣佈道:「第五場,仍由凌君毅獲勝。
  現在繼續接受挑戰,還有哪一位護法出來挑戰的?」
  八位新任護法連敗三陣,大家都已看出凌君毅藝出反手如來,武功高出自己等人甚多,出去挑戰,也徒自落敗。因此芍葯話聲一落,這回競不見有人座聲而出。芍葯等了半晌,不覺目光朝站在左首階前的其他六名護法掠來,再次問道:「你們還有誰要出來挑戰?」
  六名護花依然沒有人挺身而出。
  芍葯巴不得沒有人出來挑戰,「總護花使者」的榮銜,就好落到她的新認的「大哥」頭上了。但話可不得不問,這就目光一轉,落到了衡山門下的張南強身上,說道:「張南強,你方才不是和公孫相一起出場的麼?怎麼輪到你的時候,反而不出來了?」
  張南強臉上一紅,躬身道:「屬下絕非凌公子的對手,還是藏拙的好。」
  芍葯道:「這是公開競技,勝固可喜,就是落敗,也並不丟人,有什麼好藏拙的?」張南強道:「屬下有自知之明,這點微末之技,何敢再向凌公子挑戰?」這個放棄了!
  芍葯目光再轉,朝其他五人問道:「你們呢?有沒有人出來挑戰的?」使「亂披風劍法」的宋德生、使「寒絲掌」的秦得廣、使判官筆的杜乾麟、使吳鉤劍的羅耕雲四人都沒有作聲。使「血影指」的冉退春是替補丁嶠之缺,升任護法的,前面四人都沒有出去,他自然也不好出去挑戰。這五個人,都沒出聲,等於也放棄了。
  芍葯眼看沒人出來挑戰,接著說道:「你們如果不再繼續挑戰,那就作放棄競賽了。」階前六名護法,依然沒有作聲。芍葯轉過身去,面向太上,恭敬的道:「啟票太上,尚有六名護法,業已放棄競賽。」
  太上頷首道:「那就宣佈凌君毅獲勝,當選本幫總護花使者。」
  芍葯躬身應「是」,轉身向外,提高聲音說道:「太上有令,總護花使者競賽結果,由護法凌君毅當選。」階下兩旁同時響起熱烈的掌聲。花女們一開始就是擁護凌君毅的,此時聽到凌君毅果然當選總護花使者,一時個個玉掌鼓得如癡如狂,歷久不絕。
  芍葯喜孜孜地朝凌君毅抬抬手,嬌聲說道:「恭喜凌公子,你先請回座。」凌君毅拱手一禮,回到百花幫主下首落座。
  百花幫主婿然一笑,低聲道:「凌公於連勝五場,榮膺總護花使者之職,可喜可賀。」凌君毅慌忙欠身道:「今後還要幫主多多指教。」
  芍葯又在階上宣佈道:「現在開始競賽左右護法,有誰參加報名?」九指判官冷朝宗道:「屬下。」
  三眼神蔡良也應聲道:「屬下。」芍葯問道:「還有什麼人參加競賽左右護法的麼?」八名護法都沒有作聲。
  芍葯又道:「好,那麼有沒有人出來挑戰?」
  葉開先道:「屬下等人,一致擁護冷、蔡二位,繼續任左右護法。」芍葯問道:「這是你們大家的意思?」站在後面的七名護法,同聲應「是」。
  太上頷首道:「如此也好,那就仍著冷、蔡二人擔任左右護法好了。」九指判官冷朝宗、三眼神蔡良同時躬身說道:「屬下謹謝太上思典。」
  太上點頭道:「你們好好幹。」芍葯站在階上,高聲說道:
  「授職典禮開始,總護花使者凌君毅、左護法冷朝宗、右護法蔡良接受太上頒發金牌。」
  她話聲出口,凌君毅走上二步,面向階上站定,冷朝宗、蔡良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太上和百花幫主同時站起,芍葯迅快地回到太上右首站定。總管玉蘭從一名使女手上,接過一個白玉托盤,雙手捧著,走到太上面前。太上伸手從玉盤中取出一面八角形的金牌,那就是「總護花使者」的金牌了。金牌約有一寸見方,純金製成,雕刻精細,正面中間是一個護花鈴,四周圍以一百朵花苞。反面是八個小篆:「百花幫總護花使者。」金牌下面,垂著兩條小巧的大紅流蘇,金光燦爛,十分奪目。
  芍葯一見太上取起金牌,立即叫道:「凌君毅登階接受金牌。」
  凌君毅依言拾級而登,走到太上面前,躬身一禮。太上含笑還禮,親手把總護法使者的金牌,替凌君毅佩到胸前,凌君毅再躬身一禮,階前立時掌聲雷動。
  太上等掌聲稍歇,藹然道:「凌君毅,從現在起,你是本幫總護花使者了。」凌君毅道:「這是太上的恩典。」他這是跟左右護法學來的。
  太上道:「不,這是你自己爭取來的榮譽,憑藉的是真才實學,沒有一個人可以用權力拔擢你的。唯有公平競爭,才能使才雋之士脫穎而出。也唯有公平競賽中選拔出來,才能使大家心悅誠服,各無異言,這是老身要向你道賀之事。」凌君教連連躬身道:「多謝太上誇獎。」
  太上又道:「這面總護花使者的金牌,你看清楚了,可知這金牌的意義麼?」凌君毅道:「屆下愚魯,還請太上指點。」
  太上接道:「金牌八角,以示八表;中間護花金鈴,代表的就是總護花使者,這就是表示:護花金鈴,八表雄風,從現在起,這維護本幫之責,就須由你一力承擔。當然,總護花使者之下,還有左右護法和八名護法、二十四名護花使者,但是他們以你為主,因此,主要責任也就在你一人身上,爾其勉之。」凌君毅一臉惶恐地道:「屬下自慚弩鈍,只伯難當重任,有負太上厚望。」
  太上微微一笑,伸手從身邊一名黃衣使女手中,取過長劍,朝凌君毅遞來,一面說道:「這是倚天劍,劍長三尺三寸,乃是古代名劍,斬金削鐵,鋒利無匹,老身賜你此劍,希望你好自為之。」
  這一賜劍之舉,正表示太上對凌君毅極為器重。但奇怪的是,站在太上左右的百花幫主牡丹、副幫主芍葯和總管玉蘭三人,表情卻各有不同。百花幫主聽了太上的話,一雙盈盈秋波,朝凌君毅含情一瞥,好像又驚又喜,不勝嬌羞模樣,徐徐地垂下頭去。副幫主芍葯似乎微感意外,死命地盯了凌君毅一眼,星眸之中,閃起冷峻的光芒,那是懊傷、嫉妒交織而成的異樣色彩。
  總管玉蘭眼中,卻又充滿了喜色。皆因三人臉上戴了面具,他們表情如何,誰也看不出來,光是從目光中流露出來的一點神采,別人哪能瞭解她們內心的秘密?這些原是一瞬間的事,凌君毅趕忙高舉雙手,接過長劍,感激地道:「太上厚賜,屬下終身感戴不盡。」
  太上目光溫和,點點頭道:「好,明日清晨,可由總管陪你上百花谷去,老身另有指示。」凌君毅躬身應「是」。玉蘭同時躬身道:「弟子敬領法旨。」
  只聽芍葯嬌聲道:「凌君毅復位。」
  凌君毅依言退下。芍葯接著又道:「冷朝宗、蔡良登階接受金牌。」
  九指判官冷朝宗、三眼神蔡良並肩走上石階,行禮如儀。太上從玉盤中取起左右護法的金牌,授與兩人,兩人躬身而退。
  芍葯嬌聲說道:「大會圓滿結束,散會。」階下眾人,一齊肅立敬致,太上緩緩站起身來,望階下頷首示意,然後由幫主、副幫主陪同,離場而去。
  四名黃衣使女跟著款步離去。玉蘭星眸之中,滿含著喜色,迎著凌君毅神秘一笑,道:「恭喜凌公子榮膺總護花使者,還蒙太上賜寶劍,真是天大的喜事。」凌君毅拱手遜謝道:「這是太上隆恩,在下深感榮寵。」說話之時,梅花、蓮花、玉蕊等十二名侍者,一齊走了過來。
  玉蕊含笑道:「凌公子,姐妹們都來向你當面道賀了!」
  梅花嬌笑著接口道:「是啊,凌公於榮膺總護花使者,乃是本幫的喜事,我們姐妹一直都在衷心擁護你的。」她是十二侍者之首,她一開口,大家紛紛說道:「恭喜凌公於榮膺總護花使者。」
  「恭喜總護花使者。」一片鶯聲燕語,都是「恭喜」之聲。凌君毅根本分不清誰在說話,但覺衣香鬃影,眼花繚亂,不禁玉臉一紅,慌忙連連拱手道:「諸位侍者盛情厚愛,在下感激不盡。」
  一百名花女,眼看太上一走,也紛紛跟著圍了上來,只聽人群中有人嬌聲叫道:「大家快來看新郎呀。」
  「啊,新郎官的臉又紅了啦。」「恭喜新郎官。」
  花女們對凌君毅當選總護花使者,可說衷心擁戴,此時真像是瘋狂了一般,嬌笑、尖叫,鬧成一片。凌君毅落在這熱情洋溢的花堆裡,當真變成了「新郎官」,一張俊臉,鬧了個通紅。玉蘭朝他微微一笑,然後高聲說道:「大家安靜些,總護花使者方才連番交手,還沒有休息,此時應該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姐妹們若是要表示慶賀之忱,今晚幫主、副幫主要在大廳上舉行盛大歡宴,大家不妨多敬他一杯。」花女們聽得紛紛叫好。
  凌君毅苦笑道:「總管這麼一說,不是把在下害苦了?一人一杯,在下非醉死不可。」玉蘭笑道:「賤妾只是替你解圍,其實縱使賤妄不說,她們今晚也會向你敬酒的。」花女們紛紛散去。
  左護法九指判官冷朝宗、右護法三眼神蔡良和新任的八位護法、二十四名護花使者,一齊走了過來。
  冷朝宗陰沉的臉上.堆起一臉笑容.拱拱手道:「恭喜總使者,兄弟就料到今天這場競賽,凌兄定會當選。」蔡良大拇指一挑,接口說道:「凌兄少年奇才,一身絕藝,真叫人欽佩,無怪太上對凌兄特別器重了。」
  這兩人自然因太上特別器重,也改變態度,前倔後恭,竭立拉攏。凌君毅拱手道:「二位護法誇獎,兄弟愧不敢當,今後仰仗二位之處甚多,還望不吝指點才好。」
  蔡良爽笑道:「總座太客氣了,兄弟和冷兄,雖是癡長凌兄幾歲,但凌兄是咱們的頭兒,大伙全是一家人,有什麼事,總座只要交代一聲,水裡火裡,咱們兄弟決不推辭。」他雖是一臉橫肉,但看來還是他爽直些。
  冷朝宗一手拈著幾根山羊鬍,連連點頭道:「蔡兄說得極是,凌兄一來就深得太上器重,咱們兄弟有這樣一位頭兒,日後沾光的地方多著呢。」他說到得意,不覺呵呵大笑,接著道:「走,咱們到裡邊坐坐去。」
  八名新任護法,全是冷、蔡二人的屬下,有他們兩人陪著凌君毅說話,其餘的人自然沒有插口的份兒。
  凌君毅由冷、蔡二人陪同,進入大廳右廂。這裡是一排三間寬廣的敞軒,放著不少椅幾,敢情正是護花使者們休息的地方。
  這時天色還未全黑,室內已是燈火通明。冷朝宗、蔡良引著凌君毅上坐,大伙也依次坐下,早有兩名使女送上茶來。冷朝宗端起茶盅,說道:「總座請用茶。」
  凌君毅笑道:「冷兄方纔還說大伙全是一家人,怎麼這回又和兄弟客氣起來了!」蔡良笑道:「這是咱們這兒的規矩,從前冷兄和兄弟沒先喝茶,弟兄們全都不敢先喝,現在總座是咱們的總頭兒,自該由總座先喝了,弟兄們才敢喝。」
  凌君毅問道:「這裡是本幫護花使者休息的地方麼?」冷朝宗道:「不錯,這裡是花家莊院的最前面一進,也是護法和護花使者集會之處,從大廳進去即列為內院,弟兄們未奉宣召,不得擅入。」
  凌君毅點點頭,隨後站起身來,朗聲道:「兄弟年輕識淺,榮膺總護花使者一職,實在深感惶恐!總護花使者、左右護法、護花使者,這些名稱,只是職務上的分別,在執行任務時,有這樣一個系統,便於統一,如此而巳。其實大伙都是弟兄,尤其在休息的時候,就用不著分什麼尊卑。因此,兄弟覺得像喝茶這件事,大可不必拘束,就像一家人坐在一起,愛喝就喝,豈不更顯得親切多了?」
  蔡良道:「總座真是開明得很,兄弟早就覺得這件事兒,有些彆扭,現在總座這麼一句話,這條規矩,咱們就算廢了。」丁嶠站起身,走到凌君毅面前,抱拳作了個長揖,說道:「屬下在比賽之時,不合使用藏在扇中的暗器,冒犯總座,內心深感不安,伏望總座恕罪……」
  凌君毅慌忙站起,還禮道:「丁兄決不可如此,人孰無過?
