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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血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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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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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5 17:40: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四二章 長安烽火

就在孟獲集結南蠻大軍,與蜀軍大戰之際,由南中往南近東約七百里處,有一烏戈國。此地原本有許多蠻族的小部落,後來逐漸被烏戈部統一,成立了大烏戈國。如今的國王名為兀突骨,據說身高丈二,力大無窮,可生撕熊豹。同時這個兀骨突野心極大,對南中地區垂涎已久。不過由於孟獲的勢力還算強大,南中蠻族人數又遠在烏戈國之上,所以兀突骨一直沒尋到機會染指南中蠻地。

兀骨突手下有兩員大將,一名土安,一名奚泥,皆有萬夫不當之勇;而兀骨突最大的依仗,就是名聞後世的『籐甲兵』。

烏戈國盛產長籐蔓,境內又多猛獸,所以烏戈國人便採集山籐,置於油中浸泡,每半年取出曬乾,再用油浸泡,如此數十遍後,編成鎧甲穿在身上,則刀槍不入,箭射不透。同時籐甲又有浮力,穿著籐甲泡在水中,如同穿了救生衣,遇水不沉。烏戈國人就憑著這項寶貝,抵擋猛獸襲擊、敵人侵逼。

之前交州士家偶由深入前來交易貴重金屬的漢商得知有此寶物,便透過這些漢商大量購置。兀骨突也當真狠辣,不但要價極高,到後來還要求至少一名女奴才能換得一副籐甲。士家也同樣心黑不遑多讓,竟然接受兀骨突要求,擄掠國中女子去當烏戈國的女奴,以換得籐甲。

總算劉備大軍及時來攻,在陸羽、諸葛亮等人協助下,大破士家籐甲軍,將交州納入治下,方才解脫了此地女子的悲慘命運。兀骨突憤怒之下,中斷了與漢商間的籐甲交易;而凡走私被他抓到的,一律遭到酷刑處置。

但這並不表示陸羽就沒有辦法。須知漢族文化進步,不僅各式精美器物眼花撩亂,不勝枚舉,便是器械也是精良耐用。加上陸羽出奇謀畫,利用經濟封鎖方式,將烏戈國附近所有的糧食、食鹽幾乎壟斷,終於讓烏戈國屈服。幾經交涉後,雙方各讓一步--陸羽的要求很簡單,只要不用女人為交易對象,什麼代價都好商量。

當然,烏戈國的要求除了足夠的糧食,便是精良的器械--之前兀骨突要求以女人為交易對象,目的是為了要快速增加人口,讓他能有足夠的兵力對南中進行爭奪。可人口一增加,糧食的需求量也增大,加上籐甲是很好的防守兵器,卻不是進攻兵器。而漢族在這方面領先的層次只能用『驚人』來形容。為了達到增強戰力的目的,兀骨突也才終於俯首讓步。

就這樣,陸羽成功購置到足夠數量的籐甲,加上由士家繳獲而得的,用來裝備萬人『無當飛軍』。只是這還沒有達到陸羽的目標--一營四萬人!那為什麼他不多購置一些?就是為了限制烏戈國的軍事力量--一旦讓兀骨突得到足夠的精良兵器,天曉得日後大漢再要攻取南中,穩定後方,得花上什麼驚人的代價!所以他只有等,耐心地等待機會。

現在,這個以最少的代價獲得籐甲的機會,終於來到了。

這一天,烏戈國王兀突骨,正跟手下兩員大將土安和奚泥,在一起商量關於南中的戰局。只聽奚泥道:『大王,消息沒錯,孟獲大舉出兵攻打蜀軍,卻遭大敗;蜀軍乘機大舉征討,聽說孟獲已經連敗數戰,南蠻二十一洞已經有一半投降蜀軍了。』

『什麼?蜀軍的實力竟然這麼強悍?』兀骨突沉吟道:『難道是靠我們的籐甲寶貝?嗯……那孟獲呢?他的損失應該很慘吧?』

『據說蜀軍的籐甲軍已經北上,去應付漢人間的大戰。』一旁的土安道:『不過蜀軍也當真了得,把孟獲的大軍打的落花流水,他只能像隻狗般地逃竄而回。所以我們認為如今正是大王兵進南中的好機會。』

兀突骨想了想,點點頭卻道︰『我倒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想那漢人人多勢眾,連孟獲都被他們打得那麼慘。若是我們現在前去,遇到漢人大軍的話,又該如何是好?』

『大王,我認為您多慮了。』土安笑道:『想那南中之地的山林多毒蟲瘴氣,夏日又酷暑難耐。漢人即便能攻下來,總不可能待上一輩子吧?如今孟獲已經岌岌可危,等到孟獲戰敗被抓,蜀軍目的已達,遲早必然退軍,那時我們就可以乘機順利接受南中之地。何況憑著我們的籐甲刀槍不入,族中勇士又多,器械也夠精良。蜀軍又忙於漢人間的大戰,根本抽調不出更多的兵力。即便我們真的跟他們交上手,漢人那點兵力哪有可能會是我們的對手?』

旁邊奚泥也跟著道︰『大王,土安的話在理。更何況咱們這裡距離南中,還有近七百里地。等到咱們到達,孟獲說不定已經兵敗,蜀軍也可能大部都撤回去了。所以咱們現在出兵正是時候,剛好能打蠻軍、蜀軍一個措手不及!』

兀突骨思量了片刻,覺土安與奚泥二人說的非常有道理。從烏戈國到南中孟獲的地盤,有七百里的路程,而且都是山路;哪怕是兀突骨的籐甲兵善於翻山越嶺,最少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到達。而孟獲從起兵到接連大敗,一直退到銀坑洞老巢,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以蜀軍這種推進的速度估算的話,當兀骨突整軍出發,率兵到達南中時,說不定孟獲已經兵敗身死,而蜀軍也退兵了。南中空虛之際,不取欲待何時?

於是兀突骨當機立斷,下令傾全國之力,準備北伐。經過數日準備,共招聚三萬籐甲兵,還有後勤糧秣等,便即整軍出發,兼程北進南中。

兀突骨當真是算對了蜀軍的速度。在攻下朵思大王的禿龍洞以後,陳宮並沒有直取銀坑洞,而是順勢征討附近幾個部落。經過半個月的戰鬥,打了幾次勝仗,加上撫夷策略奏效,蠻族大都望風歸降,中部八洞幾乎完全平定。如此一來,總計二十一洞當中,已有十五個洞府投降了蜀軍。接下來陳宮才準備開始向孟獲所在的銀坑洞、三江城進軍。由於這裡已經是蠻族腹地,就連熟悉南中地形的蠻族嚮導也沒有來過幾次,所以蜀軍不得不放慢行軍速度。

便在此時,傳來了關中會戰的結果。

……………………………………………………………………………………………………………………………………………………………………………

『什麼?點狼煙?』嚴顏皺眉道:『這是為什麼?長安的局勢已經穩定下來,遽點狼煙,反而會動搖前線軍心,對於接下來的決戰不利。』

『就是為了決戰,所以才需要點狼煙,』秦思雨道:『士元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自我援軍四集,士氣振奮,曹軍就反而堅守不出,究竟何故?』

『……難道曹賊是想把我軍主力拖在此地,』嚴顏沉吟了一會兒,霍然道:『……不好!荊州!他的目標是荊州!』

『不錯,』秦思雨道:『如今荊州軍大舉來援,防務空虛;所以他打算讓曹子脩與江東軍攻取荊州,對我士氣造成打擊,再一舉擊潰我軍主力,席捲關中。』

『……所以點狼煙是給他一個假象,』陳群道:『讓他誤以為我們後防大亂,軍心渙散,則他可乘機一舉擊敗主公?』

見到秦思雨點頭,未等她說話,嚴顏已道:『不說曹賊本人,便是他帳下謀臣如雨,難道就會上當?』

『所謂「實者虛之、虛者實之」,』秦思雨笑道:『是真是假,就讓他和他的謀士去傷腦筋。我們只需要負責點狼煙,至於如何應對曹公的反應,就讓士元他們去應變就是了。』由於曹操乃曹葳之父,秦思雨提到時也帶著幾分敬意。

陳群、嚴顏一聽,不由莞爾笑了出來。的確,自己的任務是鞏固長安及後方安全,全力作好後勤支援。如今任務總算大致完成,既然不讓他們領軍到前線支援,他們也幫不了什麼大忙,那麼該如何一決勝負,就讓僵持的雙方去鬥個你死我活吧。

夏侯淵自上庸退兵後,兼程趕到弘農,把蜀軍重新壓迫縮回潼關防守。曹昂、夏侯惇則令滿寵自宛城增兵南下,加強攻打新野的力道。呂蒙同樣由汝南分兵南下,合圍江夏。如此一來,荊州戰場上的劉備軍不由得壓力驟增,雖然盡力抵禦,無奈兵力實在不足;在堅守近一個月後,徐庶終於下令放棄新野,全軍退到襄陽、漢水一線固守。

江夏方面,甘寧同樣堅守近月,在徐庶退到襄陽時,也全軍乘夜突圍,果斷地一路退到江陵。周瑜倒不著急,由後徐徐追趕,於佔領蒲圻後,分兵南下攻打長沙,自率大軍進攻江陵。甘寧命蘇飛率軍在名為百里洲的中洲築壘,與江岸守城軍相互呼應;但周瑜命陳武、朱桓二將率水軍攻打蘇飛,佔據百里洲,然後以三萬軍在江岸和百里洲之間排列船隻,建造浮橋,便於大軍自由往來。甘寧、廖化率軍輪流出擊,打退江東軍數次進攻,但江東軍人多勢眾,劉備軍最後只能選擇完全退入城中堅守。

周瑜在城外堆疊土丘,建造箭倉,大舉進逼,越過城牆的箭矢如密雨落下;但在甘寧等將領頭激勵下,守軍士氣極旺,加上擁有『元戎』、『連弩』等利器,江東軍仍是久攻不下。期間甘寧一度親自乘隙殺出城外,接連擊破包圍軍的二座營寨,更大大振奮了守軍士氣。

不久陸羽還活著的消息傳來,周瑜不由又是感歎一番,加上時序將進入五月,長江水位開始上漲,江東軍位於中洲的營寨即將被淹,只得撤回守軍。如此一來,包圍圈缺了一角,更利於守城。周瑜見久戰不利,只得退軍返回巴丘重整,另增派一軍往攻長沙。

長沙戰局則形成劉、孫雙方『添油戰術』情況。韓當、黃蓋雖老而彌堅,但文聘、徐盛方當壯盛,加上向朗叔侄,加上龐林率少數水師靈活策應,一度形成膠著。待周瑜分兵南下馳援,沙摩柯也已結束占婆戰事,在水師日夜操舟下,及時趕來。雙方數場惡戰,劉備軍仗著地利,江東軍靠人數優勢,依舊不分勝負。待周瑜退軍巴丘,再度派大軍前來,劉備軍終於不支,在向朗的決定下分批撤退,水師退到桂陽,陸軍則退守臨沅,等於放棄了長沙、零陵二郡。

由於得知陸羽還活著的消息,正領著草原鐵騎進攻雲中郡,江東軍選擇就地停戰,轉而關注關中、并州戰局的結果,再定行止。

曹操與郭嘉等謀士一再商議,都認為各種計策對付蜀軍尚可,但對付諸葛亮、龐統卻只能以堂堂之陣勝之,所以決定完全按照正統戰法,以眾凌寡,以強擊弱,層層設防,分進合擊,各部之間保持安全距離,隨時策應,絕不貪功冒進,絕不給對手任何可乘之機。所以不論蜀軍如何示弱誘敵,或是冒強攻擊,曹軍都不與理會,只等荊州戰局一定,再乘雙方士氣差距達到最大點時,大軍全力一擊。

