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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酒樓認母
林子清「哦」了一聲,緩緩站起,說道:「還是到前面去,吃得舒服些,至少比房間裡一個人喝悶酒,要熱鬧得多了。」
那使女婿然一笑道:「爺說得是。」躬躬身,悄然退出。
林子清隨手放下茶碗,舉步跨出房門,只見天井右首三間廂房中,燈火熒熒,一名青衣女手托銀盤,轉過迴廊,奉簾進去。不用說,那廂房中的客人,正在用膳。林子清想到這第三進是東昇客棧的「貴賓房」,若非昨天任紫貴親來把自己接去,三天店帳,由都統衙門支付,這裡的帳房,絕不會把自己引到「貴賓房」來。
同時右廂那位客人,也許是過路的女眷,他不好多看,就一路朝外行去。東昇樓是熱河城裡首屈士指的大酒樓,這時華燈初上,樓上樓下五間大廳,差不多已有八九成座頭。
林子清舉步登樓,一名夥計就迎著笑;重:「客官一位麼?請隨小的來。」說著就槍在前面引路。這時酒客們亂哄哄的,要找座頭,確實不容易。
夥計把林子清領到靠街的一張桌子,拉開板凳,堆笑道:「客官就在這裡坐吧,這時客人多,大家只好委屈些了。」
桌上原已有兩個商賈模樣的人,正在一面喝酒,一面談著生意。他們沒瞧林子清,林子清也沒去理會他們,自顧自的在橫頭坐下。
就在他落座之際,目光一動,發現右首一張桌上,品字形坐著三人。那是一個花白頭髮的老婦人,看去約有六旬開外,一個是二八年華的少婦,看她們衣著,像是中等人家的婆媳。
另外一個老蒼頭,面色蠟黃,雖然和他主人同桌,神色極為拘謹。林子清驟睹三人,幾乎要叫出聲來!那不是娘、牡丹、丁嶠嗎?他們縱然化了裝,林子清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娘也到熱河了?
夥計在旁伺候著道:「客官要些什麼酒菜?」
林子清隨口道:「你去要廚房配幾個拿手的下酒菜,燙一壺酒來就是了。」
這是老客人的口氣,夥計唯唯應「是」,退了下去。
林子清端起荼盅,在咀邊輕輕嗓著,一面就以「傳音入密」
朝老人說道:「娘,你們也全部都到了?」
這老婦人正是鐵氏夫人,突然聽到凌君毅的聲音,不覺微微一怔,很決的朝左右一瞥,就已發現了林子清。
她正在低頭吃飯,自然不用顧慮旁人看到她嘴唇在動,一面也以「傳音入密」說道:「毅兒,你找到戚承昌了麼?你動身的那天,方姑娘突然不別而行,大概也是到熱河來的。為娘和溫莊主、祝莊主分作三撥趕來,就是怕她出了亂子,一路上就是沒找到她的下落。」
林子清聽得心頭猛然一凜,辜鴻生說的在路上遇到幾撥萎民,不用說就是娘和溫莊主、祝莊主三撥人了!差幸這件事戚承昌交給了自己偵辦,否則准出紕漏不可!最可慮的還是方如蘋,她跟自己學會了簡單的易容術,三撥人縱然對面遇上了,也未必認得出來。她是個任性的姑娘,天真未鑿,沒有心機,想到就做,一個人起來熱河,不可能是找自己來的。萬一她魯莽行事,不但會破壞自己的計劃,而且也會惹出麻煩來。一時雙眉微攏,心頭暗暗焦急,一面仍然手托茶碗,暗中以「傳音入密」把自己誤打誤撞,在古北口救了傅格非,誰知這貴介公子竟是喬裝出遊的格格,如何把自己竭力推薦給傅都統,如何派在行官侍衛營當差,約略說了一遍。
鐵氏夫人沉吟了下道:「毅兒,你不覺得得來的太容易麼,會不會是人家故意安排的樊籠,讓你自投羅網?」
林子清道:「娘但請放心,這個不大可能,孩兒也不會輕易上他們的當。」
