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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四章 出兵緣由
『……怎麼會這樣!傷得重不重?……』見到陸羽包紮的右手胳膊,馬文鴛早已忍不住把紅纓鋼槍隨手一扔,就從『絕地』背上飛撲到他懷裏,嚶嚶地哭了起來。陸羽手忙腳亂的把愛妻一把接到懷裏摟緊了,趕緊好聲地安慰她,直說自己並無大礙,很快就會痊癒,要她放心。秀兒在一旁陪著落淚歉咎地道:『對不起,妹妹,是我不好,沒能好好保護陸郎……』
『還有我!也怪我不好……』孫尚香也哭著上前來,由陸羽身後將二人摟在一起。
陸羽被馬文鴛、孫尚香這麼前後一夾!碰著右手的傷,不由差點痛出聲來--可礙於跟馬文鴛說沒事了,怎好立即喊痛?無奈之下只得咬緊牙關脹紅了臉,心道:『還真是最難消受美人恩哪!』這倒是實情,別說多少人肯為三女赴湯蹈火的,只為博取一笑,偏生這個白面書生竟讓她們哭得梨花帶雨似的,只看得一旁好些不知情的草原勇士納悶不已。
『真的很對不起你們,』陸羽忍著痛,左手撫了撫馬文鴛的肩背,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曾說過,不會再讓你們為我落淚……原諒我不是故意要失信的,實在情非得已。你也曉得刀箭無眼,秀兒的劍再怎麼舞得密不透風,也有力竭之時……好了,笑一個給為夫看?為夫最喜歡看你笑了!嗯?乖,為夫保證,今晚一定好好「補償」你……嗯?』
『……』馬文鴛聽了,先是秀眸狠狠瞪了他一眼,忽又柔情似水,白晢如玉雕的細緻面頰微微泛著緋紅,咬著嬌豔的紅脣,輕輕點了點頭,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隨即又用歉咎的口氣轉頭對秀兒道:『……對不起,秀兒姊,我沒有別的意思……都怪我來得太遲了……』
『不遲、不遲!一點也不遲!來得剛剛好!呵呵呵~~~』陸羽趕緊打圓場,卻看到秀兒一副生氣的模樣,曉得她是怪自己不好好休養,還居然答應今晚要陪馬文鴛,於是趕緊岔開話題道:『呃,我還有事要找彥明……好好好!陪就陪嘛,我們一起去!』說著只得任由三女簇擁著一起去找閻行。
把戰場和城頭裏外都收拾好,已是第二天下午。此時扶餘軍主力陸續抵達,加上聞風歸降的遠近部落,在高闕附近便聚集了十餘萬兵力。
四月六日,高闕城外的『萬人英勇將士塚』前,豎立起高達丈餘的『無名英雄』石碑,上頭刻著粗獷的一頭張牙舞爪的蒼狼,栩栩如生!
數百縷輕煙,冉冉飄過平野。
夕陽即將落下,金黃光芒映照在依蘇、希敏、消善、志奇、蒲頭等人臉上,也揮灑在身後數萬人的臉上。
依蘇、陸羽為首,率眾將士一起躬身致祭,為這次大戰的死難者哀悼。
用心呼喚,親愛的兄弟,曾經與你扺擋昨日的風雨。多少個夜,徘徊在夢裡,呼嘯聲依舊清晰。
用心呼喚,親愛的兄弟,曾經與你攜手期待著黎明。鮮血淚滴,不能夠忘記,讓我們併肩同行。
我們的心,像鋼鐵的心!穿過烈焰,在火中升起!昨天的夢,在今天重聚!為歷史寫下永恆的詩句!
我們的心,像鋼鐵的心!生命有盡,而希望無盡!用我的熱血,再一次奮起!就算無名,也頂天立地!
就算無名~~~也頂天~~~~~立~~~~地~~~~~~!
場上眾人放聲唱出陸羽所作,振奮軍心的『軍歌』--『鋼鐵的心』!無不激動得熱血沸騰。
唱畢,依蘇和陸羽各與左右方的愛妻互望點頭,同時右手一斜,數道溫酒晶瑩剔透地灑下。身後地眾將和眾軍士都把手中的酒恭敬舉起,然後仰頭一口氣乾掉。
無論依蘇、希敏、消善,還是陸羽、秀兒、馬文鴛、孫尚香,甚至蒲頭、閻行等,眼眶都是濕潤的。
忽然間眾人同時舉臂,仰天大吼!是喜悅,也是悲慟!