因此,在蜀漢援軍大集之際,曹操並不乘機主動決戰,反而採取防守態勢,徐徐而進,要給蜀軍造成強力的壓迫。至於北岸的曹丕,在收縮兵力之後,於頻陽一線擋住了諸葛亮所率領的雷龍軍、白龍軍攻勢。當然,除了賈詡、司馬懿的謀畫,蜀軍主力並未真正露出攻擊實力,也是原因之一。諸葛亮也非泛泛,在旴衡全局之後,大致推測出曹操的意圖,以及龐統、陸羽的想法,加上渭河北岸還有曹仁、曹真大軍與張飛、王平的黑龍軍相持,主要戰場又在渭河以南,白龍軍也的確需要休整--特別在陳到領著苦戰殘軍由金鎖關疲憊歸隊之後。因此諸葛亮樂得『悠閒』一番,伺機而動。

早在四月初,曹營在得到長安的主要幾個由荊州遷往、或是久居於此不滿陸羽打壓政策的世家願意全力配合的消息後,曹操便派出部分『虎豹騎』精銳深入長安附近採取游擊戰,後雖失利,可仍留有殘軍數千退入山中,因而避過了來援的蜀軍,然後再度出山打起游擊。另一面,曹丕退往頻陽後,採納賈詡建議,派郭淮、牛金二將率領部分『塞外鐵騎』,刻意繞道北方,一路招攬羌胡散居部落,以及拓跋、禿髮部脫隊殘軍,然後由安定以北沿涇水而下,騷擾蜀軍後方。郭淮、牛金不負所望,在到達臨涇附近時,已擁兵萬餘,雖然裝備落後、旗幟殘破,但戰鬥力卻十分驍勇。在與南岸的曹軍游騎終於取得聯繫後,於四月底在茂陵附近乘夜渡河,打算會師進攻長安。

長安城堅,非旦夕可下。因此曹軍並不指望真的攻下長安,其真正的目的是要『騷擾』蜀軍,打擊其士氣,造成惶惑之情,以利其主力決戰。說到底曹操、郭嘉等人的想法非是有誤,龐統、諸葛亮並非疏忽,卻是『刻意』放過,否則早就設法對付這兩支游擊的曹軍了。

因此,在看到長安城的狼煙,曹操不由心頭激動。夏侯淵的大軍已將蜀軍壓縮回到潼關,荊州戰局果然佔了上風,北岸局勢也告穩定,此時長安若真有亂起,對面的劉備主力大軍必然軍心大亂,甚至作出錯誤的退兵決斷。此時可謂天時、地利、人和件件俱全,只要自己集中優勢兵力,及時發起狠烈的攻擊,則劉備大軍必敗。

但是生性多疑,曹操還是擔心,長安若真遇險,自有許多傳遞消息的方法可用,何必要點上狼煙?這分明是刻意為之,好讓自己看到。那麼到底是誘敵之計,還是長安的情勢緊急到一個地步,逼得對方用險,用『虛實之計』讓自己猶豫,錯過戰機,以爭取時間穩定局面?

一方面曹操用兵一向很大膽,但其實也十分小心,否則不會有『未慮進先慮敗』之稱。郭嘉同樣愛出奇計,喜行險招,但是對上同樣出名的龐統,他便顯得謹慎許多。早就推測『虎豹』精銳實施的游擊戰術,或許是對方刻意容讓,目的正是為了讓曹營鬆懈。可就表面上看,無論是長安內應、北岸堅守、荊州節節推進,處處顯得劉備軍已經絀於應付了。曹操開始感覺,或許過不了多久,自己便可以收復長安,將劉備全軍一舉擊潰。而平定天下也就指日可待了。

這一次的狼煙是真是假?是否出自劉備帳下謀士的計策?

曹操招聚眾將謀臣,一起商議對策,討論長安是否真的有失。

郭嘉率先道:『蜀軍點起狼煙傳警,表面看是長安軍情緊急,向前線求援;但若當真緊急,蜀軍已有飛鳥傳書之法,迅速不下於狼煙,保密性又遠勝之,何以棄而不用?』

毛玠道:『奉孝之意是認為,長安根本無事,此舉乃蜀軍故意弄詭?』

郭嘉搖頭道:『不,嘉以為這恰恰說明長安真的有事。所謂「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劉玄德帳下謀士龐士元、諸葛孔明等皆深得其法。以如今長安竟然大張旗鼓地舉烽火來看,十有八九是真的遇到危急事故;如此則蜀軍必然選擇回援。如我所料不錯,大軍需作好準備,迎接蜀軍進攻。』

毛玠失聲道:『長安倘真有失,蜀軍急於回援之下,又怎會向我進攻?應是我軍準備攻擊才是。』

郭嘉再度搖頭道:『換作旁人,長安有失,定會立即引軍而退。但龐士元何等人物?為了穩定軍心,他必會傾力強攻我軍;若敗戰,他會仍舊固守不退;若打勝了,他便會乘我不敢進擊之際,悄悄回師去解長安之圍。』

在場諸文武盡皆歎服,曹操也點頭道:『若非奉孝,孤實難以窺破此中奧妙處。嗯,那麼我們是否該「故意」敗給劉大耳一場,以換取他們退兵?』

『萬萬不可!』郭嘉沉著道:『若是刻意為之,難保不為龐士元察覺,那就不能達到欺敵效果了。嘉以為只需中軍作好準備,隨機應變即可。』

『……便依奉孝之議,』曹操面沉如水,決斷道:『都下去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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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10 20:55: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四三章 陷軍殺陣

顏良登高而望,只見蜀軍營盤連綿不絕,與曹軍不遑多讓。兩個月來,他與蜀軍交手不知多少次,開始時一路挺進,雖然蜀軍陣法嚴謹,進退有度,頑強抗抵,可曹營憑藉大軍優勢,和郭嘉的絕妙陣法,還是應付裕如。可自半個多月前劉備治下各路援軍兼程趕來後,蜀軍的人馬變得強上許多。前些日子自己和文醜率領的鐵騎,遭遇馬岱的雷龍騎與關羽的青甲軍,激戰半日下,己方的損失竟超過對方。是自己不能打麼?笑話!只能說不只關羽,還有雷龍軍,實在是太強悍了。想著搖了搖頭,這一仗委實不好打呀,難怪郭嘉要他們作好準備,不必刻意詐敗--說起來還真的有點可笑。

雖然蜀軍得到強悍的支援,可曹軍無論素質、陣法皆不遜色,人數更佔優勢,只有器械方面稍有不如(或者說『大為不如』更恰當些)。但是這兩個月來,蜀軍的戰力越來越強卻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另一面,曹軍的後勤已開始出現捉襟見窘的情況;由於潼關被緊緊堅守在蜀軍手裏,怎地也攻陷不了,幾乎所有後勤都要輾轉由夏陽、臨晉運渡而來,耗費大量人力,無形間也影響到士氣。

胡思亂想著,顏良突然想到張郃--當年威震河北的『河間四將』,論功夫顏、文、張在伯仲間,高覽略遜些;但以冷靜謀畫、用兵破陣、訓練士卒來說,張郃無疑都是最頂尖的,即便到了曹營依舊如此。可惜還未真正受到重用,便失手遭擒,最後在有條件下投降蜀軍,遠去西南面對南蠻荒地。本來幾個人談起來無不扼腕,可最近的消息聽說,他在南中大展神威,屢次擊敗孟獲。曹操聽在耳中,倒也看得頂開--反正打敗劉大耳的話,南中不也會變成大漢領地?總地來說,張郃是替大漢立下大功。可自己呢?所謂『成王敗寇』,曾經一次由袁紹處轉投過來,若最後還是無法定鼎九州,豈非寂寞身後事?對於戎馬壯盛的歲月來說,猶如一聲隨風飄逝的歎息……

忽然間他聽到好似海水般的呼嘯聲!顏良不由縱身躍起,此時親兵來報:蜀軍人馬前來偷營。顏良連忙閃出帳外,只見幾處營盤火起,可射入自己營中的火箭卻被早有準備地士兵們撲滅,並未燃起。暗夜裡兵馬嘶吼,人影閃動。顏良立即喝令軍士列成陣式,準備迎敵。只見一彪人馬疾衝而來,清一色白馬長槍,暗夜裡顯得分外清楚;當先一人左手持槍,無畏無懼地縱馬直奔而來。

顏良見他似乎不識陣法,竟然直闖入死門,衝向偏軍的弓弩陣,心中不由得意,一聲令下,弓矢齊發。哪知來人猛地把槍一舞--猶如鳳舞九天,箭矢紛紛被格飛;不僅來將,便是他身後緊隨的軍士也無一人中箭。顏良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卻又心火大恚,正要率人上前攔截,卻聽到一聲馬嘶,聲若焦雷,白馬如龍躍起,直撲陣中,槍影閃動處,似秋風掃落葉,轉瞬便將曹軍陣式衝亂。

顏良急令中軍舉燈為號,指揮大軍包圍,自率親衛上前攔截,頃刻間便將來將圍在核心。只見來將不慌不忙,手中長槍揮舞猶如風火電輪,忽進忽退,如入無人之境。藉著火光,在他刺落數名曹軍瞬間,顏良已瞧清楚,正是一身是膽的趙雲,不由又抽了口冷氣,急忙令親衛列成長蛇捲地陣,帶頭圍攻上去。忽然間趙雲把槍往上一拋,迅速摘弓抽箭,只聽一聲響亮,中軍高懸地燈火被射落在地。見趙雲收弓、接槍、再次掄動一氣呵成,顏良不由驚歎。就這麼一恍神,趙雲已殺出重圍。

顏良懊惱之餘,也不追趕,只是清點損傷,重整營盤。相較之下,自己的損失還不算大,但沒能與趙雲交到手,實乃一大憾事。

此時中軍將傳令來道:『各軍整裝,退後五里,再行紮寨。』沒有反擊,沒有固守,只有退卻。面對蜀軍的偷襲,竟似毫不在意,不氣不急,不敗卻示之以敗,這是為什麼?顏良忽然感覺到,曹操似乎胸有定計,只是自己不清楚罷了。

這樣也好,反正責任就由那些清楚曹操謀畫的主將去擔當吧--曹彰、曹仁、曹真、曹洪、甚至曹休……

的確,有郭嘉奇謀畫策,認為他絕不遜於龐統、諸葛亮的曹操,還佔有優勢兵力,自然胸有成竹。

郭嘉能研發出『八門陷軍陣』,實非偶然。除了郭嘉本人對於兵學、奇謀的研究著力甚深,主要的幫助卻是來自『鬼谷兵法』一書。此書被陸羽破解謎語及機關所得後,依諾交給曹葳,曹葳便交給了曹操,曹操自然是賜給郭嘉。曹操、郭嘉都心知肚明,若非陸羽之智,實難破解謎語,也都承他人情,更佩服他的胸襟。這也就是為什麼,在得知曹葳喜歡陸羽後,二人並未反對。

『鬼谷兵法』的祕密便藏在書皮的夾頁裏,內有『八門陷軍陣』的雛型。這是歷代鬼谷門的研究心得,最得其妙的便是李牧,以之屢破秦軍,力挽狂瀾,延續趙祚。自李牧死後,此祕主要傳人便是張良。不過張良也未用上--他曉得韓信為人,故傳兵法時並未教授此陣。自張良後,此祕就一直藏於『鬼谷兵法』書中,直到陸羽解開祕密,才重新問世。

只是陸羽雖然得到,卻忽略了應該先搜尋一番,便交給曹葳--或許他是故意的吧?有意無意間是為了討好曹葳。當然,事後知道時,他也僅是淡然一笑置之。在他心裏,曹葳遠比什麼『鬼谷兵法』還重要得多;即使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那麼作--因為陸羽就是陸羽,那個有情有義、重情諾義的陸羽。

回頭來說,改良後的『八門陷軍陣』,成為郭嘉畢生兵學精華的最高成就。它不僅是困陣,更是殺陣--而且是絕殺!自創建以來,與諸葛亮、龐統創出的『方圓八陣』互相較量,雖各有勝負,卻是勝多敗少,加上人多勢眾,所以一直佔著上風。可是直到蜀軍大集為主,『八門陷軍陣』對於蜀軍仍是困多於殺,所以戰況才會變得膠著。不知者以為此陣爾爾,哪知曹操、郭嘉是有意為之--其實自與蜀軍交手,『八門陷軍陣』只發揮了一半的威力--以困為主,以傷為輔,至於絕殺,根本就未使出。