鐵夫人道:「這裡是他們的勢力範圍,凡事自以小心為宜。」
牡丹就坐在鐵夫人旁邊,自然很快就發現鐵夫人有些異樣,忍不住低低的問道:「婆婆可是覺得飯太硬了麼?」
她們扮作婆媳,自然要叫婆婆,其實她們也真是婆媳。她第一次叫婆婆的時候,還羞得兩頰微紅,這幾天叫慣了,也習以為常。
鐵夫人臉帶慈祥,和她低低的說了兩句。
牡丹忍不住低回粉頸,斜睨了林子清一眼,但很快就別過臉去。
林子清接著又以「傳音入密」,和娘說出辜鴻生也到了熱河,向戚承昌告密,以及自己奉派偵辦此案,娘得趕快和溫莊主、祝莊主兩撥人聯繫,如果找到方如蘋,最好盡快離開熱河,以免妨礙了自已的行動,否則也不可再住客棧,最好住到民家去。
鐵夫人道:「既然這樣,咱們明天就搬到城外去,為娘還沒和溫莊主、祝莊主取得聯繫,不知他們落腳之處。但這不要緊,娘只要留下暗記,他們就會找去的。」
林子清道:「如此就好。」說到這裡,正好店伙送來酒菜。
鐵夫人、牡丹已經用畢飯菜,站起身來,老蒼頭丁嶠掏出碎銀,付過了帳,緊隨兩人身後走去。壯丹回眸看了林子清一眼,相偕下樓而去。
林子清目送娘等三人走後,獨自用過酒菜,就會帳下樓。
這時客棧胡同狹小的街道上,夜市十分熱鬧,行人熙攘。
林子清出了東昇酒樓,就朝街底隆記客棧走去。隆記客棧只有兩間門面,又在客棧胡同盡頭。只是一家三流客店,在這裡落腳仍人,自然並不高級。客棧胡同少說也有七八家客棧,辜鴻生偏偏要選在這家客店落腳,在他只是為了不使人注意他而已。
林子清走到門面,客店中的夥計立刻迎了上來,哈腰打躬的道:「大爺要房間,小店上房雅潔,最是清靜不過……」
林子清道:「在下是找一個朋友來的。」
店伙聽說不是住店來的,臉上笑容已經收了一半,但因林子清衣衫體面,倒也不敢怠慢,問道:「大爺要找誰?」
林子清道:「你們上房,可有一位姓辜的大爺?」
店伙聽說是找上房辜爺的,收起了一半的笑容,重又堆上:連連陪笑道:「有,有,大爺原來是辜爺的朋友,請,請,小的替你老領路。」邊說邊往裡走。
進入二進上房,店伙三腳兩步的奔到房門口,舉手敲了兩下,叫道:「辜爺,你老有一位朋友來看你了。」
「是誰?」房門呀然開啟,辜鴻生上眼瞧到林子清,不覺怔的一怔,連忙拱手道:「是二……」
林子清立即跨上一步,含笑道:「兄弟林子清,辜兄想不到吧?」說話之時,暗暗向他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在客店之中,不可洩露了自己的身份。
辜鴻生多年老江湖,自然一點就透,接著呵呵笑道:「真想不到會是林兄,快請裡面坐,哈哈,這叫做他鄉遇故知。」
一下握住林子清的右手,一陣搖動,一面側身讓客,一面朝店伙吩咐道:「夥計,快去沏一壺上好香茗來。」
店伙連聲應「是」,退了出去。
辜鴻生隨手淹上房門,拱手作揖道:「卑職不知二領班大駕蒞臨,有失迎迓,還望恕罪。」
林子清一擺手,傲然一笑道:「辜兄這是什麼所在?咱們還是兄弟相稱的好。」
辜鴻生道:「不敢……是……是……林兄請坐。」
林子清也不客氣,和他相對落座。店伙已經沏了一壺香茗送上,立即退去。
辜鴻生取過茶壺,替林子清斟了一盅茶,送到林子清面前,巴結的道:「林兄請用茶。」「謝謝!」林子清只說了兩個字就接著一端下巴,徐徐說道:「辜兄的報告,兄弟已經看過了。」
辜鴻生的那份報告,是給威統帶的,他說出報告已經看過,這就表示他是戚統帶面前的紅人。