『……在中原進行第二次三家大會戰的同時,北方大草原的決戰性會戰也同時展開。扶餘族國王在客座軍師陸羽的運籌帷幄下,突襲拓跋部王庭,成功攻佔高闕城,逼其南下大軍倉惶北撤,又與八羌軍前後夾擊,於雞鹿塞與拓跋軍主力會戰。雙方野戰五日!拓跋部大敗,十餘萬眾或死傷或遭俘,族長拓跋桔汾與其次子力微僅率不足千騎突圍北逃,投靠突厥部,終身不敢南下牧馬。禿髮部同樣遭到重挫,盡失河西之地,僅禿髮匹孤率數百騎遁入大漠中,最後投靠北方初興的柔然部。
扶餘部與八羌軍同樣傷亡慘重。然扶餘部盡得拓跋部領地與部眾,國王依蘇的聲勢直追當年鮮卑大汗檀石槐。八羌族分得禿髮部河西之地,同樣收穫豐碩。
由於「四州之才』陸羽在這場大會戰中擘劃出色,獲得草原各族的尊敬。於是在其建議下,八羌族、扶餘族約定以賀蘭山、雞鹿塞為界,互為犄角,並同時大舉聯合出兵,分別南渡大河、西攻并州,準備履行承諾,協助蜀漢擊退曹魏的進攻……』
摘自大唐陸康永《東北新史》
高闕城,新的蒲頭部牙帳。
『這司馬仲達當真是個人物,』法正在大帳中喝了杯茶道:『竟能硬扛八羌軍十餘次衝擊,化解鐵車陣攻勢……要不是有你在他的背後夾擊,這場仗可有得打的,而且輸贏還在未定之數。』
『那只能怪他自己選錯了對象,』陸羽笑嘻嘻道:『還以為對付你是挑到軟柿子,哪知根本就是踢到了犁棒!』
對於法正的軍事能力,可說在劉備帳下,陸羽是最為了解的。第一,法正善於料敵。劉備進攻益州,謀士鄭度提出堅壁清野,以逸待勞之計。劉備聽說了,很是擔憂。但法正對劉璋的為人十分瞭解,斷言『終不能用,無可憂也!』果然劉璋認為『吾聞拒敵以安民,未聞動民以避敵也』,不但不用鄭度之計,還罷了他的官。
第二,法正相當有身段。劉備入主益州後,不打算任用早早投降他的人做官。法正卻勸說,這樣名不副實的人天底下很多,本事不大但虛名不小,若要創立大業,還須格外以禮相待,否則天下人就會認為你不重視人才。劉備採納了他的建議,對於治蜀收到非常好的果效。
第三,法正有戰略眼光。在『前世』,當曹操克張魯北還,法正便向劉備指出,曹操所留大將夏侯淵、張郃的才能不足以獨當一面,征討必然能克。接著又提出比諸葛亮《隆中對》更為可行與具體的戰略方針:『廣農積穀,觀釁伺隙,上可以傾覆寇敵,尊獎王室,中可以蠶食雍、涼,廣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為持久之計。』劉備乃言聽計從,果然皆如所言。
第四,法正也精於戰術的運用。戰役初期,法正先以張飛、馬超一軍進攻武都下辯,阻擋關中曹軍增援,保證自身側翼,然後以突襲式進攻在曹軍的正面打下了一個楔子--定軍山。這著妙棋一下動搖了曹軍的戰略平衡,逼使曹軍兩路大軍陷入各自為戰的窘境。隨後又積極調動佈署,誘使夏侯淵增援張郃,然後夜襲夏侯淵,陣斬了正在指揮修補鹿角的夏侯淵,幾乎一舉摧毀曹操在漢中和巴蜀的留守軍團。之後在曹操親征的強大軍事壓力下,採用穩固防守、伺機騷擾曹軍戰略補給線的方法,以微小的代價使曹操最後只得無奈地放棄漢中。可說在此役之後,蜀漢政權對曹魏的作戰,再沒有取得這樣大功績的,連曹操也不得不親口承認法正的軍事才能。
第五,法正具備大勇,以及實施謀略的決心。有一次劉備和曹操打遭遇戰,彼此箭矢密如雨下,劉備軍較不理想,需暫退以避敵鋒芒。但劉備怎麼也不退,左右無人敢勸。法正乃拍馬向前,擋在劉備之前,劉備忙道:『『孝直避箭!』法正卻神色自若地答道:『明公親當矢石,況小人乎?』由於龐統中箭身亡的前車之鑑,劉備不敢再讓法正涉險,只得道:『孝直,吾與汝俱去。』遂退。
所以後來的經彝陵之敗,諸葛亮就曾道:『法孝直若在,則能制主上令不東行;就復東行,必不傾危矣。』可見法正的奇畫策算,比起他的政略能力恐怕毫不遜色。