之所以未使,便是留為後手,提防龐統、諸葛亮計中有計。如今長安烽火,明顯便是計中有計之局,無論是攻是守,曹軍都會顯得被動,就怕中計。但若此時祭出『八門陷軍殺陣』,那麼蜀軍攻來,正是中了下懷,將會來得去不得。

不過曹操和郭嘉還在尋找最佳機會--他們可不想用牛刀卻殺到了雞,必須等蜀軍真的傾盡全力來攻時,給予致命一擊。

入夜後蜀軍又再次襲擊曹營。曹軍各營奉令堅守不出,巍然不動。四野間喊殺聲此起彼伏,蜀軍連續衝擊數次,竟無法撼動任何一處曹軍營寨。戰至天明,曹操忽然號令全軍進行反擊,蜀軍受挫之下只得退卻。此時毛玠見戰局已成,建議讓出擊眾軍大喊道:『長安已失!劉大耳一眾皆已成擒!爾等還不速速投降!棄械蹲地者不殺!』這些時日,差不多在前線的眾人皆看見長安城點起狼煙,如今聽得此語,果然曹軍士氣高漲,蜀軍卻是一團慌亂,即便是關羽、趙雲等將也幾乎壓服不住,結果不但沒有逼退曹軍,反而接連失陷了己方的前軍大營。

原本想讓蜀軍小勝退兵,然後追擊,乘其以為得計,大舉逆襲時,以絕殺之陣圍殲,一舉底定戰局,哪知反而打敗蜀軍。以此推斷,蜀軍怕是一時不會撤退了。得報後郭嘉皺起眉頭,隱隱覺得這完全不像龐統、諸葛亮一貫的手段,不免有些疑慮。想了想便對曹操建議道,窮寇莫追,不如先行穩住陣腳,再圖他策,引蜀軍入殼。

可蜀軍才退卻不久,夜裏又來偷襲搦戰。曹操聞報,不由心生怒火道:『豈有勝軍反退之理?若劉大耳以佯攻為幌子,行退兵之實,則應已乘機退去。如今卻再三搦戰,焉知不是虛實之計?』

郭嘉道:『嘉一時不解其意,但料想有同樣心思--試想諸葛亮、龐統何等人物?創出的「八陣」若僅些許威力,豈非貽笑大方?怕是也想引我大軍入殼。丞相三思。』

『孩兒也認同郭叔叔的話,』曹沖道:『相父不也曾見識過「八陣」?如今孩兒領略了,卻總感覺似乎不如耳聞。如果不是郭叔叔的「陷軍」陣太厲害,就是對方同樣有所保留。果真如此,那就更須提防。』

『八陣之妙在於攻守有序,』郭嘉分析道:『若熟練戰陣,則攻防有度,如臂使指,可禦數倍之敵。如今蜀軍似乎還在熟悉中,我料龐士元不是藉此機會練兵,便是有意拖延戰局……』

『孤確實親眼見識過「八陣」的威力,』曹操搖頭道:『事後由「風影」的資料分析,「八陣」也確如奉孝所說,主要是以困和防為主,若敵眾不過五六倍,可堅持戰至一兵一卒而仍徐退有度。這次若非奉孝的「陷陣」,怕是難以進攻得這麼順利。所以孤以為,這應是叛軍的拖延之計,欲讓孤變得行動謹慎,他們便能趁機抽身,迅速撤退。』

『……孩兒以為,如果北岸至今仍沒有什麼動靜,』曹沖想了想道:『而且下次蜀軍攻擊力道如果又再加強的話,那麼相父所言十有八九中的。那樣一來,我們是否該因應局勢有所更動?』

曹操點了點頭,以詢問的眼光看向郭嘉。郭嘉想了想道:『若今夜蜀軍加大攻勢,那麼依公子之言,下次便佈局圍殺蜀軍,然後一舉破「八陣」、取長安!』

『看來得下點血本哪,』龐統喃喃地道:『所謂捨不得孩子便套不住狼……不行,那個郭奉孝太難騙了……』說著灌了口酒,然後睨著眼環視了一眼帳中諸將。

管亥見龐統瞄向自己,想起上次被哄的事,氣便不打一處來,『哼』了一聲咕噥道:『還以為有多大本事,哪知就那麼一招……』

『知道了、知道了,』龐統略顯不耐地道:『看在子誠連詐死都使出的份上,這個惡名便由我來擔吧……』說著看了看眾將,猛灌了口酒,似乎終於下定決心,以堅定的語氣道:『眾將聽令!』

眾將不由相視苦笑,知道最重要的時刻來到了,望著龐統手中的令劍,出列拱手同聲應道:『末將聽令!』

『二將軍、子龍、令明,令你三人今夜丑時盡起本部軍,偷襲曹軍大營。』龐統嚴肅地道:『若遇「陷陣」圍殺,須死戰不退,待聽得號聲,便由西南方殺出!提前撤退者,斬!』

三人奉令退下,龐統接著道:『洪烈、叔義,令你二人今夜寅時盡起本部軍,由「陷陣」西北方殺入……』

『為何不是由西南方接應?』恭身聽命的馬岱不由心生疑惑,抬頭道:『你不是要他們三位由西南方殺出嗎?』

『你當那郭奉孝是傻子嗎?』只見龐統兩眼一翻道:『如果這樣他都猜不出來,還當得了曹營帳下頭號謀士?』

『可你這招聲東擊西,他未必便猜不出來!』管亥不滿地在一旁幫腔道:『你這一安排,豈不是把他們都往死地裏送?』

『所以還是需要用到你嘛,』龐統斜睨管亥一眼,灌了口酒,抹抹嘴道:『管亥聽令!……算了,主公聽令……嘿嘿嘿,就不相信你不應令。命你和楊任、紀靈,今夜寅時之後,盡起本部軍馬,由曹軍中路發起衝擊!』聽到龐統用劉備『威脅』,原本不睬龐統的管亥無奈之下,只得恨恨地上前接令而退。

眾將幾乎都分派到任務了,那麼只剩下……眾將不由你望我我望你,想不出該派誰擔任最後的重要任務。

龐統見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以及劉備嘴邊的笑容,知道劉備已經猜出來了,於是笑了笑點點頭,忽然大喝道:『伯言、士載、文淑、伯岐何在?』四名年輕小將連忙由帳外跑進來,拱手躬身應道:『末將在!』眾將看到,不由恍然大悟。

龐統向四人點點頭道:『之前要你們去準備的工作都作好了嗎?』

『半個時辰前就已經完成了,』鄧艾還是喜歡搶先地出聲道:『末將等早在帳外候命……』

『我看是偷聽命令才是……』龐統咕噥了一聲,看了眼劉備,又嘀咕了幾句道:『算了,瞧在你義父的份上……是了,就命你等率本部軍……什麼本部軍?當然是「飛軍」……你當你妹夫當初把他們安排進去是什麼用意?除了洪烈,誰還比他們合適?……別打岔了!呃,就命你等率本部軍,於寅時後由西南方殺入,接應三位將軍,然後是各路人馬--別告訴我你們在帳外沒聽到是誰……好了!別再廢話了!還不快下去準備!』說著拎起酒葫蘆便往馬岱頭上直敲。

馬岱照例用手推擋,邊往帳外走口裏邊抱怨道:『……還不都怪你把我腦袋該想的也都想去了……好好好,別打傷我的頭,當心到時只有洪烈去得了……』

見眾人都出帳去準備了,劉備方才起身,嘴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情。望著帳外好半晌,方轉身對龐統皺眉道:『依你看,我軍損失會如何?』

『……屬下也說不準,』龐統同樣神色凝重道:『郭奉孝這「八門陷軍陣」委實厲害;要不是孔明,怕是我也著了他的道……這殺陣一起,只怕傷亡會過半也說不準……』原來龐統早就讓人將自己按觀察及參與者所述畫成的陣圖,傳遞給諸葛亮,詢問他的看法。

劉備不由身軀一顫,聲音發抖道:『傷亡……過半?』

『……這只是粗略估計,』龐統的聲音與放下長劍的手勢同樣沉重地道:『不過諸位將軍久歷戰陣,應該會設法將戰損減至最低……主公,您也不要太傷感了,所謂「慈不掌兵」。再說,經此一戰,曹軍便再也翻不了身,大漢一統指日可待。所以我認為還是值得的……』

『……子誠說得對,』劉備默默轉身,長歎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龐統跟著喃喃念道:『……可偏偏這一局便是你佈的。子誠啊,你的狠心實是好心!若非如此,怎有可能在短時間內便令天下三分歸一?罷!罷!好心善名由你去得,這狠心的惡名,便由我來擔吧……』

『不!』劉備毅然地道:『無論如何,我都會擔起來的!至於此役的結果是功是過,便由昭昭青史來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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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四章 耀眼新星

五月七日,大漢歷史上第二次『三家大會戰』的『大決戰日』。

當夜子時,趙雲率本部白龍軍、龐德領狂龍軍、關羽帶著青龍軍,率先出營三路夾擊曹軍大營。比之往昔,今晚的攻勢要順利得多,遇到的攔阻少、慌亂多。不過三人心知肚明,曉得這是曹軍的誘敵之計,明亂暗退,目的是要把三人所部引入殼中加以圍殲。

身經百戰的三人明白,這一戰須有片刻沒有退路--要退也得等到熬過這一陣,到寅時過半時方能在友軍的策應下由西南方生門殺出,所以無論如何都得撐過這段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時間。於是三人無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呼喝本部軍士奮勇衝殺。

只是這次又大不同於前數日之戰--三人越深入越見霧氣氤氳,騰騰而起,即使點起火把,數尺之外便是團團迷濛。三人只得慢下速度,分北、中、南三路呼應前進。方才殺進數百步,猛得一陣砲聲,四面八方都是喊殺聲。抬頭仔細分辦敵軍旗號,極目所見,顏良、文醜、高覽、李典、于禁、李通、曹真、甚至許褚,八人分率精兵由八路掩殺而來。

趙雲、龐統、關羽已知此戰兇險,此陣正要展現最厲害的威力,於是立即喝令眾軍,組成『方圓八陣』,就地佈防盡力抵禦。只見曹軍八將,領著精兵隨勢斜衝而過,或快或慢動作不一,但每捲過,必定帶動一番紅霧血雨,削掉蜀軍一層防禦。

此番隨來的蜀軍,皆為三人麾下精銳,雖然兵兇戰危,依舊無畏懼--戰前三將已高聲通令,凡懼死畏戰者,可以不來!若進來了,就要抱定必死決心!不過全家憮恤從優,三代以內皆不必納賦!於是人人奮勇、個個爭先,雖陷苦戰,仍是悍勇地緊守陣勢絲毫不退。

饒是如此,這『八門陷軍陣』委實厲害,即使諸葛亮、龐統根據其弱點,改良鞏固了『方圓八陣』,畢竟倉促而成,且是首次使出,效果有限。不過兩個小時,蜀軍範圍已是四減其一,同時在陣法的影響下體力急速下降,防守更顯得有氣無力,破綻乃一一浮現。

便在此時,張任、馬岱、關平分率所部『龍狼營』、『雷龍軍』、『青甲軍』由西北方向殺奔而來。曹軍的『陷軍陣』走位至此時,正是由李典、曹真面對,於是二將立即率領本部軍轉向敵住,立即另有後援曹軍補上;於是圍陣變薄,卻仍維持運轉,絲毫無滯。

『雷龍軍』乃是蜀軍精銳,實力比之『虎豹騎』不遑多讓,在其猛力集體衝擊下,曹真差點抵擋不住。可曹軍實在人多勢眾,援兵不絕湧上,到底扛住了『雷龍軍』的衝擊。張任無愧名將,與馬岱配合無間,在『雷龍軍』衝擊力降到最低點時,驀地由兩翼斜刺殺出,讓馬岱從容率軍而退,重新佈陣衝擊。可『陷軍陣』名不虛傳,李典也立即由外圍補上,最後東纏西繞之下,竟又將『雷龍軍』及『龍狼營』一一席捲困入陣中。