  事情已經過去,何用再提?何況丁兄辛苦得來的護法,因此受到降職處分。兄弟格於規則,不能為丁兄挽回,已感不安,丁兄何須自責?咱們今後都是一家人,丁兄幸勿介意才好。」丁嬌一臉俱是感激之色,俯首道:「總座如此大度,屬下更是慚愧死了。」
  說到這裡,只見一名使女走了進來,躬身道:「廳上酒宴已經擺好,幫主、副幫主都已到了,總護花使者與各位護法好入席了。」凌君毅點點頭,當下由左右護法陪同,進入大廳,八名護法和二十四名護花使者,魚貫隨後而行。大廳內,點燃起無數宮燈,照得畫棟雕樑彩繪通明。凌君毅青衫飄逸,腰懸倚天劍,當先跨進大廳,兩旁花女紛紛鼓掌相迎。上首右邊席上,坐著的百花幫主牡丹、副幫主芍葯,同時站起身來。今天的競賽大會,雖是太上親臨主持,但副幫主芍葯可出盡了風頭。
  今晚的歡宴,主人是幫主、副幫主,因此百花幫主站起之時,就櫻唇輕啟,嬌聲說道:「本座以無比忭欣的心情,代表本幫全體姐妹,歡迎新當選的總護花使者、左右護法暨八位護法諸使者,大家請入席了。」凌君毅拱手道:「幫主、副幫主盛宴款待,屬下等人,如何敢當?」
  大廳上首,放著品字形三席,今天的客人,是新任的總護花使者,左右護法,和八名護法。因此中間一席,坐的是凌君毅、冷朝宗、蔡良三人。左首一席,是八名新任護法。正副幫主,是主人身份,坐了右首一席。接下來左首是二十四名護花使者,右首是總管玉蘭和十二侍者。再下去,則是花女們的席次。這一頓酒,是以慶賀新任總護花使者為主,大家雖因有幫主在座,但幫主終究不像太上使人畏懼,因此,大家的心情都很輕鬆愉快。何況幫主、副幫主都在向總護花使者敬酒,接著總管和十二位侍者也敬酒了,花女們豈肯放過機會?於是緊隨著十二侍者之後,也紛紛向上首三席敬酒。敬酒以「敬」為主,被「敬」的人,自然不好推辭,就是推辭也推辭不掉的。這是「敬」你的,你總不能不識抬舉?中國人有幾千年傳下的美德——好客,不論遇上什麼場合,飲酒是少不了的。只要是飲酒,不是獨酌,敬酒也是少不了的。只要是敬酒,互相灌酒,也是少不了的。身為主人,莫不希望把客人們灌醉,這是「美意」,非如此不可。只不知道這「美意」是誰發明的?大家都明知其意並不美,但卻依然遵行如故,流傳了幾千年至今不衰。
  在花女們的「美意」之下,凌君毅被灌醉了!不單是凌君毅,左右護法和八名新任護法,莫不配酐大醉,就是正副幫主、總管、十二侍者,也都有了八九分醉意。因為她們也全是花女們要「敬」的對象。這一席酒,真是目貽不禁,薌澤可聞,履舄交錯,杯盤狼藉,而至前有墜珥,後有遺替!就是能飲一石的淳于先生,也非醉倒不可。凌君毅是玉蘭命兩名使者送回賓舍的。現在已經快二更天了!月光如水,斜斜地照上窗根,凌君毅臥房裡靠南的兩扇窗戶,還敞開著,但燈火已熄,黑沉沉不聞人聲。只有濃馥的酒氣,不時從窗口陣陣冒出。凌君毅盤膝坐在床上,正以上乘內功,把酒氣從體內逼出,一身大汗淋漓,儘是酒香!
  現在他已經完全清醒了:也正幸他已經完拿清醒,坐在床上運功,靈台清明,才能聽得窗外院子裡的梧桐樹上,傳來「刷」的一聲輕響!那是衣衫擦著樹葉的聲音,自然極為輕微,只要聽這聲音,顯見來人輕功極高!凌君毅心中一動,忍不住抬目望去!但見桐陰之間,似有銀光一閃,緊接著「嗒」的一聲,便有一篷銀芒,電射般射出,直向窗內打來。勢道之勁,令人咋舌!
  若不是凌君毅先聽到那一聲「刷」的輕響,早有準備,等他聽到暗器的尖風,再睜目時,為時已晚,非喪生在這蓬銀芒之下不可。凌君毅總算發現的早,在銀光乍閃之際,他已功運雙袖,坐著的人,疾快移走數尺,待得暗器射到身前,雙袖齊揚,施展反手如來獨門絕技「乾坤袖」神功,把一蓬銀雨捲個正著。暗器被他衣袖捲住,有如泥牛入海,自然聽不到一點聲息,樹上那人立時警覺不對,一條人影從桐陰中飛起,越過牆頭,朝院外掠去。
  凌君毅冷嘿一聲:「朋友想走麼?」雙袖一抖,把接來的銀芒,朝牆角灑去,同時人已穿窗而出,尾隨著黑影,越過牆頭,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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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張冠李戴

  月光,本來還柔和得如水一樣,斜照在窗根上。但不過轉眼之間,月色就被浮雲掩沒,很快隱去,窗前一暗,房中就顯的一片黝黑!這時,東首院牆上,忽然出現了一條欣長人影,這人在牆頭上才一現身,就悄無聲息地飄落窗前,再一旋身,閃入窗去。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就在欣長人影堪堪閃入房去,走廊上又有—條婀娜人影,裊裊行來!那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姑娘。沒有月色,你縱然看不清她的花容月貌,但只要看她纖纖合度的窈窕模樣,準是一位干嬌百媚的美人兒:她腳下既輕又快,纖塵不揚,聽不到一點細碎的聲音,黑夜裡,只有那雙晶瑩的眸子,閃著星星般的光亮。目光一溜,敢情她發現了敞開著的窗子,口中不覺輕「咦」了聲,柵柵朝窗下走來。室中那人耳目何等敏銳,聽到她的一聲輕咦,頭頭驀地一驚,一時來不及躲閃,目光迅疾一掠,輕快地閃到床前,舉手揭起羅帳,朝床上躺了下去。
  苗條人兒已經走到窗前,輕輕哼了一聲道:「辛夷這丫頭也該死,連窗戶都沒關上。」
  這句話說得雖輕,但躲在床上的那人,已經聽出說這話的是誰了,心頭不禁大為凜駭:苗條入兒舉手掠掠鬢髮,倏地又輕又嬌的叫道:「凌大哥,你酒醒了麼?」室中那人不敢作聲,苗條人兒嗤的一聲輕笑,腰肢一扭,像一陣香風,已經到了床前!
  室中還瀰漫著酒氣,她自然聞到了,輕輕攢了下眉尖,聲音說得更轎更柔道:「瞧你!醉成這個樣子!」她居然伸手撩起帳子,一雙柔嫩如玉的纖手,輕輕推著他肩頭,低低叫道:「凌大哥,凌大哥,你醒一醒嘛!」
  室中那人心頭狂跳,哪敢出聲,但不應也不成,只是迷迷糊糊的「唔」了一聲。苗條人兒從臉上摘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緩緩俯下身去,附著他耳朵,吹氣如蘭地,嬌聲說道:「你怎麼啦?」這聲音好不撩人,人究竟是人,無燈無月,室中反正看不清面貌。
  那人很快握住了苗條人兒的玉手,顫聲道:「你……」苗條人兒任由他握著手,並未抽回,輕輕地道,「我是不放心你,才來瞧瞧的。」
  那人壓低著聲音道:「謝謝你……」苗條人兒道:「誰叫你是我大哥……」
  那人顫聲道:「你真好。」苗條人兒嗤的一聲輕笑,低聲道:
  「你……怎麼在抖?」
  她和他靠得很近,她身上陣陣的幽香,薰人欲醉!那人一顆心動盪得把持不定。他沒有作聲,雙手猛地一扳,苗條人兒忽然『嚶嚀』一聲,一個嬌軀撲入他的懷裡。他沒有讓她說話,兩片火熱的嘴唇,已經堵住了她的櫻唇。她沒有推開他,反而柔順得像依入小鳥一般。黑夜之中,除了兩顆心房劇烈的跳動,聽不到半點聲音。但他手已經開始有了粗野動作。現在,顫抖的,已經不是他,而是她了!可惜房中沒有燃燈,他無法看到她嬌靨上泛起一片配紅,美目中漾起的水樣異采!但他卻可以感覺到她身上有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熱力!這發生的一切,原是她意料中的事,她為了要得到他,她不克自持,她更不能讓別人把他搶走。
  他動作雖然粗野,她沒有半點咳怪,這是她心甘情願的,但她畢竟還是驚怕得發抖。
  她平日何等高傲?何等冷峻?此刻竟然英風盡失,成了一隻受創的小鳥,室中依然一片漆黑,兩顆蕩漾的心,經過一陣波動之後,很快的就平靜下來了。苗條人兒仰著臉,嬌柔的聲音幽幽地叫了聲「大哥,你……」他在她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催促著道:「妹子,你該走了。」
  苗條人兒悄聲道:「你怕了?」那人溫柔的道:「不,我不是怕、萬一給入看到了,對你總不太好。」
  苗條人兒輕哦了一聲,她是個好強的人,自然不願讓人撞到,於是她點點頭,迅快起身,一面輕聲叮嚀道:「我走了,明天太上說的事,你不能……」那人沒待她說下去,低笑道:「好妹子,你只管放心,我不會的。」
  「你敢!」她一個纖纖玉指,輕輕點在他額角上,人已像—縷輕煙,閃了出去。
  他心頭忽然起了一陣愧疚,更不怠慢,悄悄下床,在室中怔立了半晌,才長長吸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這不是我的錯。」
  跺跺腳,穿窗而出。
  兩人先後離去,本來雲收雨散,春夢無痕,這時又是三更半夜。誰也不會撞來!但許多事兒往往出人意外,依以為人不知,鬼不覺,偏偏就會春光外洩!這人正是喬裝玫瑰的溫婉君!房中兩情纏綿,聲音雖輕,但卿卿我我,斷雲零雨,依然隱約可聞。
  溫姑娘站在窗外,不禁羞得滿臉通紅,一顆心直往下沉!她真想不到自己的心上人、竟會是這樣一個人!她羞憤、氣惱,愛棍交織,芳心才碎,噙著眼淚,悄悄地離去。
  凌君毅掠出窗外,眼看向自己施放暗器的黑影,已經越過高牆,向院外逸去,一時不禁暗暗攢了一下眉,心想:「此人不但輕功極高,而且又比我先了一步,百花幫屋宇極廣,他只要隨便一躲,我就不容易找得到他了。」但心中想歸想,人卻毫不停留,一提真氣,身化長虹追出牆去。那黑影身法極快,凌君毅剛剛越出牆外。發現他已在一二十丈之外,正在沒命地飛掠。他敢情怕驚動了百花幫的人,因此沒敢在重重院落、屋宇比連的暗陰中間隱伏下來。這自然是他發現凌君毅追了出來,心頭慌張之故。同時,他也沒想到凌君毅來了不過兩天,對花家莊院的地形,根本不熟,他只要隨便—躲,拐上兩個彎,就可把凌君毅撇開了。
  凌君毅發現他一路飛掠,一時哪裡肯捨。也提氣施展身法,一路疾追下去。但前面黑影,對花家莊院極熟,雙方相距既遠。
  這時正好一片烏雲遮住了月色。前面那人利用地形,時隱時現,在那些樓宇之間,任你凌君毅展盡腳程,也無法把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花家莊院是百花幫的根本重地,各處都有巡邏和值崗的人、此入競能避開這些巡夜值崗的耳目,越發可見他不是外面的人。片翔工夫已經追出花家莊院的高大圍牆。這裡是一片長滿青草的山坡,到處亂石嶙峋,地勢荒涼,顯然很少有人來此,前面黑影眼看凌君毅緊追不捨,心頭慌張,才會落荒而走,一路急掠。
  凌君毅心頭同樣泛疑:「他把我引來此地,莫非另有埋伏?」
  但他藝高膽大,對方縱有埋伏,也並不放在心上,而且此人如果真是百花幫的人,那一定是白天較技敗在自己手下之人。懷恨在心,才會乘自己酒醉,暗下毒手,自己縱然不願樹敵,也要截住他,好好規勸他一番不可。因為這一路上,已是荒涼的山坡,沒有隱蔽之處,凌君毅一身所學,高過那人甚多,雙方距離,自然漸漸拉近。眼看到前面不遠,已經快到湖邊,一片湖光,煙波浩渺!前面黑影突然身形竄起,宛如隼鷹窿食,縱身朝一處岩石下撲落。這時雙方相距,已只有十餘丈遠近,凌君毅兩個起落,便已追蹤趕到,這方岩石約有三丈來高,下臨湖水,已是再無通路。