『多謝你笑裏藏刀的讚美!』法正沒好氣地道:『我還真是承當不起、受之有愧啊,比起你玩的這齣戲,我只不過像班門弄斧。你可知為了你詐死,我受了多少委屈?暗地裏白流了多少淚?還有季常……你你你,虧我一直當你是兄弟,你還真是有夠狠心的!居然還不放過我,慫恿我帶著八羌軍去硬扛司馬仲達這扎手的傢伙!自己說,要怎麼償還這筆賬?』
法正的話倒非誇大。由於先入為主的觀念,如諸葛亮、龐統起先都看法正是『獻圖邀功』之人,沒有真正認識到他的才能。獨有陸羽一開始便對他表示親切,刻意交好。原本法正還有些意外,認為陸羽必有所圖;但陸羽帶著糜貞屢次替他診療,又費心從海外、東北、西域等地找來許多珍貴藥材,終於治好他纏磨多年的箇疾,使他點滴在心;加上陸羽在劉備帳下的地位,法正終於成為他的『莫逆之交』。對於益州之人,法正其實是屬於外來的『東州士』集團,除了張松等少數人,大都與他保持距離。直到陸羽與他結交,不但跟陸羽有關的文武人員,便是秦宓、費褘等蜀中名士也跟著看重起他來。於是除了陳登、馬良,法正可說是年輕一代中地位僅次於三大軍師的人物,而與陸羽的交情,也使他成為唯陸羽馬首是瞻的『鐵桿』份子。
也因為曾遭蜀中世族門閥瞧不起,所以在陸羽打擊世族的政策中,法正更是積極扮演『搖旗吶喊』的角色;在陸羽的其他政治理念上,法正也是十分支持、戮力以赴;固然是情義相挺,多少也是『恩怨分明』的性格特色使然。結果當陸羽『出事』時,法正的確好不傷心。而由於與陸羽的關係特別友好,以致無論敵友勢力,幾乎都認為、也相信,只要法正願意,必然能頂上陸羽的角色,接收他大部分的人脈。可這樣一來,法正也同時被逼得浮上檯面,如同以前的陸羽那般,成為『政敵』的首要攻擊對象。
因此好一度法正自忖心力交瘁,又因陸羽突然『辭世』而感到心灰意冷。在劉備召開的緊急會議上,他敏銳的感覺到大勢已去。即便有龐統、諸葛亮在,可曹營同樣有郭嘉、賈詡等智謀之士。在曹營乘機十面埋殺的圍攻下,以蜀漢目前的士氣、能力,除了退回蜀中,成為名副其實『蜀』漢外,怕是短期內難以有所作為了。若非還有馬良這位同時與陸羽和自己交好的人物在的話,法正恐怕早就放棄了--倒不是放棄一切,而是放棄關中、退回巴蜀漢中,另圖他起。
但就在他要前往『臨湖居』吊唁時,居然收到秦宓的密函,意外嗅出蜘絲馬跡--其實恐怕比這還要濃厚許多的味道。他二話不說一進『臨湖居』,立即偷塞一張紙條給秦思雨,上面寫了個『左慈?』秦思雨是又驚又喜,驚的是以師父的道行,怕是瞧出端倪;喜的乃若真是師父傳來的消息,那麼陸羽應該沒有出事!鑒於陸羽與法正於公於私的交情都算得上絕佳,便在略為盤算之後,當法正轉身要離去之時,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法正亦是心中狂喜,面容不動聲色,而是在『臨湖居』門外側牆舉雙手亂舞!此時『暗箭』已找上來--秦思雨也無愧『仙子』稱號,立即喚過陸承來,讓他找人與法正聯絡。於是法正帶著人,直等到馬良出現,才把他『架來』,密告此一訊息。由於事關重大,而且陸羽『猝死』的事實在太『逼真』了,究竟怎麼回事他們怎麼也弄不清楚。由於白素雅和秦思雨之後又絲毫不露口風,二人只得祕密找到季玉;哪知季玉也得到一絲訊息,可也沒比他們強多少,只能設法探查。哪知一連多日,楞是查不出什麼訊息,加上關東曹軍已在大肆準備,眾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只能由這些跡象判斷,這極有可能是陸羽唬弄出來的『詭計』。既然心裏多有個底,接著也只能耐住性子,暗中等候進一步的消息。
終於不負苦心人,季玉得到白素雅通知,一切都是陸羽佈的局,但接下來還需要眾人齊心戮力的配合。季玉二話不說,立即通知法正該怎麼作,於是才會有法正自告奮勇,孤身兼程前往涼州勸服韓遂之舉,同時私下通知馬良,找機會潛出長安,北上通知諸葛亮配合。陸羽會這麼要求自有原因--除三大軍師,即使是陳登、陳宮,怕是軍事才能還在法正之下呢!不讓他去協助八羌軍,還會找誰?