此時正西方號角聲大作,管亥、楊任、紀靈等三將率領所部近衛軍、漢中軍、『雷龍軍』,正面向曹軍發起強攻,以『元戎』及『連弩』開路,瞬間破開一個缺口,接著紀靈指揮『雷龍軍』殺入,近衛軍、漢中騎則由由後方策應。『陷軍陣』一時發生慌亂,走位不順;蜀軍由中央、西北方乘機配合強攻,一時間『陷軍陣』似搖搖欲墜。可曹軍仗著人多勢眾,由東北方不斷有援軍源源湧入,很快地又穩住陣腳,而且逐漸把蜀軍再度一一捲入包圍圈中,打算進一步予以削弱割裂。

曹軍正東方遠處高台上。

『……報!蜀軍由正西方殺來,旗號打的是管亥、紀靈、楊任!』

曹操與郭嘉對視,郭嘉點頭道:『若嘉所料不錯,剩下來只有「無當飛軍」了。只是……』接著皺起眉頭,似乎有所不解。

『奉孝想到了什麼?』曹操在佔上風的情形下仍不敢大意,畢竟天下英雄,他瞧得起的也只有劉備和他的班底。

『……上次子誠把「飛軍」保留到最後,』郭嘉道:『輔以器械之利,令「虎豹騎」也吃大虧。這次龐士元將「飛軍」保留到最後,原在意料之中;可嘉不解的是:上次率領「飛軍」的是張洪烈,可這次,如果探子所報不錯的話,劉益州帳下已無可用之將了,那麼要由誰來率領這支精銳?』

『就算劉大耳、龐士元親自領軍又如何?』曹操冷然道:『難道由他們指揮,「飛軍」當真能飛天遁地不成?』

『這「陷軍陣」的弱點,』郭嘉搖頭道:『正是西南方生門,於每一個半時辰便有機會啟動一次。劉益州帳下猛將或許不少,懂得抓住戰機的卻是寥寥。據嘉所知,他們此刻若不是在北岸與二公子、曹子孝對陣,便是已經都出現在戰場上。若如此,除非如丞相所言,是劉益州或龐士元親至,否則即使經過指點,怕是也難以拿捏得準……只是,這有可能嗎?』說著陷入沉思起來。所謂兵兇戰危,劉備雖久歷戰陣,畢竟年已過半,位居主公,實不宜親自出戰;龐統或者有可能,但以從前差點遇險過,依劉備的個性,絕不可能讓他犯險,所以這種可能性也很低。

想著探子已飛馬來報:『飛軍已由西南方出現!』

曹操擺手道:『可曾看清楚旗號?』

探子半跪著拱手道:『旗號打的是「陸」、「鄧」二人!』

『陸、鄧?』曹操和郭嘉都是瞠目結舌--陸?難道是陸羽?可他不是還在并州?鄧?那又是誰?

『難道是他們二人!』郭嘉猛然想起來,失聲道:『陸子誠的侄子和義子,陸遜和鄧艾?』

『陸遜和鄧艾?』曹操訝道:『子誠的子侄?多大年紀?目前擔任軍中何職?』

『……陸遜和鄧艾年紀不過十七八歲,雖是子誠的子侄,』郭嘉神色凝重地道:『可據說在書院、武院時,二人便常爭奪頭兩名。旁人還以為都是看在子誠的面子上。如果真是他們二人的話……』郭嘉不禁歎道:『只能說子誠遠見,早早就在培養新一代的人才了……』

曹操聽罷,卻是面沉如水,不見異常,可轉頭看著陪在身旁的曹沖,卻是心頭感慨:『陸兒,你果然慧眼如炬,當真天下奇才也!也不枉葳兒對你一往情深……可你為什麼卻選擇去輔佐劉大耳?』

卻說陸遜與文鴦、鄧艾與張嶷分率『飛軍』,在『陷軍陣』破綻稍露、生門啟動的霎那,立即雙雙猛然破入,『銅匣機弩』威力豈是普通甲盾所能抵擋?瞬間便殺入西南方陣腳。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飛軍』卻沒有繼續深入,反倒順勢與曹軍平行順勢地奔走起來,似是追逐又似模仿,就這麼在外圍跟著轉動起來,苗刀齊出,邊跑邊攻,殺得曹軍陣腳漸亂,想要抵擋,偏偏『飛軍』與陣法聯在一起,豈有自衝陣腳之理?若不抵擋,『飛軍』卻又在『自亂陣腳』地攻擊。

高處的郭嘉看到,不由搖頭苦笑。姑不論『陸』、『鄧』是誰,經此一戰,必將名動天下--縱是經過指點,卻能如臂使指的指揮飛軍運轉自如,又能立即隨機應變,絲毫不滯地應對陣法的種種變幻反擊,非名將之流實難以作到。便是曹操頗為自豪的曹營諸將,怕其中也找不出幾人吧!

陸遜與文鴦、鄧艾與張嶷都是初生之犢不畏虎,早已經歷戰陣,又受陸羽刻意栽培,在荊州時更是受徐庶多方教導,此時爆發出潛藏實力,率領『飛軍』越打越順手,陸遜、鄧艾的長槍,文鴦的竹節鋼鞭,張嶷的長刀(當然是黃忠教授),合身的籐甲,加上飛軍的戰力,即使曹軍『虎衛』及時趕來支援,照樣被他們殺出一條路。經過一個多小時,就這麼隨陣法運轉大半圈,來到了西北方。

正在感覺越打越吃力,咬緊牙關苦撐的張任、馬岱、關平,驀地都感到壓力一鬆。聽到呼號聲的張任興奮地大吼道:『是飛軍!飛軍來援了!眾軍聽我號令!立即向東南方撤退!叔義,正面交給你,斷後交給我!』

馬岱高聲應諾一聲,隨即領著卸甲休息了半小時的千餘精銳親衛『雷龍鐵騎』披甲上馬,精神奕奕地率先向東南方殺去。張任戰機捉得極準,馬岱殺到時正巧『飛軍』運轉而來,兩軍隨即合兵一處,只聽得陸遜喝令道:『「雷龍軍」向南、「飛軍」在內側擊!衝!』馬岱想也不想,立即遵令,喝令所部隨他向南衝殺而去。

聽到東北方號聲大作,頗有戰陣指揮經驗的紀靈也是立即對管亥、楊任道:『援軍來了!快!向東南方走!』

『為什麼向東南方?』管亥力劈一名曹軍落馬,氣喘吁吁地道:『不是應該向東北方呼應嗎?』

『那會打亂整個陣勢!』紀靈高喊道:『右軍師不是說了?「順勢而為,方可逃生!」』

『那隻可惡的小雞!』管亥勢若瘋虎地又是衝向前砍劈,同時破口大罵道:『讓我殺出了去的話,定饒不了他!』

『你還是把氣出在曹軍身上吧!』紀靈在後大笑道:『這次他送給你一個大功勞,主公怎會讓你動他?』說著率領精銳『雷龍騎』越過管亥向東南方極力殺去。

在陷陣中央被圍多時的趙雲、龐德、關羽三將,氣力已被折殆大半,惟一沒有消退、反而更加靈敏的,便是對戰場氣氛的感受。多年的征戰,讓他們有著一種只有百戰名將才獨有的敏銳嗅覺。這也正是為什麼,龐統要他們擔起這趟任務最危險、最吃重的一環。

便在『飛軍』隨陣運轉到西南方時,三將不約而同,喝令手邊僅存的精銳親衛,隨自己向西南方向殺出。已知此戰兇險而又漫長,三將即使屢次面對最後關頭,還是保留著三分氣力。此時為了突圍,所有僅存力量全部用上。趙雲終於拔出一直在鞘中的『青釭』劍,奮力砍殺而出,劍過處,重甲破開,槍盾齊折,血花飛賤,紅霧迸散!千餘蓄銳多時的『銀槍鐵騎』隨他全力衝擊,瞬間殺出一條血路。

龐德的『噬魂魔刀』、關羽的『青龍刀』同樣不遑多讓,令麾下先後跟著殺出,由二將自率親衛『翔龍鐵騎』、『青甲輕騎』斷後,使出最後氣力,不斷收割膽敢上前追擊的曹軍性命。此時曹軍當中顏良、文醜、高覽三將率各軍圍攻上來,差堪與二將殺個平手。

奔在蜀軍最前方的鄧艾正耀武揚威地舞著長槍,微微吁喘著向張嶷咋舌道:『沒想到這「八門陷軍陣」這麼大!曹軍還真是大手筆!』

『要不是軍師的器械,』張嶷邊輕鬆劈砍邊笑道:『以這樣的陣勢和軍容,要打敗他們當真如癡人說夢!』

『嗯,我以後也一定要像義父那樣,』鄧艾孺慕地道:『智挽危局於敗軍之際,力破強敵於危難之間!上!』說完槍影一閃,與張嶷奮勇由曹軍陣中雙雙殺出。

鄧艾個性喜歡行險,最愛研究對方破綻而大膽針對進攻,與龐統風格頗為相似。陸遜則善於謀定後動,旴衡全局,堅忍待變,與諸葛亮如出一轍。正是鑒於他們這種個性和能力,龐統分派他們的任務,以鄧艾與張嶷為前鋒,陸遜與文鴦則指揮中軍。鄧艾的大膽進攻,尋隙突破,配合張嶷穩當勇決的個性,正是絕妙。『陷軍陣』的破綻露出瞬間,二人即率飛軍毫不猶豫地破入、殺出,拿捏之準,即便百戰名將如張任,在後看到了也不得不為之歎服。

陸遜同樣指揮能力一流,在進攻過程中與友軍合兵,一再顯示其卓越不凡的指揮能力,使各軍能配合作戰,毫無空隙,甚至久歷戰陣的趙雲也對之誇讚有佳,更不用說心裏『早』就欣賞不得了的『傲將』關羽了。可陸遜的優點還不只此,深知此戰至關重要,指揮上毫不客氣,凡合戰之友軍,他立即分派任務,當仁不讓,令出威生,讓眾將不由回想到十幾年前,戰場上指揮若定的少年陸羽,乃一一凜遵。加上年齡雖輕卻同樣勇冠三軍的文鴦,在中軍之前揮舞竹節鋼鞭盡力開路。於是在鄧艾破出『陷陣』後,全軍即一一尾隨而出,毫無紊亂之局。

在高台上的郭嘉見了,一面佩服不已,一面也是神色黯然--陸羽誠智冠天下,但最令人『嫉妒』的是,為什麼他能教授出這樣的無雙子侄?正恍神間,聽得曹操下令道:『嚴令各軍啣尾追擊!務必擊破賊軍大營,活捉劉大耳、龐士元!』

『看來龐士元早已有備,』郭嘉在一旁搖了搖頭,歎道:『這一仗,怕是難!』

『難也得打!』曹操面沉如水,不為所動地道:『若放過此次良機,怕是再難尋得……文若已飛書來報,子虞(梁習)和劉豹、文德(胡質)等軍數日前皆為子誠所破,雁門、定襄(忻州)陷落,目前太原郡危急。公孫康又乘機入寇,鮮于輔正在苦苦支撐。此戰若再拖延,只怕還未取得關中,便須回師去救。』

郭嘉聞言,不由苦笑。原來司馬懿、賈詡等苦心擘畫,設出了『十面埋殺』之局,哪知陸羽竟使出『李代桃僵』、『瞞天過海』、『圍魏救趙』等連環之計,結果就此翻轉局勢,把陷入圍殺的局面反過來送給了河北曹營。的確,今日再不分出勝負,怕是勝利的天平將向對方傾斜過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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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19 17:53: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四五章 局勢翻轉

卻說蜀軍雖魚貫殺出『八門陷軍陣』重圍,卻因久戰疲憊,顯得相當狼狽,加上損失慘重,戰損幾乎過半,差堪比『潰不成軍』稍好些。曹軍眾將心有未甘,各率所部拼命由後追趕過來,八路大軍向蜀軍大營井然攻至。蜀軍各路人馬一入大營,便各自分路而撤;曹軍則漫天殺來,如海嘯大至,蜀軍大營轉眼被曹軍巨浪層層漫過,於是毀的毀、燒的燒。蜀軍向四面八方『潰逃』,曹軍乘勝大舉追趕。

忽然間號聲大作,鼓聲擂擊,蜀軍一聞號令鼓聲,好些立即回頭,在眾將號令下快速排列成陣,一陣陣箭幕隨即覆射而出。曹軍倒也不慌,立即舉盾蹲伏相抗,準備等蜀軍箭矢耗盡後,一鼓作氣進攻,瓦解蜀軍最後的掙扎。

但就在箭幕射出幾輪後,忽然一支支火箭射出!