辜鴻生早就聽戚祿說過,這位新任的二領班,是福邸派下來的,來頭不小,連忙誠恐誠惶地欠身應「是」,接著請示道:「不知林兄有何指示?」
林子清淡然一笑,忽然壓低聲音說道:「統帶把這件案子,交給兄弟來辦,兄弟有幾件事,特來向辜兄請教。」
「請教不敢。」辜鴻生道:「林兄有什麼事,兄弟知道的,自當向林兄面報。」
林子清笑了笑道:「辜兄,咱們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兄弟要請教的是辜兄在統帶面前,曾說在路上遇上幾撥百花幫的莠民,不知辜兄在何處遇上的?共有幾撥?是些什麼人?」
辜鴻生道:「兄弟在出關的第二天中午,在金溝屯附近,遇上一老一少和兩個妨娘,那老少二人,兄弟並不認識,但那兩個姑娘,兄弟卻還認識。」
林子清問道:「她們是什麼人?」
辜鴻生道:「林兄看過兄弟邸報。自然記得,榮敬宗、凌君毅從青龍潭救出二男三女,兄弟遇上的這兩個姑娘,就是從青龍潭救出來的,好像一個姓唐,一個性祝。」
林子清心中一動,暗道:「他說的一老一少,那是祝文華和唐少卿了。」一面微曬道:「那也未必是到熱河來的了,哦!他們可曾看到辜兄麼?」
「沒有。」辜鴻生接著道:「兄弟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打過尖。上馬走了。兄弟伯被他們認出,因此不好跟著上路,就在金溝屯歇腳,到了傍晚時光,兄弟又發現了一批人。」
林子清哦道:「那是什麼人?」
辜鴻生道:「那是兩個瘦老頭帶著一個少女,三人坐的是騾車,也在金溝屯過夜。那丫頭,兄弟認識,叫做溫婉君,是嶺南溫家的人,擅使迷藥,兄弟就是被這丫頭的迷藥迷倒才被擒的。」
林子清道:「辜兄後來還遇到什麼人麼?」
辜鴻生道:「沒有了,因為兄弟第二天就趕到熱河了。」
林子清微微一笑道:「辜兄只在路上看到幾個姑娘,怎知她們是到熱河來的?再說幾個年輕姑娘,也做不出什麼事來。」
辜鴻生肯定的道:「是的,她們是到熱河來的,兄弟雖然只遇上這兩撥人,但兄弟猜想,這幾個姑娘來了,凌君毅一定也來了。那姓凌的是反手如來的徒弟,武功高強,是個十分扎手的人物。」
林子清道:「百花幫和黑龍會有粱子,那是屬於江湖尋仇,但他們沒有到熱河來的理由。」
辜鴻生看了林子清一眼,欲言又止,但終於說道:「林兄也許不清楚,他們到熱河來的目的,可能是找統帶尋仇來的。」
林子清驚奇地道:「這些江湖莠民,居然敢找統帶尋仇。
啊,他們和統帶有什麼仇呢?」
辜鴻生道:「林老哥有所不知,當年的黑龍會、原是反清復明的叛亂組織,曾有一批大內高手,在黑龍會附近通害。那時戚統帶已是大內三等侍衛,奉命查辦此案,勸兄弟等人歸降朝廷,因而破了黑龍會,後來朝廷正式任命戚統帶為黑龍會監督,兄弟也升了管帶。」
林子清心中暗道:「原來當年出賣黑龍會,也有你一份,這就該殺了。」但他卻故意裝作聽得微微一楞,抱拳道:「原來辜兄早在二十年前,就跟統帶了,兄弟失敬得很。」
「豈敢?」辜鴻生臉上飛過一絲得意之色,謙遜了一句,接道:「林兄試想那百花幫太上,既是鐵老會主的女兒,破了黑龍會,豈肯放過威統帶?」
林子清輕哼聲道:「難道他們還敢在熱河造反?」
這一趟在他來說,原是例行公事,戚承昌既然派他偵辦「莠民」,他自然得先和辜鴻生取得聯繫,而且也要辜鴻生證明他今晚的行蹤。但他和辜鴻生這—席談話,卻獲得了兩件寶貴的資料:
第一,辜鴻生是當年幾個喪心病狂、領先投降清廷、出賣黑龍會的內奸之一,大概榮敬宗也不知內情,才會放了他。