  凌君毅目光朝四面轉動,四周靜悄悄的,哪裡還有人影?心中暗暗奇怪,自己明明看他朝這裡撲落,怎會沒了影子?此處雖然荒僻,但草長不過沒徑,也藏不住人,除非他一時情急,跳下湖去,潛水逃走。這也不可能,一個人水性再好,鑽入水去,水面多少總會濺起一些水花,但自己跟蹤追到,湖水平靜如鏡,連一點水暈也沒有。他站在崖上,等了片刻,依然不見動靜,心頭突然一動,暗想:「我和他距離雖遠,但明明看他從此處縱身撲落,一閃不見,此人對莊中情形,十分熟悉,自然對這一帶的地形也瞭如指掌,他故意把我引來此處,才忽然隱去,莫非這石崖下面,另有通路?」一念及此,立即探首朝崖下看好落腳之處,提吸真氣,飄身飛落。腳尖落到草叢間一塊石上,果然發現這石崖上豐下削,崖下宛如一條狹隘的走廊,下面是平整的沙礫,容得『人側身而行。外面又有青草掩蔽,縱是大白天,也不易被人發現,若從崖上望下來,自然更難瞧到。凌君毅想起那天曾聽玉蘭說起,黑龍會郝飛鵬乘來的船,藏在一處崖下,莫非就在此處?心念轉動之間,不覺循著崖下走去。這石崖之下敢情經湖水長年衝擊,有的地方,果然可以隱藏得下一條小船。
  凌君毅心中暗想:「百花幫總管玉蘭心思慎密,但像這等所在,極易被賊人利用潛伏,應該派人駐守才對。」又走了一箭來路,突見前面不遠似有一入躺臥在那裡。凌君毅一下掠了過去,他目能夜視,這一到得近前,才發現這人一身青色勁裝,腰跨單刀,競似百花幫的莊丁。再一細瞧,此人竟是被人用重手法擊中前胸,業已氣絕。
  凌君毅這下看得目中寒芒飛閃,忖道:「這人看來是派在此地值崗莊丁,他連腰間兵刃都末撤出,就遭了毒手,準是方纔那人怕他說出來,才殺以滅口,那等於是我害死了他。」他才直起身來,又瞥見一丈開外的草叢間,另有一個人倒臥在那裡,目光一注,那人也是一身青色勁裝莊丁打扮!不用再看,這人是被入一掌震飛出去的,自然也早巳死去。
  凌君毅看得暗暗切齒,心想:「自己本意,原只想追上他,稍加規勸,但他卻連施殺手,殘殺兩個無辜莊丁,如此心狠手辣,自己倒非要把你找出來不可。」從兩個莊丁氣絕多時看來,這暗算自己的人自然早已去遠,無法追得上他,正待縱身朝崖上躍去!就在此時,突聽崖上傳來一陣鳴嗚咽咽的哭聲,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聽來淒楚欲絕,泣不成聲!凌君毅心頭暗暗納罕,這時差不多已是半夜三更,什麼人跑到湖邊來啼哭?既是女子聲音,自然是百花幫的花女了,莫非她發現兩個莊丁死去,她是其中一人的情人,才會哭的如此傷心!
  正在思忖之間,突聽那女子哭著說道,「凌君毅……你竟是這樣的人,算我瞎了眼睛,我……我也不想活了……」
  她雖然悲悲切切,繼繼續續地說著,但凌君毅聽得清楚,尤其說到最後一句,一陣腳步聲,已經到了崖邊。不用說,她是準備投湖自盡!這下,凌君毅大吃一驚,口中輕喝一聲:「姑娘,使不得。」人隨聲上,一下竄了上去。
  那姑娘沒想到崖下右人,自然也猛然一驚,不由得後退數步,叱道:「你是什麼人?」凌君毅已然看清姑娘是誰,只見她珠淚滿頰,一副淒苦模樣,心中更是驚奇不止,望著她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在下幾時得罪了你……」
  這姑娘正是喬裝玫瑰的溫婉君,她睫承淚水,一雙風目,盯在凌君毅的臉上,這回她也看清楚了,同樣驚奇的道:「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凌君毅道:「還是你先說,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哭呢?」
  溫婉君雙目凝注,冷冷地說道:「不,你先說,你是不是跟著我來的?」
  她戴著面具,看不到神色,但她平日為人溫婉,語聲嬌柔,此時口氣冰冷,顯然有些不對!凌君毅暗暗奇怪,只得說道:
  「在下是追蹤一個人來的……」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急急問道:「你來的時候,可曾遇到什麼人嗎?」
  溫婉君聽出凌君毅的口氣,似乎是追蹤另一個人來的,不覺問道;「你說的是誰?」凌君毅道:「不知道,此人心狠手辣,十分狡猾,在下一直追到此地,不但仍然被他逃去,而且還讓他殺死了兩個在這裡值崗的莊丁……」
  溫婉君終究是冰雪聰明的人,聽出此中另有蹊蹺,心中忍不住急急問道:「你說,你已經出來好一會了?」凌君毅道:「沒錯,少說也有一頓飯的時光了。」
  溫婉君仍然不肯放鬆,追問道:「你既然不知他是誰,追他作甚?」凌君毅只得把才纔發生的經過情形,簡要說了一遍,接著笑道:「好了,現在該你說了,你幹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我好像還聽你說什麼不想活了,究是為了什麼?」
  溫婉君聽他說出經過,心頭已經有些明白,但一個姑娘家,這話如何說得出口?她只覺粉臉一熱,忙道:「你不用多問,我只是心裡煩,出來走走,你快回去,越快越好。」
  凌君毅可不是呆頭鵝,他自然聽得出溫婉君的口氣裡,似乎另有文章,這就問道:「聽你口氣,好像發生了什麼?」溫婉君道:「快些走,你回去就知道了。」
  凌君毅滿腹狐疑,問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麼?」溫婉君道:「我和你走在一起,給人家看到了,不方便。你只管先走,就在院中暗處等我就好。」
  凌君毅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可不放心,要走咱們一起走。」溫婉君跺跺小蠻靴,急道:「真急死人,再遲就來不及了。」
  凌君毅還是站著沒動,問道:「你一定有事,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呢?」溫婉君道:「此時無暇多說,走,我們到了牆外再分開。不過此事關係重大,你千萬不能耽擱,先回賓舍看看,就知道了。但你莫要一人進去,在暗處等著,我去通知了總管再說,今晚是我和風仙值班,你只說回來的時候遇到我的就好。」
  凌君毅聽她說得鄭重,好像自己住處又發生了什麼事故,當下點點頭道:「好吧,那就快走吧。」兩人不再多說,雙雙掠起,一路展開腳程,不消多大工夫,便已起到花家莊院牆外。
  溫婉君和他打了個手勢,翩然朝後進掠去。
  凌君毅更不怠慢,雙足輕輕一點,凌空飛上牆頭,突聽有人沉喝一聲:「什麼人?」一點寒星,直向凌君毅迎面激射過來。凌君毅伸手一抄,便把打來的暗器接住,那是一顆銀彈子,一面說道:「在下凌君毅。」
  這時從暗影中飛掠出一個勁裝漢子;一眼看到凌君毅,慌忙躬身道:「屬下許廷臣,不知是總座駕到,多有冒犯,實在該死……」凌君毅認出他是一名護花使者,一面含笑道:「許兄不用介意,在下從外面飛登圍牆,難免引起誤會,只是許兄以後該先問清楚了,不可先行出手。」隨手把一顆銀丸遞了過去。那姓許的護花使者連聲應「是」,雙手接過銀丸。
  凌君毅問道:「今晚可是許兄輪值麼?」許廷臣躬身道:「是,下半夜輪值的一共是四人,屬下分配在這東南方一帶。」
  凌君毅問道:「許兄方才可曾看到有什麼人進來麼?」許廷臣忙道:「總座是說有敵人潛入本幫來了?」
  凌君毅道:「不,兄弟只是隨便問問,許兄若是沒有看到,就算了。」許廷臣道:「屬下從子時起,就在這一帶屋面上巡,若是有入進入本幫,屬下一定會看到的。」
  凌君毅點頭道:「如此就好,兄弟失陪了。」說完,略一抱拳,就長身掠起,一道人影,凌空朝後院投去。他因溫婉君說話極為鄭重,好像自己屋裡,發生了什麼事故,因此一路暗暗凝神察看。中院一帶,各處燈火已熄,不見有何動靜。悄悄躍落牆,凝目朝自己房中看去,南首兩扇窗戶,依然敞開如故,屋中靜悄悄的,和自己出來之時,也並無半點異處。心中暗暗納悶,不知溫婉君要自己盡快趕來,究竟所為何事?但想起溫姑娘平日心細如髮,遇事慎重,不可能會騙自己。
  尤其她不肯說明,吞吞吐吐的模樣,好像只要自己回來,就可發現一般,但又要自己隱身暗處,等她去通知總管。這到底為什麼呢?心中越想越覺疑雲重重。「莫非有人暗中陷害自己?」這也不對,此人縱有陷害自己之心,也不可能躲在自己房裡。他隱身暗處,仔細察看了一陣,依然不見有何動靜。這一陣工夫,他想了許多可能在房中發生的事故,依然得不到什麼結論,要待進屋去瞧瞧究竟,又因溫婉君再三叮囑務必等她和玉蘭來了再說,只好耐心等候。正當此時,突聽「刷」「刷」兩聲輕響,從牆頭傳了過來,凌君毅急忙回頭看去!但見從牆頭飄落兩道人影!一個一身白衣,腰懸長劍,看去宛如凌波洛神;一個一身玄色緊身衣裳,婀娜多姿!這兩人正是總管玉蘭和喬裝玫瑰的溫婉君。
  凌君毅急忙迎了上去,拱手道:「驚擾總管了。」玉蘭還了一禮,清澈眼波望著凌君毅道:「有勞凌公子久候了,只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發生了什麼事情,凌君毅也是一頭霧水,有些答不上來,只好含糊的道:「總管來了,此地不是談話之所,還是請到裡面說吧!」這話沒錯!溫婉君既然要他等著總管來了再說,現在溫婉君已經陪著玉蘭同來,且請她們到房裡去,不用自己開口,溫婉君自然也會說的了。
  玉蘭眼波一轉,悄聲說道:「賤妾聽九妹說,她經過此處聽到裡面有人說話,當時還當是公子你,後來她巡到中院,遇上凌公子,追蹤一名刺客回轉,才覺事有蹊蹺,趕去通知賤妾,凌公子已經來了一回,不知房中可有動靜?」
  凌君毅心中暗道:「原來自己房中有人潛入,這有什麼不好和自己說的?」一面微微搖頭道:「在下也剛到不久,屋中並無什麼動靜,在下是因玫瑰姑娘囑咐,在此等候總管,尚未進去看過,在下先進去瞧瞧。」說完,正待朝窗中掠入。溫婉君道:「凌公子小心!」
  玉蘭接口道:「不錯,凌公子確是小心為上。」兩位姑娘都是情有所鐘,自然對他特別關心。凌君毅淡淡一笑道:「不要紫。」
  身形一晃,已然穿窗而入,目光迅速一掃,房中一切如常,哪有什麼人影?不用說他在身形落地之時,早已耳目並用,只要有人躲了起來,這數丈之內,也休想瞞得過他的耳朵。凌君毅轉身從桌上取過火種,燃亮燈燭,一手拔開門閂,含笑道:「二位請進。」
  溫婉君心中暗暗討道:「看來果然來遲了一步,那兩人已經走了。」玉蘭當先跨進房中,她一雙盈盈秋水,朝四週一陣打量,目光一抬,說道:「賤妾只聽九妹說起凌公於是追蹤一個暗算你的人去的,語焉不詳,不知究是什麼入,竟有這般大膽?凌公子可否說的詳細一些?」
  凌君毅苦笑道:「在下和他追逐了半天,連他一點影子都沒追上,而且,還讓他連傷了本幫兩個莊丁,說來真是慚愧得很。」
  當下就把自己正在運功之際,聽到有人飛落窗前樹上,只看到銀光一閃,一篷暗器已電射而來,差幸自己已經移開身子,把一蓬暗器悉數接了下來。那人發覺不對,立即逃走,自己如何一路追蹤,一直迫到湖邊,那人如何飛落崖下,發現兩名莊丁被人用重手法擊斃等情,詳細說了一遍。玉蘭目中神光連閃,沉吟道:
  「此人能在花家莊院之中,避開各處巡夜值崗的人,顯然不是外人,可能就是今天賽技落敗,懷恨在心,故此暗算於你。」
  凌君毅道:「在下也是如此想法,當時原想追上他,加以規勸。」玉蘭冷冷一哼道:「此人膽子不小,竟敢如此胡作非為,而且能在凌公子追蹤之下逃脫,輕功和心機也是極高的了。」說到這裡,接著問道:「凌公子接任他施放的一蓬暗器,不知還找得到麼?」
  凌君毅伸手朝牆角上一指,說道:「在下為了追人,就把它抖落在牆角上。」牆角暗處,正好燈光照射不到,是以玉蘭入房之初,目光雖向四周打量了一眼,仍然井未發現。此時經凌君毅一說,目光也隨著投去,這一瞧,她不禁交了臉色!
