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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血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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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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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21 23:08:3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jacky3602 於 2012-8-28 17:45 編輯

第四二一章 暗流湧動

由於陸羽的要求,不僅荊、交州,便是涼州、八羌族、漢中、益州的所有軍事行動,幾乎都是有明有暗--明處是為了迷惑敵人,暗處是為了欺敵、甚至欺騙自己人--如果有夠多死間的話,只要一個消息走露,難保不會全盤曝光,功虧一簣。

荊州地區的戰事,宛城由於劉、黃、張等幾個世族大姓呼應曹軍,盡起家丁倒戈作亂。堅守才十餘日的關羽猝不及防下,北門失守被打開。在徐庶早有命令下,只得下令棄守,全軍由南門撤退,關羽親自斷後。由於宛城已成軍事重鎮,兼且『關中對策』的執行,戰前徐庶已將百姓盡數撤到新野以南,所以倒不遺憾。

汝南也是同樣情形,由於城中世族大姓的配合,曹軍很快就攻破北門。龐德立即下令全軍撤往新野,並且親自斷後。三月十五日,徐庶在新野召開軍事會議,定下大計。此時新野計有青龍軍六萬、狂龍軍三萬,襄陽有兼程趕來的趙雲白龍軍二萬,黃忠金龍軍五萬,傅彤海龍陸戰師及水戰師各二萬,合計共二十萬大軍。散會後,關羽、龐德悄悄分批率軍乘夜疾行至老河口,與先期而至,已等待數日,正在一波波水陸兼程北上的金龍軍、白龍軍、海龍軍會合,盡起所有船艦、車馬,沿漢水而上。天公作美,雖偶遇大雨,漢水水量還算充沛,在海龍水戰師及眾軍士的全力配合下,逆流而上,先於曹軍通過上庸,僅僅六天便到達安陽,隨即兼程疾驅,沿子午道急行軍進入關中。而整個荊州的防務,除少數精銳,概由陸續徵集而來的後備役士兵充任。雖戰力較差,但因久處四戰之地,連帶一些婦女老弱也都拿起趁手兵器,輪流走上城頭防守。

益州方面,則由張任率兩萬龍狼營及萬餘無當飛軍,乘舟楫之利,日夜兼程北上,至巴郡與萬餘徵集而至的衛戍軍會合,合軍近五萬,然後循水路再換陸路,奔劍閣、葭萌關、白水關入漢中,與漢中新募的衛戍軍二萬,合計七萬大軍,星夜倍道走陳倉道來到陳倉,正與馬岱所率領,兼程來援的南路三萬雷龍軍遇上。

『洪烈兄,你怎麼也來了!』馬岱驚得合不攏嘴,忙道:『難道是南中戰事平定了?怎地那麼快!』

『當然沒那麼快,』張任笑道:『不過那裏終究只是癬疥之疾,真正的心腹大患還是傾師而來的曹軍主力。所以軍師讓我領軍儘快趕來,南中就交給俊義和公台先生了。咦?怎地不見孟起兄?』

『大哥他和韓大哥率領主力軍走北路,要先去替白龍軍解圍。』馬岱笑道:『是了,你說的「軍師」,應該就是「他」吧?呼,幸好小妹沒嫁錯人,否則我這一輩子都良心難安……』

『你這小子!都要上陣殺敵了,還帶著「良心」這麼累贅的東西啊?』笑罵聲中,二人併騎,便朝陳倉城奔去。

另一面,渭河北岸的雷龍軍、涼州軍、旗本八將統轄的本部親軍,合計共十五萬,也兼程趕赴戰場,此刻已到達新平郡縣。

這幾路大軍,都有陸羽派出的『暗箭』前往協助--早在三年前,陸羽就透過交易,與北方的挹婁部(即日後的女真族)換得海東青數十隻,同時在其協助下學會訓練技巧,部分以馬戲團名義作為演出用,卻更多用以傳訊、偵訊、探察敵情。由於飛鴿傳書的手法逐漸被曹魏、江東習得,對於訊息甚至軍情的掌握更為及時,所以陸羽刻意作此安排,以備不時之需。此時海東青就大大發揮功用,不僅能在高空偵察有無曹軍斥候,還能獵殺曹營傳訊用的信鴿。

這也就是為什麼,涼州甚至各路劉備軍的動靜,能在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中,發揮出欺敵的效果。其實曹軍獲得的消息,除了明處的還算正確,暗處的消息幾乎都是假的--由『暗箭』動了手腳,或是假的傳書,只報喜不報憂,或由幾名潛伏曹營的死間盡可能的截留。加上各路兵馬都派上最精銳的斥候,大範圍地清除敵方細作,所以直到此時,消息還未走露--當然主要的原因,還是曹操太過自信了--畢竟他心裏真正忌憚的,是他那愛女最愛的人,而他,此刻已不在世上了。所以在郭嘉、司馬懿、賈詡等人協助下,煞費苦心安排的『十面埋殺』,如果還不能奏效,老天也太不開眼了。

時間拉回到二月中,地點是粟末水河畔。

依蘇即將即位為王,以及迎娶希敏的消息很快地傳開,雖然在上層階級引起一陣不算小的騷動,卻在下戶百姓中得到更多的擁戴與讚揚--許多人還記得十七年前的那場戰役,依蘇如何奮不顧身地殺入鮮卑軍中,只為了要拯救手無寸鐵的下戶百姓。同樣的,希敏在他們當中也是傳奇人物--一個下戶女子,竟得到王族劍師教授劍法,在戰場上擊殺多名敵方將領;如今又隻身遠赴中原,帶回他們希望所繫、重振族威的王子殿下。如此奇女子,加上如此受歡迎的王子,婚姻的締結在受祝福之餘,也給下戶百姓帶來希望--地位的平等。

身有同感的上層階級對此一情形議論不已,可由於共同而最大的敵人還是鮮卑族,所以在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及族長的勸說下,終於同意全力支持依蘇,盡起族內男丁,還有許多物資器械,來到指定地點會師。

二月二十日,依蘇重新整編扶餘軍,略分為六曲三萬人,設有正副曲長、千夫長、百夫長、十夫長、前鋒將、衛武將等職統領。另有萬餘男丁編為預備軍,主要擔任後勤運輸及機動支援,由消善負責。

這段期間,陸羽也將他歷年在東北所蘊藏的『物資』盡可能的運來。原來當初為了日後能一統神州,包括東北在內,所以在第一次大會戰結束後,陸羽便開始利用各種方式和管道,經由海、陸兩條路線,將許多戰爭物資分成多批,運來東北各處藏匿。為了避免被探知,每次的數量並不多,而且許多都是拆解成零件,打算需要時再組裝起來。由於東北蘊藏大量原始林,而且材質堅硬,所以陸羽也透過貿易方式,在扶餘部中設立好些據點,專門打造『武剛車』--同樣為了避免被察覺,也是低調地只作成散件,沒有組裝起來。

現在為了應付扶餘軍的戰鬥需要,陸羽派『暗四』前去,將東北所有能調集的工匠都盡快找來,開始組裝『武剛車』及各式犀利兵器--包括徐老怪發明的『元戎』三百餘張,『銅匣機弩』數十張,『五連弩』一百餘張,還有各種箭矢合計約五十萬支。

看到陸羽竟調來這麼多的物資,依蘇也是大吃一驚,狠狠拍了他一掌道:『好小子!原來你早就對我扶餘部存心不良了!』

『哪是!』陸羽也不甘示弱地狠狠回擊道:『我本來是打算,或許可以用來對付公孫家的鐵騎。現在忍痛撥過來給你用,你倒好心當驢肝肺了!』

『對付公孫家需要用到那麼多?』依蘇撲上去跟陸羽扭打起來道:『你當我傻子啊?』

『你們不是吃過他們的虧?』陸羽邊扭打邊道:『用不用得著那麼多,你可比我還清楚!』……

二月二十四日,扶餘軍帥帳中。

『這是關鍵的一戰,』依蘇鄭重地對帳內所有的人道:『要就要打勝,狠狠給東部鮮卑狠狠一擊,迫使他們撤退,重震我扶餘部在大草原的聲威!』

『殿下英明!』消善率先舉臂高呼道:『惟有打贏這一戰,才能震懾東胡各族,誠心與我們聯手,把東部鮮卑的勢力徹底打垮。』諸將聽了這番話,都感到血脈賁張、熱血沸騰,二話不說,同時舉臂高呼:『勝利!』

過了一會兒,依蘇擺手讓眾人安靜,接著請消善將當前的形勢大概說了一遍,當然有點避重就輕,否則好不容易提振起來的士氣,說不定馬上就被嚇退了--根據細作探得的情報,包括素利、彌加、厥機、段氏、宇文氏在內,東部鮮卑以慕容部為主,同樣傾師而來,目前聚集的大軍己達十餘萬,其中五萬前鋒以宇文部為主力,正朝栗末水而來。

『目前最要緊的是趕緊渡河,』志槐出聲道:『宇文部等匆匆趕來,無非就是希望能對我們半渡而擊。可惜這段時間,我們為了動員各族的兵力,動作也太大了些,才會讓他們有機可乘。只要能設法在對岸站穩腳跟,要擊敗他們就非難事。』

依蘇點點頭,對陸羽道:『就請你把想到的方法跟大家講一下吧。』

陸羽起身,掛起一張大牛皮圖,把由構想中的『卻月大陣』如何佈署,扼要地講了一遍。『卻月大陣』名義上是南朝劉裕所創的陣法,其實乃師法西漢衛青北伐時使用的武剛車陣加以修改而成的;那是經過無數戰火考驗,才發展出來專門對抗塞外騎兵的大陣,可謂萬無一失,將稱雄北方的三萬魏軍鐵騎殺得大敗潰逃。現在由於陸羽的緣故提早數百年問世。陸羽深信,這次就怕鮮卑軍不來,只要他們膽敢殺來,定叫他們有來無回。見陸羽信心十足,摩拳擦掌,打算殺酣暢淋漓地殺個痛快,依蘇不由膽氣更壯了起來。只有幾位族長聽了,心裏忐忑不安--捨棄拿手的騎戰改用初次學到的車戰,萬一打敗了那可怎麼辦?自己一條命不算什麼,就怕全族精兵會盡數損於此役呀。

回答眾人紛紛提出的幾個疑問後,總算勸服眾人一一點頭。接著陸羽再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見到眾人終於不再有疑議,依蘇最後道:『明日便由我率一支精銳先行渡河,觀察地形,開闢渡口,作好佈陣的前期準備。另請消善將軍率三百名勇士向前二十里佈哨。若發現鮮卑軍來襲,立即點狼煙示警。』

依蘇話音剛落,大帳內頓時響起一片反對之聲--世子殿下先期渡河?怎麼可能!想都不要想。於是眾人爭先恐後,主動請纓,最後還一致推舉了志槐這位勇士中的勇士--自己的親舅舅,你總不好意思反對吧?

依蘇與陸羽相視一笑,皆沉默不語。等眾人都鬧騰完了,依蘇才慢悠悠地問道:『你們當中,誰會泅水?』

眾皆愣然,全是你望我我望你,方才的理直氣壯此刻全都消融。

『如果不會泅水,渡河的危險性可就太大了。』依蘇振振有辭地道:『如今雪融冰消之際,河流水深浪急,波濤洶湧。如果鮮卑軍提早來襲,我們立不住腳,必須先撤回來,有很大的可能性得泅水而渡。不會泅水,等於把半條命交給水龍王了。』在中原呆了十五年,加上留意管輅的預言,依蘇早就練得一身好水性。除了他,其他人幾乎都是生活在大草原上,僅少數人會水性。如今依蘇覘準了說出來,自認能說服眾人。

可所有下屬哪肯讓他冒險?死活都不答應。消善更激動地據理力爭道:『殿下,如今您是我扶餘部僅存的希望。我們就是喪師一半,也會死戰不退,不放在心上;但您若有個差池,對於全軍的士氣影響太大了。說什麼我都不能答應!』說完了還對希敏使個眼色,希望她能勸勸依蘇。可希敏只是笑笑,並不願說什麼。

依蘇認為把厲害關係說清楚了,還有自己的安全措施準備妥當,應該能說服大家。哪知正好相反,他解釋越多,反對的人就越來越多,態度也越來越堅決。依蘇講得口乾舌燥,火氣也越來越大,只差沒有拍桌叫罵--估計大概也沒用,不只消善,連志槐也加入反對行列,對依蘇的怒氣視若無睹,置若罔聞,絲毫不讓。

依蘇總算體會到權力的代價是什麼--失去自由,身邊的這班人會以『忠貞』的名義,亮出各種各樣的理由,把自己禁錮起來;想要隨心所欲的作什麼,根本變成了一件遙不可及的奢侈。在他們的堅持下,自己只能在一條早已量身作好的固定道路上行走,絲毫沒有逾越的可能性。想到這裏,不由怒由心生--在中原生活得好端端地,究竟自己得了什麼失心瘋,竟然要回來當什麼國王?作個下戶都更自由些!

第三天,工匠、民伕已架好浮橋,開始全面渡河行動,首先過去的就是武剛車和長兵器,以構建『卻月大陣』。

藉口視察渡河情形,依蘇堅持來到浮橋邊。趁著陸羽、希敏轉移大家注意力的時候,忽然抱起一個羊皮胎,狂奔著騰空飛躍,跳進河裏。大夥幾乎都被嚇傻了,等到反應過來,依蘇已游出數十公尺外。由於河水有些湍急,漸漸被衝往下去。依蘇趕緊抱住一塊水中大石,等著親衛駕小船來救。等一上了船,把眼一瞪、嘴一齜,親衛們只得遵照他的命令,拼命划槳往對岸駛去。

一上岸,依蘇贏得在場將士們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卻把對岸的幾位族長、長老、高級將領給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飛過來撲上去狠狠斥責他一頓--即將即位為王,怎地還不知輕重?你不顧自己的性命,難道就不考慮全族人的存活?若你有個萬一的話,他們要怎麼向全族人交代?

等他們來到對岸,希敏卻是第一個撲入依蘇懷裏的人,緊緊抱住了他,使得氣勢洶洶的老傢伙們很無奈,本打算興師問罪的,哪還說得出話?只是一個個恨得牙癢癢的。依蘇也算識時務,拉著希敏向一眾老傢伙躬身致歉。志槐怒不可遏地捶了他的肩背一下,還是忍不住衝上前擁抱一下,然後才嚴肅地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多少總算讓老傢伙們出了點氣。

消善和斥候們已經擴大了探查範圍,發現敵人斥候不斷增加,顯然已發現扶餘軍開始渡河了。陸羽十分沉著,只是命令加快武剛戰車的運送速度。

鮮卑軍顯然沒料到,扶餘部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造出堅固的浮橋,承載量遠超他們的認知範圍。他們預計有著武剛車等重武器的扶餘軍渡過栗末水將會艱難,耗時很長,尚有足夠的時間提供他們等待最佳的攻擊時機--半渡而擊,所以才會只增加斥候數量,大軍卻遲遲沒有任何動靜,惟恐把扶餘軍嚇跑了。

陸羽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遇,在兩天之內把兩百輛武剛車、五千名將士和大量的武器送到對岸,同時將『卻月大陣』順利構建完成。

等到鮮卑軍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他們想不到扶餘族比他們想像的還聰明,以為自已作不到的事,扶餘族應該也作不到;哪知有陸羽在,狠狠給了他們一個響亮的巴掌,扶餘軍的武剛車等重武器不但順利渡河,而且速度極快;如果鮮卑軍再不發動攻擊的話,等扶餘軍全部渡河的話,想要一口氣擊敗他們,就會變得十分困難了。於是鮮卑軍毫不猶豫,立即整備全軍,直殺河邊。

狼煙點燃了,道道煙柱騰而起,美惡的天空似乎被人惡意地塗抹了污垢,變得猙獰而恐怖。

號角吹響,戰鼓雷動,『卻月大陣』裏的將士們嚴陣以待。

對於第一次使用『卻月大陣』,是否真如陸羽所言,能抵擋鮮卑軍的鐵騎衝擊,負責守衛的將士無不神色凝重,很多人緊緊握著刀槍,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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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二章 卻月大陣

『殿下,這次跟以往不一樣,』柳德明率先出聲道:『先王在時,雖然您就是王子殿下,但卻是替父王出征立功,自然可以先身士卒;但這次您首要考慮的,是我扶餘部的未來,絕不容有絲毫閃失。所以您絕不能出事,就連受傷都不允許!因為誰也不曉得您受傷後,會出現什麼後果,產生什麼變數!』這些人真的害怕了,害怕依蘇再度離他們而去。

只是依蘇從來就不是一個聽話的人,絕對不可能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控制。如果事事都按照別人的思路去辦,他還有什麼權勢和地位可言?更不用說要改變自己部族的命運了。

『我不可能站在這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族人死在戰場上,絲毫無動於衷,』依蘇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我只能答應你們,不再像從前那般身先士卒,與鮮卑軍廝殺惡戰,但我必須在前線,必須和將士們待在一起。這一點,任何人都無法說服我!』老傢伙們互相對視,無奈地接受了。開玩笑,萬一再次把依蘇逼急了,他二話不說拔劍就往前衝,誰能攔得住?