『轟!轟!轟!轟!轟!~~~~』曹軍所在猛地四處爆炸聲大起!如雷貫耳,震耳欲聾!但見爆炸過處一片狼籍,死傷無算,殘肢衣甲亂舞,血花四灑,曹軍不由一陣大亂。爆炸聲接連不斷,地面隆隆震動,就連處在外圍的蜀軍也是色變,許多人差點就立不住陣腳。馬兒雖然都蒙上耳朵,但地面隆隆震動仍讓不少匹亂竄亂跳,難以鎮撫得住。

一陣接一陣的爆炸,營內曹軍成片地被炸上半空,混亂而血腥的場面,讓人不忍卒睹。雖是夜裏,借助火把星月之光,依稀可見十分悽慘之狀。犀利的火藥豈普通甲盾所能抵抗?曹軍怕是作夢都想不到,自己勝利的追擊反而是踏入了沒有回頭路的鬼門關中。

陷阱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埋在陷阱裏的器械。超越時代的火藥,當真是最可怕的人命收割機。多日來佔盡優勢的曹軍,就因這一步之差,將大好局勢完全葬送。

除了陸羽,還有少數知情的人,蜀軍中也沒有一個會料想到,張任帶來的器械竟厲害如斯,也都呆滯地望著被火燒得伸拳舒腿、被炸的頭臉粉碎的曹軍,凝重的神情彷彿是因看到地獄的可怖而受到震撼!

陸羽是在什麼時候弄出的火藥?

時間再度回到前一年的十月,當時陸羽正帶著全家人來到成都。

來到成都,自然不會漏掉拜訪蒲元大師,和他交換『最先進』的武器研發心得與製造進度。當然這趟拜訪行程是十分保密的。

上次來到蒲柳堡,正是蒲元復原『銅匣機弩』時。『銅匣機弩』又名『大黃十石弩』,射程遠兼殺傷力強。一般弓箭能達百步穿楊,就算上是神箭手了。若是平射要超過二百步,普通弓箭的射程就難以達到。但『銅匣機弩』的威力竟可以平射達到六百步以上的射程,比起將近二千年後的熱武器差不了多少,而且弩上還標有刻度,以方便瞄準,弩內刻有螺紋,以保持穩定且增強殺傷力。第一批的『銅匣機弩』在曹、劉的頂尖對決中,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其強度竟可射穿『虎豹騎』身上的魚鱗甲,讓其受到未曾有過的嚴重打擊。

接著便是『灌鋼法』的引進,使得刀劍的製作更為鋒利堅固。

陸羽也改良了原有的鼓風爐設備。鼓風技術中國在青銅時期就有了。最早的鼓風工具是一個牛皮製的大皮囊,名為『橐』,由人握住橐的把手一張一合,把風鼓入爐中,吹旺炭火,以熔化金屬。最初一人一橐,通過一個進風管鼓風;到了春秋末期,發明了多管鼓風法,把許多橐排起來,通過幾個進風管一起向爐裏鼓風,名為『排橐』。後來改用畜力拉動的『馬橐』,有時一次就用上百匹馬來拉。東漢建武七年,公元三十一年,南陽太守杜詩召集工匠,設計並製造出『水排』--水力鼓風機,大大節省了人力和畜力,降低大型冶煉工廠的生產成本。此時陸羽向蒲元提議,以『活塞式』取代原有的鼓風方式,一端排氣鼓風,另一端同時吸取等量空氣,以提供連續風流;同時以煤炭取代原有的木柴炭火,不僅節省成本,還大大地提高了爐溫,更利於打造出異常精良而堅韌的武器。

由於煤炭煙有毒,因此由蒲元經過研究,發明了排煙裝置。這樣一來,加上『灌鋼法』,第一批製作出來的『苗刀』和鐵頭槍,就讓『虎豹騎』吃足了苦頭,也讓『無當飛軍』一戰成名。

為了因應接下來的統一大業征伐大戰,陸羽又以『前世』中超時代的知識,祕密與蒲元商議了『火箭』的發明製作。經過三年研究,目前已達關鍵階段的,便是『神火龍箭』。說得明白一些,這等同於宋代所發明利用火藥作為推動力的箭支。要說到這種武器的研發過程,首先要說起火藥的製作。

歷史上,火藥是以硝石、木炭、硫磺等混合後產生的,公元六世紀時,唐代名醫孫思邈已記載使用硫磺和硝石製成具可燃性的藥方。公元八○八年,趙乃安的書上記載了一份由兩份硝石、兩份硫磺、以及半份乾藥草混合而成的藥方。公元八五○年,一本道教煉丹書中記載,有人將硫磺、硫化砒、硝石及蜂蜜混合起來燃燒,不但燒傷了手和臉,連房子都燒掉了。公元一○四○年出版的《武經備要》上,就列出三份非常接近火藥的配方。

硝石其實是硝酸鉀的俗稱,天然硝石是白色的結晶,通常產在炎熱氣候下水畔的鹽滷地,或是人畜排泄物的堆肥中。西方在十三世紀前並不知道硝的存在,找不到有關記錄;他們對硝的認識可能是從阿拉伯人來的,而阿拉伯人知道的也比西方早不了多少,文獻中首次提到是在 Abu Mohammedal-Malaqi Ibn al-Baitar 於公元一二四○年的手卷『 The Book of the Assembly of Medical Simples 』,文中稱呼硝石為『中國雪』、『中國鹽』,可見有關知識是從中國傳去。

中國對硝(古文又作『消』)的認識與使用,則早在西元前二世紀時就有記載。《史記》《扁鵲倉公列傳》中題到:『緇川王美人懷子而不乳,來召臣意。臣意往,飲以莨藥一撮,以酒飲之,旋乳。臣意複診其脈,而脈躁。躁者有餘病,即飲以消石一齊,出血,血如豆比五六枚。』可見中國很早就拿硝來當作藥用,最早可回溯到西元前四世紀。《集韻》一書說『芒硝』是藥石的一種;《本草綱目》上則記載:『生消石,諸鹵地皆產之。』

早時稱硝為『消』,是因認為它具有『消融』之意。在傳統煉丹士的配方中,硝石一直是很重要的成分之一,可用來將某些礦石溶解,可見古時硝的用量一定不小。《後漢書》《禮儀志》中便道:『日夏至,禁舉大火,止炭鼓鑄,消石冶皆絕止。』可見當時不只採集天然硝來用,更已有提煉硝石的工業技術。

早期中國有『消石出隴道』、『石硫黃出漢中』的記載,再加上鹽鹵地,如青藏雲地、益州、西域的鄯善等地均蘊藏豐富,荊州也有不少。

陸羽還記得看過清代《煮硝法》,其中明確題到:『硝則柔五金,化七十二種石為水,生於鹵地,刮取煎煉,在底者為朴硝,在上有芒者為芒硝,有牙者為馬牙硝,置風日中,消盡水氣,輕白如粉為風化硝……』所謂的鹵水,就是濃縮的海水或鹽水湖,不過卻是鹹得可以毒死其他生物的濃鹹水,其主要成分便是硫酸鹽與硝酸鹽,故可以用煎煮濃縮方法得到。

在溫暖多雨的地方,由於空氣中含碳量高之故,也會夾帶著少量硝酸鉀。所以在一般民屋的屋簷下面,雨水滴成的一條又濕又黑的土,就是硝土。由於硝石味苦、辛,所以這類的硝土製作出來的硝石成份較佳。

另外就是用稗殼加蕎麥殼加蠶糞,埋於鹽硝床中發酵,產生亞硝酸鹽,然後再經氧化作用將亞硝酸鹽轉化為硝酸鹽,再溶於水中濾析,然後再與木灰混合加水蒸煮,用置換反應產生硝酸鉀,最後再過濾純化,即為鹽硝,硝石的品質非常好;但是想要大量製作的話,往往需要三五年時間。

再來的重要成份就是木炭,尤其是柳樹作的木炭,混合出來的效果最好。至於硫磺,由於漢中就在劉備軍轄下,要取得自然十分方便。

火藥的配製比例是一門大學問,歷經許多年的試驗,才取得最佳的數據:硝石比木炭比硫磺為七點五比一比一點五。火藥的製程相當危險,但陸羽曉得這段歷史,自然駕輕就熟,省下危險的步驟,直接使用法國人發明的『濕製法』,先將各個成分浸水潤濕,然後混合起來作成大餅狀,在曬乾或風乾後打碎,用細篩子篩過,火藥粉會變成小顆粒狀,然後裝在大桶裡不停翻攪,磨掉顆粒的稜角並加入石墨拋光。用這種方法製造出來的火藥,各成份的分子間構成比較穩定的結構,長程運輸時不易分解,且顆粒間的燃燒空間較大,容易均勻地燃燒,同時也加強火藥的威力。當然陸羽也告知蒲元一道加強威力的祕方--斑螫粉--乃甲蟲磨碎後製成。

在上次回程中與蒲元交換意見後,陸羽留下關於這方面的知識,然後委託蒲元,希望能製作出利用火藥推動的箭矢。蒲元經過三年的苦心研發,從點燃一根火繩發射一支箭,到能點燃一根火繩發射出幾支、幾十支、甚至達到上百支箭;另又發展提供水軍使用的火箭,方法是截取五尺長的毛竹,去節、刮薄後作為主身,腹內裝有幾支單發式大火箭,把引火繩總連在一起,從上頭下方的孔洞中引出,又在前、後分別傾斜安裝兩支大火藥箭,引火繩同樣總連在一起,與其內引出的總引火繩連在前部兩個火藥筒的底部;水戰時,面對敵艦點燃安裝在竹上的四支火箭,那只是第一級火箭,能推動竹子在水面上飛行二三里遠。待火箭燃燒完畢,就自動引燃內裏的第二級火箭,從洞口裡飛出火箭射向敵人,焚燒敵艦。

這次陸羽祕密前來,便是參觀蒲元最後階段的單支試射,結果令人相當滿意。蒲元高興之餘,也頗有感觸地拈鬚對陸羽道:『要不是軍師你提供了簡便的計算方式,這樣的試驗怕是要多花許多時間和精神了。』這還算是保守的說法,因為蒲元根本沒提及耗費的成本,甚至最昂貴的人力資源哩。

所謂『簡便的計算方式』,當然就是阿拉伯數字計算,還有指數、函數、方程式等算式。藉著實驗,測出距離、軌跡,再輔以函數圖形,設出並修正函數程式,往往便能算出十分接近的答案,藉此免去許多盲目的實驗,蒲元對此當然佩服萬分。

為了保密起見,關於火藥的配方比例,陸羽也要求蒲元對於工匠採用分段作業方式,並且用不同的量器,使得知道配方比例的人,僅只於他們二人,其他人即使無論如何窺探,也會因為不知量器大小的比例而失準。當然為了混淆起見,裝硝石的量器用的是最大的,為了就是降低其威力--三樣東西混在一起就能產生爆炸力量,可其中硝石的含量卻起決定的作用,當然要讓敵方以為含量越少越好。

由於煉鐵的需要而開採煤礦,也使得木炭的需要量變得不是那麼大,因而對於製造火藥保證了充足的原料供應。在第二次『三家大會戰』前夕,蒲元已完成了『火弩流星箭』的試射,也開始量產了。所謂的『火弩流星箭』,一次可射出二十支箭矢,每支箭矢頭有小小火藥彈,強力撞擊下便會引爆。這是專為對付持盾或重裝的騎兵,以及持重木盾的步卒最有效的武器。

這些武器都還來不及趕上這次大會戰,惟一派得上用場的,便是火藥。在陸羽神祕失蹤前,『北斗』已奉令密告蒲元。所以當張任兼程北上,路過此地時,蒲元便讓他帶上所有已經製好的火藥。

當劉備、龐統和張任、四小將祕密實驗火藥的威力時,不由被其深深震撼!照著蒲元圖解的指示混合,然後點燃火線,雖然距百餘步遠,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還是把眾人給嚇了一大跳。可更心驚的還在後頭--看到被炸得肢離破碎的甲盾,包括籐甲在內,龐統簡直不敢置信,喃喃道:『陸子誠……你哪弄來這樣詭異的器械?』也難怪龐統如此震驚--雖然他和諸葛亮一樣,博覽群書,多少知道一些火藥製作方法,可要製造出如此威力強大的炸藥,怕是窮其一生也無法辦到--開玩笑,有這種劃時代的器械,興復大漢還不是指顧間的事?