  兩道秋水般的眼神,也射出霜刃般的寒芒,說道:「會是黑龍會的人?」溫婉君道:「三姐怎知是黑龍會的人?」
  玉蘭探懷取出一小塊磁石,俯下身去,吸起一支一寸五分長的鋼針,這針比普通縫衣針還要粗些,通體如墨,黝黑無光,顯然劇毒無比!她舉起磁石,抬眼朝凌君毅問道:「凌公子可看出這支淬毒鋼針的來歷?」
  凌君毅道:「在下看不出來。」玉蘭淡淡一笑,說道:「這針上淬的就是『毒汁』。」
  凌君毅一直以為是百花幫的人暗算自己,此時聽玉蘭說出是黑龍會的人,心中微感意外,不覺的「嗅」了一聲。玉蘭接著又道:「這鋼針是從『森羅令』打出來的,它的名稱叫『三十六孔黃蜂針』。」
  溫婉君心思慎密,想到玉蘭對暗器一道,如數家珍,立時想到她們姐妹若非精擅暗器,便是太上和她們說過天下著名暗器的大概情形,她知道的,自己可能也應該知道。因此她原想問問「森羅令」和「三十六孔黃蜂針」同是一件暗器,何以會有兩個名?但話到口邊,又縮了回去。凌君毅道:「總管博學強記、見多識廣,一看此針,就連它的名稱也叫了出來。」
  天底下,不論男女,如能得到心上人的讚美,內心自然最感喜悅。尤其玉蘭經過昨天和大姐牡丹互訴衷情之後,早已把凌君毅看作了她自己的另一半。何況今天太上又在大會上親賜凌君毅倚天劍,這件事幾乎已成了定局。
  她一雙丹鳳眼,輕俏地瞟了凌君毅一眼,目光之中,泛起喜悅和略含羞澀之色,婿然道:「賤妾只是聽太上說道,那藏針的是一個扁盒子,必須用純鋼製成,可藏針三百六十支,叫『森羅』,今就因它和閻王爺的令箭一樣、頭是圓的,放射針孔,作蜂窩狀,一次可射三十六支,所以又叫『三十六孔黃蜂針!』。」凌君毅聽得好生佩服,百花幫的入,果然個個都是太上精心調教出來的,對江湖上的事,知道得既詳又盡。
  只聽玉蘭接著道:「這種暗器,製作精巧,威力極強,據說出於昔年一位巧匠之手,江湖上至今好像還沒有人能夠仿造,更沒人能躲閃得過,今晚若是換了個人,只怕就難逃毒手了。」
  凌君毅含笑道:「在下只是運氣好,發現得早一步而已。」
  玉蘭目光注視著手中毒針,沉吟道:「他們既能在針上淬上『毒汁』那是說他們已能仿製『森羅令』了!」說到這裡。不覺回過頭去,朝溫婉君道:「九妹,你過去數數看,是不是有三十六文?」溫婉君依言走了過去,俯下身子仔細數了數,抬頭道:
  「不錯,這裡有三十五支,連你手上一支,正好三十六支。」
  玉蘭黛眉微蹙,說道:「他們果然製成了『森羅令』,而且對扎們莊院裡的情形,又如此熟悉,實在不容忽視。」溫婉君道:
  「也許是咱們這裡,有了對方潛伏的奸細。」
  玉蘭口中哦了一聲,想起玫瑰曾說聽到屋中有人說話的聲音,不覺問道:「九妹,你說方才聽到這屋裡有人說話的聲音,不知是男是女?」溫婉君臉上驟然發熱,差幸她戴著個面具,不易被人瞧到,當下略作凝思,說道:「好像是一男一女……」她口氣微微一頓,接道:「當時小妹只道是凌公子酒醒口渴,在和辛夷說話。」
  凌君毅道:「在下醒來,就在捐上運功逼出酒氣,辛夷早就去睡了,並末進來過。」隨著話聲,人已走近榻前,伸手把帳子撩了起來!撩起布帳,但見被褥凌亂,中間有一小塊殷紅的鮮血!
  這下直看得凌君毅悚然一驚,失聲道:「血!這是什麼人的血!這人莫非負了傷,躲到我的床上來了?」他這一撩起布帳,床上的情形,玉蘭和溫婉君自然全看到了……有些事情,姑娘家比大男人要敏感得多!就拿這點血跡來說,凌君毅只想到有人負了傷;但兩位姑娘都是冰雪聰明的人,這情形映入眼簾,立時想到……這一剎那,玉蘭和溫婉君同時羞得面紅耳赤,身上一陣熱烘烘的,一時不好答話。
  還是玉蘭較為沉著,轉身說道:「九妹,你去把辛夷叫醒了,要她立時替凌公子換一條被褥。」溫婉君答應一聲,舉步走了出去。
  玉蘭在轉身之時,忽然發現枕邊似有一件東西,心中不禁一動,她身為百花幫總管,這就再也顧不得羞澀,問道:「凌公子只在榻上坐息運功,被褥就不會有這麼凌亂的了?」凌君毅道:
  「正是,在下根本來曾動過被褥。」
  玉蘭故意說道:「這就奇了,此人何以要躲到凌公子床上來的呢?」說話之時,舉步走了過去,身子微側,擋著凌君毅的視線,伸手翻起枕頭,故作察看之狀,已把一支金釵迅快地籠入袖。正好溫婉君和辛夷一起走入。
  辛夷慌忙躬身道:「小婢不知總管來了……」玉蘭不待她說完,一擺手道:「我問你,方纔你可曾聽到這裡有什麼動靜麼?」
  辛夷睜大眼睛,望望凌君毅,茫然道:「沒有啊,小婢沒聽見有什麼動靜。」玉蘭哼了一聲,說道:「你們睡的真熟,凌公子追賊人去了,這裡有人潛入,都會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辛夷身軀一顫,俯首道:「小婢該死……」玉蘭道:「不用說了,你去給凌公子換一床被褥。」一面卻以「傳音入密」說道:
  「記住,今晚之事,不准向任何每人吐露隻字,知道麼?」辛夷忙道:「小婢遵命。」說完,捧起被褥退了出去,接著另外捧了一條被褥走入,在床上鋪好。
  玉蘭道:「沒你的事了,去睡吧,以後晚上可得警覺一些。」
  辛夷應了聲「是」,躬身退出。
  玉蘭回眸朝凌君毅道:「時間不早了,凌公子明日一早,還要去晉見太上,還是早些休息吧。」一面朝溫婉君道:「九妹,咱們走吧!」凌君毅道:「在下慚愧得很,未能把鹼人截住,反教總管辛苦了大半夜。」玉蘭道:「凌公子不用客氣,這是賤妾份內之事,方纔我要十二妹(風仙)趕去湖邊,調查兩個莊丁的死因,去問湖面上的巡邏人員。是否發現可疑船隻?此刻也許已經回來,賤妾告辭了。」說完,偕同溫婉君匆匆而去。凌君毅送走兩人,心中兀自覺得疑竇重重!第一是暗算自己的那人,據玉蘭從他使用的「森羅令」上推測,認為是黑龍會派來臥底的人。這一點,是沒錯,因為今天在大會上,太上當眾公佈,自己製成了「毒汁」解藥,又當選為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這對黑龍會,當然是有極大的威脅,把自己除去,正是他的一件大功,不然,自己和他們無怨無仇,何以要夤夜前來,暗下毒手?第二是自己追蹤刺客外出之時,又有什麼人潛來房中?此人又有什麼意圖?據溫姑娘聽的聲音,似乎是一男一女,其中一個,分明還負了傷,極可能他們看到了溫姑娘,才躲到床上去的。不然,不會在床上留下血跡了。這兩人又是誰呢?其中一人,又在何處和人動手負的傷?他們為什麼要躲到自己房中來?第三,最使他感到想不通的,還是溫姑娘。她究竟受了什麼委屈,要一個人跑到湖邊去偷偷的哭泣?而且口氣之中,好像還對自己存了很大的誤會……他想到這裡,不覺笑了!姑娘家嘛,自然難免心胸狹窄,她是為了自己,才不辭艱險,假冒攻瑰混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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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10:45:46 |只看該作者
  她一定看出副幫主芍葯,形跡上對自己顯得親切,感到無限委屈,其實這真是天大的冤枉。正在思忖之間,耳聽遠處傳來報曉雞聲,敢情天快亮了!當下不再多想,連衣服也沒脫,就在床上盤膝坐下,澄心靜慮,運起功來。過沒多久,天色已經大亮,只聽辛夷的聲音在門口低低的叫道:「凌公子醒來了麼?該起來啦!」凌君毅答應一聲,跨下木榻,拉開房門。
  辛夷端著一盆臉水,俏生生走了進來,歉然含笑道:「小婢驚擾凌公子了,這是總管昨晚吩咐的,公子一清早就要上百花谷去,這是不能耽誤的事,要小婢天一亮,就來叫公子起床。」凌君毅道:「不要緊,我早就醒了。」辛夷放下臉水,忽然吐吐舌頭,說道:「昨晚小婢伯死了。」
  凌君毅道:「你怕什麼?」
  辛夷道:「總管平日待人,總是和藹可親,從沒半句疾言厲色,昨晚她好像很生氣。」凌君毅淡淡一笑道:「這不能怪你。」
  辛夷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關切地望著他,問道:「小婢聽說昨晚有人暗算公子,一定是公子受了傷,總管才會生那麼大的氣,不知公子傷在哪裡?連被褥上都有血跡呢!」凌君毅含笑道:「謝謝你,我沒有負傷,那不是我的血。」這句「謝謝你」,聽得辛夷驀地紅暈雙頰,但依然睜大眼睛,問道:「那是誰流了血?」
  凌君毅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當時我已經追蹤暗算我的敵人出去了,有人潛入房來……」辛夷驚啊道:「會有這種事?