『殿下,您看要不要立即增兵?』看見遠處塵土沖天,沃沮族長佑群有些意動地問道。

依蘇看向陸羽,陸羽搖搖頭道:『我認為先看看鮮卑軍來了多少再說。』

『鮮卑軍強悍,還是即刻增兵為好,以免損失過大。』柳德明勸道:『東岸還有五千精銳、三千壯丁,我們可以馬上把他們送過來。』

陸羽斷然否決道:『此仗要打就要把鮮卑軍一次打得狠狽而逃,否則我們日後怎能把他們逐出境內?』

眾人互相看看,都沒有聽懂意思。依蘇倒是若有所悟地道:『你的意思是打算示敵以弱,先把他們引過來,再一口一口撕掉他們的肉?』

陸羽微笑著點頭,道:『千萬不要過早暴露我們的實力,尤其是騎軍的實力。』

『你真的打算在最後一刻才動用騎軍?』依蘇問道。

『先看情形再決定。』陸羽還是一派冷靜地道:『首先得讓大陣纏住鮮卑軍,一口一口地撕咬他們的肉,但又不能咬得太厲害,要讓他們始終覺得,如果他們再加把勁,應該就能殺進大陣。如此慢慢地拖下去。我們則要適時增兵,持續保持卻月大陣的戰鬥和防禦力,直到把鮮卑人拖得傷痕累累、筋疲力盡了,再發動騎軍全力一擊,便能致其死命。』

眾人聽到陸羽這番話,又看他胸有成竹,指揮若定,心的惶恐頓時減去大半,也對這一仗有了幾分信心。畢竟打的是防守戰,佔有地利優勢,而所以在北岸設下『卻月大陣』,其實就是為了狠狠打擊鮮卑軍,免得他們自視無敵。所以這一仗的目的不僅是求勝,更是最大程度地打擊鮮卑軍。這樣說起來,扶餘軍只要守住卻月大陣,實現這個目標的希望就很大。

『卻月大陣』背靠大河,戰車呈弦月展開,兩翼與大河相接,援軍和物資從對岸源源不絕運來,將士們無擔心背後,只管專心致志地應接前方敵人就可以了。陣內將士每十五人使用一部戰車,接托戰車為壁壘,用長矛和強弩阻殺敵軍,另有二千名將士分成數組列陣於內,一面專以強弩殺敵,一面隨時支援各處。

『你能估計一下鮮卑軍的兵力嗎?』依蘇問消善道。

『超過五萬人,』消善目露憂色,聲調嘶啞,顯然最近太勞累了,吁歎了口氣道:『我們在東岸的動作太大,估計鮮卑軍有斥候過了河,摸清我們的兵力,所以才會大舉來攻,勢在必得。』

一旁聽著的陸羽笑了。如他所希望的,鮮卑軍來得越多越好。扶餘部的騎軍精銳已潛往赤峰山西北一線,距離這裏約百里左右。等他們見到鮮卑前鋒軍東來阻截,必定會伺機採取行動。只要能擊退後頭的鮮卑軍主力,就等於控制了整個局勢的主動權。希望他們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陸羽陪著依蘇,在精銳近衛的護衛下,來到『卻月大陣』,在其中轉了一圈。柳德明對依蘇道:『殿下,我們雖有卻月陣,但恐怕兵力不足,與鮮卑軍差距過於懸殊。您打算什麼時候增兵?』

『我沒有打算增兵。』依蘇口氣淡然而堅定地道:『想打敗鮮卑人嗎?』指頭一指道:『就在這裏,讓我們替鮮卑軍挖一個大坑,把他們埋了!』

鮮卑騎軍的確來去如風,遠遠一隊隊從地平線上呼嘯衝出,逐漸匯成了一道洶湧澎湃的大浪潮,奔騰咆哮而來,氣勢洶洶地殺向了『卻月大陣』。

『卻月大陣』在陸羽的規劃下,此刻就如同一頭蹲伏的猛虎,靜靜地臥在大河之畔,緩緩抬起它高傲的頭顱,轉蔑地目光裏透出一股濃濃的殺意。

號角連天響起,鮮卑軍逐隊列陣,只見旌旗飛揚,萬馬嘶鳴,氣勢昂揚。

將士們無不神色凝重,鮮卑大軍的強悍氣勢讓他們感到窒息。大陣裏所有將士,多少都和鮮卑軍打過仗,可一來那是在馬上,和鮮卑軍騎兵對騎兵地正面硬撼,對決廝殺;二來都是和小股的騎兵隊。和如此龐大的鮮卑騎軍作戰,他們怕都是第一次。

除了派去埋伏的精騎,依蘇把餘下來的騎軍都留在東岸,主要的是挹婁部,準備利用他們的騎戰優勢,給前來挑釁的鮮卑軍最後一擊。現在大陣裏的將士主要由絕奴部的精銳組成,他們都有著豐富的作戰經驗,常年和鮮卑軍交戰,戰鬥力非常強。

『殿下,正中間就是宇文部的鐵騎,』消善指著遠處戰陣介紹道:『左右兩翼是素利、彌加諸族。』

依蘇瞇起眼睛看了一會兒,回頭道:『看來宇文部這次是傾巢而出呀。』

『他們如果來少了,就無法起到震懾東部諸族的作用,』消善道:『不出意外的話,擔任先攻我陣的,必定是素利、彌加二族。』

『管他是什麼族的,』依蘇冷笑道:『反正現在都是鮮卑族了。來多少我們只管殺多少,用不著客氣!』

在兩人對話之時,鮮卑軍的戰陣已迅速排列整齊。此時衝鋒牛角號吹響,大隊人馬緩緩前行,逐漸逼近卻月大陣。

一隊隊鮮卑悍卒勒馬列陣,擺出攻擊準備。當然他們心中有疑惑,也有冷笑--漢人最擅長的,就是築壘堅守,所以邊疆有長城,野戰有車陣;身為塞外強族,他們早已習慣,對此並不畏懼,不論是野戰還是攻壘,他們都有十足的信心,因為當漢人躲在堡壘和車陣後面的時候,心理上已經輸了一截,表明他們根本沒有勇氣與塞外鐵騎正面一搏。他們疑惑的是:這次面對的扶餘部,同樣也是塞外民族,何時竟學起了漢人,縮頭縮腦地躲在車陣後面?

戰鼓響起,已不容多想。鮮卑騎軍中呼嘯之聲大作,一隊隊騎兵開始衝鋒,舉弓拉箭,一時間箭矢如蝗,長箭撕裂空氣的厲嘯聲匯聚成一道驚心動魄的巨大聲浪,鋪天蓋地般地湧向車陣。

反觀『卻月大陣』,一片寂靜無聲,沒有戰鼓低沉的刺激,也沒有號角激昂的長嘯,只有一面面飛揚的戰旗,迎著東南風獵獵作響。覷準時機,消善高喝道:『舉盾!』

『喝!』地一聲,隨即『轟』然聲響,數千面盾牌同時舉起。依蘇和陸羽身旁的親衛連忙舉起大盾,將兩人緊緊護住。依蘇不知何時,手裏拿著一支長矛,動也不動,在箭雨呼嘯而下時,神情絲毫無懼。

鮮卑騎軍並未立即衝鋒,而是呈扇形沿車陣邊掠過,回到後陣。接著戰鼓再響,另一隊騎兵開始放馬狂奔,像潮水般地向卻月大陣。消善再度大喝著舉手,將士們摒氣凝神,等待攻擊命令。

塞外鐵騎呼喊奔走,氣勢如虎似豹。扶餘族軍瞪著憤怒的雙眼,手裏的武器勢待發。就在一百步開外,驀地,依蘇率先仰首狂號,用盡全身力量擲出手中長矛!只見長矛弧度優美地射出,在空中舞起片片殘影,隨著厲嘯聲有如閃電劃過,『嗖!』地一下射進鮮卑騎隊中,當先一名千夫長高舉著刀還來不及反應,立即被長矛洞穿而過,『撲哧』一下向後飛出,被釘在地上。

『中!』如同收到號令般,消善同時大喝道:『射!』陣中安排好的數百名將士,立即將長矛一支支、一輪輪地射了出去!

緊接萫是新型的三百具『元戎』弩弓發動,密集地箭矢厲嘯而出,鮮卑騎軍遭到迎頭痛擊,成片地倒下。

在付出巨大代價後,悍勇異常、並未因連續打擊挫退地鮮卑鐵騎,終於靠近車陣。可還來不及歡呼,他們忽然發現,車陣前方竟挖了一條土溝,雖然寬僅一躍而過的距離,其中卻插滿鋒利的尖木樁,如果失足掉落下去,必死無疑。土溝就在車陣邊,扶餘軍把挖出來的泥土就夯實在車輪之下,使戰車穩若磐石。好不容易穿過死亡距離的鮮卑騎軍,此刻才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想策馬躍過,有一定的難度;就算躍過去,也找不到立足之地,只能給扶餘軍當練習靶子;躍不過的話那就更不用說,直接掉到土溝裏,後果同樣淒涼。

最妙的是土溝不寬也不深,距離遠了看不見,等看到了已近在咫尺,鮮卑軍即使不願意,想退也退不回去--後邊的人正瘋狂地湧上來,稍一猶豫就怕被擠到溝裏去了,所以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衝。

初次戰陣的慌亂過後,車陣開始穩定了。拿著『元戎』的弓弩手發現手中的利器竟然如此犀利,無不振奮異常,因緊張不聽使喚、不住顫抖的雙手開始堅定下來,瞄準目標從容射擊。射完一輪十支後,自動換人上前,然後退到後方迅速裝填箭支。

長矛陣、大刀陣也以最快的速度運轉著,到處聽得到將士們叫喊、咆哮的聲音。鮮卑騎軍死傷慘重,前仆後繼,或是策馬飛躍,或是騰身撲進,都成了箭支和長矛的活靶子,僥倖不死的也因為立足艱難,搖搖晃晃地被一一劈落溝裏,或被躲在戰車裏的士透過小小的孔洞一矛捅死。可鮮卑族的悍勇可不是虛言的,戰鼓聲反而越來越猛烈,號角聲也越來越激昂;一波波的人馬持續攻殺,絕不言退。短短的時間,土溝裏已填滿了一層屍體。鮮卑軍踩著同伴的屍體往前、往上衝,奮不顧身。但武剛車打造得十分堅固,高度又剛好,彼此間用鐵鍊相連,車輪又被泥土夯實,少數幾人根本撼動不了,扶餘軍的攻擊又不容他們分出人來。鮮卑軍這時才感覺,自己實在太過輕敵了,這其實不是車陣,而是堡壘--根本找不到下手之處的堡壘。眼見傷亡越來越讓人心驚,倒下來的勇士一批又一批,帶頭衝鋒的首領們猶豫之際,想打打不了,想退又不甘心。

畢竟強絕一時不是偶然,當斷則斷,鮮卑軍的統領還是果斷地下達了撤退命令。號角聲長長響起,鮮卑軍終於狼狽地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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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 20:25: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二三章 奇策破敵

卻月陣中的扶餘軍士無不歡呼雀躍,依蘇也忍不住雙手握拳,昂首大聲呼喝!初次交戰勝得這麼漂亮,大大激勵了全族的士氣,也讓將士們意識到陸羽的厲害,竟能創出如此的陣法。『中原第一人』的名氣,再次在他們的心目中躍升!

相對地陸羽卻心有不甘--學了幾年功夫,自忖應該不差,哪知投擲出二十支長矛,卻只殺死了六人,射傷四人;依蘇同樣投擲二十支,卻殺死了十二人--足足是自己的一倍,就連一旁的孫尚香用強弩連射,都殺死了比自己還多的人,更不用說弩劍並用的秀兒了。這樣的戰績讓陸羽倍感挫折,『如果文鴛姊姊在的話,肯定比我還厲害!』聽著孫尚香的話,陸羽更感沮喪。

『啟稟殿下,傷兵要立即後送,武器要趕快補充……』消善上前來對依蘇躬身道。

『……該怎麼作去作就是,像這樣的小事根本不需要向我請示。』看到陸羽臉色不豫,依蘇趕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揮揮手對消善道:『舅父不在,一切由你和幾位族長處理就是了。』

『那殿下您是不是……』消善遲疑地問道:『退到後面一點比較安全?』

『我就在這裏指揮,』依蘇擺了擺手,讓消善趕緊去辦自己的事道:『有敏敏在,你只管放心。這一次不把鮮卑人當面擊敗,我絕不離開!』

消善只能搖頭苦笑,殷殷地向希敏叮囑了幾句,便轉身走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依蘇強拉著陸羽坐在僅有的幾張座位上,好聲相詢道:『明天宇文部必然會加強攻擊力度,是不是要在適當的時候增兵?』

『看樣子我們的傷亡很小呀,』陸羽看看四周,長長吁了口氣,道:『這下子你的事有點眉目了,可別太得意。鮮卑族能在塞外崛起,可不是善惹的荐。接下來他們必然會改變攻擊之策,那時我們的傷亡就會開始大增了。』依蘇的事,指的是他和希敏的婚事--眾族長和長老都一口咬實了,非得陸羽幫忙擊退鮮卑軍,收復失地,尤其是都城迦葉原,在依蘇即位為王後,才讓他們成親。

『去讓大家趕緊出陣,收集長矛和箭矢,準備再戰!』依蘇想了想,先對親衛下令,然後對陸羽道:『那你可有什麼對策?』

『只能臨機應變囉。』陸羽兩眼一翻道:『你當我真的未卜先知嗎?最多只能猜個大概。反正盡可能作好萬全準備就是了。對了,請你舅父去辦的事怎麼樣了?』

『你究竟是要他去辦什麼事?這麼神神道道地?』依蘇又是轉頭吩咐親衛,志槐一到就立刻通知他,然後對陸羽道:『他的部族最擅於打硬仗了。沒讓他參與這次勝利,你等著準備吃他好一頓排頭吧。』

『讓他參與明天第二場更精采的搏鬥,』陸羽神定氣閒地道:『還有後面的乘勝截殺,他應該更有興趣才是。』

『看來你真的什麼都想好了?』依蘇搖頭苦笑道:『有你這樣一個朋友,我都不知該慶幸,還是難過。』

『要難過的話也該是替鮮卑軍吧?』正與希敏、秀兒聊得正開心的孫尚香回眸一笑道:『無端惹了我們家陸郎,合該他們的氣數盡了。』

『是啊,』依蘇笑道:『千年氣運……但願是真的。嗯,回頭有些事,我還得詳細跟你討教……』

『得了吧你,』陸羽舒了舒筋骨道:『一路上也沒見你這麼好禮下問的。所謂無端獻殷勤,其中必有詐。該不會問我如何維持氣運不衰之法吧?』

『你既猜得到,』依蘇陪著笑臉,一副期盼的神情道:『那能不能……』

『不能!不能!』陸羽灌了口水,見依蘇露出一臉失望的表情,方才徐徐道:『現在沒空--有空再說……哎唷,你捶什麼捶?別以為你要作大王了我就不敢打你……打就打,誰怕誰來著……』

看著兩人又扭打在一起,原本親衛慌忙要上前扯開,哪知希敏在一旁笑著攔道:『讓他們打個痛快吧--興許將來沒這樣的機會了……』

志槐的兒子志奇率領部分挹婁部精銳來到了,令人驚奇的是,竟帶來了各十幾隻的長白山熊羆和老虎、野豬。震天吼聲,讓孫尚香、秀兒都嚇得花容失色,希敏縱是扶餘族人,也是臉色慘白,強自鎮定。

『你讓舅父他們抓這些猛獸來作什麼?』看見其他族人的反應,依蘇不由皺起眉頭,前來覆命的志槐之子志奇也是不解,都一齊望著陸羽--畢竟那花了他們很大的力氣。要不是之前陸羽跟挹婁部的交易中,也包括了這部分,他們怕是才不會拼死去活抓這些可怕的猛獸呢。

『早些時候跟你們買的那幾批,』陸羽笑道:『我都讓人設法馴服了,現在應該在南方大顯威風才是。對了,這些傢伙都很聽話吧?別一上戰場看見那麼多人,就害怕得先往回跑,反倒嚇著我們的人……』

『上戰場?』依蘇打斷陸羽的話道:『你真要讓它們上戰場?』

『要不然咧?』陸羽雙手叉腰,揚了揚眉角道:『你想鮮卑軍下次還會傻得用人命填溝壑嗎?』

『原來如此!』依蘇恍然大悟,拍掌大笑道:『對對對,換作我大概就會這麼作……』說著突然神色一僵,看著陸羽,好一會兒後才擠出一副苦瓜面容道:『這鮮卑軍碰上了你,還真是遇著煞星了。』