第二,是辜鴻生只在金溝屯遇上祝文華、溫一峰兩撥人,對他們的行蹤,並不詳細。
兩人談了一回,林子清就站起身道:「時間不早,兄弟也該告辭了,為了避免對方注意,我就位在東昇客棧後進。這件案子,統帶交下兄弟和辜兄兩人負責,辜兄如果發現什麼情況,隨時和兄弟密取聯繫。」
「這還用說?」辜鴻生跟著站起,一臉誠恐地道:「林兄是統帶身邊的人,也是兄弟的上司,兄弟一切唯林兄之命是遵。」
林子情走到門口,辜鴻生還要相送。
林子清道:「辜兄留步,咱們別露了形跡。」說完,隨手替他帶上了房門,揚長出門而去。
回轉客棧,初更已過,林子清熄去燈火,迅快地脫下長袍,抹去臉上易容藥物,轉身一個箭步,掠近後窗,輕輕推開窗戶,穿窗而出,把窗門掩上。然後站身掠起,施展「天龍馭風身法」,宛如一縷輕煙,穿房越脊,一路朝北飛掠。不大工夫,「避暑山莊」嵯峨宮牆,業已在望!
林子情悄悄躍落暗處,藉著民房陰暗,避開正面,走到較為偏僻之處,四顧無人,就以極快身法,奔到牆下,一提真氣,身子直拔而上,悄無聲息地登上宮牆。他熟記了行宮侍衛營的方向,目光迅快—瞥,此處正是通向侍衛營的一條寬闊石板路,兩邊古木參天,是最好的隱蔽所在。
只是距離宮牆,少說也有十數丈遠,中間還隔著一道三數丈寬的「御溝」。他無暇多想,目光一轉之際,雙腳已在牆頭上盡力一點,身如抄水紫燕,凌空斜飛而下,一下就掠過了小河。
足尖再點,身形騰空而起,只一閃,便已撲上山麓,隱入樹林之間,迅快攀登上樹,提吸一口真氣,踏著樹梢而行。也差幸他踏著樹梢在樹林上空掠過,才發現這條石板路上,每逢轉折之處,都有侍衛營的弟兄崗哨。而且還有三個人一組的禁宮巡邏隊,沿著每—條路,巡迴而過。行宮終究是皇帝住的地方,不論皇帝有沒有來,例行的防衛,還是相當嚴密。
林子情在樹梢上飛行,不慮被人發現,而且也毫無阻礙,不過盞茶工夫,便已轉過山腰,行到侍衛營一片大院子的後面。居高臨下,目光朝四下迅快一掃,身形跟著飄飛而下,掠過一片空曠的荒地,腳尖輕點,飛身上屋。
侍衛營住的都是平房,佈置極廣,前後共有三進,好在林子清白天來過,約略可以辨認。他在夜色掩蔽之下,以最快的身法,直奔戚承昌書房。
敢情承平已久,侍衛營的老爺們,做夢也想不到有人會潛入行宮裡來,形式上雖有崗哨,實際上警覺之心已懈,因此他一路深入,幾乎如入無人之境!書房北窗,是一片數畝大的花圃,因為書房是戚承昌的治事之處,機要所在,這片花圃還圍著圍牆。
林子清就飄落在小園裡,然後側身閃近窗下,點破窗紙,凝目審視。此刻已經快近二更,書房中自然不會有人。林子清悄悄打開窗戶,縱身穿窗而入。他日能夜視,自然勿須多看,迅快地掠近戚承昌坐的那張錦披高背椅旁,目光轉動,案上不見辜鴻生的那疊「報告」,這就輕輕在椅上坐下,伸手拉開抽屜。
就在這一瞬間,耳中突聽一陣「嗒、嗒」輕響,高背椅中忽然突出三道鋼箍,一道分從左右肋下穿出,箍住胸膛,一道分從腰股間穿出,箍住了腰際,第三道卻分別箍住了腳跟。當然左右靠手上,也突出來兩雙手銬,但林子清的手在開拍屜,並沒擱在靠手上,是以未被銬住。
這一下,事出倉淬,林子清不由得猛吃一驚,抽屜拉開了,辜鴻生的那張「報告」就在抽屜之中,但林子清已被鐵箍緊緊的箍在高背椅上,除了雙手,全身都已動彈不得!只要空出雙手,還能行動,林子清雖不懼無法脫身。最糟糕的是鐵箍突出之際,敢情觸動機關,椅子背後的壁上,忽然響起一陣急驟的搖鈴之聲!黑夜之中,萬筋俱寂,這警鈴聲響,自然全營可聞。
這一來,豈不是驚動了整個侍衛營,不消多時,他們就可聞聲趕來!