  小婢真是睡得太死了。」說到這裡,慌忙催道:「公子快洗臉,小婢給你端早餐去。」
  轉身朝外行去。凌君毅盥洗完畢,辛夷已經在客堂上擺好早餐,侍候著他用畢,才收拾退去。過沒多久,總管玉蘭翩然走入,朝凌君毅婿然一笑道:「凌公子早,船隻已經準備好了,咱們可以動身了。」
  凌君毅道:「在下已經恭候多時,總管吃過早餐了麼?」玉蘭道:「賤妾從來不吃早餐。」凌君毅道:「那是總管太忙了。」玉蘭含笑道:「那倒不忙,這是習慣,從小時候起。一清早就練武,師傅教得很嚴,練不好,不准休息,賤妾人生得笨,時常從早晨練到中午,都沒有休息,哪裡還有吃早餐的時間?」凌君毅道:
  「姑娘冰雪聰明,哪裡笨了?大概是勤於用功,學了一套武功,就非把它練熟不可。」
  玉蘭臉上一紅,雙目之中,漾起一片情意,低笑道:「凌公子真會說話……」候然改口,接著「哦」了一聲,又道:「賤妾叫慣了凌公子,一時競然改不過口來,其實現在該稱你總使者才對!」凌君毅道:「姑娘叫在下凌公子,聽來已是彆扭得很,若叫總使者,更不知有多少彆扭。」
  玉蘭凝眸望著他,輕柔地道:「你本來就是總使者咯!不叫你總使者,那要賤妄叫你什麼?」
  凌君毅和她目光一對,但覺她目光之中,柔情如水,脈脈含情!心頭不禁一凜,慌忙避開她目光,囁嚅說道:「在下……」
  說了「在下」二字,底下的話,不知如何措詞才好。
  玉蘭嗤了一聲輕笑,說道:「不用說啦,快走吧,太上召見,可得早些趕去才好。」說完,轉身緩步行去。凌君毅隨著她走出賓舍,一面問道:「不知昨晚風仙姑娘可曾查出眉目來了?」
  玉蘭微微搖頭道:「沒有。」她忽然飛快的轉過身來,低聲說道:「昨晚發生之事,除了賤妄和九妹兩人,連鳳仙都並不知情,凌公子千萬記住,對任何人都不可說出去。」凌君毅聽得不覺一怔,問道:「那是為了什麼?」
  玉蘭輕輕歎息一聲,說道:「此事內情十分複雜,賤妄一時也弄不清楚,無可奉告,凌公子只要相信賤妾就是了。」凌君毅雖覺奇怪,但看她說得如此鄭重,不覺點點頭道:「姑娘的話,在下自然相信。」
  玉蘭婿然一笑,低低地道:「你相信就好,無論如何,賤妾是不會害你的。」不多一會,便已到了後園垂揚拂絲的小河堤邊,果見一艘小巧的梭形篷船,停在石砌埠頭邊上。敞開著中艙,似已等候多時了。
  玉蘭腳下一停,拾手道:「總使者請上船了。」凌君毅上次曾和芍葯乘坐過一次,有了經驗,當下也不再客氣,跨下石級,輕輕躍落中艙,然後低著身子,鑽入艙中,盤膝坐下。玉蘭相繼躍』落,盤膝坐定,前梢健婦不待吩咐,推上艙逢,船身一陣輕晃,就聽槳聲嘩嘩,船已開行。
  玉蘭燃起銀燭,一面含笑道:「船上已經沏好香茗,總使者請用茶。」凌君毅道:「多謝總管。」
  只聽玉蘭忽以「傳音入密」說道:「船上把槳的兩人,都是跟隨太上多年的人,凌公子說話可得小心。」她這話原是暗示凌君毅,這兩人是芍葯的心腹。
  但這暗示得太隱晦了,凌君毅如何領悟得到?聞言不覺一怔。玉蘭看他神情,又以「傳音入密」補充道:「凌公子不用疑懼,賤妾這是提醒你,莫要在船上問東問西,太上最不喜人家在背後問起她老人家的事。」
  凌君毅也以「傳音入密」答道:「多謝指點。」玉蘭又道:
  「還有一點,最重要的,幫主要賤妾轉告凌公子……」
  凌君毅問道:「幫主有何吩咐?」玉蘭眨動一下明亮的眼睛,現出一絲神秘的笑意,說道:「凌公子昨天新膺總護花使者,太上今天就在百花谷召見,定有深意,幫主要賤妾轉告凌公子,不論太上怎麼說,你都要一口答應下來。」
  凌君毅又是一怔,問道:「太上會要在下做什麼?」玉蘭看他神色,心中暗道:「大姐料得沒錯,看來他果然沒有被『迷香丸』所迷!」一面仍以「傳音」說道:「不論要你做什麼,你都不可猶豫,要一口答應下來。」
  凌君毅微微皺了下眉,道:「這個……」玉蘭微笑道:「大姐說過,凌公子能解天下無人能解的『毒汁』之毒,天下自然也沒有讓凌公子迷失之藥,因此要賤妾到了船上,務必提醒你一句,太上面前,沒有違拗她老人家的人,從太上口中說出來的話,沒有人半點猶豫的,自然答應得越快越好,如果引起太上不快,那就吃不完兜著走了。」這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縱沒當面明說,但明明就說他沒被「迷香丸」所迷失。
  太上要芍葯把「迷香九」交與牡丹,再由牡丹轉交給玉蘭,命她下在凌君毅酒菜之中。正當牡丹和玉蘭在仙春館說話之時,無巧不巧讓溫姑娘聽到了,溫家「清神丹」專解天下迷藥,凌君毅自然不會被藥物迷失。但此事只有凌君毅和溫婉君二人知道,他之所以裝作被「迷香九」所迷,接受百花幫護法之職,目的只是查究家傳的「飛龍三劍」,怎會成了百花幫的鎮幫劍法?這也是溫姑娘出的主意。如今他驟然聽玉蘭口中,隱隱指出他並未被「迷香丸」所迷,自然要大吃一驚!一個人只要作賊心虛,一旦被人當面揭穿,第一件事,就是臉紅,凌君毅臉紅了!但他仍以「傳音」說道:「幫主她……」玉蘭望著他,淡淡一笑道:「不用說了,大姐是一片好意,你記住就好。」接著端起茶碗,輕輕喝了一口,才抬頭道:「總使者,這茶葉不錯吧?」
  凌君毅立時會意,笑道:「不錯,不錯,這茶葉入口清芬,好像還有一股蘭花香味。」兩人直到此時,才不用「傳音」交談。
  玉蘭輕「晤」了一聲,道:「原來總使者還是品茗的行家,這茶葉只有在這艘船上才喝得到,因為這是給太上準備的。」
  凌君毅驚啊道:「這個在下如何敢當?」玉蘭朝他笑了笑,意思自然是稱讚他聰明,兩個人對面坐著,沒有交談,豈不也會引人起疑?她眨動一雙秋水般眸子,說道:「因為這艘船是太上乘坐的,沏的茶葉,自然也是太上用的了。」
  說到太上,她又怕凌君毅說錯了話,是以不待他開口,接下去道:「說起這茶葉,乃是百花谷山崖上的特產,每株茶樹四周遍植蘭花,必須正當蘭花未放的時候,而且必須在清晨宿露未收,晨曦末升,晨霧中含著濃馥的蘭花香氣的時候,採摘的嫩芽,才能使所沏茶水之中,特別清芬。」她娓娓解說著茶葉採摘之事,正是暗示凌君毅舟中談風月,不可涉及他事。凌君毅自然聽得懂,不覺讚歎道:「原來採摘茶葉還有這許多講究,在下口福倒是不淺。」說著,一手托起茶碗,又輕輕喝了一口。船行極快,不過一刻工夫便已駛入山腹水道,經過一陣急流、暗礁,彎彎曲曲的水程。船勢漸緩,終於停了下來,中艙船篷跟著推開。
  玉蘭道:「到了。」身軀盈盈站起,嬌聲說道:「總使者來過一次,只怕未必熟悉,還是賤妾先上去吧。」說完,雙足輕輕一點,白影輕盈,香風拂面,一條纖影,在岸上一閃而隱!接著只聽玉蘭的聲音從崖上傳了下來:「總使者可以上來了,只是要小心些,這裡苔蘚很滑。」
  凌君毅應道:「在下省得。」人隨聲上,已經落到玉蘭身前。
  這裡深處山腹,伸手不見五指,玉蘭終究功力較淺,平常黑夜,憑藉星光,還可看到一些。像這般絲毫不見天光的山腹石窟,哪裡還能看得清景物?但她聽風辨位,已知凌君毅落到了身邊,這就低聲說道:「這裡是通向百花谷的唯一秘道,嚴禁點燃燈火。
  但這一段路不太好走,你上次來過,一定知道,太上命賤妾替你帶路,還是由賤妾拉著你的手走吧。」說完,果然伸出纖纖玉手,朝凌君毅上握來。
  凌君毅不願在他們面前炫露,只得輕輕握住她的玉手,說道:「多謝總管。」柔荑入握,但覺玉蘭柔若無骨,軟滑如玉的纖手,好像觸電一般,帶著些輕微顫抖。玉蘭走在前面,幽幽地道:「賤妾生為女兒身,從未讓男人碰過手,是以有些膽怯,凌公子莫要見笑。」
  凌君毅心頭暗暗一凜,但此時又不能放手,只得說道:「這正是總管冰清玉潔之處。」玉蘭道:「賤妾雖是奉命陪凌公子來此,但若是換一個人,賤妄也不會拉著他的手走的。」這話,凌君毅就不好開口了。
  只聽玉蘭語氣更幽,續道:「這自然因為凌公子是一位正人君子,又是賤妾衷心欽慕的人……」這條黝黑無光的山縫,當真是男女互訴衷情最好的地方。凌君毅暗暗攢了一下劍眉,說道:
  「總管誇獎了。」
  玉蘭與他互握的手,忽然握緊了些,邊走邊道:「從今以後,賤妾這雙手,再也不會讓第二個男人碰一下了。」她忽然回過頭來,問道:「我說的話,你信不信?」她語氣雖然柔婉,但黑暗之中,那雙秋水般的眼睛,卻神光湛然,流露出堅毅之色。
  凌君毅侷促的道:「姑娘……」玉蘭道:「你不用說,我說過的話,從不更改。不怕凌公子見笑,賤妾心裡,就……只有一個人,所以我不會再讓第二個男人碰我,誰要是碰了我的手,我就把這隻手砍下來……」
  凌君毅聽得大急,忙道:「姑娘,你千萬不可如此。」玉蘭婿然一笑道:「你不用勸我,我不會讓人碰到的。」
  她纖手又輕輕一握,說道:「快到啦,這裡別再說話了。」凌君毅只好跟著她側身貼壁而行。玉蘭縮回手去,迅速走到壁下,伸手一拉,只聽石嫂嫂的聲音問道:「是玉蘭麼?」
  玉蘭趕緊應道:「石嫂嫂,我是奉命陪總護花使者來的。」石嫂嫂道:「老婆子知道。」
  石門豁然開啟,石嬤嬤瘦高人影已從石門中跨了出來,她目光森冷,朝凌君毅全身上下一陣打量,嘿然道:「就是這小子,太上選女婿,那還差不多,若說選總護花使者,不是太上偏心,老婆於真還瞧不出來。」玉蘭陪笑道:「石嬤嬤昨天沒在場,自然沒看到,總使者昨天連勝五場,那可是事實,在競選大會上,大家公平競選,太上怎能有絲毫偏心?」
  石嬤嬤哧哧笑道:「這樣一個文弱書生,老婆子只要一個手指就能叫他蹲在地上,翻上幾個觔斗,若說憑真實武功,連勝五場,老婆子真是不敢相信。」凌君毅終究少年氣盛,看她這般瞧人不起,心中難免有氣,暗想:「你別以為是太上手下,今天我就要你栽上一個觔斗。」一面微微一笑道:「石嬤嬤不相信,那就不妨伸出一個指頭試試,看在下是否會蹲到地上去?」玉蘭要待勸阻,已是不及。
  只聽石嬤嬤哧哧哧尖笑道:「好小子,口氣不小,來,咱們試試。」右手指處,果然伸出一個食指,朝凌君毅左肩頭按來。玉蘭暗暗焦急,忙道:「石嫂嫂手下留情。」
  石嬤嬤一個指頭已經按上凌君毅的肩頭,口中哼道:「玉蘭,你急什麼,老婆於手下自有分寸。」話聲出口,手上用了五成力道,往下按去。哪知凌君毅肩頭,堅如鐵石,只用五成力道,竟然按不動他分毫,心中不禁暗吃一驚,忖道:「這小子看來一派斯文,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相公,原來果然有些門道,老婆子倒是小艦他了。」心念轉動,不覺運起全身功力,貫注指上,往下壓去。怎知用了十成力道,凌君毅肩上抗力,也隨著增強,依然堅如鐵石,紋風不動。兩人在這一瞬間,便已較上內力,石嬤嬤兩鬢花白頭髮拂拂自動,一張老臉也已漲得通紅!
  凌君毅還是那副老樣子,臉含著微笑,一點也看不出他用力的樣子。站在一旁的玉蘭,先前還替凌君毅擔心,石麻木是太上昔年兩個貼身使女之一,一身功力,積數十年造詣,在百花幫,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凌君毅武功再高,也不是石麻木的敵手。這時眼看兩人的情形,分明凌君毅一身內力,還勝過石麻木甚多!