『這其實沒什麼,』陸羽拉著秀兒、孫尚香的手,安撫著她們,邊對依蘇道:『我早說了嘛,有備無患呀。』說完硬拉著二女去參觀籠子裏的猛獸。

一切果如陸羽所料。第二天鮮卑軍發動了第二次攻擊。這次他們先驅趕駝馬牛等牲畜衝擊,然後把突擊士卒藏於其中,打算借助牲畜的掩護和衝擊,減少攻擊途中的損傷,同時藉此撼動卻月大陣,再以強攻得手。哪知陸羽早已先窺破此計,就在大批野牛駱駝等衝到一半時,將鐵籠車推過事先打開的缺口,打開鐵籠放出熊羆和猛虎,由幾位負責馴服的人以鞭子同時呼喝。只見數十隻熊、虎高吼厲嘯,聲徹雲霄,加上風向之助,野牛駱駝等早聞到它們身上的氣味,哪還敢送入虎口?駭然之下立即改變奔跑方向--就在大陣前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迴轉,反而回頭衝向鮮卑軍的騎陣。

『兄弟們,上!』看見依蘇下達命令的旗號,志奇迫不及待地策馬當先由缺口衝出,以挹婁部少數精銳為主力的三千騎軍同時出動,除當中一隊外,又分車陣左右尾翼疾馳而出,反借野牛駱駝等牲畜的衝擊力,向一時雜亂無章的鮮卑騎陣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後世曾有『女真不過萬,過萬無人敵』的稱譽,其實那是在稱讚女真鐵甲騎集體衝鋒的威力。可作為女真族前身,挹婁部的戰力的確不容小覷,至少放眼整個塞北,可能目前還真找不到對手,何況是打這種順風仗?只見扶餘騎軍在他們的率領下,閃電般殺入被衝亂陣腳的鮮卑騎軍中,如同虎入羊群,獅象搏兔,馬刀到處,必有鮮卑軍士落馬身亡,令遠遠觀望的卻月大陣內眾將士歎為觀止,士氣如虹,無不高聲呼喝助陣。

戰鬥越來越激烈,經過一番退卻接戰,鮮卑大軍總算回過神來,開始穩住陣形,仗著人數優勢一點點取回戰場主動權,一波波攻擊士卒源源不絕,還從兩翼包抄過來,大有不把前來衝擊的這支扶餘軍圍殲絕不罷休之意。

面前這種局勢,扶餘軍悍騎依舊酣呼鏖戰,死命搏殺,志奇頗有乃父之風,悍勇絲毫不遜,儘是往人多處殺去,完全就像一頭嗜血猛獸,挹婁部的數百精銳也拼死隨著他左衝右突。只是陸羽見情勢越來越不利,連忙向依蘇打個眼神,依蘇也果斷下令升起令旗,吹響撤退號角。志奇還算有點沙場經驗,並不戀戰,聞號聲立即率軍往回殺出,在鮮卑騎軍兩翼完全圍上來之前成功殺出。

鮮卑軍哪吞得下這口氣?毫不猶豫地立即全軍圍上來攻殺。大陣中的將士全都摒息以待,等到適當距離,依蘇立即喝令:『殺!』又是長矛陣和『元戎』攻擊。不過由於鮮卑軍採取『並行戰法』,緊跟著扶餘騎軍,所以效果並不明顯。不過大陣中的將士並不慌張,全都眼神堅定地就定位。待大部分己方騎軍衝回大陣,立即用槓桿兼滑輪原理組成的拉繩,準備將大陣缺口堵上。可即使如此,仍有數百名鮮卑騎軍已成功殺入大陣,與扶餘軍士互相砍殺起來,拼命阻止車陣合攏。

破陣近在眼前,激動的鮮卑軍攻勢非常猛烈,個個奮不顧身地由馬上跳上戰車,與扶餘軍貼身肉搏,冀求能取得根據地。此時依蘇再也站不住,拔出劍來呼喝一聲,率先跳下高台,向形勢最危急,尚未合攏的車陣左翼衝去。希敏見機甚快,立即跟著躍下高台,緊跟在後。親衛全傻了眼,只能一個個也奮不顧身往下躍,然後拼命喊叫著殺向左翼。

本來依蘇答應,要擔任戰陣的總指揮,負責全局調度。現在倒好,熱血一衝,他便什麼也不顧地殺到第一線充當敢死隊,把自己的職責全都忘了一乾二淨。陸羽不由跺了跺腳,只能大罵幾句,便接過指揮權了。

幸好不但親衛,就是希敏,也是片刻不離依蘇左右,任何時候都堅守在距離他不超過三步之內的地方。經過護送依蘇回來的艱苦旅程和戰鬥,復原後的她武技更上一層樓,幾乎已能完全體會師門劍法的精髓,即使刀光劍影密若珠連,她還是從容淡定,猶如閒庭信步般,手中寶劍不慌不忙的揮擊,每出一劍幾乎必傷對手一人,根本無一合之將。在她的激勵下,親衛們的情緒大為穩定,信心大增,士氣如虹,無不緊隨依蘇奮勇衝殺,絕無怯戰畏懼之態。於是在短短時間內,左翼的缺口便堵上了。親衛們無不一陣歡呼,依蘇卻回頭高望,向陸羽打個手示。陸羽不由苦笑搖頭,無奈下只得向右方指了指點頭。於是依蘇拉著希敏的手,朝她一笑,便攜手一起向右翼殺了過去。

鮮卑軍統領也知今日之戰的重要--若勝不了的話,除非增兵,否則拿下『卻月大陣』等若癡人說夢,見戰勢不利,終於派出身邊不輕易出戰的最精銳悍卒,試圖一戰而定。只見這支小隊呼嘯而來,縱馬躍過大車,短短時間內便砍翻數十名扶餘軍士,佔據了兩輛戰車。要不是陸羽早有先見,用鐵鍊鎖車,怕是早已被打開一個缺口了。

雖然也損失了十數名悍卒,可的確當得鮮卑軍精銳。依蘇見了,哪還容得下去?當即不顧一切偕希敏殺到,『斷影』、『烈風』過處,飛濺的血花漫天飛舞。依蘇一口氣連殺三人,可自己左肋也被刺傷,鮮血淋漓。就在他準備刺殺第四人時,兩翼的鮮卑軍士忽然長刀如電地直刺而來。依蘇雙目圓睜,厲聲狂吼,來不及閃身下,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突然雙手一夾,硬將兩柄刀夾住。那兩名鮮卑軍士衝勢不減,左右各一拳乘勢用力擊出。就在及體前,只聽希敏大喝一聲,『烈風』奮力一斬!將兩刀兩手齊中而斷!鮮血噴灑而出,於是兩聲淒絕人寰的慘叫,伴隨著依蘇向後倒地--終究還是被拳頭擊中了。左右親衛大駭,一個個捨身地撲在依蘇身前,免得被衝上來的鮮卑軍士砍中!

就在這時,兩道劍光如閃電左右劃空交叉而過。只聽得嬌叱兩聲,湧上前來的五六名鮮卑人瞬間倒下。親衛抬頭一望,只見秀兒和希敏舉雙劍在身後合為十字,衣帶飄飄地猶如仙女般飄逸出塵,不由一呆。依蘇則是苦笑著,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秀兒及時一劍,猶如信號發動,陸羽預先留下的扶餘軍精銳,此刻隨著她殺將出來,便如砍瓜切菜般,將突入的鮮卑軍殺得毫無招架之力,就連這支最精銳的突擊勇士也在秀兒和希敏的聯手率隊衝殺下,紛紛栽倒於地,最後只能一步步退到大車旁,再被扶餘軍盡數射殺。

鏖戰兩個時辰後,鮮卑軍終於心有未甘地再度挫敗,撤了下去。

三天當中,鮮卑軍總共發動了五次進攻,除了第一次因為輕敵慘遭重創外,其餘四次都『差一點』就攻破了卻月大陣,卻每每在最後一刻攻虧一簣,導致鮮卑軍欲罷不能,一次再一次地瘋狂進攻。這天夜晚,各部落將傷亡情形陸續報了上來,鮮卑軍統率宇文羅回越聽越是血脈賁張。宇文羅回即宇文莫那之子;宇文莫那為宇文部始祖,親自率領宇文部鮮卑自陰山以南遷至遼西,和慕容部、段部共同在遼西角逐,並和拓跋部結成姻親。這次為了共同的利益,與慕容部、段部聯手攻打扶餘族,本以為穩操勝券,所以請命為先鋒,哪知竟一口咬在了鐵板上,直震得利牙搖搖欲墜。

聽到傷亡的最後統計數字,宇文羅回更是憤怒不已--才三天而已,竟已傷亡了一萬四千多人,簡直不可想像!

『不就是一個車陣,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傷亡?』宇文羅回不相信,認為素利、彌加等族在蓄意欺騙,拍几對一旁的當戶怒道:『扶餘族憑一座小小的車陣,在三天內殺死了我們一萬四千多人,你相信嗎?』

見到統率憤怒,幾位族長不由喊冤,解釋由於貼身血戰,屢屢功虧一簣,才會導致傷亡這麼大。等宇文羅回終於相信之後,他們立即訴苦道,自己的將士已盡了全力,可扶餘部實力委實相當強悍--尤其是挹婁部的加入。如果繼續這樣攻擊,損失恐怕更大,而且必定引來大麻煩--原因很簡單,慕容部和段部必定落井下石,乘機吞併素利、彌加等部,那麼東部鮮卑將由三足鼎立之局變成雙強爭霸,而把宇文部排除在外。

『慕容部和段部正愁找不到藉口;我們這樣一損失,正好給了他們吞併的理由。』彌加族長直言不諱地道:『他們會怎麼作我不曉得。可換作是我,肯定會以增援為理由,由首山以西包抄到句驪河(遼水)來。』

宇文羅回不由一陣心悸!句驪河畔不但是素利族的根據地,也算得上是可是自己的老巢,萬一給慕容部和段部乘機洗劫了,自己便無立足之地了。當初會想作前鋒,可沒安好心,就是認為扶餘部是軟柿子,吞併之後可壯大自己的實力,那時便可回頭來與慕容部爭雄。哪知如今反而落到如此局面?

可再仔細一想,又立即定下心來--自己難道不能回過頭來與扶餘族或高句麗族聯手,再反攻回去?何況拓跋部還與自己有姻親關係,多少對這兩部有牽制作用。於是冷笑道:『那你的意思呢?難道是要退兵嗎?』

『打一下就行了,』彌加族長道:『只要讓扶餘軍無法由此地渡河就好。倘若他們北上,我們就藉口要留在這裏監視,北面交由慕容部和段部去打。這是皆大歡喜之局。』

『如果我們堅持進攻,』素利族長補充道:『扶餘軍勢必增援,使得我們的主力不得不全力與其對峙,這豈不是順了慕容部和段部的意?』

厥機族長也同意地道:『一旦我們的主力被拖在此地,就無法兼顧首山之南,也無法配合高句麗威脅扶餘軍後路,對大局非常不利啊。』

『……如果你們連個小小的車陣都拿不下來,』沉吟了片刻,宇文羅回終於出聲道:『還妄想守住首山,拖住扶餘軍主力?』

『可我們已經竭盡全力了,』彌加族長苦笑道:『那車陣比起漢人的長城還更難纏……』

『經過這幾次惡戰,想必扶餘軍傷亡也同樣大。』宇文羅回打斷彌加族長的話道:『明日我們傾力乘銳而攻,必可一鼓而下!』

幾位族長互相望了望,態度相當猶豫。宇文羅回知道他們的打算,『哼』道:『算了,明天就由我部擔任主攻。只是攻下來之後,所有戰利品由我來分,你們同意嗎?』

幾位族長默默而緩緩地點頭。能不同意嗎?誰叫自己的實力那麼弱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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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四章 席捲草原

入夜後,依蘇召集幾名族長圍著火堆,邊吃東西邊討論軍情。消善率先開口道:『如果再這樣打下去,怕會形成僵局,徒然給後面的慕容部得利。』

『我看未必,』陸羽搖頭道:『如果明天他們還是攻不下車陣,大概就不會再攻了。』邊說邊抓著羊腿狼吞虎嚥地,看得秀兒、孫尚香都笑了起來。

依蘇道:『你有什麼依據?』

『因為正如消善族長說的,慕容部和段部正在趕來,估計兩三天後就會到了。』陸羽吞下一大塊肉,喝了一大口酒,口中嘖嘖有聲地道:『如果宇文部損失太大,又無法速戰速決,拖到慕容部和段部趕來,他們反而會變得進退失據,只有被吞併的命運。這是他們萬萬不願意發生的事。』

一番話說得眾人陸續點頭。的確,在大草原上,只有實力強,說起話來有份量;什麼『道義』根本就是看誰的拳頭大才發生作用。

『這樣的話,』佑群道:『我們明晚就動手襲擊,否則就會錯過機會。』

『大家最好小心點,』陸羽道:『還是得擺出樣子來,不然給他們瞧出我們對岸的營帳是空的,難保他們不會想得到,如果來個乘夜退兵,那我們可就是空忙一場了。』

『那就請表弟你去通知舅父。』依鮮點點頭,斷然對志奇下令道:『這一仗就拜託你們了。』

『殿下放下!』志奇昂然道:『我和父親一定會達成使命!』

扶餘軍作出由東岸源源不絕增援的假象,宇文羅回當即下令進攻。於是殺聲震天,宇文部騎軍前仆後繼,捨生忘死地向大陣衝鋒,其戰鬥力之強悍,士氣之旺盛,使得大陣一度呈現搖搖欲墜的情況。幸虧依蘇在高台上振臂不住狂吼:『退無死所!死戰而已!背水一戰!絕不後退!』

陸羽也是狂喊:『血不流乾,誓不休戰!』

『死不休戰!』將士們受到激勵,都是振臂狂吼,拼盡全力戰鬥。

一隊隊鮮卑悍騎向大陣狂奔、進攻,一浪接一浪,一波高過一波,利用人數的優勢反覆不停地進攻,絲毫不給大陣有喘息的機會。

由於經歷三天的戰鬥,扶餘軍已開始積累一些寶貴的經驗,對於堅守大陣有了更多的手段。雖然如同飄搖在大風暴中的一葉小舟,始終把舵把得穩穩的,給呼嘯而來、銳氣正盛的鮮卑軍迎頭痛擊。兩個時辰後,和素利、彌加諸族一樣,宇文部依舊無功而退,徒然增加傷亡兵力。

扶餘軍的損失也相當驚人,在三天半的戰鬥中,已傷亡了五千餘人。要不是有『銅匣機弩』、『三連弩』和『元戎』等利器,怕是早被攻破大陣了。

對依蘇而言,看別人廝殺其實是一種無法忍受的煎熬,是精神上的痛苦折磨。自首次出征,他就習慣率領將士捨生忘死地向前衝殺。如果說承擔責任的話,除非是打敗仗。可現在他要站在一個高度上指揮別人,不僅要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保持高度的敏銳和反應,更要在第一時間作出判斷和決策,為整個戰陣的維繫以及將士的性命負責--對自己來說,也就是和死神爭奪生命!

最後的關鍵時刻,鮮卑軍竭盡全力集中一點突破,終於成功打開缺口,蜂擁而入,眼看就要撕開戰陣。依蘇終於忍不住,怒吼一聲,把令旗往陸羽手裏一塞,拔劍就跳下高台,上前支援。陸羽無奈,只能接過指揮。希敏一如往常,在依蘇跳下的同時間也跟著躍下,搶在他前面殺向鮮卑軍。雖然疲敝已極,委實已有擋不住的跡象,可依蘇的出現還是大大振奮了士氣,所有戰士無不鼓起餘勇,再次爆發超水準的戰鬥力,終於把鮮卑軍擊退。

宇文羅回再也耐不住了,吩咐吹響號角,投入所有的兵力,再度展開四天來最凌厲的攻勢。

可沒想到這波攻勢很快就被瓦解了--陸羽早就發現,今天的風向十分有利,早吩咐人砍伐一些橡樹之類的樹木,加上征集而來的狼糞。等鮮卑軍氣勢洶洶地殺來時,乘著強勁的西南風吹起,很快就點起火來--濃煙很快地籠罩大陣的西方戰場,讓急馳中的鮮卑鐵騎亂成一團,只得匆忙後撤。如此一來,士氣受挫,再也無力再發動強大的攻勢。

很快地又到了日落時刻,鮮卑軍只得收兵回營。清點損失,宇文羅回又驚又怒--一天之內。損失竟達五千多人,死者超過半數。這簡直是不可想像的慘重。

『車陣小,又有強弩助陣,我們連續不停地強行進攻,損失當然大。』素利、彌加見宇文部同樣踢到鐵版,心頭無不幸災樂禍,但不敢表現在臉上,只是打圓場道:『扶餘軍很聰明,集中兵力在車陣,我們根本討不了好。』

宇文羅回皺緊眉頭,絲毫沒有放鬆。這次他傾全族精銳而來『打劫』,哪知反掉進『陷阱』,導致傷損慘重,臉算是丟大了。如果他連一場像樣的勝仗都打不了,根本沒臉回去--留下這樣的奇恥大辱,他還憑什麼和慕容部、段部爭霸東部草原?