一點點火藥的威力尚且如此,何況是百餘輛大車之多。蜀軍在援軍到達後這麼些天,四小將主要的任務便是在地裏安裝這些炸藥,當中以竹管為引信,都有三根之多,以防止受潮等意外點不著。

埋伏完畢,便是誘敵之計。本想用小蝦釣大魚上鉤,最後還是得動用『小魚』才終於讓大魚入殼。大魚一入埋伏,果然死傷慘重,魂飛九天,膽裂心寒,自相踐踏,只想早些離開這個人間煉獄,哪管什麼陷軍之陣、甚至圖中大業?除了少數殘軍還能乘蜀軍同樣受震撼的情況之下突圍,曹軍此戰可謂損失慘重。

遠遠望見沖天火光、震霄爆聲、隆隆地震,曹操、郭嘉除了膽戰心驚,更是心知中計。郭嘉憂傷過度引發舊疾,口吐鮮血。曹操除命人趕緊將他扶下去外,更急令虎衛軍往援,接應突圍殘軍。

曹軍突圍之際,龐統已命人再度擊鼓吹號。聞得鼓號,蜀軍方如夢初醒,於是紛紛各就崗位,阻擊突圍曹軍。此時曹軍八將,李通被炸得粉身碎骨,顏良、高覽重傷,曹真、李典和于禁輕傷,文醜、許褚因為追擊時身處於後,所以幸運逃過一劫,只由受驚的馬上摔下,便立即回身突圍,然後接應各將。只是趙雲、關羽、龐德等將豈會容得?雖然力竭,仍是奮勇攔截。曹軍正在苦戰之際,典韋已率援軍趕至,以一人併精銳虎衛軍,硬生生阻擋蜀軍眾將的追擊;只是雙拳究竟難敵四手,最後有高覽墜馬被擒,曹真則被趙雲一槍刺落,由親衛捨命救出;李典、于禁則是傷勢加劇。

及至天明,蜀軍重整陣勢,除留傷殘打掃戰場,餘皆鼓勇出擊。曹軍立不住陣腳,只得後撤。如此七天內曹軍連退三百里,一路敗至華縣。

在這七天中,渭河北岸局勢亦變。張飛在得到蜀軍於南岸大勝消息後,立即率黑龍軍出擊。由於雙方士氣一振一竭,曹仁抵擋不住,只得引軍一路徐徐退至下邽。至於曹丕大軍,在重泉為馬超、陳到、張遼、八羌軍等數路圍攻下,也防守不住,只能後撤,敗至臨晉、澄城一縣,打算設法渡黃河引軍東還。

潼關則在收到雙方消息後,展開更為激烈的爭奪戰。夏侯淵、曹洪不計代價強攻,希望能因此接應曹操大軍東歸。黃忠等將則死守不退,加上傅彤及時率水戰師來援,成功阻擊曹軍的強攻、暗襲。可卻也因此無力與渭南的蜀軍夾擊,讓曹軍得到機會渡渭北上,與曹丕合兵一處。之後傅彤才找到機會,與張允的水師在華陰附近一場大戰,再度重創曹軍的黃河水師。

正在圍攻襄陽的曹昂、夏侯惇聽到關中敗戰消息,同樣心頭大震,在與滿寵、荀攸等人商議後,只得引軍北上,退到新野。

荊南的戰局也同告終止行動。至此,第二次『三家大會戰』終於算是落幕。剩下來的,只有并州和南中戰局。

關中大決戰日,渭南曹軍總計動員約四十萬,因中計慘遭火炮地雷攻擊,死傷無算,被俘者甚眾,最後僅餘八萬渡河北上。渭北曹軍約二十萬,在蜀軍大舉反攻下,最後得以合軍一處、安全退回河東者,不過十餘萬。攻打潼關的行動最終依然失敗,退到弘農時僅五萬餘眾。

至於蜀軍,死傷同樣慘烈:渭南總計二十餘萬大軍,經過會戰、追擊曹軍過渭河、與潼關守軍取得聯繫時,可用之兵也僅餘十萬左右。渭北大軍,黑龍軍、白龍軍、赤龍軍、陷陣營皆死傷過半,惟有雷龍軍、八羌軍損失較為輕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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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24 20:47: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四六章 長安變局

卻說郭淮、牛金率領萬餘羌胡聯軍,於茂陵渡河南下後,與曹休率領的數千『虎豹騎』取得聯擊,合兵一處,在看見長安烽火後,以為長安中支持曹軍的世家乘機起事得手,正在長安城中與守軍大戰,於是立即兼程趕至,欲與之內外夾擊,以期一舉得手,攻下長安,掐斷蜀軍後路,圍殲其主力。

長安城內有意起事的世家,在王、黃、崔、柳等幾個大世家的主導下,早已祕商多次,正在尋找機會。在看見長安烽火時,也以為是前線告急,曹軍進逼;同時早已得到訊息,說曹軍游騎正在壯大,將要大舉攻打長安,切斷蜀軍後路。此時若不舉事,還待何時?於是在四月二十五日,乘夜色低垂之際,多路分擊,突然攻打各衙署、各城門,而主力則放在西門。

此時長安城守軍不過數千。嚴顏、陳群雖善於防守治理,於劉備出征後即編五戶為一甲、五十戶為一里,每里皆由里民築起防守牆垣,顯得壁壘森嚴,防範有序。但經過四月初的曹軍突入作亂,頗有損傷,加上不斷支援前線,終究讓亂軍有機可乘。於是長安城中鐘鼓齊響,禁令大出,頃刻間街道一空,只見上萬亂軍分成數路,喊殺放火。嚴顏、陳群登高而望,不由皺眉。此時韓嵩、蔣琬等皆趕至,商議對策。

由於叛軍聲勢浩大,不少官員都未出現,在場文武個個神色凝重,都指望登高指揮的嚴顏。此時秦思雨趕來,一進門便道:『立即召集武院學生,編組成軍,率隊出擊!』

此議猶如醍醐灌頂,陳群率先喝采道:『好主意!怎地我就沒想到?來人!立即去武院……』

『不用去了!』嚴顏的聲音由高台傳來道:『他們已經集合好,準備出發征戰了!』

陳群等官員與秦思雨紛紛上到高處,來到嚴顏身旁,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瞧,只見右手不遠處的偌大武院門口,早有許多青年人全副武裝,聚集成隊,高舉火炬,整軍待發。陳群不由大喜道:『老將軍果然安排有方……』

『不是我安排的,』嚴顏立即搖頭否認,歎道:『是子誠的義子姜維,還有二將軍的女兒關鳳,他們二人的主意。還有關興、張苞、趙廣、張虎等小將,連呂綺玲、黃天玉、高琳都加入了……老夫便是想攔也攔不住……』

『所謂後生可畏,』秦思雨倒是神色自若地笑道:『雖然必有損傷,可戰鬥的技巧和經驗,卻需靠實戰的累積,一點取巧不得。像這麼好的機會要哪兒找?難怪他們要急著出戰。思雨相信經此一戰,他們定能獲得寶貴經驗,為大漢孕育新一代的軍事人才。』

『說的也是,』嚴顏一捋全白的鬍鬚道:『十年培育,用在一朝。但願他們個個成材,人人大器!』

姜維雖年僅十六,身材已經相當壯碩。這七年來在武院刻苦勤學,以另一位義兄鄧艾、堂兄陸遜為榜樣,努力不懈。自劉備親率大軍出征,長安僅留守萬餘青羌軍,姜維就感覺機會已經來了。今天終於尋著機會,正想溜出武院,聯絡其他學員,哪知高順的女兒高琳就在門口等著他。

『小琳!你怎麼來了?』姜維見到高琳,不由大驚,見四處無人,大膽地上前拉著她的小手道:『要是被發現了,可是會被退學的!』

『那你呢?』高琳沒有拒絕,任由姜維拉著自己的小手,慧黠地笑道:『難道就不想出來?』

『……當然想!』姜維緊抱高琳的玉手,卻微微歎道:『但不是想找你,而是想找關大姊……』

『為什麼!』高琳不由睜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銀牙一咬道:『難道……』

『你別誤會了!我不是喜歡她,』姜維連忙道:『都這麼久了,你還不曉得我心裏只有你一個?何況你又不是不曉得她和堂哥的感情。我是去找她談事情的……』

『是什麼事非得找她?』高琳還是嘟著一張小嘴,心裏早已樂開了花--開玩笑,所謂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姜維長相不差,又是陸羽的義子,加上武院中始終排名前幾,能向自己示好,還冀求什麼?一顆芳心早就默許了。只待藝成畢業,姜維就會向陸羽開口,屆時連最會挑剔的父親怕是也拒絕不了……想著高琳便道:『難道就不能找我商量?』

『小琳,你的功夫是不差,』姜維神色鄭重地道:『可論起聲望,便是呂大姊也不及關大姊……你瞧見沒?長安城都點起烽火了!如果我們再不把握戰機,就會失去一次寶貴的實戰機會……』

『把握戰機?』高琳不解地道:『把握什麼戰機?為了保護我們,陳大人都下令不淮我們亂跑了……咦?你該不會是想……』

『怎麼能不想!』姜維道:『我努力了那麼久,就是為了能像義父那樣,文可治國、武能安邦。何況我若不闖出一番事業,憑什麼向你父親提親?』

『……可你是軍師的義子……』高琳吶吶地道。

『就因為我是義父的義子,所以我才更需要這麼作!』姜維握緊了高琳的手道:『小琳,難道你願意嫁給一個只憑長輩餘蔭的紈褲子弟嗎?』

『當然不願意!』高琳面紅耳赤地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那太危險了!』姜維鬆開手,拍了拍高琳的肩膀道:『我們男生去就行了……』

『那你幹嘛去找關大姊?』高琳不服氣地道:『難道只有她和呂大姊上得了戰場,我便上不了?而且你也說了,不願作個憑長輩餘蔭的子弟,那你願意娶一個整天在家替你縫補的女人嗎?如果那樣的話,你去找別人好了!』

『……』看到高琳一臉氣嘟嘟別過去的樣子,姜維甚是無奈,咬了咬牙道:『好!我們一起去!可你要答應我,不許離開我寸步……』

『羞羞羞!』高琳啐了姜維一口道:『就不怕別人曉得了?當心我爹知道了,到時候打斷你的腿!』嘴上說著,兩人早已手拉手一起去找關鳳了。

武院培育的人才非同一般,幾乎名將的第二代都有同感,不約而同地互相約找。先是姜維、關鳳,接著在半路便碰上關興、張苞、張虎、趙廣、黃天玉等人。眾人有志一同,決定發出疾呼!此時黃敘來找呂綺玲--不用說也曉得,兩人是一對。姜維和關鳳立即『捉住』二人,然後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二人無奈下,被迫當成『旗號』,在武院裏繞了一圈,召聚了數百名男女武生。

早有人將消息飛報嚴顏,嚴顏忙於組織軍隊、派遣任務,根本顧不上武院發生的事,知情後只能苦笑以對。此時陳群、秦思雨已來到,於是決定由他們決定自行出戰。

武院中男女學生約千餘人,都是經過嚴格篩選的一時俊彥。由於年紀尚輕,為顧及傳承,所以一直沒有讓十八歲以下的人出戰。黃敘和呂綺玲雖過十八,但他們留下的目的是要起領導作用的。正因如此,姜維才有所顧忌,先是提議只由男生出戰。可關鳳、呂綺玲率先反對,認為她們同樣受到嚴格訓練,為何在這個關鍵時刻獨獨要漏掉她們?