法正確實不負陸羽期望,表現得十分稱職,在與拓跋部的野戰中,充分發揮『以正合、以奇勝』的兵法精義,盡可能在正面以鐵車陣維持陣勢,以精銳輕騎不斷發動側翼攻擊;如此奇正相合,讓原本指望以主力攻打扶餘部、由司馬懿指揮少數兵力牽制八羌軍的拓跋軍更是疲於奔命,屢屢被壓縮戰陣空間,最終戰線被撕裂,讓八羌軍由後方大舉突破,導致自身在受到兩面夾擊下自相踐踏,慘敗完敗收場。
『雖然傷亡頗大,可情勢容不得我們稍微喘息,』陸羽搖頭微歎道:『希望八羌族和扶餘族能遵守約定出兵……是了,八羌軍還是要仰仗你……』
『什麼跟什麼?』法正兩眼一翻道:『我在問你怎麼還這筆賬,你倒顧左右而言他,想把我唬弄過去,然後再算計我一次?』
『別說得這麼「直接」嘛,』陸羽笑嘻嘻道:『這樣吧,你不是也很喜歡聽月真和雅兒的彈奏?這不,等大事一了,我請你到蝸居來,隨你高興聽多少住多久……』
『再加六十罈「石上清泉」和「清溪碧泉」,』法正擺了擺手道:『喂,先說好了,不准抵賴!』
『……你要那麼多好酒作什麼?』陸羽不解地道:『你雖然也好點酒,可我不記得你會這麼挑剔……』
『你當酒鬼那麼好纏磨?』法正沒好氣地道:『他不敢找你麻煩,卻敢把氣發在我身上……我傻了才會放過這麼好整治他的機會!』
『……那就一言為定了!』陸羽只能無奈地點頭,誰讓自己當他是兄弟?
高闕城外,扶餘軍帥帳中。
『王上,您真的要出兵援助大漢?』東濊族老族長舒蟾語氣有些著急地道:『經過多日血戰,我扶餘部傷亡極大……您不再考慮一下?或者,請消善將軍去拖延一段時間……』
『不用再考慮了!』依蘇擺手道:『這是我當初與軍師的約定。既然他履行承諾,全力協助我扶餘部擊敗鮮卑族,稱雄大草原,試問身為國王的我,可以失約嗎?』
『可部隊非常需要時間休整,況且……』舒蟾語氣遲疑了一會兒,看了看坐在下首的眾族長,搖頭歎道:『怕是有許多人會不了解,我們究竟是為何而戰!這樣的話……只怕兒郎們心裏會有怨言啊!』
『……老師,您是族中有名的智者,通曉大草原古往今來的許多事。』傾聽舒蟾的話,明白了他的意思,依蘇卻只是無聲地來回踱著步。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停步道:『多少年來,曾有幾位一統草原的大汗都有過雄心壯志,要躍馬中原,用鐵血征服整個漢族!我年幼時聽憑說起這些故事,也曾為這宏偉大志所鼓舞。這些,相信您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就從遠一點的匈奴來說吧,』依蘇頓了頓,又踱起步來,以堅定的語氣道:『從雄才大略、一統大草原的冒頓單于開始,發動了對漢族的戰爭,可前後打了那麼多年,死了無數地草原兒郎,最終匈奴人得到了什麼?他們征服了漢族嗎?』
舒蟾一愣,只能緩緩搖頭。的確,兩國前後延續了數百年地戰爭,在邊境上打來殺去,死傷不計其數,匈奴雖時有大勝,甚至屢屢攻破長城,差點一度飲馬黃河,卻從來沒有征服過對手,而且至終主要部落還是讓強漢給逐出了大草原,其他部落則被內遷到并州去了。
『自從我流亡到中原,逐漸了解到中原的文化,我也在不知不覺中,就產生了一種似乎就要被融入其中的感覺。』依蘇道:『於是這些年來,我時常就在思索一個問題︰我們草原部族,究竟需要的是什麼?』說完無聲一歎道︰『老師,您是大草原上的智者,您能不能告訴我這個答案?』