  心頭暗暗驚喜,但口中還是故意焦急的叫道:「石嬤嬤……」這聲「石嬤嬤」,含有討情之意,也是暗向凌君毅示意,莫要使石姬腋下不了台。
  石嬤嬤老臉通紅,隱有汗水,但手指按在凌君毅身上,已經起了輕微的顫動,卻並未收回手去。要知這等比拚內力,雙方都貫注了全力,只要一方稍作退讓,對方的力道,就會乘勢反震。
  石嬤嬤縱慾收手,也是欲罷不能。凌君毅自然懂得玉蘭心意,他本想讓石嬤嬤栽上一個跟斗的,但此時只好收手,聞言淡淡一笑道:「石嬤嬤,你老可以住手了吧?僅憑一個指頭,只怕在下還不至於蹲下去了。」
  石嬤嬤但覺凌君毅堅如鐵石的肩頭,隨著話聲內力忽然斂去。她年紀雖大,逞強之心,依然未泯,眼看對方忽然收去內力,心中一喜,手指趁勢往下壓去。哪知這回凌君毅的肩頭,竟然變得軟如棉花,一指按下,毫無著力之處!她全身功力,全在指頭上,這一按了個空,上身不由得往前一傾。凌君毅及時左手一抬,口中含笑道:「石嬤嬤站穩了。」
  他只是虛虛作勢,發出一股潛力,穩住了她前傾之勢,其實左手並未和石嬤嬤接觸。石嬤嬤吃了暗虧,心申明白,眼前這少年一身修為,勝過自己甚多,她站穩身子,一雙三角眼中,滿含驚異之色,盯注著凌君毅。瞧了半晌,才嘿然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凌君毅瀟灑一笑,說道:「石嬤嬤誇獎了,在下若是隨便能讓人家栽上觔斗,還能當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麼?」
  石嬤嬤哼了一聲道:「武林中能一身兼通『金剛心法』和『無相神功』兩種佛門武學的人,倒還不多,你是少林弟子?」少林門規素嚴,俗家弟子必須經過十年考核,平日品行端正,才能獲得方丈許可,參練七十二藝中的一種武功,但不可能身兼兩種絕藝。她說的「金剛心法」、「無相神功」,都是少林七十二藝中的武學,何況一種武功,就非有十年以上的苦練不為功。
  凌君毅只不過弱冠年紀,哪來這麼深厚的功力?是以引起了老婆子的懷疑。但她焉知反手如來昔年在少林寺,耽了二十年之久,把七十二藝中的幾種武功,融會貫通,合而為一,傳給了凌君毅。因此旁人要窮數十年之功,才練成的功夫,他只花了十幾年工夫,全已學會,這點,外人自然是無法知道的了。玉蘭眼看石嬤嬤對他起了疑心,沒待凌君毅開口,搶著說道:「石嬤嬤還不知道呢,總使者是江湖上人稱反手如來不通大師的傳人。」
  反手如來,三十年來,武林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縱沒見過其人,但誰都聽人說過。石嬤嬤老臉閃過一絲異容,嘿然道:
  「這就難怪,老婆於敗在反手如來門人手上,也還值得。」這是自找台階的話,隨著話聲,揮揮手道:「你們決進去吧!」
  玉蘭欠身道:「多謝石嬤嬤。」
  跨進石門,伸手從壁間取了一盞燈籠,燃起燭火,說道:
  「總使者,咱們快走。」兩人拾級而上,又走了一段路,玉蘭回首道:「凌公子,你年紀不大,這一身武功,可真的了不起。」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姑娘誇獎了。」
  玉蘭幽幽地道:「賤妾說的是真心話,石嬤嬤在咱們這裡,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今天我看她栽了觔斗,輸得服服貼貼。」凌君毅突然想起一件事,心中只是盤算,不知自己該不該和玉蘭說。思忖之間,忽然心中一動,想起玉蘭在船上和自己說的一段話來,自己何不先探探她的口氣?主意一定,這就問道:「姑娘方才在船上說的話,在下有一疑問。」
  玉蘭道:「你有什麼疑問?」凌君毅道:「姑娘曾說,幫主說在下能解天下無人能解的『毒汁』之毒,天下自然也沒有能讓在下迷失之藥,才要姑娘提醒在下,不論太上說什麼,在下都要很快的答應下來,對麼?」
  玉蘭道:「是啊,大姐就是要我這樣告訴你的。」凌君毅道:
  「那是為什麼?」
  玉蘭道:「太上說出來的話,沒有人可以有半點猶豫。」
  凌君毅道:「這個在下知道,只是幫主要姑娘提醒在下,必有緣故。」玉蘭道:「你只照我們說的去做,就不會錯。」
  凌君毅道:「姑娘那是不肯說了?」玉蘭轉臉望了他一眼,輕笑道:「你如果知道,就不用賤妾再說,若是不知道,那就還是不知道的好。」
  凌君毅道:「若是在下中了不能解之毒,或是有讓在下迷失的藥呢?」
  玉蘭聽的一怔,不假思索地道:「如果真有此事,大姐和賤妾決不坐視。」凌君毅感激地道:「在下真該謝謝二位。」
  玉蘭腳下一停,忽然回過身來,關切地道:「你是不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麼?」凌君毅瀟灑一笑道:「差幸在下還沒有不能解的迷藥。」
  玉蘭嬌嗔道:「原來你是和賤妾說著玩的,倒教賤妾平白替你擔心……」這話說得深情款款,粉臉也熱烘烘起來。
  凌君毅道:「在下不是和姑娘開玩笑,而是……」玉蘭看他說話吞吐,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凌公子有什麼話,出君之口,入我之耳,賤妾決不會洩露出去,你但說無妨。」
  凌君毅道:「有姑娘這句話,在下就放心了。」玉蘭眨動一雙盈盈如水的眼睛,低聲問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凌君毅忽然以「傳音入密」說道:「在下記得第一天見到幫主之時,承幫主垂詢,在下曾說出家母姓鐵。」玉蘭聽他忽以「傳音」和自己說話,還當是什麼重要之事,原來他只是說他母親姓鐵!
  但人家既以「傳音」和自己交談,自己也只好以「傳音」答道:「那有什麼不對?」
  凌君毅仍以「傳音」說道:「當時在下原是無意說出來的,而在下出門之時,家母曾一再交代,不許在下對人說出她老人的姓氏。」玉蘭也以「傳音」說道:「這事只有大姐和賤妾兩人知道,我們不說就是了。」
  商旨毅道:「但前天在下晉見太上之時,太上對在下身世,問得甚是詳細……」玉蘭問道:「你有沒有對太上說?」
  凌君毅道:「當時在下忘了曾對幫主說過家母姓鐵之事,因此只說家母姓王。」玉蘭道:「你是怕太上問起大姐和我來,兩下裡對不攏?」
  凌君毅道:「在下正是此意,因此……」
  玉蘭道:「要我們幫著你說謊?」凌君毅道:「在下一生從未對人說過謊,只是母命難違,還望姑娘……」
  玉蘭低下頭道:「不用望啦,賤妾回去,告訴大姐,太上若是問起,只當你沒有告訴我們好了。」凌君毅道:「在下也並非有意矇騙太上,姑娘和幫主若能矜全,在下感激不盡。」
  玉蘭道:「不用說了,快些走吧,我們得早些趕到,可不能讓太上久等。」
  兩人邊說邊走,這一段路上,都是以「傳音」說話,外人看來,他們只是走得稍微慢些而已。此時話聲一落,玉蘭腳下忽然加決。凌君毅跟在她身後,一路拾級而上。不大工夫,已經走石級盡頭,玉蘭打開石門,一口吹熄燈火,仍然把燈籠掛在壁上,兩人相繼走出。此刻晨曦已高三丈,百花谷中,晨霧初消!
  淡的陽光,照射到山林之間,一片異卉奇花,迎著朝陽,愈燦爛如錦!百花亭中,斜著身子,坐著一個身穿鮮紅衣裳的絕色佳人,只見她臉上艷如春天的桃花,眼波流動之間,春意盎然,俏生生站了起來,第一眼就盯著凌君毅,巧笑道:「凌兄怎麼這時候才來?我已經在這裡等了大半天了呢!」
  她改了口,這聲「凌兄」叫的好不親暱!她正是副幫主芍葯,今天不但刻意修飾,而且艷光照人,從晶瑩如玉的皮膚裡透出來青春氣息!當然,她是沒戴面具。凌君毅慌忙抱拳道:「有勞副幫主久候了。」
  玉蘭看得不禁一呆,她從未見過芍葯競有這般美得發光,也許她平時都冷像冬天裡的堅冰的緣故。她迎上一步,欠身道:
  「屬下見過副幫主。」芍葯嬌笑道:「三妹就是這麼古板,一見面總要說什麼屬下屬下的,叫人聽得怪不舒服,凌兄又不是外人,自家姐妹,幹麼老是這麼生份?」
  她人在和玉蘭說話,俏眼眼波卻飛向凌君毅,嬌聲說道:
  「走啦,太上晨課就快完畢了呢!」
  當下由芍葯陪著凌君毅先行,玉蘭似是有意落後一步,跟在兩人身後而行。她冷眼觀察,芍葯今天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臉喜孜孜,笑盈盈,只是和凌君毅指指點點,有說有笑,形跡顯得十分親密!
  凌君毅卻對她有些拘謹,也許她表露得太熱情了,感到侷促不安,有時還故意回頭和玉蘭說話。三人腳下均快,不多一會就已抵達五詣楹書樓前面。芍葯領著凌君毅、玉蘭兩人,走入一間小客廳,含笑道:「凌兄請坐。」
  舉手輕輕擊了一掌,只見一名穿花衣的少女很快走了出來,躬身道:「二姑娘可有什麼吩咐?」
  芍葯臉色微沉,說道:「你們好沒規矩,總使者和總管來了,連茶也不倒,這也要我吩咐麼?」那花衣少女躬身應是。
  凌君毅忙道:「副幫主,不用了,咱們坐一回就好。」芍葯道:「不,你和三妹走了不少路,自然口渴了,沏盅茶,又不費事。」
  那少女早已退了出去,不多一會,就端著三盅茶送上。芍葯吩咐道:「你去問問茶花,等太上坐功醒來,就來通報。」
  花衣少女應了聲「是」,轉身退去。約莫過了頓飯時光,便見那花衣少女急步走入,躬身道:「太上請總護花使者、總管入見。」芍葯點點頭,站起身道:「凌兄、三妹,咱們可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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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2 10:46:51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飛龍三劍

  三人一起走出小客廳,行過長廊,到得廂房門口。
  芍葯翩然走入,叫道:「師傅,凌兄和三妹來了。」凌君毅到得門口,便自停步。玉蘭是陪同凌君毅來的,自然也不敢擅入,跟著站定。
  只聽太上的聲音說道:「叫他們進來。」芍葯回身道:「太上叫你們進來。」
  凌君毅神色恭敬,應了聲「是」,舉步走入,朝上拱手一揖道:「屬下拜見太上。」口中說著「拜見」,但卻長揖不拜。
  玉蘭早已盈盈拜了下去,說道:「弟子叩請師尊金安。」
  太上端坐榻上,一雙熠熠目光,直注凌君毅,過了半晌,才點點頭,接著朝玉蘭道:「起來。」玉蘭依言站起。太上問道:
  「你二十名花女挑選好了沒有?」
  玉蘭躬身道:「弟子已經挑選好了。」太上道:「很好。」
  目光緩緩轉到了凌君毅的臉上,和聲道:「凌君毅,你知道老身叫你有什麼事嗎?」凌君毅道:「屬下恭聆太上吩咐。」
  太上聽了他這句話,意頗嘉許,徐徐說道:「你膺選總護花使者,可知總護花使者的職責何在?」
  凌君毅道:「請太上指示。」太上道:「總護花使者,負有輔住幫主,捍衛本幫,消滅一切敵人之責。」
  凌君毅恭敬地應了聲「是」。太上續道:「在總護花使者之下,有左右護法,以及八護法,二十四護花使者。聽你調度,但責任十分重大。」凌君毅又應了聲「是」。太上又道:「你是不通大師的門下,以你目前的武功,若無強仇大敵上門,自然也足夠應付,只是咱們近日之內,就要找上黑龍會去。黑龍會二十年來,羅致了不少黑道高手,你身為本幫總護花使者,自然不能替老身丟人。」
  凌君毅道:「屬下蒙太上不次拔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太上藹然笑道:「你師傅雖然晚年脫離少林寺,不管他如何變化,但武功仍然不脫少林路數。佛門武學,以防身為主。雖有降魔之名,出手仍存我佛慈悲之心,精博有餘,辛辣不足,這是少林武功的唯一缺點。」
  凌君毅又應了聲「是」。太上又道:「咱們面對的敵人黑龍會,個個都是黑道巨孽,左道惡煞,而且咱們長途跋涉,在人數上也眾寡懸殊。要以少勝多,就不能和他們纏鬥,只要遇上敵人,動手之際,必須一二招之內,克敵致果……」
  凌君毅這回不能再唯唯應「是」了,抬起頭,望望太上,說道:「這個屬下只怕……」太上沒待他說完,莞爾一笑道:「你怕力不從心,辦不到麼?」凌君毅低頭道:「是。」太上道,「老身知道你無法做到在一二招之內,解決敵人,但咱們遇上的敵人,甚至武功強過你的人,也要在一二招之內,把他解決,這就是老身今天要你到這裡來的緣故。」
  太上的心意。果然沒出芍葯和玉蘭的預料,兩人臉上,不期都有了喜色。凌君毅自然也聽出了一點端倪,這叫做正中下懷,但他臉上卻絲毫不敢流露,反之卻一臉懼是惶恐神色。
  太上一雙善目從蒙面黑紗之中,透出慈祥的光輝,含笑道:
  「你人品武功,俱都極佳,為了應付未來的局勢,老身破例傳你兩招劍法。」「兩招劍法」!芍葯心頭踏實,喜形於色。玉蘭一顆心陡地往下一沉,大大地感到失望。百花幫只有幫主一人,獲得太上傳授三招鎮幫劍法,副幫主、總管只會兩招,十二侍者,只會一招。按幫中規矩,幫主的夫婿——百花幫駙馬,也可以獲得三招劍法,以此類推,副幫主的夫婿,自然也可以獲得兩招劍法了。太上答應傳凌君毅兩招劍法,豈非暗示凌君毅將成為副幫主的夫婿?凌君毅可不知其中道理,他所希望的,就是為了想弄清楚自己家傳的「飛龍三劍」,何以會變成百花幫的「鎮幫三劍」?