知道眾人都在等自己下決策。宇文羅回在心中不住的盤算--就這麼撤兵絕不可能,說好聽是『誘敵深入』,傳到那些人耳中鐵定變成扶餘部『耀武揚威』,這口氣如何嚥得下?想來算去,只剩一個辦法--向一直交好的高句麗、拓跋部求援。

『就怕來不及呀,』素利族長道:『慕容部和段部的主力正駐紮在百餘里外的赤峰山附近,此地交戰的結果怕已傳了過去。不出意外的話,兩天後他們就能趕來……』

『想來揀便宜?門都沒有!』宇文羅回拍几怒道:『我們已經花了那麼多力氣,好不容易削弱了扶餘軍,怎麼可能讓他們白白的前來得利?』

『可要怎麼阻止他們呢?』彌加族長雙手一攤道:『難道派人去阻截?』

宇文羅回沉吟著,忽然他的次子宇文旬廙道:『不如我們分兵,一支在此阻截扶餘軍,另一支佔住有利地勢,防止慕容部和段部壓來。倘若扶餘軍渡河了,我們再合兵攻打;如果他們北上的話,我們就盯著他們,尋機兩面夾擊!』

『這主意不錯,』宇文羅回盤算了一會兒,掃過幾位族長,見他們一一點頭,便道:『那就由你們後撤三十里,看住扶餘軍;由旬廙另率一軍退後五十里紮營,互為呼應。』

乘著這幾日的夜色,弦月兒逐漸變窄的機會,挹婁部五千精銳,加上其他六部的萬餘騎軍,一共二萬精騎,在《卻月大陣》的上游五十里處,分批安全渡過綠水。

看到他們向下游打出的燈火訊號,依蘇等鬆了一口氣,立即依計而行。到了天明,立即大喇喇地『增兵』。看到一座座帳篷拔地而起,連綿數里,浮橋上不斷人來人往地搬運器械,素利、彌加、厥機諸族長不由神色凝重--看來扶餘軍打定主意,要傾師而來,收復失地。這仗委實不好打呀,現在車陣又『大舉』增兵,貿然衝上來等於送死。商議許久後,這幾族決定向剛才分兵而退的宇文部請求退兵。

志槐、志奇父子率近二萬精騎疾行六十餘里,於日中時分抵達一座山谷,隨即令將士就地休息,養精蓄銳,然後由志奇帶著一名嚮導和三十餘名精幹的斥候向南潛行,分別打探鮮卑軍的動靜。

這一行顯然收穫甚大--途中先後與兩撥鮮卑軍的斥候『相遇』。由於人數優勢,志奇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結果兩撥人馬全數被抓。經過一番拷打,意外獲悉他們分屬兩支鮮卑軍--慕容部和段部的主力、宇文部及其統轄諸族的前鋒。兩軍相距約五十里,宇文部竟然離自己不到十里!

志槐又驚又喜,斷然下令夜襲。入暮之後,大軍悄然出發,速度緩慢,小心翼翼地靠近。夜中時分,斥候來報,確認宇文部紮營的位置,雖有防範,對於東北邊卻不周密,大部分人馬正在酣然入睡中。

在志槐的分配下,萬餘大軍分四路無聲無息地殺入。猶如黑夜裏的鬼魅幽靈,扶餘軍呼嘯殺進鮮卑軍的營帳。措手不及下,鮮卑軍被殺得屍橫遍野,不少人在睡夢中便丟了性命,更多人在懵懵懂懂之中身首異處。

宇文旬廙和親衛拼死突圍,呼號著招聚殘兵敗將,奮力向東殺出一條血路。扶餘軍並不追趕,而是盡可能地圍剿沒衝出來的敗兵。

宇文旬廙鬆了口氣,可沒想到才走不到十里,忽然四面喊殺聲起,志奇率三千伏兵出現。見到長槍如林,圓盾如雲。宇文旬廙手中兵器一鬆,不由昏了過去。

『大漢建安十六年,公元二一一年,三月一日,扶餘軍在由中原歷劫歸來的王子依蘇率領下,七族歸一,合師四萬,在好友陸羽的協助下,於遼西栗末水畔大破宇文部鮮卑等七萬精兵,斬敵近四萬,俘擄萬餘,素利、厥機舉族投降,僅宇文羅回和彌加族長各率殘部逃出。宇文部鮮卑由此中衰。

之後扶餘軍聲威大振,在重整降軍後,再舉全族精兵西向,先後在三月十日於野豬原、三月十七日於浚稽原分別重創慕容部與段部鮮卑十餘萬聯軍,斬首近十萬,俘擄近四萬,自身僅傷損二萬餘人。東部鮮卑諸部盡降。』

摘自大唐陸康永《東北新史》

東句驪河水上游,扶餘大軍帥帳。

『把郭東愛放走了?』倣效三國演義中的放走蔣幹,陸羽安排故意放鬆警戒,讓郭東愛給『順利』逃走了。

『嗯。陸郎,你這麼作有什麼用意?』孫尚香邊回答,邊疑惑地問道:『這麼一來,曹軍不就知道你沒死的消息?』

『就算知道了,怕也來不及了,』秀兒笑道:『陸郎的用意,應該是想要打亂曹軍的部署,替皇叔解圍吧?』

『怕是沒那麼簡單唷,』依蘇坐在帥座上笑吟吟地道:『依我對他的了解,沒有什麼圖謀,絕不會輕易作出什麼驚人之舉。這郭東愛被你們抓來那麼久了,他一直就沒放鬆對她的看守,卻又什麼都沒作。現在忽然放走她,肯定有什麼貓膩。喂,你再不說的話,別怪我不配合……』

『怎麼著?已經讓你如願以償,娶了我義結金蘭的好妹子,就翻臉不認親了?』陸羽冷『哼』一聲道:『喂什麼喂?大舅子都不會叫嗎?還說要跟我結盟?別以為你當上國王,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了,信不信我扁你?』

『有本事來呀,誰怕誰?』依蘇捲起袖子,『霍』地一聲站起來,立即惡狠狠地撲上來道:『不扁的是小狗……哎喲!你還來真的!……敏敏!還不快點過來幫忙?……』

『……別理他!』陸羽邊打邊叫道:『丈夫死了可以再嫁,義兄可是只有一個哩……哎喲!你敢打我的鼻子?信不信我咬你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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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五章 轉危為安

打敗宇文部之後,扶餘軍順利收復都城迦葉原。在王宮裏,七族之長按照習俗,左膝跪在依蘇面前,舉起右手宣誓效忠。於是依蘇終於順利即位,成為新任的扶餘族國王。接著按照約定,他立即向所有臣民宣佈:迎娶希敏為妻!這消息立即轟動了整個部落,大都興奮不已--富有傳奇色彩、被公認為『部落之拯救』的王子,與號稱『扶餘族驚歎』的女劍俠締婚,怎不令人又驚又喜?特別是這位女劍俠又是出身下戶,這樣的結合等若打破上下貴賤的藩離,把整個部落更進一步地凝聚在一起。

當然,不少貴族們心有不甘,可大話說在前頭,由不得他們賴賬--此刻他們也不想賴,因為縱使不甘,也被將要獲得的『利益』完全沖淡了。誰能想到陸羽當真那麼厲害,竟然能靠著一個大陣以弱克強,而且勝得那麼漂亮?十年了,他們失去都城那麼久,期間也曾屢次大舉攻伐,圖謀收復,總是難以如願,哪知陸羽才一出手,就把他們十年來作不到的事給辦成了。如果真如國王說的,他會幫助扶餘部成為北方草原上的強大部族,自己豈不有希望成為暴發戶?

最高興的人怕是依蘇了,歷劫歸來,成功地重整全族,然後在陸羽協助下一舉收復都城,正式即位為王,又如願地娶得深愛的女子為妻,在『失去自由』之餘能獲得如此的自主權,怎不喜悅?何況希敏武功高強不說,人又長得漂亮--別希奇陸羽怎會那麼眼尖,早就發現依蘇心裏的想法--像希敏這樣的大美女出現在自己面前,又有著跟自己難以說明的絲縷關係(最起碼一開始是這樣的),不『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話,肯定是笨蛋加三級。

那陸羽呢?那時他不是失去記憶了?怎地對希敏就沒意思?說起來也拜他的記憶沒有真正完全忘記之賜,從第一天起,幾乎每晚都在夢裏會見到秀兒她們--當然夢到最多的還是茜兒,以及跟她較肖似的喬煙與蕭月真。雖然都是片斷殘缺的圖像,已足夠讓他斷定,自己必定另有深愛的女子。比較起來,依蘇跟希敏的關係較近,而且那次在山洞中,希敏說到『他』時,陸羽從她一掠而過的眼神中,幾乎有七成的把握,是指著依蘇說的。換句話說,希敏心裏早就只有一個『他』了。

洞房之夜,新承恩澤的美女劍俠,卻是那麼的溫柔堅貞,讓依蘇可是『醉』得不能再醉了--想起長安城中『天馬茶房』相見時的嫵媚英姿,只覺此時的俠女更加真切而惹人愛憐,心中不由柔情萬千,將她摟在懷中輕聲蜜憐,一刻也不肯放開。二人如膠似漆,洞房花燭夜自是無比甜蜜溫馨。依蘇直醉到第二天快午時,才與『王妃』偕同出現午膳。初為人妻的希敏換上華服,和依蘇一同接受眾官將的參拜。那嬌豔欲滴的模樣,可是讓所有的族長和官員都為之一窒哩!

見慣了美女,陸羽反應倒是一般--開玩笑,要是反應稍有不對,早繼承糜貞『絕學』的孫尚香哪會放過自己?估計會有好一陣子不能跟依蘇打來打去了。可婚事尚小,國事為大。所以陸羽趕緊陪著用膳,順便提起出兵之事。

在陸羽的智計百出下,扶餘軍由依蘇夫婦、志槐父子率一千最精銳的騎軍擔任『附離』,迅速日夜兼程繞到段部鮮卑依傍的首山西側,在兩軍主力接觸作戰時,忽然由段部的後方殺出,很快地便殺透重圍、三進三出,徹底割裂段部的戰陣。於是本來可能勢均力敵的局面很快地變成一面倒。之後連續三日的追擊戰,讓段部徹底被逐過東句驪河。

接著在南下的浚稽山戰役中,陸羽又採取『夜戰』方式,要扶餘軍全部熄滅火把、完全依口令辦識攻擊。一夜混戰下來,慕容部遭到慘敗,只能向西南方退卻。輕鬆渡過東句驪河後,陸羽與依蘇商議,希望他能進攻西句驪河,與中部鮮卑決戰。由於承諾在先,加上陸羽過人的『魅力』,依蘇沒費多少脣舌便說服了所有臣民。此時陸羽覺得時機成熟,便找機會故意放走郭東愛,讓她去向司馬懿報訊。

扭打了一陣後,秀兒、孫尚香和希敏笑著把兩人分開。雖然『氣呼呼』地落座,依蘇還是吩咐親衛請族長、將領們前來軍議。

『在檀石槐大統領時期,統治的地域廣闊。南抄緣邊,北折丁零,東與我夫餘為鄰,西擊烏孫,盡據匈奴故地,東西萬四千餘里,南北七千餘里,網羅山川水澤鹽池。』消善嚴肅地將鮮卑部的情形娓娓道來。陸羽一聽,乖乖不得了,等於南到漢朝邊界,北達貝加爾湖,東到鐵嶺北部,西達敦煌,還真夠大的,實力怕是跟當年的冒頓單于有得一比。幸好他死了,整個鮮卑跟著四分五裂,要不然的話……只是同時期的大漢也好不到哪兒,一樣是群雄割據的局面,好不容易才有如今鼎之勢……

『檀石槐生前將地域略分為三部:右北平以東至遼東為東部,有素利、彌加、槐頭、宇文諸部,右北平以西至上谷為中部,有柯最、厥機、慕容、段氏等部,上谷以西至敦煌則為西部,有置鞬落羅、日律推演、宴荔游等人治理的各部。檀石槐自設王庭在高柳(山西高縣)北三百里的彈汗山,那是整個西部水草最肥美的地方。後來繼任的和連在抄掠北地郡時被人射死,由於其子騫曼年小,由兄子魁頭代立。騫曼長大後與魁頭爭國,以致部眾離散。魁頭死,弟步度根立,代郡以西的整個中部和西部鮮卑叛離,加上檀石槐時的老臣鞬落羅、日律推演、宴荔游等一一故世,經一番爭奪後,共立實力最強的置鞬落羅之子蒲頭繼承西部大人位……河西為禿髮鮮卑,又有乙弗、契翰、折掘等。河套以西為隴西鮮卑,計有乞伏、鹿結、莫侯、拓跋、勃寒、匹蘭、密貴、裕芶、提倫、越質、豆留奇、叱豆渾、疊掘、悅大堅、仆渾等二十餘部落……』

不得不佩服消善作功課的努力。陸羽聽了也總算明白個大概,反正現在的中部鮮卑有步度根、扶羅韓、軻比能等部爭霸,西部有獨孤、步六孤、置鞬落羅等部。河西是由拓跋氏分出的禿髮氏。北部的拓跋氏也稱索頭氏,由幽州遷居河套,與南匈奴交好通婚,居於頭曼城附近,乃屬并州朔方、五原二郡,另外還有賀蘭、乞伏、戴胡阿狼泥等族。

東部鮮卑遭到扶餘部重創的消息,早就傳到中部鮮卑處。軻比能總算有雄略--他的部落原來隸屬步度根,後來實力逐漸強大而脫離,又與之爭霸;此時派人與步度根商議,希望盡釋前嫌,合兵抵抗扶餘軍。步度根也知此乃攸關部族存續,便答應結盟。於是三大部落聯合,儘出所部軍十餘萬,陳兵於昌黎郡北的西句驪河上游附近,欲與扶餘軍一決勝負。

三月二十五日,依蘇親率七萬大軍前來,與中部鮮卑聯軍決戰。

明白軻比能、步度根之間的信賴有限,陸羽採用了當初曹操『抹書間韓遂』一招,故意『抹書間步度根』。軻比能原為步度根手下,步度根豈容得下這口氣?於是乘軻比能起疑之際,陸羽為依蘇設謀,以主力攻打軻比能,以《卻月大陣》防禦步度根,果然發揮效用--步度根難忍軻比能『囂張』的氣焰,果然打著『隔山觀虎鬥』的姿態,僅僅出兵佯為牽制,實是伺機乘兩敗而取利。軻比能卻誤以為步度根會依約夾擊,也同樣保存主力,盼能讓步度根與扶餘軍兩敗俱傷。結果扶餘軍把握機會,採『時間差』攻擊,傾全力攻打軻比能,一口氣攻破其帥帳,軻比能只得倉惶敗逃。扶餘軍沒有追擊,而是立即轉向,乘銳攻打步度根,集中兵力直撲扶羅韓軍,同樣一舉得手。步度根見戰陣不利,立即退兵。扶餘軍緊躡在後,四日內五度擊破步度根軍,直抵白山以東,來到西部鮮卑的邊境。軻比能雖大致保存兵力,卻喪地數百里,被迫向南退到漁陽郡北,又遭到早已嚴陣以待的漁陽太守鮮于輔率幽燕鐵騎征剿,於是部眾潰散,最後僅率千餘騎折向北方,沒入大漠中。

四月二日,扶餘軍在整編所有降服的鮮卑部落後,再度舉全族精兵七萬,由白山出發,攻打西部鮮卑的王庭定襄。西部鮮卑大人蒲頭同樣傾全族精銳十萬迎擊。雙方會戰於漆狼山附近。陸羽故意以敗兵棄緇重誘蒲頭軍追擊,於白道口設伏,成功地引誘鮮卑軍前來。出乎意料的是,天公作美,居然就在此時,於山谷口下起斗大冰雹,密集地落在鮮卑軍的陣地上,將鮮卑軍的陣勢打亂,死傷不少人馬,許多馬兒更是驚惶不已地亂竄。於是扶餘軍乘勢殺出,成功地將鮮卑軍分割為三,逐部圍殲。最後蒲頭僅領不足萬騎拚死殺出,投靠當時王庭設於高闕的拓跋鮮卑。

高闕乃控扼陰山南北的軍事要塞之一,陰山至此斷成一豁口,遠望如同門闕,故名,自古即為防禦北方遊牧民族南下中原的重地。武帝元朔五年,公元前一二四年,衛青率大軍由此北進,夜襲右賢王,傑匈奴裨將十餘,男女一萬五千餘人,牲畜數十萬頭,其重要性可知。故拓跋鮮卑遷來此地後,即設牙帳於此。

大漢建安十六年,公元二一一年,四月一日,古上郡地,楢縣(即黃陵縣),拓跋部聯軍牙帳。

看著跪在面前微微發抖的郭東愛,司馬懿神色複雜,內心五味雜陳--想不到,實在想不到,怎麼算也算不到,明明已經確認了從不離身的玉佩和玉戒,怎地沒死?看來算盡機關,到頭來被算計的合著是自己?