無論姜維怎麼解釋,關鳳、呂綺玲一概不接受,只是一再重覆:『這件事要尊重同學們的想法。想去的就應該該他們去!』最後無奈之下,姜維只爭取最重要的一點:儘速編組,選出隊長,嚴格遵守軍令,發揮團體戰力!

關鳳不得不承認這點很重要,便全力支持這個提案。姜維雖然功夫不是最好的,但在場幾位出眾的學員中,卻被公認是最優秀的,所以無異議地通過由他擔任總指揮。在他的分派下,很快地七個小隊編組出來,分由關興、張苞、張虎、王雙、黃敘、呂綺玲、關鳳(後二隊是娘子軍)擔任隊長。於是黃敘和王雙率本隊出發,前往西城門支援守城,關興、張苞、張虎、呂綺玲及關鳳兵分四路,截擊城內各世家作亂的叛軍。

隊伍剛要出發,姜維便一把拉過小陸函來,叮囑道:『函弟,你千萬要緊跟著我,寸步不離!不然娘一定會跟我拼命的!』陸函開心地答應了,擎起長劍便跟著姜維當起親衛了。

由於蓋英三不五時便來武院,特地教授陸函劍法,加上秀兒本身師承王越,因此雖然才十三歲,陸函的劍法已是非凡。長劍一出,頗有氣勢--缺的便是戰場那種殺戮之氣。姜維出身涼州,又有著羌族血統,自然曉得此理,所以刻意帶著小陸函,好能讓他快些進入狀況。早就嚮往能像張無忌般,成為一代年輕大俠,陸函也不害怕,倒是帶著七分緊張、三分小心,跟在姜維後面。

能夠被選進武院學習,除了功夫和興趣,主要的還是靠資質。就因為人才難得,培育不易,所以即便再危急,無論嚴顏、李嚴,還是陳群、蔣琬等,都不敢讓他們參與戰鬥。想想看,如果不小心意外傷亡了將來可能是一方統帥的年輕人,那個損失可是難以道里計。但如今長安局勢實在太危急了,除了他們也找不出第二支那麼具有戰鬥力和凝聚力的隊伍了。何況他們自覺自發組織起來的,嚴顏忙著指揮城內鎮壓叛亂,李嚴在城頭抵禦曹軍游騎進攻,也實在無力去顧到他們。

秦思雨卻不然,她在趕來時已著陸承,把窖藏的那些『籐甲』全都取來。當武院學生集合好準備出發時,陸承已帶著家丁把『籐甲』送來。雖然數量有限,眾生無不歡欣。由於城防面對的敵軍有『虎豹騎』,於是率先讓這些人,還有女學生穿上。

由於營養充足,加上自幼勞動,雖然大多才十六、七歲,可這些年輕人看起來不比成年人瘦弱多少,何況不少是名將的第二代,無論男女幼承家學,功夫皆非泛泛,如關興的小青龍刀、張苞的丈二蛇矛、張虎的七威槍、王雙的流星鎚、黃敘的月昊刀、姜維的天鷹槍、呂綺玲的風雷戟、關鳳的日月刀、黃天玉的幻靈刀、高琳的鴛鴦刀、甚至十四歲的趙廣也拿著雙龍槍、陸函帶著破軍劍,隨隊行動。

武院的學習有一定的程序,自入學起便要習練戰陣,先是『三才陣』,然後是『鴛鴦陣』,再來是『疏陣』、『雁行陣』、『鶴翼陣』等一般大陣,最後便是最複雜的『方圓八陣』。因為人數不多,各隊都決定以小陣為主,結陣而戰;由於入學年齡差不多都在十歲左右,經過這些年的學習,這些小陣早就爛熟於胸了。在城內,才一接仗,數百人便將數千人的王、黃、柳等世家的家丁護院殺得人仰馬翻。原本受圍的青羌軍不由壓力大減,立即突破作反包圍,很快就將各叛亂的世家私軍一一剿滅。

真正的戰役發生在西門。曹休、郭淮、牛金皆是驍將,雖是游擊,在他們手中卻發揮出強大的戰力,屢次攻上城頭。要不是李嚴同樣治軍有方,士卒悍勇,怕是早被攻佔了。此時黃敘、王雙率援軍來到,井然有序的『三才陣』、『鴛鴦陣』在城頭展開。起頭時還感覺有些縛手縛腳,但在李嚴部眾的協助之下,很快地便能獨當一面,發揮整體戰力,將攻上來的羌胡騎一一掃落、刺死。王雙的流星鎚、黃敘的『沉沙刀法』,更令守軍士氣大振。

此時曹休見戰勢不妙,一咬牙,將作為預備隊的『虎豹騎』給派上場。『虎豹騎』身著魚鱗甲,全身刀槍不入,僅少許地方露出一點縫隙,本是打算攻進城門後巷戰使用的。可如今連城門都攻不下,保留了又有何用?徒然折損羌胡騎的士氣,引起他們的懷疑。

『虎豹騎』威力非同凡響,才一上陣便有十餘路攻上城頭。武院學生也無畏無懼,根據平日的嚴格訓練,沉著接應對戰。由於已經施展開來,雙方戰況一時呈現膠著。此時訓練的成效便顯出來。王雙年紀輕卻力大無比,流星鎚儘往敵人門面招呼,中者幾乎立斃當場。黃敘以百步穿楊的功夫發揮遠距斃敵效果,震懾敵膽。同樣身著刀槍不入的甲冑,訓練的成果便決定一切。

之前早已指出,『虎豹騎』雖戰力強悍,可入選者都是千中選一,自負得緊,平日訓練不過是對戰攻防、武技提昇,對於什麼陣法根本不屑去練--什麼陣法能困住刀槍不入、功夫超群的『虎豹』?那不是癡人說夢嗎?即便是當年的三河原大敗,也未曾讓『虎豹騎』醒覺,認為是敗在器械,而非戰力。由於各自為戰的氣氛已成,團隊裏瀰漫的是個人武技和勇武的提倡。加上曹純因染疾疫過世,曹休才剛接手沒多少,依舊沒來得及作整調。因此仍舊是人人會戰,卻人人各自為戰。

可武院的學生從一入學便受到灌輸:歷史上每次戰役過後,幾乎都有『炸營』事件,導致戰線崩潰,何故?不熟陣法之故。要成為一支真正優秀的軍隊,必須作到即使損失超過全員的三分之二,依然維持戰陣不潰。這種對戰陣的講究和心理素質的培養,是每位入學生必備必學的功課。

雙方戰力的優劣,由此逐漸顯露出來。雖然不少學員的個人武技不如,可在團隊有默契的配合下,即便『三才陣』也能一口氣面對兩名『虎豹騎』成員,更不用說『鴛鴦陣』了。終於在惡戰兩個時辰後,城內叛亂基本上已鎮壓下去,學兵隊開始趕來支援。曹休眼見難以得手,只得忿忿地下令撤退。

這一仗,武院學生名動長安。此後只要報出學號、姓名,幾乎長安的商家店面都給與貴賓般的待遇折扣。只是學兵的損失也相當可觀--縱然有『籐甲』保護,畢竟有限,沒穿的戰死者高達二百七十八名,包括六十二名女學兵;有穿的戰死者也有三十七人,其中女學兵有九人。總人數達到學兵的兩成,可謂代價重大--這還不包括輕重傷者在內。

收隊之後,所有學兵將陣亡者的遺體帶來,向其致敬禮哀,備極隆重地以火葬方式,葬在武院的大門入口處,日後並立石碑刻名紀念。當中有不少人算得上是優秀學兵--開玩笑,若不夠優秀,逃命都來不及了,哪還會死拼?所以格外讓人傷感。

值得慶幸的是:所有將領的第二代,包括姜維、陸函在內,全都安然無恙。在姜維的帶領、保護下,陸函還真的斬殺數名敵人--當然第一次時兩手發抖,差點連劍都拔不出來,讓一旁遞補過來的敵人給砍了。幸好姜維及時一槍刺透敵人,同時幫他把劍拔出來。等他定了定神,再度狂喝動手,已經不再發抖了--或者說是全身顫抖到根本不覺得自己在抖。

接下來的打掃、清理工作,安撫民心、士氣等事宜,學兵們也都參與。只是過程中多了幾分肅穆和敬畏,少了戲謔和嬉笑。初次經歷血與火,經歷與朝夕相處的同伴那種刻骨銘心的生離死別,一夕間讓他們成長了不少。對照起來,這樣死傷的代價似乎又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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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七章 并州戰局

東漢時,分天下為十四州,分別是司、雍、涼、益、并、幽、冀、青、兗、豫、徐、荊、揚、交。并州位於後世的山西、陝西北部一帶。在漢武帝時領有太原、上黨、西河、雲中、定襄、雁門、朔方、五原、上郡等九郡,是北抗遊牧民族最重要的前沿之一。可在後世十幾代帝王的手中,并州越抗越小,到此時除了曹操新建的樂平、新興郡,也只剩下太原、上黨、西河、雁門共六郡了。

早在漢獻帝初平三年,公元一九二年,南匈奴單匈于夫羅在內黃被征討黑山賊的曹操打敗;翌年春,又在袁術出兵曹操的根據地陳留時,與黑山賊一同支援袁術,可隨著袁術被曹操擊敗,於夫羅最終歸順曹操。漢獻帝建安元年,公元一九六年,劉豹叔叔呼廚泉在於夫羅死後繼位單于,劉豹則成為左賢王,接掌匈奴左部。直至『薩拉罕草原之戰』結束,公元二○七年,曹操拘留呼廚泉單于,另派右賢王去卑監國,並將南匈奴分成五部,安置在司州平陽郡,匈奴單于王朝正式終結。

可隨著漢人的拓展,以及蜀漢攻入關中,曹操惟恐匈奴五部成為肘掖之患,於是又將他們遷到西河郡及太原郡,並以梁習為并州刺史。梁習初至,除了地方不安定,匈奴人成群結隊不時在地方上橫行,更加有豪族聚兵自重,侵襲地方;梁習於是以禮徵召當地豪族,又徵集兵眾,在他們出征時又乘機遷移其家室到鄴城,對反抗不順者皆出兵討伐消滅,接連降服匈奴單于和各部諸王,回復社會秩序,又向曹操推薦在并州避亂的名士,如常林、楊俊、王象、荀緯和王凌等,連當地長老都稱道:未聽聞過有刺史能力比得上梁習。於是曹操賜爵為關內侯。

此次大會戰初起,主要戰場在關中,焦點也都集中於彼。可隨著扶餘部的異軍崛起,梁習隱隱感到不妥,於是飛書度遼將軍鮮于輔注意。鮮于輔,東漢末漁陽人,初為劉虞從事,公孫瓚破劉虞時,他率領州兵迎接劉虞之子劉和,與袁紹麾下大將麴義共同攻打公孫瓚。後來又聽從田豫建議,歸降曹操,拜為度遼將軍,封都亭侯,領漁陽太守,在曹操出征時率幽燕鐵騎鎮守,既防公孫康,也防北方胡人。

梁習的預感果然應驗,扶餘部在流亡王子歷劫歸來的號召下,全族奮起,力量大爆發,居然連敗東部鮮卑諸部及中部鮮卑。依蘇即位為王後,更是鋒芒畢露,短短一個多月內便橫掃大草原,一統北方諸部。等到梁習得知,原來其客座軍師乃是名震中土、智冠當時的『四州之才』陸羽時,扶餘部聯軍已與八羌軍會師,擊敗拓跋部及禿髮部,並且在重整軍容後,大軍南下攻打武城、駱縣、美稷,進逼馬邑、陰館等地,似乎打算越過長城,攻打雁門。於是梁習緊急召聚匈奴及各豪強兵眾,準備北上抗擊。