舒蟾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正色道︰『我認為,我扶餘部需要的是繁榮富強,讓臣民都能過上快樂安逸的生活,不被別的部族欺負!』
『老師您的說法,我十分地贊同。』依蘇感慨地點頭道︰『其實我在想:冒頓、檀石槐等這些曾經一統大草原的大汗,一心想要征服漢人,絕非只是為了打勝仗而打仗的!我認為他們最終的目的,同樣是希望草原上的部落和族人,都能過上幸福的生活--否則他們不可能這麼輕易征服大草原,讓這些草原勇士打從骨子裏去效忠他們!』
『但這些年來,我思索的癥結同樣也在於此,』依蘇望著舒蟾道:『我以為,單憑我們的實力,不要說征服強漢,就算我們擁有賀蘭山,與八羌族、甚至整個草原部落聯手,能夠攻入強漢的關中腹地,飲馬黃河,那又怎麼樣?強漢的人口是我們的十數倍之多,而且和我們草原兒郎一樣,都有十分強韌的抗爭性,根本就永遠也殺不完地。就算有朝一日,草原民族可以統治他們,但我認為更可怕的是,也同樣會受到他們文化潛移默化的影響,不自覺地融入他們,就和我流亡到中原時的結果一樣!』
『老師您或許不贊同,可看看匈奴、氐族、羯族、甚至羌族和一些鮮卑部族的情況,請老師仔細想想,凡是移居入關的部族,有那一個例外?這數百年的歷史,可有那一個進入長城的遊牧民族是沒有被漢族的人海所淹沒的?他們如今能維持自己的傳統,主宰自己的命運嗎?!』
依蘇的問題可說是振聾發聵,問得舒蟾不由額冒冷汗。不錯,他是扶餘族最享盛譽的智者,通曉大草原古往今來地歷史。他默默而迅速地在腦中瀏覽了一遍--曾經在大草原上喧赫一時的遊牧民族,的確最終都被淹沒在大漢的歷史洪流中,不是被逐走,便是被他們以退為進地給『潛移默化』了。這種擅於民族融合地強韌特性,幾乎就是草原部落的『天敵』,擁有他們無論如何都違抗不了的強大力量。
說起來都拜陸羽穿越的『蝴蝶效應』,本該為扶餘族國王的簡位居竟死於非命,而依蘇卻在陸羽的協助下繼任王位。飽經滄桑的他比起簡位居,無論才能、思考都勝上一籌不止。
『今日,我們或許可以拒絕軍師所代表的強漢。但是用不了多少時間,只要中原統一了,他們至終還是會將觸角伸到大草原來!』依蘇喟歎地搖了搖頭道︰『這並不能怪他們,畢竟大草原是他們的「戰略外圍」,如同蒲頭的高闕今天成了我扶餘部的戰略外圍,是同樣的道理。』接著依蘇目光灼灼地望著舒蟾道:『身為草原勇士的領導者,老師,請您說說看,我究竟該怎麼作?』
這種問題,非是具有相當智慧者無法領悟。依蘇目光的深遠,想法的透徹,令身為族中『第一智者』的舒蟾也大為震驚,只得深深一歎道:『我明白了。王上說的對,即便我們實力強大到能殺進關中,最後的勝利者也絕不會是我們。』
『在這幾次征伐的過程中,相信您也見識了這些強弓機弩的威力,』依蘇拿起一把『元戎』來注視著,緩緩道:『軍師告訴我,這還只是次等的機弩……最好的機弩力可強至十石,射程可達六百餘步;在三百步內甚至穿盾破甲,猶如吹灰。還有一種連弩,可以一次就射出好幾支箭……這,便是漢人展現的強韌與智慧。這樣的結合,使他們面對我草原鐵騎時,最終還能佔盡優勢。老師,請您想想,我們是否能單獨達到這樣的目的?』
步蟾默然了一會兒,無聲歎道:『我們的確作不到……漢人有文字,有智慧的遞嬗,更有如軍師般的人才不斷出現……除非有他們的幫助,否則我們的確無法進步得那麼快。』