沉吟許久,終於長歎了口氣,擺擺手道:『起來吧……這並非你的錯。』本來嘛,錯的是自己--而且錯得太離譜了。『十面埋殺!』連絕世英雄楚霸王也破不了的殺陣,哪知反被設計,落入危陣中?難道當真如世所傳,這人是『轉世麒麟』,具有逆轉乾坤之能?

算算郭東愛出逃的時間,司馬懿很確信,陸羽是故意放她走的,目的就是要來告訴自己這個驚人的消息。陸羽沒死,而且人就在扶餘軍中。此刻扶餘軍由弱轉強,連戰連勝,居然在兩個月當中,由遼東之北一路殺將過來。如果勢頭仍是那麼盛,那麼西部鮮卑怕也是兇多吉少。接下來不必說,扶餘軍的目標必然是指向拓跋部的高闕王庭。如今拓跋部精銳盡在黃龍山、子午嶺這裏,如果不及時回援,勢必讓扶餘軍端了老巢。那時不僅後勤會被切斷,而且人心惶惶之下,即使有二十萬大軍,也必然一潰而決,一敗塗地!

想著不由冷汗直流--牽一髮而動全身!鮮卑聯軍一敗,白龍軍便能騰出手來,與赤龍軍、黑龍軍聯手,抵擋曹丕大軍的攻勢……不只!陸羽沒死的消息影響太大了,如果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中,那麼涼州的局勢必然有變!雷龍軍和八羌族又是一個變數!倘雷龍軍也來了,那麼整個關中的局勢便大大不妙……是了,八羌族如果出兵,必然是……想到這裏,司馬懿心頭一顫,『霍』地起身,大喝一聲道:『糟了!』

連續三日不分晝夜的猛攻,鮮卑軍猶如發了瘋似的,給白龍軍造成莫大的壓力。兩條通道口殺進殺出,血流成河,屍積如山。要不是答應諸葛亮再堅守三天的話,張遼怕是早就下令後撤了。以命抵命,鮮卑聯軍足足是自己的二倍有餘呀,已經減員近半的白龍軍團,哪禁得起這樣的消耗?

『稟將軍!戰情有變!』張南上氣不接下氣地衝到帥旗下,對親自指揮、剛擊退一波強勁攻勢的張遼拱手道:『鮮卑軍全部退下去了!』

『什麼?』連座騎幾乎都要腿軟的張遼從馬上一躍而下道:『怎麼可能?快派探子去探明!』

『是!』看著張南迅速策馬奔遠,西方的夕陽逐漸隱沒,張遼喃喃對著四野瘡痍地景色道:『三日!……今天是第三日了……難道真的有援軍?』

這天夜裏,鮮卑軍不再攻擊。數波探子陸續前來稟報,鮮卑軍退後五十里紮營。白龍軍中響起了一陣微弱的歡呼聲--終於可以有一夜好眠了。倒是張遼心中起了猶豫--自己堅持了三天沒撤,鮮卑軍反倒撤退了,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現在去向諸葛亮提出撤退之事,時機是否合式?

『將軍,軍師有請!』正在猶豫之際,帥帳親衛卻前來稟告。張遼苦笑著點點頭,該來的終究要來,於是深吸了口氣,便隨親衛向帥帳走去。

一進大帳,看到諸葛亮和馬良都是笑嘻嘻地,張遼不由心中有點氣,肅容拱手道:『遼不負使命,堅守了三日!明日行止,還請軍師示下!』

諸葛亮讓人給張遼看座,方徐徐對張遼道:『文遠恕亮則個,亮實心中高興--今日鮮卑聯軍撤退,乃是軍情有變--八羌軍已經來援了!』

『什麼!八羌軍來了?消息確實嗎?』張遼一聽,怎麼還坐得住,『霍』地起身急步上前,雙手按在几上,探身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正是三日前的消息,』諸葛亮以羽扇指了指馬良道:『可季常也不太確定,所以亮只得要求諸軍堅守三日待變……方才總算證實了。對不起呀,文遠,要求你們堅守三日,雖是無理,實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麼軍師你的意思,』張遼先是鬆了口氣,往後退坐,想了想緊張地道:『……可是擔心八羌軍兵力不夠,要我軍明日配合出兵夾擊?』

諸葛亮搖頭道:『不,如果我料算不錯的話,八羌軍自然會得到「友軍」的策應。……我只擔心我們的軍力損失太大,明日回師戰力不足……』

『遼代表白龍軍上下,向軍師保證!』聽到要回師長安救援,張遼喜得起身,拍拍胸脯道:『定竭駑鈍之力,效命陣前!』於是轉身便要出帳,準備立即去向眾軍宣佈此一重大軍令。可才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麼,不由頓足回頭,疑道:『是了,軍師,你放才說八羌軍有「友軍」的策應……是那一支友軍?』

諸葛亮與馬良相視一笑,輕搖羽扇,一派悠然地道:『如果亮所料不差的話……應該是「子誠」的「奇兵」吧?』

『子誠……陸子誠……你是說子誠軍師!他不是……』張遼張大了嘴,眼睛也是睜得大大的,根本不敢置信,在帥帳口足足呆了一柱香有餘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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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4 13:36: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二六章 水窮雲生

四月五日,白龍軍團僅餘不足四萬,與雷龍軍團、涼州軍共十五萬,會師於雲陽以西,眾人都是歡聲雷動。諸葛亮、馬良、與韓鈺彼此手都握得緊緊得,馬超、張遼等將領乾脆彼此摟抱成一團,又哭又笑的--經歷一番生死,心頭自是別有滋味。

帥帳中,眾人分座已定。諸葛亮官階最高,又是左軍師中郎將,自不客氣,坐在帥座上環視眾人,緩緩道:『子誠沒事的消息,想來大家都知道了。以亮推算,子誠必然在此時將消息公開出去,否則鮮卑騎軍不會無故撤軍。這消息必大大擾亂曹營,振奮我方軍心。這次是子誠用了「李代桃僵」之計,以詐死的方法引誘曹軍傾師來攻。倘若成功的話,我軍與曹賊將會強弱易勢。雖說十分驚險,到目前為止卻十分成功……』

說著頓了頓,既感歎又搖頭微笑道:『只是他好不厚道,居然連我等、甚至主公都給欺瞞了。這段時間,也不知亮為他平白掉了多少眼淚……』

聽著諸葛亮的話,幾名雷龍軍的將領低聲咕噥道:『平時也沒見你這麼多話,現在怎地這麼多……為軍師掉眼淚?我看高興還來不及……別、別,我們不說話總可以吧?』說著紛紛舉起雙手,阻擋馬超準備搧過來的巨靈掌,向後縮了縮身子。

諸葛亮搖了搖羽扇道:『可惜子誠職位比亮高,亮亦無可奈何……嗯,季常、孝直大概也有同感……孟起,看來只有你了。你好歹也是他大舅子,見著了替我們好好算這筆賬,如何?』

『馬大哥怕是也不敢呀!』只見馬超雙手一攤,還未答話,韓鈺已搶先笑道:『他連見著妹子,都要讓個三分了。要是敢欺侮軍師的話,怕是要大吃排頭了。嗯,請左軍師您就看在我們來援的份上,便將就算了吧!』

諸葛亮聳聳肩,羽扇置於胸前道:『看來伯玉你也患上了和士元一樣的症狀了……還會是什麼症狀?你自去問他……好好好,我指點你,你就……就去問子誠好了!』被馬良拉著袖子低聲詢問,諸葛亮無奈地回答。

環視眾人一眼,忽然諸葛亮眼光變得十分銳利,眾將不由神色一凜。諸葛亮正色道:『如果亮估算無誤的話,主公處應該也有援軍到達……當然是荊州軍和益州軍……換作是我也一定會這樣安排……所以渭河南岸我們不必擔心。目前首要之務,便是赴援泥陽一線,攻打北岸的曹子桓!』回答馬良的問題後,諸葛亮便分撥任務:張遼、馬超、韓鈺各領一軍,分三路馳援泥陽、富平、萬年。

四月三日、四日,司馬懿派出的數撥快馬終於分別通知到曹丕、曹操處,告知他們陸羽還活著,刻下正在北方草原的消息。

曹丕乍聽之下,猶如五雷轟頂,慌忙與賈詡商議應對之策。向來冷靜的賈詡也是心頭大震,判斷當前局勢後,勸曹丕暫緩攻勢,收束兵力退往頻陽,等候曹操進一步的命令。

曹操、郭嘉得到消息,則是神色凝重,不敢置信,隨即相視苦笑,心中端地又喜又苦、五味雜陳。郭嘉苦笑著歎息道:『子誠他……當真天縱之才,嘉不如也……看來這一戰……嗯,十分艱險啊。』

曹沖明白曹操的心態,是既替曹葳高興,卻又為大軍犯愁--從起兵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眼看再過個三五天,怕是就能攻進長安城了。此時忽然得到消息,原來自己竟然中了計,『十面埋殺』反而困住自己,那種難受的滋味實不足為外人道,只能默默地看著曹操。

曹操沉吟了一會兒,歎氣道:『陸兒啊,為什麼你偏要輔佐大耳賊,不來輔佐孤呢?雖然大耳賊十分器重你,終究心有疑忌……若是你肯來投,即便要孤傳位與你,又有何妨?』

『丞相慎言!』郭嘉肅容道:『此言一旦傳出,立即有禍起蕭牆之厄……無論丞相心中怎麼想,都不該當人面前說出!』

曹操沒有生氣,也沒有其他表示,只是看著曹沖,默默點頭。顯然,此刻曹操是真有這種想法呀。

這兩日渭河還算平穩,水量與平時並無大異,按郭嘉等謀士判斷,以及從深入關中的虎豹騎小隊回報的消息來看,劉備軍應該沒有在上游築壩攔河、水淹曹軍的打算,加上玄武水軍的表現不差,多少能抵禦關中水軍,所以這兩日曹軍已臨時搭建好數道還算堅固的浮橋,供大軍陸續渡河南下。此時數十萬大軍幾乎盡集於渭南,北岸僅留八萬司州軍,與曹丕的大軍互相呼應。

此時郭嘉分析道:『倘子誠早就謀算此事,那麼無論荊州、益州的局勢,只怕都是子誠刻意佈置出來的迷霧,為要怠忽我軍……若嘉所料不差,兩州的大軍此刻必然已盡數趕來關中……嗯,子誠到底是用什麼方法,竟能瞞得過這幾個地方的明哨暗探?……無論如何,我們怕是又要在此地,與叛軍決一死戰了……』

『不過孩兒認為,渭南之地,地處要衝,缺少險阻,』曹操還未說話,曹沖在一旁已接口道:『若是叛軍盡集,選擇在此地與我軍主力決戰,實為不智之舉。若我是他們的主帥,就會選擇退守長安,依托堅城深池,然後援軍四面游擊作戰,分薄我軍,固守待變,方為上計。』

『問題是你那姊夫存心不良啊,』曹操又似開玩笑,又是氣憤地道:『用了這「李代桃僵」之計,不但瞞住了你姊姊和我們大家,怕是連劉大耳現在也還不知情哩。在不知道會有援軍前來,戰局又十分不利的情況下,他定然不會選擇退守長安,拱手讓出渭南之地,否則對於士氣的打擊就太大了,結果守不守得住長安,就會成為大問題了。』

『何況現在他就算知道,時間上也嫌晚了些,』郭嘉補充道:『要知道,撤軍比進軍往往更不容易。何況此刻援軍四集而至,他卻臨陣打退堂鼓,無法配合一致的話,必然造成士氣的衰減,徒然留給我軍攻擊良機。』

『那麼他會怎麼作?』曹沖道:『還有姊……姊夫他,他又會作何安排?』

『……看來潼關危險了……』郭嘉以手指彈几幾下,微微仰頭歎息道:『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曹操一聽,立刻明白郭嘉的意思,便即命人快馬通知曹洪,暫緩對潼關的攻擊,收束兵力,退往風陵渡口至弘農一線。又通知夏侯淵立即率師由上庸北上,與曹洪會合。之後召集謀士一同研議,到底陸羽打算用什麼方法,在關中與佔據優勢的曹軍一決勝負。

只是曹操、郭嘉雖然判斷正確,時間上還是晚了;而這樣的『時間差』,正是陸羽計策中是否成功最關鍵之處。

有時候,性命並不要緊,反而時間更要緊。

四月四日這一天稍早,金龍軍團的旗幟出現在潼關、華陰之間,令奉命駐守此地的呂虔大吃一驚。於是在黃忠的率領下,很快地擊敗圍困的曹軍,順利進到潼關。

呂虔敗回鄭縣,立即向曹操急報。哪知曹操先一步派軍前來,要他領軍守住鄭縣,與留守下邽的呂常軍合力,趕緊多搭建數座堅固的浮橋,以供大軍能迅速渡河北上。呂虔不由再度震驚,與隨軍長史劉曄商議下,猜測必然是軍情必然有變。於是立即調度所有軍中工匠人員,日夜趕搭浮橋。

卻說金龍軍進援潼關,魏延、劉封、吳班自然喜不自勝。原本奉劉備之命,前來接掌潼關防務,要求全軍撤離的吳班,與魏、劉二人起了爭執激烈,差點就要祭出劉備佩劍,陣前軍法處置不服軍令的二人,此刻三人俱都忘卻爭執,喜極而泣。

至於魏延、劉封不肯奉令撤退,卻是別有苦衷--『暗箭』已奉白素雅號令,傳遞消息給陸霜,密告以陸羽『可能』還活著的消息,曹軍的進攻乃是他一手主導的,所以絕不能撤退,否則將會功虧一簣。所以二人才會那麼膽大,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違抗劉備傳來的命令。等到吳班前來,二人仍苦於無法明言,只能設法拖延;加上二人的親衛還算強悍,令吳班有所忌憚,否則恐怕早就擒下二人問罪了。

黃忠這一來到,魏延、劉封總算是鬆了口氣,方才透露陸羽『可能』還活著的訊息。吳班聽到消息,驚咋得好半天合不攏嘴,待黃忠加以解釋,方才稍知前因後果。接著前後思索,審勢度事,終於在黃忠的要求下,同意暫時撤消劉備命令,將一切防務交由黃忠指揮。

黃忠視察後,見到潼關守軍僅餘不足三千,而且幾乎個個帶傷,也是感慨萬分,連忙督促麾下精兵立即接替防務,讓傷兵得以好好休息。翌日,天還未破曉,黃忠便率麾下金龍軍猛然出擊。曹洪不由大吃一驚,來不及反應下,一連被攻破營寨十餘座,敗兵止不住勢,直退了三十餘里,方才穩住陣腳。黃忠見戰已不利,乃收兵得勝而回。

對於黃忠忽然出現在戰場上,曹洪感到十分困惑,連忙與隨軍參謀審配商議。審配不由皺眉道:『這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叛軍兼程由武關趕過來。只是金龍軍乃交州軍,這來援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完全出人意料……莫非是交州,甚至荊州的戰局有變?』

『這不太可能,』曹洪搖頭道:『交州姑且不論。荊州方面,二哥、三哥向來謹慎,如果真是於我不利,一定會儘快通知我。可現在卻一點消息也沒有……』才說著,曹操的急報已經送到,二人這才知曉大概,不由面面相覷,心頭大為震驚。一番商議後,立即遵照曹操的命令,收束兵力,緩緩退軍,等候夏候淵大軍前來會合。

同樣在四月四日,巳、午之交,雍州新豐縣,劉備軍帥帳。

正為北岸局勢煩惱的劉備、龐統等人心中焦急不已,如果再無援軍的話,今天將是『最長的一日』--白龍軍團將被切斷聯繫,潼關恐全軍覆沒,曹軍已大舉渡過渭南,北岸的萬年等防線岌岌可危,南岸的兵力又無力阻擋曹軍向長安的堅定步伐。如果捱不過今日的話,明日曹軍前鋒將會見到長安城牆,那對大局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曹賊今天沒有什麼動靜,』劉備皺眉道:『不知是打什麼主意?』

『就怕他派軍由南邊繞過我們,』龐統拎著酒葫蘆,甩了甩歎氣道:『到渭河上游築壩攔水,然後攻打長安城。』由於物質緊缺,運送困難,他被迫要少喝點酒,致使毒癮不時發作--這幾年經過陸羽、糜貞用盡各種藥方予以排毒調養,總算逐漸好轉,只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雖然已不會一發作就致命,但還是有些症狀--頭腦昏沉,頭重腳輕,只能靜躺,不能用腦。結果有時劉備只能倚靠田豫和宗預等人,與他們商議軍情。

『國讓已派出探子,向南搜索約一百五十里遠。』總算群策群力,謀士們也得到同樣結論,所以及早作了安排。劉備繼續道:『何況希伯和方正都是老成持重、深諳韜略。即便有十萬曹軍,也必能凝聚民心士氣,堅守待援……』