林子清心頭大急,雙手用力一板,扣住胸前的鐵箍,竟然分毫不動,心知是精鋼所鑄。一時哪敢怠慢,左手一抬,迅快掣出短劍,貼在胸腹揮下,但聞「鏘」「鏘」兩聲,兩道鐵箍應劍而斷,林子清堪堪站起。
只聽書房裡間,響起聲洪亮的大喝:「大膽叛逆,竟敢闖別行宮裡來了。」
棉簾掀處,戚承昌身穿短褂,手提一炳游龍劍,一閃而出,直向林子清撲來。
林子清心頭大急,左手凌空一掌,迎著戚承昌拍出,右手短劍迅疾朝扣著腳踩的鐵箍揮下,又是「鏘」「鏘」兩聲,鐵箍應手砍斷。
戚承昌果然不愧是侍衛營的統帶,身手非凡,他撲來的人,及時發覺林子清這一記掌風勁急無情,威力極強,身在半空,忽然劍交左手,右掌及時迎擊而出,身形一偏,矯苦游龍,已經閃避開去。兩股掌風,乍然一接,響起一聲蕩然輕震,林子清同時感到戚承昌這一掌,雖在凌空發掌,居然和自己平分秋色,並末稍遜!心頭也暗暗感到驚凜,這時但見火光驟亮,戚祿手摯一盞孔明燈,從裡間奔出,一道燈光,直向林子清照射過來。
戚承昌雙目精光暴射,直注著林子清,怒哼一聲,問道:「小子,你是什麼人?」
林子清朗聲說道:「你不用問找是誰。」右手緩緩朝辜鴻生的那疊「報告」上按去。正因這份「報告」,關係著許多人,若是讓戚承昌往上呈報,必然後患無窮。
戚承昌看他伸手朝抽屜中取去,只當他要竊取這份「報告」,心頭大怒,喝道:「放下。」身形一晃而至,右手揮處,劍光如練,橫掃過來,這一劍,劍光流轉,隱挾絲絲劍風,林子清身前所有致命大穴,幾乎全在他劍影籠罩之下,雖是一劍,實則包含著幾個變化。
林子清不退不讓,左手一揮,短劍寒芒四射,同樣幻起一片繚繞青光。兩人劍風相蕩,聲如裂錦,雙劍交擊,登時響起一陣驚心動魄的鏘鏘劍鳴!一招之間,宛如電光石火,但兩人已經接連交換了三劍。就在此時,林子清一道森寒的劍光,從戚承昌胸腹間劃過。
戚承昌一生之中,從未遇上過這等奇奧的劍法,心神大駭,他忙吸氣收胸,往後暴退,胸腹間衣衫己被林子清劍鋒劃破了三尺長一條。
林子清一劍逼退戚承昌之際,突聽耳邊響起一個極細的聲音道:「林兄速退,再退就來不及了。」聲音雖輕,林子清一時無法分辨此人是誰。
戚承昌臉色鐵青,長劍當胸,厲聲道:「你是凌君毅。」只有反手如來的門人,才會左手發劍。
林子清朗聲道:「不錯。」話聲出口,突然劍先人後,化作一道白光,閃電般穿窗而出。
戚承昌雙眉陡豎,大喝一聲:「你還往哪裡走?」縱身追來。
但就在他撲近窗下之時,突聽有人輕喝一聲:「打!」一蓬銀針,像雨絲般飛灑過來!