  不用說,太上要傳自己的兩招劍法,準是「鎮幫三劍」中的兩招無疑,哪怕是只傳自己一招,自己也就有機會從她口中,探出一點端倪來。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自然喜出望外,忙躬身道:
  「太上賜傳的兩招劍法,一定是神奇玄奧之學,屬下初入本幫,寸功未立,怎好……」芍葯急道:「你是本幫總護花使者,責任重大,太上才破例傳授,還不快快拜謝?」
  太上藹然點頭,道:「旁人聽說老身要傳他劍法,早已欣喜若狂,他能想到初入本幫,寸功未立,正是他的優點。一個人武功固然重要,品德操守更是做人的根本,老身總算沒有看錯人。」
  說到這裡,回頭朝芍葯、玉蘭兩人說道:「此次前去黑龍會,據為師估計,咱們只有一半勝算,面對強敵,每一個人都要獨當一面,發揮最高戰鬥潛力,才能以少勝多。你們也隨為師進去,我再傳你們一招劍法,玉蘭回去之後,可把第二招傳給梅花她們,務必在三日之內,演練純熟。咱們決定三天之後出發。」
  太上也要傳她們一招劍法,芍葯喜道:「師傅,你真好。」玉蘭躬身道:「弟子遵命。」
  太上站起身,看了凌君毅一眼,藹然道:「走吧!」轉身朝裡走去。芍葯慌忙在凌君毅背上,輕輕推了一把,輕聲道:「還不快走。」
  凌君毅心中巴不得跟太上進去瞧個究竟,這就舉步跟著走去。這是佛堂後面的另一個院落,小天並中,放著兩排盆栽蘭花,踏進後院就幽香襲人。院中靜悄悄不聞一點人聲,太上走在前面,掀簾而入。
  凌君毅、芍葯、玉蘭相繼走入。凌君毅舉目打量,只見這間堂屋略呈長方,中間壁上接著幅畫像,畫的是一個赤臉虯髯紫袍老人,雙目炯炯有光,看去甚是威武。畫像上首有一行橫寫的恭楷,上書:「先考鐵公諱中峰之遺像。」
  凌君毅看得心頭不禁一動,暗想:「這是太上住的地方,『先考』自然是太上生身之父!她也會姓鐵!她竟和母親同一個姓,這已經不是巧合了!天下姓鐵的人,固然不少,但『飛龍三劍』呢?天下會的人應該不多,那麼她和母親……」他只覺得個中有重重疑問和很複雜的關係,叫人無法想得明白。太上走到畫像前面,點起三支香跪禱下去,口中默默禱告了一陣,才行站起,回身道:「凌君毅,你過來叩拜祖師。」
  凌君毅站著沒動,躬身說道:「啟稟太上,屬下投效百花幫,但不能再行拜師。」這下聽得芍葯、玉蘭兩人同時大吃一驚!太上的脾氣,她們最清楚也沒有了,在她面前,只有服從,從沒有人對她說過「不」字。
  出乎意料,太上居然沒有生氣,只是微微一笑道:「老身知道你是不通大師的傳人,怎會勉強你拜師?再說老身門下也不收男子,但老身既要傳你的劍法,你總該叩拜劍法的祖師吧?」這話說得有理。凌君毅恭敬的道:「屬下遵命」果然跪倒像前拜了四拜。
  太上伸手從案上取過兩個小小畫軸,遞到凌君毅手中,說道:「這是本幫鎮幫三劍的一、二兩招,老身這是破例傳授,你起來之後,老身再傳你口訣。」凌君毅接過畫軸,口中說道:「多謝太上思典。」說畢,站起身子。
  太上又道:「老身和你雖無師徒之名,但卻有傳藝之實。今後你要勿負老身期望才好。」
  凌君毅躬身道:「屬下終身勿忘。」太上伸手朝東壁間一指,說道:「你去掛起來。」凌君毅走到壁下,果見壁上有兩枚鐵釘,當下依言打開畫軸,在牆上掛好。只見第一幅畫的是「神龍出雲」,上首赫然寫著「飛龍三劍第一式神龍出雲」字樣!第二幅寫的是「第二式龍戰於野。」百花幫的「鎮幫三劍」,果然就是「飛龍三劍」!這下凌君毅看得心頭連震,不禁疑竇叢生,心念一動,忍不住問道:「太上說的『鎮幫三劍』就是這『飛龍三劍』麼?」太上頷首道:「不錯,這三招劍法,從前就叫『飛龍三劍』老身創立花幫,就把它改稱為『鎮幫三劍』了。」
  凌君毅又道:「這三招劍法,就是屬下方才拜的這位祖師所手創的了?」太上道:「也可以這麼說。」也可以這麼說,那就是並非這位祖師手創的了。
  太上似乎嫌他問得太多,微感不耐,說道:「凌君毅,她們大概已經告訴過你了,老身不喜歡追根問底的人。」凌君毅應了聲是,道:「屬下既蒙太上賜傳劍法,就想多知道一些劍法的來歷。」芍葯暗暗朝他連使眼色,示意他不可再說。
  太上冷冷一哼道:「劍法就是使劍的法子,你只要懂得如何使劍就好。」凌君毅這回不敢多說了,只是唯唯應「是」。
  太上不再多說,傳授凌君毅兩招劍法的口訣,又指著畫上圖形,詳細解釋了身法、步法和劍招的精微變化。然後又命芍葯當場以緩慢的姿勢,示範演練了兩遍。凌君毅對這兩招劍法,熟得不能再熟,但此時仍裝出全神貫注,用心看著每一個動作的樣子。
  太上等芍葯演練完畢,抬目問道:「你懂了麼?」凌君毅躬身道:「屬下只能記下劍路招式,至於精微變化,一時仍無法領悟。」太上蕪爾笑道:「這兩招劍法,變化繁複,你能記住基本招式,已是不易,招中神髓,必須逐漸體會,又豈能在短短半天一天之內,徹底領悟?」說到這裡,口中說了聲「好」,又道:「你就在這裡慢慢練習,日落之前,務必把這兩招劍法練熟,老身要收回劍圖。」
  凌君毅恭敬地應了聲「是」。
  太上又從案上取起另一個小畫軸,朝芍葯、玉蘭兩人說道:
  「你們隨為師來。」舉步朝左首屋中走去。芍葯、玉蘭緊隨她身後,走了進去。那自然是傳兩人「鎮幫劍法」第三招去了。這三天之中,百花幫上上下下,練劍的練劍,摩拳擦掌的摩掌擦掌,一片俱是戰鬥氣氛。大家都抱著同樣的心情,要上黑龍會去顯顯身手。
  這是第四天的凌晨,天空雲淡星疏,四野一片漆黑。百花洲上的花家莊院內,不見一點燈火,但卻有一行人從大門中魚貫走出。
  這一行中,是由一身黑衣、黑紗覆面的太上為首,接著是百花幫主牡丹、副幫主芍葯、總管玉蘭。七侍者:玫瑰、紫藏、英蓉、鳳仙、玉蕊、海棠、虞美人。最後是二十名一身花布、緊身勁裝的花女。這是百花幫的勁旅,由太上親自率領,御駕親征。
  送行的是梅花、蓮花、桃花、菊花、玉梨五個侍者,她們是奉命留守花家莊院的人。湖邊上,同樣一片漆黑,沒有一絲燈火,但在濃重的夜色之下,停泊著一艘三層樓船。只是這艘樓船,從船頭到船尾,深漆著黑漆,看去影幢幢的像一座小山,船上不點一盞桅燈,越發顯得有些神秘。岸上,人影幢幢,排立成一行,靜肅得沒有一絲聲音。這一行人,是由百花幫總護花使者凌君毅為首,接下來是左護法冷朝宗,右護法蔡良。八名護法:公孫相、宋德生、秦得廣、張南強、杜乾麟、羅耕雲、葉開先、冉遇春,最後是十二名護花使者。他們恭迎太上登上樓船之後,接著色貫上船。
  百花幫太上幫主乘坐的船,尤其是要乘坐著它去遠征黑龍會,這條船自然打造得特別堅固,行動輕捷。樓船共分三層,但在水面上,卻只有兩層。船上早已分配好了艙位,最上面一層,住的是太上,幫主牡丹、副幫主芍葯、總管玉蘭和六名侍者。第二層是總護花使者凌君毅,左右護法和八名護法、八名護花使者(四名乘坐快艇,負責水面巡邏),底層是二十名花女。樓船悄無聲息的緩緩離開湖岸,朝北駛去。漸漸,浩瀚的煙波上,劃起的一道銀色浪花,也逐漸消失。
  清晨,湖面上籠罩著一層輕紗般的薄霧。一輪紅日緩緩地從東首水面上升起,大半天的燦爛霞光,大半天的耀目金蛇!