『……其實最重要的,是漢族的大一統思想,』依蘇歎了口氣,道:『軍師告訴我,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只要漢族統一了,有足夠的時間發展,很快地便能強大起來。反觀我草原部落,如同一盤散沙,只曉得依賴、敬畏英雄勇士,殊不知漢人早說過:「馬上得天下,焉能馬上治天下?」就如冒頓、檀石槐等大汗,慣於四處征戰,可隨著他的草原部落,到底享受到什麼好處?他們留給子孫的,還是那個一統草原、號令諸族的汗國嗎?』
一番話說得舒蟾和眾族長、官員遍體生寒--多年的磨難,連日的勝利,由大悲至大喜,眾人都沉醉在勝利和擴張的歡愉中,竟無一人思及於此,不要說他們族中的第一智者老族長舒蟾,怕是那麼多年來,依蘇是第一個提出這樣如醍醐灌頂般發人深醒的言論。彼此交頭接耳、低聲議論紛紛之餘,舒蟾已點頭慨然道:『聽到王上這番話,我想長生天將王上賜給我族,的確是使我族振興、氣運綿長的契機。我扶餘部何等有幸,能得王上帶領!』眾族長與官員無不肅然起身拱手致敬。的確,在他們心裏也有了同樣的想法。
依蘇擺擺手請大家坐下,接著道:『其實包括我在內,應該要感謝軍師,是他在這段與我相處的時間中,啟發了我的這些想法。他還允諾,只要贏了這一仗,他將會在邊界設置自由貿易區,將以前草原部落與漢族間地私下交易正式合法化。如此一來,我們地族人不但享受得到貿易所帶來的實惠,以公正合理的方式以有易無,同時還能提高我們農耕和牧種地水平,大大改善族人的生活。另一方面,這也等若設置了一個草原部落與漢族交流的平臺,讓我們族人可以慢慢地適應漢人的文化,避免將來我們措手不及之下,發生更大地衝擊。更何況,這種交流是能在我們可以控制的範圍內,姑且就把它當作兩種文化融和的一塊試金石。我們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適時而恰當地調整政策,維護自己地部族傳統,不致被完全同化而甚至被淹沒!』
依蘇的聲音不疾不徐,卻是鏗鏘有力,聽得舒蟾在內的眾族長及官員都心悅誠服、五體投地--這樣的國王,才是扶餘部『千年氣運』的希望所在。
『同時他還承諾,為我們興辦學校,教導孩子識文習藝……』依蘇露出一抹微笑道:『我以為只要有了這些,我們同樣能把自己的長處傳遞給後世,甚至是我們的事蹟和經驗,不致湮沒無聞。這樣一來,即使部族將來遭遇到再重大的危機,也能留下一顆不滅的火種,綿延長遠!』
『所以,請你們不要以為,我是一個只想報答恩情的國王!』依蘇面對眾人,雙手一攤露出笑容道︰『不錯,我曾以國王的身份和性命向軍師起誓,一定會遵守承諾,我也的確應該遵守!可是,我心中很清楚,就在我答應之前,我已經是個扶餘族人!不管如何,我都不該、也絕不會犧牲族人同胞的一點利益,出賣他們的幸福!這一點,我同樣以我的生命,和我國王的身份,甚至我祖先的光榮,向你們鄭重起誓!』
眾族長和官員們早已被感動到不行了,互相望了望,點點頭,一致再度起身,向依蘇躬身拱手,由消善帶頭道︰『請王上放心,我等會親自向眾軍士說明緣由,以最快的速度整頓好。王上只要決定好日期,我等必然全力以赴,絕不會有任何觀望牽延的動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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