『反過來說,就怕我們先撐不住啊,』龐統自嘲道:『無法阻擊眼前的大敵,想要回援可是有相當的難度呀。』

本來劉備也非無謀之輩,可十年下來,多少仰仗這班謀士慣了,遇到目前的情況,總是有點不適應,皺眉想了想,又歎息道:『孔明那裏也不知怎麼了……希望他們能順利南撤。還有潼關那兒……』

『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代表好消息,』龐統揉了揉太陽穴道:『他們主要的任務是策應我軍,所以曹賊不會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比較起來,我們更應該擔心自己目前的處境……一旦我們在這裏輸了,他們才會真的有危險哪。』

『……如果一開始就撤到漢中的話,也不會陷入這樣的困境了。』宗預先咕噥了兩句,然後咳了咳掩飾道:『說起來我們的防線太長了,曹軍又佔有兵力優勢,隨時隨地可以突破。目前由渭南到長安,幾乎一馬平川。如果野戰的話,我們的處境極為不利呀。』

『大家都知道的事,不必一再提醒,』龐統不客氣地道:『還是想一想如何阻擋曹軍的步伐吧--缺糧,是他們目前的最大弱點。只要堅持一個月,就有希望逼他退軍……』

『如果想得出來的話,』田豫不滿龐統對宗預的態度,幫腔道:『我們根本就不用退到這裏來了……對了,皇叔,長安也有不少世家,他們多少都有護院壯丁,您看是不是讓方正征調他們一些人,前來支援?』

『……還是算了吧,』劉備看了看龐統,見他面無表情,歎了口氣道:『眼下他們怕是都想投入曹軍陣營中,怎麼可能從他們身上征得到兵員?長安所以要留那麼多人防守,還不是為了防備他們伺機作亂?還是再另外設法吧?』

『……』田豫和宗預相互看了看,只能沉默以對。過了一會兒,宗預正想開口,忽然帳外親衛領一名探子進來。只見他上氣不接下氣,仆跌在地道:『稟皇叔,援軍……有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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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八章 虛張聲勢

大漢建安十六年,公元二一一年,四月一日,塞北,敕勒川以東,五原城東北。

由於漢末大亂,北方遊牧民族相繼興起,五原城早已成廢墟,可東北邊的稠陽塞有拓跋部守軍,所以扶餘軍便在此駐紮。

稠陽塞乃周顯王十七年,公元前三五二年所築。後來的趙、秦長城皆由此過,置重兵防守匈奴南侵。漢武帝時重修長城,於稠陽道隘口設石門障,沿道峽口以北修築數座軍事城堡,中以長城相接,稱為列城。惜漢末大亂,幾經爭奪,終為拓跋鮮卑所得。由於與白道口、高闕、鷄鹿塞同為控扼陰山南北交通險要,又是牙帳高闕的東邊要衝,所以拓跋部一直駐有重兵;即便這次舉全族之兵南下,仍留下足有五千兵馬。

『接下來就不容易了,』陸羽看了看帥帳中排佈的沙盤,皺起眉頭思索道:『司馬家久居河東,暗中經營塞外許久,勢力頗強……不只匈奴人,還有鮮卑的慕容部、拓跋部、西鮮卑等都跟他們有往來……嗯……』

『既然如此,』依蘇坐在帥座,一手放几上、一手支頤,不解地道:『你為什麼要把自己還活著的消息放出去?』

『……因為越有原則的人,往往越能推測他下一步會怎麼打算。』陸羽走回帥座下首,喝了杯水道:『不像有的人直腸子一個,即興發揮,反而讓人很難有跡可尋……』

『你的意思是,那個姓司馬家的傢伙還算聰明,』依蘇右手撫摸下頦道:『所以你猜得出他會怎麼辦?』或者你是在說我很憨--依蘇心裏這麼想。

『其實我沒什麼意思,』陸羽聳聳肩道:『只是想嚇嚇他而己,希望他因此出錯……就不曉得有沒有用。』

『這人真有那麼厲害,』依蘇笑道:『竟然讓你這麼棘手?』

『馬小姐的父親就是中了他的詭計死的,』陸羽沉聲道:『這人相當不簡單哩,在曹公面前一直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十足陰沉狡詐的傢伙……』如果讓司馬懿聽到了,不知該得意還是訝異?--沒想到自己都這麼『低調』了,竟然還能讓『四州之才』不敢小覷,心裏也堪告慰了吧?

『那你跟他比起來,誰更厲害?』依蘇問道:『倘若他比你厲害,怎地曹公卻不重用他?倘若你比他厲害,又何必那麼擔心?』

『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陸羽搖頭道:『那麼多人熟讀兵法,也沒見過有那個是百戰不敗的……喂,吳起才打過幾仗?……孫武還不是?……白起更不用說了?……好了,你別打岔我的分析。』

『說起來這傢伙很有野心,並不甘於屈居人下,』陸羽邊分析邊道:『除非利益切身,否則他無論作什麼事,肯定都至少會留後手……』

這番話倒非空穴來風--在『前世』有許多人認為,司馬懿並非諸葛亮對手,這說法不見得正確。身居要職的人都曉得『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以司馬懿之智豈會不知?『養寇自重』便是他替自家奠立基業的『高招』,否則以魏國凌駕蜀、吳的國力,加上不乏傑出的將帥,沒道理會讓他面對諸葛亮還採只守不攻。單單一個『空城計』,極可能就是兩人『一唱一和』的戲--姑不論真假,起碼說明兩人是『棋逢敵手』。不過在這一世,他碰到了非常清楚他底細的陸羽,算是踢到了『鐵版』!想低調?我把key調高了,看你怎麼唱這齣戲。

依蘇點點頭道:『那你打算怎麼作?』

『……我想繞路過去,』陸羽沉聲道:『利用蒲頭和拓跋部之間的矛盾,一舉攻佔高闕!』

『什麼?』依蘇連忙起身道:『這也太危險了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陸羽道:『不然等拓跋部的大軍回援,就沒機會了。』

『你的馬小姐不是去請八羌族的援兵嗎?』依蘇道:『等他們來了,我們再一起前後夾擊,怎地就沒機會?』

『你也太小看那個司馬懿了吧?』陸羽道:『換成是我,就利用時間差,先集中全力攻打八羌軍,然後再回頭來收拾你……』

『正合我意!』依蘇冷然道:『就不信我扶餘軍會打輸……唉喲,你幹嘛捶我?』

『誰讓你這麼壞心眼,』陸羽氣呼呼地道:『居然想讓八羌族和拓跋部兩敗俱傷,然後乘虛取利!』邊說手裏還是沒閒著。

『……集中兵力,一決勝負!』依蘇邊用兩手阻擋,邊道:『換作我也會這麼作……喂,難道你要我扶餘族替你作嫁衣?』

『……如果你真這樣想的話,那才真是糟了。』陸羽停下手,搖頭歎道:『我方才說了,他跟匈奴的關係也不差……如果我沒猜錯,現在必然有一支匈奴騎兵潛藏在大河南岸,等我們進攻高闕時,由背後來個暗箭傷人!』

『不可能吧?』依蘇一副不敢置的表情,可想了想卻不寒而慄,道:『……要是那樣的話……難怪你要說那個司馬懿厲害,果然厲害得嗆。』

『現在你就曉得,』陸羽冷笑道:『為什麼我要先進攻高闕了吧?』

『………?』依蘇看著陸羽,想了想,終於還是搖搖頭道:『我還是不曉得……唉唷!你丟什麼丟?不知道你告訴我就是了……喂!那是我們從軻比能的部落中找到的,你別亂扔呀……』

在軍事會議上,由於依蘇的全力支持,最終採取陸羽的建議,由他輔佐志奇率挹婁部精兵一千,聯同整編後的鮮卑降軍四千,以蒲頭逃到高闕為由,傾師殺將過來,在高闕城外連營十里,詐稱已攻下稠陽塞及五原等地,十萬大軍盡集在此,要交出蒲頭和其部眾,否則將血洗高闕!拓跋桔汾並未答應,只是下令守軍誓死堅守,並向兒子力微告急,命其速速率全軍回援。

『什麼?你說扶餘軍已經殺來了?』蒲頭十分驚惶,把探子由地上一把抓起來喝問道:『你都打探清楚了?』

『是的,大人,』那名探子微微顫抖道:『最少有兩撥探子,都是同樣的回答。』

『……這到底怎麼回事?』蒲頭把手鬆開,狐疑地望著他手底下的謀士和幾名首領,喃喃道:『難道是拓跋部故意放他們過來的……』

眾人都彼此互望,一一大搖其頭,表示不解。蒲頭正在猜疑,忽然手下親衛入帳躬身道:『稟大人,拓跋大人有請!』

『來了!』蒲頭心知必然是為扶餘軍來攻之事,不由心中大定--應該不是拓跋桔汾故意放他們過來的。這樣來看,他必定是請自己去商議擊退扶餘軍的事。於是對眾人道:『我去去就來……』

『大人小心!』忽然蒲頭的謀士普遮上前幾步,低聲對蒲頭道:『就怕……就怕大人您成了犧牲品……』

蒲頭心頭一震,看著普遮,猶豫了一會兒,斷然道:『我曉得了。你們幾個立刻去佈置一下,若有什麼變故,便立即率兵退出城……』

『大人有沒有想過與扶餘軍聯盟?』普遮忽然拉住蒲頭,低聲道:『如果真是拓跋大人的話……還不如送他一個「驚喜」?』

蒲頭想了想,明白他的意思,卻不由皺眉道:『就算我願意,也找不到門路……而且他們會答應嗎?』

『肯定會的,』普遮看了看幾名頭領,低聲道:『不瞞大人,您還記得經常與我們交易的黃震先生嗎?上次若非他透露給我扶餘軍的消息,我們根本就無法順利逃到這裏。今天他又派人來告訴我,拓跋大人有可能會捉住大人您,去換取扶餘軍的撤兵……』

黃震其實是『暗箭』成員,早在陸羽第一次由江東重返荊州,重新組建時,便派他和幾個人到塞外來經營佈置的成員。憑藉『前世』的記憶,陸羽指點了幾個重點人物,要他們設法作『滲透』,像西部鮮卑的蒲頭正是黃震負責的線。

聽到普遮的話,蒲頭哪會不考慮?腦海中迅速作了判斷,一咬牙,點頭道:『好吧,你且速去接頭。若是條件合適,暫且答應下來……如果不是拓跋大人的意思,也用不著遵守他們勞什子的條件。』

普遮立即躬身道:『是,屬下立即去辦!』

『屬下見過主上!』黃震激動地向陸羽躬身道:『屬下幸不辱命,成功地安插人在蒲頭身邊。……主上您沒事真是太好了!……對不起,屬下委實太高興了。』哽咽地說著,只差沒哭出聲來。

『這段日子辛苦你們了。』陸羽擺手讓黃震平身,然後把他招到跟前來,溫言道:『為了興復大業,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實非有意瞞著你們,倒讓你們為我白白傷心了。你們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哪。』

『主上哪兒話?』黃震慨然道:『若不是主上教誨提攜,屬下恐怕只是個於世無用之人,渾渾噩噩便了卻一生,每每想起便感汗顏……』

『呃,我找你來是想了解,』陸羽趕緊把話題轉回來,沉聲道:『可有找到方法,挑起蒲頭和拓跋桔汾的不和?』

『屬下已安排好了,』黃震頗有自信地道:『主上只管耐心等候屬下的好消息!』

蒲頭走了一大半路,忽然有一名軍士向他匆匆走來,親衛立即機警地上前把他攔下。那名軍士出示腰牌,親衛見到,立即取來交到蒲頭手中,低聲道:『好像是落羅大人親賜的腰牌……』

蒲頭不由心頭一震,立即想起過世的父親曾道,多年前費盡心思,總算安插了一名『死間』在拓跋部中。蒲頭心知必是有危急大事稟報,否則也不會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便點頭道:『讓他過來!』

『屬下見過大人!願長生天保祐大人平安!』來人恭敬地向蒲頭行禮。

蒲頭點點頭,立即問道:『你這麼匆忙趕來,莫非是出了什麼大事?』

『屬下設法趕來,就是要通知大人趕緊逃走……』才說了兩句,四面已有大批軍士殺將過來。蒲頭大吃一驚,立即命親衛佈陣防禦。那名死間趕緊道:『大人再不快走,恐怕就來不及了……拓跋桔汾正打算將您拘捕起來,勸降我族。如果大人不答應,就將您交給扶餘軍,以換取他們退兵……』

蒲頭又氣又恨,罵道:『這個小人!』心念電轉間,立即向反方向殺去--畢竟戰陣經驗不差,猜對了拓跋部的部署。於是在親衛的捨命保護下,很快地殺出重圍。回到大帳,立即點兵要與拓跋部交戰。此時普遮來報,已順利和扶餘軍談好條件:只要蒲頭設法打開東門,幫助扶餘軍佔領高闕,扶餘軍保證會善待蒲頭,讓他仍舊保有部眾和原有的領地。於是蒲頭親率手下殺到東門,放扶餘軍進城。此時拓跋桔汾得到消息,也是氣極敗壞,只得率殘軍匆匆由城西逃出。

就這樣,陸羽以『虛張聲勢』之計,誘降蒲頭,毫不費力地攻取拓跋部的王庭高闕。而當蒲頭迎進扶餘軍時,不由心中懊悔不已--想不到扶餘軍竟然只有五千人,比自己或拓跋桔汾的兵力還少。可已經選邊站了,如果此時反悔,突然攻佔高闕,估計拓跋部的大軍回來時,定然饒不了自己,就是想再投靠扶餘軍也不可能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部眾被『整編』,分派防守任務,防備拓跋部的回援大軍,等候扶餘部主力大軍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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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28 22:07: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二九章 意外阻擊

意外迎接父親的來到,拓跋力微不由大驚;當得知高闕失陷,心神大震之下,立即召開緊急會議。

司馬懿率先開口道:『扶餘軍不可能來得這麼快。這必然是「虛張聲勢」之計。如果立即以一軍精銳為前鋒,疾驅而攻,必然可以一鼓而下。』

『可扶餘部主力若也到了怎麼辦?』拓跋力微皺眉道:『如今八羌軍席捲河西,遲遲不渡河,就是等著我們過河後,要與扶餘部共同夾擊我們。派去的軍隊若少了可能攻不下,多了等若留給八羌軍機會……』

『所以速度一定要快!』司馬懿道:『實不相瞞,我已派人前去聯絡匈奴左賢王劉豹,請他設法派軍渡河,先行遲滯扶餘軍主力,讓貴部有機會對八羌軍、扶餘軍各個擊破。只要能在扶餘軍主力搶佔之前,率先收復高闕,那貴部便無後顧之憂了。』

拓跋力微沉思一會兒,徵詢父親及長兄匹孤的意見,最後終於點頭同意。於是由羯部、盧水胡、西零等部首領及部分拓跋部眾,在大將竇龍率領下,由河西渡大河,然後沿賀蘭山北上,疾奔高闕而去。拓跋部及禿髮部則共約十五萬大軍,數束駐紮於山北口的鷄鹿塞,打算等竇龍攻下高闕後,立即傾力越過賀蘭山,攻打八羌部大軍。

『……已經探聽清楚,估計至少有五千人!』扶餘部蒼狼軍統領消善道:『我們只有七千人……您看是不是等志槐將軍……』

『不行!那樣鐵定來不及!』依蘇猛灌了口水,眺望前方道:『我們必須馬上衝擊突破,不然軍師他們就危險了!……什麼時候能發起攻擊?』

消善久經戰陣,算得上是名將。此時身上除了和大家一樣的灰塵汗水,長途奔馳好像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麼痕跡,眼神仍像鋒利的刀子般,肅容道︰『只要王上您一聲令下,預計只須半個時辰的時間,我蒼狼軍便能預備好發起攻擊!』

『半個時辰?』依蘇接過希敏默默遞上來的水道:『現在就是一柱香的時間也不容耽誤!你可知高闕城只有五千人!』

消善沒有動搖,依舊道︰『在志奇將軍的帶領下,我相信他們能堅持到我們抵達。再說還有蒲頭的部眾……』

依蘇差點喊出來道:就是因為有蒲頭在,他才不放心!須知大草原不同於中原,蒲頭是因中了陸羽的『虛張聲勢』之計,加上拓跋桔汾的疑心,才會迫不得已投降的。在大草原可是『有奶便是爸』,背叛對他們來說等若家常便飯。反正從拓跋部叛到扶餘部,再從扶餘部叛回到拓跋部,剛好一個來回,什麼也沒損失!

自從接到陸羽攻克高闕的消息,他一直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還身先士卒,想在攻下稠陽塞後,以最快速度馳援高闕。主力大軍還在稠陽塞休整,他便不顧一切,強制下令精銳的蒼狼軍,不眠不休的強行軍一日夜。人的身體畢竟不是鐵打的,自制力也會隨著體力衰退而削弱,更別說一切的重任都在他的肩膀上面。越接近高闕,已經疲憊到極點的他忍不住就開始奢望……畢竟扶餘軍連戰連勝,勢力早已大衰的匈奴也許不敢掠其鋒芒吧?或許還忌憚他的大軍到來,不敢孤軍前來阻截吧?那個名叫司馬懿的,賭性應該不會這麼強吧?或者,就算匈奴派兵前來阻截,也是兵力薄弱,或許只要前鋒營就能一衝而過吧?