要知從林子清誤觸機關,到他穿窗而出,說來好像已有很多時光,其實只是戚承昌從臥室趕出,和林子清對了一掌、一劍的工夫。戚承昌耳中聽到那聲「打」字,一蓬銀針撲面射下,他久經大敵,立即揮手打出一記掌風,身子暴退八尺。這時門外兩個值崗的侍衛,才手持鋼刀匆匆奔入。三隊的大領班,也聞警趕來。
戚承昌暴跳如雷,一手提劍,大聲喝道:「你們這些飯桶,還不給我快追!」
林子清穿出窗外,只見後園牆頭上,站著一個白衣書生,朝自己連連招手,耳邊同時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林兄快上來,可循原路退出。」
林子清先前還以為是自己一路的熟人,此時雙方相距不遠,這白衣書生竟是索未謀面之人,心頭不覺—怔,問道:「兄台……」
白衣書生截著道:「你不用多問,快些走吧!」
林子清道:「你……」
白衣書生連連揮手道:「快走,我不要緊。」話聲出口,身形陡然飛起,口中喝了聲:「打!」揮手發出一蓬銀針,直向窗口打去。
林子清無暇多說,依言長身縱起,在牆頭上再一點足,掠過一片草地,迅快竄上樹林。回頭看去,那白衣書生早已不見蹤影,但見七八條黑影,從戚承昌書房門掠起,朝和自己相反的方向追去。
林子清心頭明白,那是白衣書生逸去的方向,他似是故意把敵人引開,好讓自己離開此地。他如果對行宮路徑不熟,決不會為了救自己而自投羅網。對了,他說過:他不要緊。
這人會是誰呢?林子清心中想著,腳下絲毫不停,仍然施展「天龍馭風身法」,一路踏著樹梢而行。侍衛營雖然起了一陣大亂,但白衣書生說的沒錯,他循原路退出,這條路上,居然草木不驚,毫無動靜。他順利地退出行宮,一路不敢停留,回到東昇棧後進,人不知鬼不覺地從後窗而入,脫下靴子,拉過一條棉被,蒙頭而睡。
心中冗是惦記著那白衣書生,不知他是否已經離開,自己和他素不相識,他怎知自己姓林(凌)?正在思忖之際,突聽一陣腳步聲及門而止!
只聽店伙的聲音說道:「林爺就住在這間房裡,大概已經睡熟了,小的給你叩門試試。」
接著就聽門上起了「剝落」之聲,店伙的聲音叫道:「林爺,林爺,你老醒醒。」
林子清含糊地問道:「什麼人?」
店伙道:「你老的一位朋友。有急事找你。」
他話聲末落,只聽吳從義的聲音接口道:「林兄,是我,老吳。」
「老吳?」林子清一躍而起,開出門去,睡眼惺忪,但一瞧到是吳從義,不覺雙目猛然一睜,急急說道:「會是吳兄,這麼晚了,吳兄趕來,可有什麼事麼?」
吳從義似是急得不得了,一下閃入房中,說道:「裡面出了事,戚老特地要兄弟趕來,請林兄快去一趟。」
林子清隨手抓起長袍,披到身上,吃驚的道:「裡面出了什麼事?」
吳從義道:「戚老等著,咱們路上再說吧。」
林子清點頭應「好」,兩人匆匆走出,林子清要店伙牽出青鬃馬。
吳從義也是騎馬來的,兩人翻身上馬,一路朝行宮馳來。
路上,吳從義約略告訴了他,今晚有人潛入侍衛營之事,只是他知道的並不多。
林子清擔心白衣書生的安危,故作吃驚道:「會有這等事,不知那人逮住了沒有?」
吳從義道:「不知道,統帶不迭的催兄弟趕來請二領班回去,那人好像並未逮住,大家正在分頭搜索之中。」
林子清聽得心頭不禁一動,暗道:「聽他口氣,莫非戚承昌已懷疑到自己身上不成?哼,自己只是不便在行宮侍衛營裡,把他殺死,因為這樣一來,必然會惹出許多麻煩。真要被他識破行藏,憑侍衛營這些鷹爪,又豈能困得住自己?」思忖之際,兩匹馬已近宮門,兩人翻身下馬,急步從邊門而入。進入宮門,形勢就顯得不同,禁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個個都已刀出鞘,弓上弦,如臨大敵一般。吳從義也不再說話,領著林子清,加緊腳步,朝侍衛營而來。