  薄霧像輕紗緩緩揭開,一艘漆著黑漆的三桅樓船,滿掛風帆,緩緩的從輕紗中駛出。風平浪靜,水天一色,遠處風帆往還,隱隱可見。這艘樓船的前後左右。還有幾艘梭形快艇,有的在前面遠遠開道,有的在後面暗暗尾隨,這是百花幫滿載勁旅,遠征黑龍會的一條戰艦。樓船一路向北行駛,大家知道這次是上黑龍會廝殺去的,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黑龍會的巢穴在哪裡。要航行多少天才能到達。這是一個秘密,甚至連百花幫幫主牡丹、副幫主芍葯都不知道。幫主、副幫主縱或不知道,船上掌舵的老大總應該知道,否則這條船如何航行?但事實上,掌舵的老大也根本不知道,他只是秉承太上的指示方向,朝前航行而已。因此整條船上,除了太上,可說沒有一個人知道目的地的。
  大家心中都暗暗感到奇怪,黑龍會是百花幫的敵人,太上為什麼要替敵人保守秘密呢?這是第二天的清晨,天邊剛剛透出一些魚肚白,樓船昨晚是在大姑塘過夜的,此時尚未啟碇。六艘梭形快艇,陸續駛回,這時該是換班的時候了,十二名護花使者和八名護法,分作日夜兩班,輪流乘艇巡邏水面。樓船第二層的中艙,是一個寬敞的膳廳兼休息室,上首中間放著品字形三張八仙桌。此時總護花使者、左右護法和八名護花使者,大伙都在廳上,這是早餐的時候。每一張桌上,都放著幾碟醬菜、花生米、白糖和一大盤雪白的饅頭,下首還有一大桶熱氣騰騰、滾燙的稀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甲板上傳來,兩條人影,迅速地奔入膳廳。
  坐在上首一桌左邊位上的左護法冷朝宗手上剛撕了一塊饅頭,突然目光一抬,沉聲問道:「杜護法,羅護法,可是出了什麼事嗎?」他不失為多年的者江湖,杜乾麟,羅耕雲兩人昨晚當值,率同四名護花使者巡邏水面。天亮交班,自然該回來了,但回來用不著這般匆忙,他是聽出兩人腳步聲有異,才問這話。
  進來的正是護法杜乾麟和羅耕雲兩人,當下由杜乾麟朝上拱手—禮,答道:「左護法說得是,楊家騾、沈建勳(護花使者)都負了傷。」冷朝親身軀一震,急聲問道:「在哪裡出的岔?」
  杜乾麟道:「大孤山北首。」冷朝宗又道:「人呢?」
  杜乾麟道:「都回來了,只是沈建勳那艘船上的兩名水手,全遇害了。」正說之間,只見萬有為、諸福全兩人,扶著負傷的楊家驄、沈建勳走了進來。
  凌君毅站起身子,迎著問道:「他們傷勢如何?」杜乾麟道:
  「楊使者是被暗器擊中腿部,差幸他身上帶有解藥,劇毒已怯,只是暗器太過細小,尚未取出。沈使者身上有三處劍傷,失血過多,方纔已經昏迷過去,經屬下給他包紮了傷口,餵了兩粒傷藥,如今只是精神委頓,已無大礙。」
  凌君毅頷首道:「好,讓他們坐下來,給我瞧瞧。」萬有為、諸福全應了聲「是」,扶著兩人在板凳上坐下。丁峭跟著走了過來,從懷中取出一條三寸來長的磁尺,說道:「總座,楊兄腿上的細小暗器,只怕是毒針之類,屬下這磁尺,專吸毒汁,是否由屬下先替他吸出來?」他扇中暗藏毒針,是以身上備有吸毒針的磁尺。
  凌君毅因自己當選總護花使者,自然有許多人心存不服。正好藉機露上一手,聞言笑道:「不用,待兄弟先瞧瞧再說。」伸手揭開楊家驄腿上已被撕開的褲管,注目看去,果然有四五個極細的針孔,皮膚四周。因塗過「毒汁」解藥,毒氣已退,但針孔處仍然留有黑點。這就仰手一指,回頭道:「針上淬過劇毒,因此縱已塗過解藥,仍然留有毒血,並未清除,如若光是把毒針吸出,而不能把毒血逼出,目前雖可無事,時間稍長,餘毒仍會在體內發作。」杜乾麟道:「屬下已經餵了他兩粒本幫特製的解毒丹了。」凌君毅微微搖了搖頭,笑道:「只怕沒有用,除非楊兄人本身能運行真氣,把毒血從針孔逼出體外才行。」這話等於白說,楊家驄連坐都坐不住,哪裡還能運氣逼毒?
  凌君毅話聲一落,已經伸出手去,掌心按在傷口上,輕輕往上一抬,等他翻過手來,掌心赫然多了五枚細如牛毛的鋼針。冷朝宗看得一呆,失聲道:「總座好精湛的內功。」
  凌君毅微笑道:「如論內力修為,兄弟哪有冷兄的精湛,兄弟使的,只不過是『擒龍手』中的吸力罷了。」
  冷朝宗因凌君毅當著大家,說內功修為不如自己,這話從總護花使者口中說出,當然極具份量,一時頓覺臉上有光,連忙欠身道:「總座太謙了。」凌君毅伸出左手,握住楊家驄有掌,暗暗運功,一股真氣,循著對方手臂,朝右腿逼去。但見楊家驄五個針孔中,立時緩緩流出黑血,不多一會,黑血漸淡,流出來的已是鮮紅血液。
  凌君毅左手一鬆,放開楊家驄的手,說道:「好了,毒血已盡,你們給他敷上刀創藥,包紮起來就好。」楊家驄長長舒了口氣,有氣無力的道:「多謝總座賜救。」
  早有萬有為從身邊取出刀創藥來,替他包紮妥當。凌君毅抬目問道:「今天白天由哪兩位護法負責?」
  右護法蔡良道:「是葉開先、冉遇春。」葉開先、冉遇春立即站了起來,欠身道:「不知總座可有吩咐?」另外四名護花使者也跟著起立。
  凌君毅道:「大船即將啟碇,諸位該出發了,先到大孤山一帶去搜索搜索,如遇敵蹤,立即以信號聯絡。」葉開先、冉遇春應了聲「是」,欠身一禮,便和四名護花使者一齊朝外行去。凌君毅正待向楊家驄、沈建勳兩人問問遇襲的情形,只見窗外白影一閃,總管玉蘭款步走了進來。
  上船之初,太上已有明令規定,住在第二層船艙裡的人,除總護花使者外,未奉召喚,不准到第三層上去。但住在第三層的人,卻可以到第二層船艙裡來,因此大家背後把凌君舞叫做「嬌客」。「嬌客」者,乘龍快婿也,大家誰都看得出來,太上確已有此存心。凌君毅首先站起身,招呼道:「總管早。」
  左右護法、護法、護花使者全都站了起來。玉蘭慌忙襝襖為禮,說道:「總使者,諸位快快請坐,賤妾愧不敢當。」
  冷朝宗走到右首,與蔡良坐在一起,空出左首一條板凳,讓玉蘭坐下,大家依次落座。玉蘭鳳目一抬,目光落到楊、沈兩人身上,問道:「總使者,他們兩人負了傷,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凌君毅道:「不錯,他們在大孤山遇到襲擊。」
  玉蘭道:「是黑龍會的人?」凌君毅朝桌上一指,說道:「此人使的是梅花針,淬過『毒汁』應該是黑龍會的人了。」
  玉蘭道:「咱們是否已經派人去大孤山一帶搜索了?」凌君毅道:「葉、冉二位護法已經去了,據兄弟推測,賊人傷人之後。
  可能已經遠去,此時大白天只怕搜索不到什麼了。」
  玉蘭問道:「此事經過情形如何?」凌君毅道:「兄弟剛替楊兄起下毒針,逼出毒血,正好總管來了。」正說之間,只見副幫主芍葯像一陣風般從前艙走了進來,她一雙盈盈秋波,一下就落到凌君毅的身上,嬌聲道:「凌兄,聽說咱們巡邏的入出了事?
  是不是遇上了黑龍會的賊黨?」
  凌君毅站起身,含笑道:「副幫主來得正好,詳細情形,兄弟也不清楚,你先請坐。」他站起身,自然是讓坐了。
  芍葯道:「凌兄請坐,我和三妹坐在一起就好。」凌君毅只好仍在首位坐下。杜乾麟、羅耕雲躬身道:「屬下見過副幫主。」
  芍葯道:「昨晚是你們兩人當值?」社、羅二人應了應「是」。
  芍葯道:「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杜乾麟道:「五更左右。」他不待芍葯再問,接著說道:「昨晚屬下和羅兄出去時,就分為兩組,羅兄和萬(有為)諸(福全)二位使者巡邏大孤山以南,屬下和楊(家駱)沈(建勳)二使者巡邏大孤山以北,五更時分,天色十分昏黑,江面有霧,四五丈之外。就看不見景物芍葯不耐道:「你說的簡扼一些,別拖泥帶水。」杜乾麟知道這位副幫主的脾氣,連忙應了聲「是」,續道:「那時屬下等三條船,相距總在十幾丈左右,屬下因霧水極大,站在船頭,忽聽遠處隱隱傳來喝叱之聲,屬下急命水手循聲尋去,但那時夜霧極大芍葯不耐道:「我要你說得簡單扼要,你怎麼老說霧大。」
  「是、是……」杜乾麟連聲應是,接著道:「等屬下趕到,沈使者船上兩名水手已死。沈兄身中三劍,一身是血,跌坐艙中,看到屬下,口中說了聲『追』就昏了過去。楊使者仆臥船頭,中了賊人暗器,已經昏迷不醒。」
  芍葯問道:「你沒見到賊人的影子?」社乾鱗道:「那時夜霧……」他原想說「夜霧甚濃」,但只說了「夜霧」兩字,慌忙改口道:「屬下趕去之時,並未看到賊船。」
  沈建勳身中三劍,失血過多,此時顯得十分虛弱,一手扶著桌沿,站起身道:「啟票副幫主,此事經過,只有屬下一人最清楚。」凌君毅道:「沈兄傷得不輕,你還是坐下來說好了。」
  沈建勳望望芍葯,不敢坐下。玉蘭道:「總使者叫你坐下來說,你就坐下來說吧。」
  沈建勳道:「屬下遵命。」坐下之後,接著說道:「出事地點,大概在大孤山西北方,那時屬下船隻距離江岸,不過五里光景,屬下聽到一陣嘩嘩水聲,起初只當是楊兄的船隻駛來,並未在意……」芍葯哼了一聲。
  沈建勳被她哼得不由口氣一頓,續道:「後來忽然聽到艙後『撲通』—聲,似有人墮水,屬下回頭看去,發現後梢竄上一條人影,屬下正待喝問,那人身手矯捷,挺劍就刺,屬下就和也動起手來。」芍葯道:「你沒看清他面貌?」
  沈建勳道:「這人不但一身黑衣,連一柄劍都是烏黑的屬下只看他是個瘦長個子,沒看清他的面貌。」
  玉蘭道:「此人劍法如何?」沈建勳道:「劍法十分辛辣屬下和他交手二十來招,腿上就被刺中一劍。」
  芍葯道:「楊家麟什麼時候趕來的?」沈建勳道:「約莫在咱們交手了一盞荼的工夫。楊兄的船從左首駛來,屆下聽到楊兄大叫一聲,縱身飛縱上船。就見那黑衣人左手一揚,厲聲道:「下去。」那時晨霧很濃,屬下怕楊兄中人暗算,急忙叫了聲『楊兄小心。』但楊兄凌空撲來,無處閃避,屬下只聽他口中哼了—聲,十倒船頭。屬下因出聲警告,稍—分神,又被刺中兩劍。他劍上淬過『毒汁』屬下左腳麻木,跌倒船扳上,差幸那時候遠處有船駛來,賊人神色慌張,從後梢躍落來船,匆匆逃走,接著杜護法亦躍上船來。」
  芍葯冷冷地哼了一聲,才道:「對方只來了一個.還連人家的影子都沒有看清,就造成兩死兩傷,照這情形,咱們還能找上黑龍會去?」杜乾麟一臉惶恐,連連躬身道:「屬下無能……」
  芍葯氣道:「你們這些人,只配在花家院裡打轉。」凌君毅含笑道:「這是意外,昨晚霧也確實大了些,對面都看不見人,才會被賊人所乘。」
  他回過頭去,朝杜乾麟抬抬手道:「杜兄叫他們把楊、沈兩位使者扶進去,好好休息。」
  杜乾麟答應一聲,便和萬有為、諸福全兩人挾起楊家驄、沈建勳朝房中而去。芍葯因有凌君毅開了口,也就不便多說,眼波一溜,說道:「太上要我來問的,我還得覆命去,凌兄你看怎麼說好?」
  凌君毅說道:「這是意外,誰都無法防範。太上問起來,副幫主只管照實把經過情形跟太上報告好了。」芍葯披披嘴道:「像昨晚發生的這種事情,要是讓太上知道了,責怪下來,誰能負責?」
  凌君毅朗笑道:「太上早就說過,維護本幫之責,由在下一力承擔,自然是在下負責了。」
  芍葯妙目凝睇,問道:「你如何負責?」凌君毅道:「不出數日,在下自會把昨晚傷人的賊人擒來,這總夠了吧?」
  芍葯站起身道:「等人擒到了再說,別先說大話,太上面前,可不能這麼說。」玉蘭看副幫主站起,也跟著站起身來。
  凌君毅道:「副幫主可是不相信麼?」芍葯甜甜一笑道:「我信……」款步朝艙外行去。玉蘭也緊隨著她身後而去。右護法蔡良等芍葯走後,豁然笑道:「咱們這位副幫主,比太上還要難說話,從沒有敢對她這麼說話的人,也從沒看到她這般笑盈盈的對人說過話,看來,副幫主對總座特別客氣呢!」
  本來大家背後都說凌君毅是百花幫的「嬌客」,給蔡良這一說,不由得全都笑了出來。這下凌君毅還沒臉紅,蔡良一張黃臉,倒反而紅了起來,摸摸臉頰,說道:「兄弟說的是老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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