之所以心中忐忑,都怪陸羽說到什麼『墨菲定律』--什麼事情,只要有變壞的可能,就一定會變壞!大隊趕到這裏,他看到的情形卻是疲憊至極的行軍洪流停頓下來,軍士們在將校的帶領下魚貫進入攻擊發起線,前鋒營的回報是匈奴軍已經佈好了防線,絕無可能一衝而過!在這個緊要關頭,消善卻說,至少需要半個時辰,部隊才有力氣發起攻擊!

等!等!等!等衝過去了,再趕到高闕,也許等著他的就是沖天火光,志奇和陸羽陷入重圍,制鮮卑軍死路的要點被突破,反過來置扶餘軍於死命!那時他們恐怕只能一路敗退回到迦葉原,放棄對大草原的所有影響力和主動權。那時能自保下來都是萬幸的事情,更甭提什麼勞什子的『千年氣運』了!

消善肅容地面對依蘇,沉聲道︰『王上,我曉得您的心情,可就因為事關重大,我們更不能倉促發起衝擊……一鼓作氣!我們必須一次達成突破!』手向北指,彷彿夜色一點不能擋住他的視線般地道︰『在左、右兩邊高地,匈奴也佈下重兵,死死地扼住從這裡到高闕地大路。若是繞路,就只有爬山,可馬兒過不去……那就需要至少一天半的時間,才有可能到達高闕……』

依蘇朝消善手指地方向望去,只有黑黝黝的兩團,靜靜的佇立在無邊的黑暗中;當中一條略呈灰白色的道路,就在兩座小山之間蜿蜒通過。不知道有多少匈奴軍據守在上面,扼住了蒼狼軍前進道路的咽喉!

『……蒼狼軍縱是精銳,也已經疲敝了。他們之所以能堅持到現在,只是憑著王上您的垂範,將校們的以身作則,和他們對蒼狼軍,對王上的血誠!所謂「強弩之末,勢不可以穿魯縞」。我們也許只有一次攻擊地能量和精力!倘若一次不成,軍心士氣頓挫,就必須休整很長的時間,才能恢復……王上,我們是一攻下稠陽塞,就一日夜不眠不休地連續行軍才趕到這裡。蒼狼軍再強悍,畢竟有個極限,半個時辰的整頓準備,已經是最低限度了,這是為了確保我們能一次衝擊成功!』

聽著消善的解釋,依蘇終於平靜下來。有消善這樣的大將在,無論如何都是一件讓人安心的事情。志槐父子是勇戰無雙,而消善則擅於冷靜判斷。他不在的那十幾年中,若不是靠著消善的謀劃,扶餘部怕是早已被各個擊破了,遑論有今天的光景。的確,如消善所說,蒼狼軍此刻十分疲敝,裝備又十分輕便,連糧食也沒多帶;若要確保攻擊的強度,就得在能量上打算。否則一次衝不過去,那就再而衰、三而竭了,結果恐怕只會耽誤更多地時間……該死!他現在拚命爭取的,就是時間!

他轉身盡力向西看去,想看西面黑沉沉的天際有沒有被火照映地亮光……高闕就離他們只有八十里的道路,強行軍不過只要二、三個時辰的道路!

『衝擊能確保成功麼?』依蘇回頭,盯著消善問道:『一次!』

消善沉默了一會兒,輕聲答道︰『如果匈奴軍確如探子回報的數量,末將可以保證成功……』

沒等消善說完,依蘇已經打斷了他的話道︰『這等於沒保證!如果他們還有預備隊,難道我們就得枯等在此,眼睜睜看著軍師他們被抓?你立刻下去準備吧!我會和你們一起衝過去的!』

消善肅容看著依蘇,動了動嘴角,終於還是沒說什麼,手一招,便帶著他麾下的侍衛退下去了。不久將校各自掌握部隊,千戶默林經過依蘇身旁的時候兒,也是抬頭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把頭一低,大步的走了過去。

依蘇站在那兒,就覺得渾身不得勁,眼見大隊人馬夾雜著火光在滾滾運動,所有人的心思都集中到高闕上面,恨不得從這裡趕快飛過去!

『什麼?你要我幫忙守城?』蒲頭訝然對陸羽道:『難道你不怕我和我的部眾會反過來置你於險地?』

『如果怕的話,我就不會告訴你實情了。』陸羽神色自若地道:『好歹你是西部鮮卑的大人,所謂「虎老神威在」。既然我都跟你談好條件了,自然應該對你坦誠以告。不過我想,你多少也知道一點詳情……』

『我是曉得一些……』蒲頭瞇起眼睛,語氣有點遲疑,來回踱了幾步,終於歎道:『雖然你是漢人,我卻十分佩服你的勇氣……「四州之才」!你果然當之無愧!罷了!若我再投靠拓跋部,便成了十足的小人,就是我的部眾也會瞧我不起!既然你相信我,我就讓我的部眾上城頭防守--只是,你能不能給我交個底兒?』

『……明日午時,如何?』陸羽毅然道:『這是我跟依蘇約定的時候。如果那時他沒出現的話,你可以帶著你的人走,我絕無二話!』

『陸郎!』秀兒和孫尚香都嚇了一跳,想要阻止陸羽。可陸羽卻擺了擺手,示意無妨。

蒲頭用力點點頭,豎起拇指道:『好漢子!就這麼說定了!來人!我們走!』

喊殺聲在黑夜當中響徹四野!

拓跋軍大隊軍馬拖長了聲音的衝鋒號音,從四面八方直逼而來,掩護的弓箭如林射至,降在高闕城牆上面,到處是軍士跌落、牆塊崩落的聲音。

年久失修,早就不甚堅固的夯土城牆上下,到處是火光熊熊。

志奇就站在一處城頭的一個垛口後面,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戰場,身邊簇擁的全是本族的精銳侍衛,全都恨不得將他從垛口邊上扯下來,他卻完全無所謂--整個高闕,真正的主心骨不是他,而是國王依蘇的『兄弟』,陸羽,要不是他說服蒲頭全力防守,要守住高闕直到援軍到達,怕是困難重重。

志奇手中只有一千挹婁精銳為骨幹,擅於野戰,卻拙於守城,所以只能依賴其他部族的軍士,和已經投降的蒲頭部眾。但是面對勇猛衝上來、為收復都城而死戰的拓跋軍,是不是能抵擋到底,同樣死戰不退,那真是大可懷疑。一個人讓他拚命簡單;但是將他訓練成可以完全按照命令、堅定冷靜的作為團隊的一員來作戰,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何況是這些降兵!

但是陸羽竟能說服蒲頭,答應全力協防。志奇大喜之下,按陸羽的建議,將這些降兵都塞進各段城牆,每五人為一組指定位置,只要保護城頭不讓敵人搶上來就可以了,千萬不能後退;他則親自帶著一支衛兵成立督戰隊,巡視這不算太大、太高的城牆,隨時執行戰場紀律。蒲頭的人馬仍交由蒲頭指揮--這是陸羽跟蒲頭說定的條件。

其他的人則列隊在牆下等候,打算城上每損失一人,便由陸羽和蒲頭調派人手立即補上。南、北兩城門都被條石堵得死死的,所有人全出不了城--除非到明日午時。

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處境:只要防守到依蘇率領援軍及時來到,就算完成任務!

拓跋軍井然有序地逼近,箭雨之下,沒有一人停頓退後,因為他們仗著人數優勢,在十夫長、百夫長、千夫長的帶領下,一直保持前進。不時有人中箭倒地,但是隊列卻不混亂,只是以穩定的速度前進。夜間作戰,雖然有火把照明,命中率比白天差得遠,難以形成足夠的打擊,所以拓跋軍一直在穩定的推進當中。

志奇拍著城頭的磚縫,專注地看著眼前這一切,看著點點火光所勾勒出來的拓跋軍波浪的輪廓,看著拓跋軍在槍林箭雨下一直穩步的前進。不時有人倒下,但是浪頭緩慢穩健湧動的速度始終不減。他臉上毫無表情,近衛們額上的汗卻已經流成了一道又一道的。

把賭注下在這裏,到底是對是錯?在城牆下仰視城頭的陸羽,此刻只擔心依蘇會忘了自己交給他的那個錦囊--如果照他的推算不錯的話,只要依蘇來得及想起來,及時打開,那麼這場賭注他就贏面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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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1 10:59: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三○章 搏命衝擊

並不算長的時間內,拓跋軍已經推進到了環繞高闕匆匆掘成的壕溝外,隨著各級官長的口令,前排的士兵半跪於地,把盾牌用力豎立在地,接著就是引弓齊射!一陣箭雨襲來,城頭立即人仰馬翻,驚呼慘叫聲四起。就在志奇背後,一名近衛兵哼也不哼地仰天便倒,好幾支箭就射在他周圍,有的竟插入城垛,羽尾直發顫!可志奇竟一動也不動!

有近衛想拉志奇下去,卻被他猛地推開,然後中氣十足的大喊道︰『諸位!弟兄們!王上正親自領援軍趕來!這些拓跋部的傢伙也不是鐵打地,咱們拼啦!至少一個換一個!咱們這麼多人,就看他們要換多少時間!』

喊殺聲中,志奇發自丹田的吼聲,卻一時壓過了所有的聲音!接著他掄起一支長槍,朝著遠處就用力射過去!老天爺還真幫忙,讓他即興射殺一名正在鼓舞吶喊的拓跋軍軍士。他得意地下令,近衛們紛紛振臂大喊,一個個都衝上前去,就近支援各個城垛口!

不得不說志奇此舉大大穩定軍心,包括蒲頭在內,看見他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埋怨的?把倒地的人迅速抬走,底下待命地扶餘族軍士二話不說,就搶上來填補,見著敵人就拼命砍刺!也不管什麼口令了,反正拚命了,無非就是一命換一命!蒲頭見狀,立即大喝道:『是落羅族的勇士!就上城頭去!』於是西部鮮卑軍由另一頭補上,一點也不落後。

城上城下,雙方人馬有如潮水般地往來湧動,血色、汗漬在體溫蒸騰下繚繞瀰漫。擠不上戰線的就拼命射箭。來往戰了大半夜,雙方竟是誰也窒息不了對方!

『……司馬先生這次料錯了,』督戰的竇龍焦急地道:『這個蒲頭不但沒反水,還盡全力協助守城……他究竟是怎麼想的?』怎麼想的?當然是想要得到陸羽答應的條件--恢復他的牧地和部眾!他可是很清楚,這些是拓跋部不會給他的。

不大的高闕城,拓跋軍數萬之眾,完全可以環攻;可為了儘快完成任務,竇龍集中力量激烈的進攻東門。但守軍非但沒有崩潰,城頭的防線似乎絲毫未受影響!

『大人!您看!……攻上去了!』一名近衛在竇龍身邊興奮地指手劃腳。

整個高闕城牆上,彷彿有螞蟻密密麻麻地佈滿了城上城下……遠遠望去,這座城實在是小,拓跋軍蜂擁扶梯而上,城上面用長槍、大刀在拚命抵抗。雙方的喊殺聲蓋過了一切,直衝夜空,環蓋四野。這麼小的一座城,只要能突進去,就是勝局,守軍連後撤、節節抵抗的餘地都沒有!想到這裏,竇龍不由握緊雙手,喃喃道:『狹路相逢勇者勝!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話還未說完,猛然聽到轟隆聲響起,先是一聲,接著就是一連串。仔细一看,就見城牆上扔下一根根巨大的擂木!

一名熟悉城內情形的千夫長慘叫道︰『他們找到那些器械了!』這些器械都藏在一處隱密的地方,可卻沒瞞過蒲頭的暗探。

守城軍排成一線將擂木一根根遞上來,最前頭的人捧著了就朝下扔、朝下砸,將奮力爬上來的拓跋軍磕落,差不多有一大半的雲梯和上面的人就這麼被砸垮。竇龍大怒,立即揮手!於是大批箭支呼嘯著朝城頭密集射去……雙方蝟集在不過三米高的城牆上下,不論是在上面的還是在下面的,頓時都倒下了一大片!

一支箭矢『嗖』地從陸羽身邊掠過,幸好秀兒眼明手快,迅速擋在陸羽身前,把箭矢彈到城垛上。不料那支箭竟爾轉彎,一下扎進陸羽胳膊裡面,痛得他渾身一抖。孫尚香和秀兒不由大吃一驚,比自己受傷還感到心疼,眼淚一下便盈溢而出,搶上來查看他的傷勢。城頭又是混戰成一團,屍體纍纍堆疊,志奇面前的幾具竹梯早就被推倒,周圍倒下許多精兵,底下拓跋軍的屍首更多,許多傷兵慘叫著朝壕溝爬去,只有壕溝裡面,才略略有遮蔽的餘地。不斷有人從城下補上來到他這個位置,碰到人就砍。連蒲頭身旁的幾個近衛也都衝上城頭,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到處是箭矢、刀槍碰撞,人人喊殺,雲梯垮掉的響聲。箭矢呼嘯而過的範圍之內,人開始成片成片的倒下。就在這個時候,人命彷彿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蒲頭不知什麼時候,眼睛變得血紅;他曉得自己完全沒有退路,要不幫助扶餘軍堅守城池,要不就是死路一條!他忍不住向天大吼叫!光憑這些勇悍的漢子,老子就不信依蘇他真的會不帶援軍來救!

此時陸羽已咬牙把帶血的箭矢拔出來,拿在手裏揮舞大吼道︰『把他們拼下去!千年氣運,在此一舉!無論你們的族人親友,還是後世子孫,都會永遠記住你們這頂天立地的一戰!』

『啊嗚~~~!』守城將士以呼喊回應!

『將軍,天快亮了……是不是先行撤退,重新整理隊伍?』拓跋軍大帳外,一名侍從問竇龍道:『再這樣下去,就怕……』

『怕什麼!』竇龍擺擺手,臉色鐵青的咬牙道︰『命令第三隊和第四隊接著攻擊!不准撤退!不然叫萬戶長提頭來見!』

『將軍!』

『難道我們還有後退的道路麼?』竇龍指著雙方流血不休的城牆,指著照映城頭的火光道︰『拓跋大人已經說了,只有拿下高闕,或者是提頭去見!去!讓他們立即整隊前進!』

『上馬!』默林下命令的聲音並不很大。麾下官兵迅速地跨上戰馬,拔出馬刀,斜指向下。沒有什麼聲音,有的只是戰馬微微的嘶鳴聲。

天候已經是凌晨時分了。由於是春日,夜風掠過處,仍帶有冷冷地寒意。在默林這支先鋒隊的兩側,是一片刀光組成的森林!

數千條頭巾隨風微微起舞,所有人都以標準的跨姿勒馬形成密集的騎兵衝鋒線,兩眼全都注視著對面那兩座低矮的山頭!

兩隊持弩箭的百人槍騎兵佈在兩側,準備隨時夾擊,撕開戰線。

默林就在整支騎兵隊的最前面,在下命令之後就一直冷著臉默不作聲,微微側著頭,似乎在聽著後側被風帶來的聲音。

越過這裡的山川丘陵,就是他們一路馳援而去的目標,高闕城。本是拓跋部的王庭,由於陸羽的奇襲成功,反而成了這場草原大戰勢在必爭的要點,如今也不知是否還在己方手裏!經過連日連場大戰,越打越順,可也越打越疲,面對從未交過手的強兵,眾人都是忐忑不安。五千對五萬!其中還有四千是降兵,能抵擋多久?無論如何,這一次衝擊就必須成功--志奇、陸羽正浴血堅守高闕城,可絲毫耽誤不起時間哪!

十餘年在蒼狼軍中的歷練,又在中原闖過,默林上身的肌肉脹鼓鼓的,眼中目光閃動,精悍無比,有一種見過血、殺過人、打過惡戰,那種戰場老經驗特有的、蔑視一切包括自身安危的色彩。

十五年的艱苦奮戰,從南打到北,又從北打到南,然後一路打過來,默林是無役不與的少數將領之一。他是消善的小舅子,消善對他的照顧,就是先鋒盡由你先挑!周圍的同僚,各部落的頭目,甚至他一開始統帶的士兵,不是沒有人為他的身份而側目的,甚至為他能不能當帶兵官有而有腹誹。但是十幾年下來,沒有一個人不服氣。他和他那支千擊百戰的先鋒,求強求勝的信念,從來未曾動搖過。

『將軍!全體進入攻擊發起位置!』默林向消善匯報道:『請將軍下令!』

由於戰場範圍並不太大,七千人組成兩波段地密集攻擊隊列,務求一次衝擊成功。攻擊作戰在沒有生力軍加入的情況下,只會越打越疲,攻擊鋒刃也會越打越鈍。若是一次衝擊不成,給匈奴軍牢牢擋在這裡的話,不要說下一次攻擊,可能就永遠衝不過去了。如今扶蒼狼軍幾百里奔襲而來,只稍微喘息了個把時辰就要強行發起攻擊——這麼點時間其實沒休息到什麼,根本都花在調整建制、運動就位上,頂多讓馬兒得到休息。現在大家鼓足最後餘勇,只求掃開當面這最後一道的障礙!萬一衝擊不成,那麼他們便再也沒有攻擊的體力和能量了--沒有幾天的休息和補充,怕是緩不過來。

官長、士兵們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都毫無保留。七千人全部壓上,一波之後再一波,拿人命填也要填開眼前這道防線!