戚承昌的書房裡,燈火通明,但卻靜悄悄的,只有戚承昌滿臉怒容地坐在一張大圈椅上。宮裡出了事,幾個大領班、二領班自然全出動了。
林子清走到書房門口,腳下一停,口中說道:「屬下林子清到。」
戚承昌道:「請進。」
林子清、吳從義相繼走入。
林子清欠身道:「統帶召見屬下,必有吩咐。」
戚承昌一擺手道:「你坐。」
林子清依言在他邊上一張椅子坐下,在統帶的書房裡自然沒有吳從義的坐位,統帶也沒叫他出去,他只好垂手站在林子清的身後。
戚承昌問道:「營裡今晚鬧刺客的事兒,你已經知道了?」
林子清欠身道:「屬下在路上,已聽吳領班說了個大概。」
戚承昌冷嘿一聲,伸手一指案頭,說道:「你過去看看。」
林子清依言走了過去,放作失驚道:「統帶坐椅給人毀了?」
戚承昌道:「兄弟這張椅子,是京裡一個巧匠所製,內安機括。除了兄弟,別人任何人坐上去,都會被鐵箍箍住。不想凌君毅那小子運氣不錯,他人被箍住了,雙手卻並未箍住,這要換了旁人,這鐵箍是百煉精鋼鑄成的,怎麼也無法脫身。哪知這廝身上,佩著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刃,居然把四道鐵箍全削斷了……」話聲一落,接道:「你去打開抽屜瞧瞧。」
林子清依言拉開了抽屈,目光一抬,朝戚承昌望去,這是向他請示之意,抽屜打開了,你有什麼吩咐?
戚承昌道:「你看看辜鴻生的那份報告,有何異樣?」
林子清看了一眼,道:「屬下看不出什麼異樣來,莫非有人把它掉了包?」
戚承昌道:「你翻一頁看看再說。」
林子清依言伸手翻去,哪知看去依然完整的「報告」,指尖一觸,立成碎粉,不覺驚詫無比,失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戚承昌冷然一笑道:「這是少林七十二藝中的『純陽功』,功能熔金毀石,和玄門『三昧真火』、『三陽神功』,差相彷彿。」
林子清道:「凌君毅是少林門下?」
戚承昌道:「他是反手如來的徒弟,反手如來曾在少林寺待了二十年之久,據說數百年來。少林寺從無能兼通七十二藝中數種以上的人,但反手如來,卻精通十數種之多。」
林子清抬目道:「辜鴻生的這份報告,既已全毀,是否要他再寫一份呢?」
戚承昌點頭道:「不錯,這就是兄弟要你來的原因之一。辜鴻生的報告被毀,辜鴻生本人,自然也有被殺以滅口的可能,目前他的處境,已經十分危險,但也許凌君毅他們尚不知道他落腳之處。目前第一件事,你要他再寫一份報告來,並令一隊一班的弟兄在天亮之後,喬裝各式人等,住進隆記客棧,暗中予以保護,咱們也不妨以他為餌……」
話聲末落,只聽一陣腳步聲傳了進來,接著就聽一隊大領班裴福基的聲音說道:「屬下裴福基、費世海告進。」
戚承昌抬頭道:「進來。」
裴福基、費世海相信走入,兩人看到林子清,一齊點了點頭。
林子清趕忙站起,躬身道:「屬下見過二位大領班。」
戚承昌沒待兩人開口,問道:「你們搜查的結果如何?」
裴福基躬身道:「屬下搜索的是勤政殿、太和殿、以迄東來閣一帶,均無奸細蹤影。」
戚承昌目光一轉,朝費世海問道:「那白衣人掩護凌君毅,是朝西逸去的,你們可曾追上了?」
費世海尷尬的道:「屬下從太乙閣、晚香亭,一直搜到蒼石,都沒有敵蹤……」
戚承昌不待他說完,憤怒的道:「難道他們會插翅飛了不成?」
只聽門口又有人說道:「屬下霍如龍告進。」(第二隊的大領班)
戚承昌喝了聲:「進來。」
霍如龍走進書房,戚承昌就劈面問道:「你也沒搜到奸細,對不?」
霍如龍低下頭,應了聲「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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