消善勒馬而立,向東望去,所有的火把都熄滅了,只能看到星月光輝之下,一排排如波浪般閃動的寒光,那是密集騎兵線的馬刀叢林,將隨著他一聲令下,匯成鋼鐵波浪,拍擊在對面匈奴騎兵的陣地上!

消善回頭看看勒馬在前的依蘇,只見他在盡力地向西看,彷彿想在這沉沉黑夜中捕捉到一點遠處的訊息。消善忽然策馬上前幾步,拉住依蘇的繮繩,鄭重道:『王上,您要的只是勝利。所以請您務必不要干涉我軍的衝擊!』

看著消善又冷又寒的臉色,希敏也過來拉了拉依蘇的袖子。依蘇歎了口氣,也不多話,點點頭道:『那就交給你了。』便策馬與希敏轉到了一旁。

消善眼光巡視所有人一遍,輕輕將手一揮,喝道:『攻擊開始!』

在眾軍所處地小丘下面,滿滿一排的號手舉號,三長兩短地號音頓時撕碎了凌晨的寧靜!

陣型前面的默林勒馬人立,右手高舉馬刀,向前一招,喝道:『前鋒隊,前進!』

一個個如他一般的前鋒十夫長、百夫長等,和他作同樣的舉動,於是密集的騎兵線前響起了各種各樣的呼喊。

『上啊!蒼狼前鋒軍打遍草原!有進無退!』

『沒咱們衝不過去的防線!』

『前進!前進!前進!直到草原的盡頭!』

鋼鐵寒光的波浪微微起伏,數千人同時策馬緩步前進,接著就是穩定的驅策向前,指向前方的戰陣。側翼兩百張『元戎』舉起,在對方陣地一進入射程便開始連射起來,匈奴軍的防守隊列微微被打亂了。隊伍的火炬照亮附近的天空,也照亮一張張疲憊卻堅定的面孔,如同火流般撲向對面兩個死死扼住通往高闕道路的陣地!

高闕城裏外上下,已經是一片屍山血海。打到這個份上,雙方的指揮官都明白,這是在賭最後一口氣。雖然不曉得,卻不覺地就將這裡當作左右整個大草原局勢的最終要點!

竇龍所依恃的是,拓跋軍的兵力還算充足,各有兩個萬人隊接替著,連續進攻這麼一座幾乎沒有任何野戰防禦、只有城塞防禦的小城,可以形成足夠的兵力密度和波段,而且能採取主攻的方向,隨時變換攻擊重點。他們的兵員比較起來也較為精銳,同樣剛歷經苦戰的經驗,加上拓跋力微的重賞重罰,眼前他們從上到下都殺紅了眼睛,一點沒想過要後撤!

再退一步想,竇龍還有時間--司馬大人說了,有匈奴軍把守東面的道路,扶餘軍就是戰力再強,攻過來也要幾天的時間吧?高闕說大不大,手上足有五萬人,就是填也夠時間填進去了!

志奇同樣有所依恃--再怎麼小,高闕畢竟是拓跋軍王城,有城牆憑依防守,只要拚死抵抗,還是能拖延足夠的時間,直到扶餘軍來援!而由於蒲頭的暗探,高闕城密藏防守器械的地方被挖出來,所以守軍的守城器械充足,擂木等重武器可以不斷地擲出。在蒲頭依諾投降後,兵力也很充足!

可另一由,扶餘軍畢竟是防禦方,只能被動防守。這座說大不大的小城若有一點被突破了,怕是連採取巷戰的餘地都沒有,那麼他們一直在苦苦支撐住的士氣就會潰決,出現大群人棄械投降地情況!

不過他始終堅信一點,依蘇一定會及時來援的!

城頭上不知何時,熊熊火焰燒了起來。西城牆上有幾處,屍體幾乎都堆成山了,血有足夠的時間浸入牆內。說是城牆,此刻顯得有點勉強--人擠得多些,夯土城牆就是一陣抖嗦,不時有泥土剝落,看上去到處都有缺口,最矮處已坍塌到用力策馬,可能就躍了過去。幾個較大的缺口處,屍體交相枕藉,雙方士兵就交疊著死在一處,反而形成了新的城牆……

堅持奮戰多時的志奇,搖搖晃晃的站在城牆上向外望,就看見火光映照下,拓跋軍又開拔了一個萬人隊過來,正在調整隊伍。一些才渾身浴血給打下去的士兵又被拉去列在攻擊隊伍中,幾名裹著帶血布條地千夫長就站在隊列前,大聲吆喝,看來是又要發起攻擊。

環顧左右,個個臉色凝重,有的還是蒲頭部眾的頭目,手裏拿著長槍。志奇深深吸口氣,大聲下令道:『城頭補人!堵缺口!援軍立刻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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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4 23:16: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三一章 敗得淒慘

『怎地就是突破不了……』竇龍鐵青著一張臉,呆呆注視面前這座小城,喃喃道:『比起漢人,他們似乎更頑強……』想起直道口大戰,雖然最後還是沒能成功攻克,但是至少曾經三度突破……竇龍滿臉不敢置信--不過就是五千來人,加上蒲頭『軍心渙散』的降軍萬人,居然就死死的擋住自己的強悍攻擊!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單薄低矮的城牆,彷彿一腳就能踹倒。守軍是多,但幾乎全是敗兵,經驗、勇氣、指揮都不如,唯一強的就是守城器械。可他們擠在這座城裡,硬是不肯突圍、投降。奉令挾銳前來,盼能一舉拔城的拓跋軍,此刻幾乎拼上了一切,卻始終無法找到突破點!

難道守軍真的以為,扶餘軍主力趕得及來救他們嗎?這是否就是支撐他們戰鬥到現在的全部期望?竇龍心中長歎,臉上神色不動,用力一揮手!頓時號聲響起,預備好的那支萬人隊千夫長們,近乎瘋狂地驅趕著順從而兇殘的士兵,再次衝入戰場!

高闕東面八十里,通道的兩側山丘。

喊殺聲已經匯聚成了一團!煙塵滾滾向前直衝的蒼狼軍猶如一波波湧動地巨浪,兇狠地拍擊在匈奴軍的防線上。匈奴軍不甘示弱,同樣反衝鋒相迎!兩股巨浪撞擊在一起,黑暗彷彿一下被照亮起來,就在夜空中,雙方交織出一道道死亡的大網!

密集的騎兵層層相互砍殺,但只要能動,他們就堅定向前。依蘇策馬於高處,和希敏並轡一起,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廝殺--這些連續奔馳超過一日夜地蒼狼軍,幾乎是一趕到這裡,就狠狠地撲向了匈奴軍地防線!

左賢王劉豹收到司馬懿的求救文書,立即派出麾下最精銳的騎兵北上截擊。這支騎隊紀律嚴整,一排排的衝刺過來,絲毫無懼,與蒼狼軍硬撼,在其陣線上撞出了鋸齒般的缺口。但是蒼狼軍前進的步伐同樣十分堅定,只是稍一翻捲,後面立即有人補上。就在兩個高地之下,整齊的浪線一點點仰攻而上。依蘇遠遠的望著,極目所見,幾乎所有的將校都衝在前面,不斷有人翻落下來,但是立刻有人補上指揮位置,呼喊、下令、打氣的聲音從未間斷,就這麼一直傳到他的位置,匯集成一團巨大的呼喊聲。

場景壯麗而殘酷。但是自與鮮卑軍開戰以來,依蘇已太多次看見這種場景——他的軍隊也從來未曾讓他失望過(當然是在陸羽的輔佐下)。所以此時他已經有點無動於衷了。他雙手握拳!現在只要馳援高闕!只要成功馳援高闕,再多的傷亡也值得--他會主宰整個大草原!千年氣運,在此一舉!說什麼他都要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除了面對面衝鋒,匈奴軍陣地上還有不斷射來的箭雨。但是在兩翼『元戎』的支援下,蒼狼軍還是一直向前向上推展。眼見離高處已不足二百步,衝在最前面地幾名百夫長已經開始大聲呼喊:『弟兄們!再鼓起最後一把勁兒,一鼓作氣衝上去。用手中的刀砍死他們!』

『攻上去了……匈奴軍應該是把全部兵力都擺在一線……王,我們成功了!』希敏語氣有些激動地對依蘇道。

依蘇表面上不動聲色,點點頭道:『但願如此……接下來就要向兩側掃蕩捲擊,掩護全軍快速通過……走!我們不要在這裡和匈奴人糾纏!你大哥他們還在等著我們……』

可就在兩人歡欣也準備策馬而馳時,忽然一聲號角,高地上又出現了一支匈奴騎軍!

才舉起馬鞭的依蘇不由身子一晃,差點向後倒栽!希敏忙不迭的衝上來,勒住依蘇所騎幾乎要人立而起的馬兒。依蘇緊緊抓住希敏的手穩住身形,卻又拚命的向前望去,咬牙切齒地遠遠向號手喝道:『吹攻擊號!不能退下來!千萬不能退!』

號兵彷彿聽見了他的呼喊,立即吹起了衝鋒號,不斷催促攻擊線向前奮勇殺衝。但是支援上來的是匈奴騎軍精銳,哪是說衝就能衝得過去的?

此時匈奴軍戰陣也響起了淒厲的號音,匈奴的生力軍紛紛策馬直驅而下,揮舞著馬刀衝殺下來!黑色地人流居高臨下,直直衝擊。煙塵將散未散,蒼狼軍前列騎陣頓時給割裂成七零八落物。默林心有不甘,也同樣振臂大喊,舉著刀就率先策馬硬衝上去!

先是一個,然後是幾個、十幾個,幾乎都是百夫長、十夫長們。軍士們受到激勵,也都策馬紛紛跟上,雜亂的呼喊聲到了後來逐漸如轟鳴般:『蒼狼軍!有進無退!』

依蘇緊握著希敏的手,已經看得說不出話來。兩邊騎軍衝撞在一起,匈奴軍要藉著地形優勢將蒼狼軍反衝擊下去,而蒼狼軍就是拚死不撤退!自從依蘇歸來,有了主心骨,他們就從未打過一場敗仗,現在更不想打!

『默林……成歡……王,您放心,我們一定能攻過去!』反握著依蘇緊握自己,都快攥出水來的大手,希敏語調斬釘截鐵地道。

話音猶自未落,雙方已經混戰成了一團。刀光閃動,上下拚殺在一起。這樣毫無花俏的白刃戰,傷亡交換比向來是一比一,但是往往以一方很快崩潰而告終。本來匈奴騎軍佔據了主動,加上居高臨下衝擊的銳氣和動量,無論從哪個方面說,都佔有巨大的優勢,可硬是沒有將蒼狼軍拼下去!

自從依蘇歸來,七族合一,加上陸羽智謀百出,於是一再的以少勝多。多少年來的苦撐,加上這段日子的屢戰屢勝,蒼狼軍上下無不起了一個念頭:我們是長勝不敗的蒼狼軍!我們死戰不退!

前線地隊列和冰雪消融一般在飛快融化,後面的隊列鼓起最後一點力量全部填補進去,拚殺的聲音驚天動地。這一場白刃戰,居然一口氣打了將近一個時辰還在死死糾纏。匈奴軍怎地就是衝不下來,蒼狼軍也同樣就是頂不上去!雙方進攻的號角都已經吹到了最高音!結果變成這樣慘烈地拚殺,讓依蘇心裡彷彿有一團火在燃燒!

終於,匈奴騎軍的隊列開始有鬆動的跡象,於是戰線逐漸地上移,僵持眼看就要變成崩潰了。第二波騎兵毫不猶豫地馳援,讓蒼狼軍佔有兵力優勢,以抵消匈奴騎軍在地勢和衝擊力量上的優勢。只是匈奴騎軍同樣的頑強,淒厲地號聲始終未曾停歇。

就在依蘇和希敏要露出微笑時,黑黝黝的山丘上忽然又出現了一波人影--是同樣裝扮的匈奴騎兵!馬刀在火光下閃動,呼喝著開始策馬越過稜線,接著就是更多的人馬呼嘯衝出,似乎無窮無盡一般!

該死!這支匈奴騎兵居然不只有五千!

希敏銀牙緊咬下脣,痛苦地閉上眼睛,晶瑩的淚珠溢了出來,和依蘇握在一起的纖纖玉手不覺用上了力。

依蘇的雙眼卻睜大得有如要撕裂一般!充滿了憤恨和血絲!

城頭的死屍又多了一層,血跡也厚了一層--城牆也好似被削去了一層。

就是再兇狠的軍隊,也不可能發起連續的決死突擊。竇龍氣得咬牙切齒,終於還是下令撤退,重新整隊,以最快的速度發起新一輪的攻擊。

志奇坐在城頭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從一開始他就沒退下去,不是督促士兵們拚死抵抗,就是對城下催促補充兵力器械。好幾次拓跋軍沿著缺口就快突進來了,都是他率領最精銳的戰隊衝過去堵住。如今他身上全是傷口血跡,還好,沒什麼重傷。想起陸羽的話,不由苦笑起來:『賭博這玩意想要玩得好,就是認準了全押上去;若是下一半留一半的,不輸才有鬼呢。』

但願對方同樣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再無能力發起之前那樣兇猛的衝擊!不然只需要一次,同樣的力道再來一次,他沒把握是否能捱得住!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刻,他只能依靠手中這支只剩下不到八百人的精銳挹婁軍,設法保住最重要的人--陸羽--殺出去!

腦子裡面思緒潮湧,渾然忘了傷口,此時蒲頭走過來,以堅定的目光看著他道:『我向來沒有服過誰,可我不得不承認,你是我生平見過最勇敢的人!放心吧,就是你們大王的援軍趕不來,我也一定會帶著所有部眾,護著你和陸先生平安的撤離這裏!』

『……那就多謝了!』志奇向蒲頭伸出右手,二人握住,都是一笑!

『將軍,已經發起七次攻擊了!我們已經盡了自己最大努力!』

五支萬人隊,死了三名萬夫長,七名千夫長,戰損將近六千,輕重傷的不計其數。竇龍冷冷環視眾人一眼,語氣淡然地道:『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那為什麼你們還能在此大口喘氣?』

只見一個個將校帶傷,垂頭不語。竇龍深吸口氣,起身道:『燒水,作飯!全軍休整到天明……飽餐後發起攻擊!每一個人,每一把刀,都要投入攻擊,包括本人在內!我神勇胡狼部,必將一舉摧破守軍的垂死抵抗!』

匈奴軍頭領劉川喘著粗氣,緩緩坐在倒地的馬兒旁邊。

時間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殘餘地火光之下,只能照見陣地前一堆堆地屍體。周圍一片寂靜,只能聽見人馬的血液逐漸滲進土壤裡面地聲音。

劉豹不惜血本,將所有隨徐晃出征、僅留守幾萬人的騎兵中,一口氣交給他七千精銳。在劉川的構想中,怎麼也能阻截扶餘軍的幾次衝殺來回吧?可沒想到扶餘軍才第一次攻擊,就逼得他傾盡全力!雙方在高地前死傷的數字驚人,已經到了讓人膽落的地步。蒼狼軍頂著刀林箭雨,拚死衝擊向前,逼得他將最後一支預備隊也投入了,到最後連他和近衛也填了進來,才終於將這些瘋狂的蒼狼軍給拼了下去!

一場血戰下來,僅僅一次攻擊,就將他的騎兵殺得七零八落;現在他把全部兵力都放在第一線的陣地上,卻還未完全填滿,可見扶餘部蒼狼軍的這次攻擊是如何的堅決兇猛!

幸好,這樣的攻擊應該不會再來第二次了。他就不相信蒼狼軍真是鐵打的。久歷戰陣,他曉得初次的攻擊總是最為鋒銳,還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如今退了下去,不管精力、體力、還是士氣,都已經完全透支,絕難在短短時間內再發起第二次同樣兇猛地攻擊。總算,時間是站在了他這一邊!

再等個一天,高闕城應該就能易手。還有西邊的拓跋軍主力,他們應該能及時擊敗八羌軍,回頭來幫助自己解決扶餘軍吧?到時整個大草原,就如司馬大人所允諾的,將是拓跋部和匈奴人平分之局了。沉寂多年,幾年前差一點得到機會,卻又被曹操打殘的匈奴,終於又有了崛起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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