雁門關,又名西陘關,在代城西北二十公里的勾注山上,趙及秦漢時便為長城防塞,唐時始擴建為關口,旁及為疊嶂,此後便為兵防重地。名為雁門,以其『重巒疊嶂,霞舉雲飛,兩山對峙,其形如門,而蜚雁出於其間,故名。』換句話說,這山的兩側十分峭拔、險峻,正是高飛的大雁南歸北返的孔道。防塞左側有『靖邊寺』,是為祭祀戰國時趙國名將李牧所建。

此地自周朝的趙簡子吞併代國起,即為兵家必爭要地。古時因塞下長城『土色皆紫』,故稱『紫塞雁門』;又因氣候惡劣,飛沙蔽日,也稱『黃沙紫塞』。漢初飛將軍李廣,曾為隴西、北地、雁門、代郡、雲中太守,一生中曾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令敵聞之膽喪,可惜卻屢次得不到重用,還因衛青的偏袒而『失道』,終於被迫自殺,進一步招致後代子孫的磨難。

遠望此塞,陸羽自然心中感慨。『三關衝要無雙地,九塞尊崇第一關,』想起一首古詩,陸羽自然而然吟道:『木落秋草黃,登高望戎虜。荒城空大漠,邊邑無遺堵。白骨橫千霜,嵯峨蔽榛莽……』

『大哥,你在念什麼?』希敏在一邊望著他,溫柔地問道。自然,依蘇就在她身邊,握著她的纖纖玉手。

看著依蘇的表情,陸羽忍不住策馬上來就是一掌。依蘇輕鬆躲過,口中不讓地道:『喂,她可是你妹子,你喝哪門子的飛醋……』

『還說!』陸羽口中邊喊,邊吟道:『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吟畢一掌實打在依蘇肩上。

顯然依蘇是有意相讓,只是五官稍微虯結一下,便喝采道:『好個西北望、射天狼!說吧,你打算怎麼個射法?』

『……也不知秀兒她們怎麼樣了?』陸羽喃喃道。看到依蘇與希敏相偎相依,自然而然便想起伊人,才會一時情緒愁悵,難以自己。既然出了口氣,便道:『……哦,這雁門形勢險要,乃是并州屏障。如果能攻下來,必然震動許都,逼我岳父採取積極作為,給我主公製造機會……』

『要實施美人計,』依蘇不由嘖嘖歎道:『果然必須要有水準以上的姿色啊。』

『與其說這些廢話,』陸羽『哼』道:『不如幫我想想怎麼辦吧?』

『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便是,』依蘇毫無放掉希敏玉手的意思,似乎是要刺激陸羽似的。

『嗯,好像聽說荀文若派了牽招率領三萬大軍馳援雁門了?』陸羽漫不在乎,只是睨了一眼,仰頭望天問道。

『不錯。還有并州刺史梁習盡起麾下四萬大軍,聯合匈奴左賢王劉豹的三萬大軍,正在北上途中。』』依蘇笑了笑,終於鬆開希敏的手,策馬到陸羽一旁道:『這牽招長期駐守邊塞,也是經驗豐富的名將。以我們的兵力,要以最小的代價在最短的時間內攻取它的話,大概需要別的計謀吧?』和陸羽搭檔久了,似乎已能猜到他的設想--在梁習、劉豹趕到以前,先行攻下雁門。當然,這是非常艱鉅的任務。

『唔……對了,我問你,假設你是牽招,忽然接到來自許都的命令,叫你嚴守要塞,防止我軍襲擊,你會如何呢?』

『自然是照辦,』依蘇道:『難道還會有別的措施嗎?』

『那如果接著收到另一道同樣名義的命令,要你立刻出兵迎擊呢?』陸羽悠然地問道。

『……』這時依蘇開始有點不明白了,想了想便道:『那我會設法核實於兩道命令的真偽。』

『那麼,假設因為聯繫被切斷,』陸羽道:『使得你好一陣子無法聯繫到上官呢?』

『這樣的話……』依蘇凝視著遠方,心中開始合計起來。

四月六日,扶餘軍召開軍事會議,陸羽正式提出對雁門要塞進行攻略。

『問題在於,根據斥候所報,并州刺史梁習和劉豹的聯合大軍已經逼近管涔山。』不待陸羽說出計劃,消善立刻提出質疑道:『如果我們此時發動對雁門要塞的攻擊,他們卻乘機抄我們的後路,甚至北上攻取樓煩,那該怎麼辦?』

『……與梁習、劉豹一戰是無法避免的,』環視帳內眾人一眼,陸羽緩緩地道:『因此,我們該以主力阻擊他們。這樣一來,對雁門要塞的攻略,大概只能動用一隊吧……』

不只消善,還有幾位也算善戰的老將,不由把眼睛瞪大了。即使是初次展現奇蹟,以卻月大陣破敵時也動用了至少兩隊的兵力。可如今居然想用一隊就去攻佔雁門這個難攻不落的要塞,怎麼有可能?

『放心吧,諸位!』依蘇見眾人神色滿是疑惑,不由調侃地道:『能用冰火二重天的奇蹟便攻下長安的魔法師,即使現在手邊只有三千人,也能輕鬆攻下雁門要塞吧?』

『這個……不能這麼說,』陸羽瞪了依蘇一眼,在眾人面前,多少得留給他一點面子,只能以哀歎地口氣道:『實際上,假設對雁門發動正面攻擊,大概我們全部兵力投入,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攻下,何況那樣強攻的結果必然損失慘重,所以只能採用奇襲。既然如此,兵力太多了,反倒有可能誤事。實際上,我的計劃是這樣的……』

當陸羽說完自己的設想,所有人在腦中消化一遍後,不由得都為了這巧妙的構思而讚歎。只有消善將軍依舊不放心地道:『要是牽招在我軍攻佔雁門時,孤注一擲,轉向樓煩進攻,與劉豹、梁習對我軍形成腹背夾擊,我們又該怎麼辦?』

『所以這兩處的行動必須同時進行,』陸羽補充道:『在蒼狼軍出發攻佔雁門的同時,我們的主力便向北上的劉豹、梁習的大軍進擊,趕在牽招到達之前擊潰他們,以迫使牽招撤退--我想他應該不會想單獨面對蒼狼百鳳吧?』

只是陸羽的計劃遭到了一點意想不到的麻煩--扶餘軍無論如何,堅不同意由依蘇擔任進攻雁門的指揮官,於是決定仍由消善將軍擔任;擔任要塞攻略的前鋒營千夫長也依舊是默林。擔任進攻的蒼狼軍總兵力不到一萬。對於消善而言,由於陸羽已安排好基本作戰計劃,所以需要的只是對於戰機的把握,這方面久於戰陣的他無疑是值得信任的。此外,預備攻擊劉豹、梁習,予以迎頭痛擊的扶餘軍主力,則由依蘇親自率領,軍師照樣是陸羽。

四月八日,消善將軍統率的蒼狼軍出發了。他們即將面對著數量上超過自己數倍,由也算得上是名將的牽招率領鎮守的守軍,以及號稱難攻不破的長城雁門要塞。但陸羽既然敢於使用扶餘族的精銳進行這一次冒險,就必然有他的勝算。

被派到雁門鎮守的牽招,帶來鎮守的軍隊足有三萬餘人,此外還有原守軍三千五百人。而自扶餘軍露出攻擊目標起,雁門附近與外界的通訊幾乎就被中斷了。牽招本能地預感到,這是陸羽採取計謀的結果,便立即命令調查,設法與由太原郡北上,分兩路攻打樓煩、伊武的劉豹、梁習聯繫。就在次日,他便收到一分命令道:『刺史梁習命令將軍:必須嚴守雁門要塞,不可輕舉妄動。因為據悉,扶餘軍可能於近期發動對要塞的攻擊。』

牽招不由皺眉,對這個命令的背景十分不解--梁習是如何把命令傳達過來的?當他詢問有關來源時,回答是『影衛』暗地裏傳來的。牽招不由又疑惑道:『那麼我們與劉豹、刺史大人的消息又是怎麼遭到切斷、無法聯擊的?』

更莫名其妙的是,二天後又是同樣的管道傳來梁習的一份『命令』道:『如果收到與本命令相反的指令,貴官切勿執行,因為這是陸羽的詭計,企圖引誘貴官出兵攻擊伊武,然後乘虛奪取要塞。所以無論發生何種情況,貴官及所屬軍士均不得輕易離開要塞。』

『相反的命令……怎麼回事?』牽招不由疑竇頓生,只得召集麾下幕僚商議。

『屬下以為,在聯繫中斷的情況下,由聲稱「影衛」送來的這兩道命令非常可疑。』較為謹慎的高柔建議道:『而在目前的情形下,屬下以為堅守要塞,以保萬無一失,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吧?』

『但是,我們還是得查清楚,究竟這兩道命令的真偽如何?』擔任前鋒指揮的張先道:『如果是假的,那麼我們必須思索,對方刻意製造出假命令,要我們死守要塞,究竟是為什麼?』

牽招點點頭,正要說話,忽然親衛來報:『發現大量敵軍逼近要塞,數量估計在五萬人以上!』

『什麼!看來這份命令是真的了。』牽招下達命令道:『立即準備守城器械!全軍準備,隨時待命反擊!』

可奇怪的是,扶餘軍卻始終徘徊在離要塞一段距離之外,進行反覆的進退。於是張先提議,自己率軍出戰,試探一下虛實。牽招沉吟了一會兒後,即命張先率五千軍前去試探,自己親率二萬大軍準備增援。

張先勇猛地迫近了軍力數倍於己的扶餘軍陣列,哪知對方還未列陣就調頭逃竄。張先斷然下令追擊,最後發現原來這所謂的『五萬大軍』不過是用馬兒拉樹枝和少數人用虛設旗幟偽裝出來的假相而已。

張先倒不莽撞,立即返回要塞報告此一消息。而幾乎就在同時,終於經從迂迴的管道獲得劉豹、梁習方面的消息:依蘇、陸羽指揮的扶餘軍主力,已於四月九日在樓煩以南的管涔山與之激戰。

『原來如此!』牽招恍然大悟,拍几起身道:『陸子誠的全部計謀,就是要把我軍困在要塞裏,因為他擔心我們乘著扶餘軍主力與劉豹、刺史的大軍交戰的時候,我們會從他的背後襲擊樓煩,切斷他的後路!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可猶豫的了。大軍準備,立刻出發!直取樓煩,切斷扶餘軍後路!』

高柔表示了謹慎的反對道:『可是在目前敵情不明的情況下,就貿然出擊,萬一失利的話,可就追悔莫及了。』

牽招沒有發怒,而是耐心的解釋道:『就目前的情況,我不認為扶餘軍兵力有多強,能進行這麼多路進攻,既與劉豹和刺史大人交戰,又能攻打雁門要塞。如今其主力既不在此,則其後方必然空虛。這便是為什麼陸子誠會不惜一切,製造出假消息和命令,又偽裝出大舉進攻此地等等手段,這都是為了使我軍害怕而不敢出擊。所以要挫敗他的陰謀,我們只有主動進擊。至於要塞本身的安全,我會留下足夠的兵力。根據過去的經驗,即使扶餘軍真的大舉來犯,短時間內根本就攻不下要塞,更何況目前他們哪來的兵力?再者,假使真的發現敵人大舉攻擊要塞,我就會立即回師,到時候與守軍前後夾擊,必能一舉奏功。』

牽招的分析十分有理,事實上可算得上名將之流。可就是因此,他才會落入陸羽的算計。因為按照他的設想,所謂的偽造命令,總是與偽造者原本的利益一致,因此他把陸羽兩次假借梁習名義傳達的命令,和偽裝大軍進攻要塞的作法,都看作是陸羽想把他的軍隊滯留在要塞的企圖,因而作出相反的進攻樓煩的決策,自然是順理成章。當然,促使牽招作出這個帶有一定冒險的出擊計劃,還有對於雁門要塞堅固性的信任,以及作為武人好功的心態等原因--畢竟是和鮮于輔一起投靠曹操的,鮮于輔都已經是漁陽太守了,而自己卻在這次會戰中被委任留守,難以在短期內有升職的跡象,實在需要另外建立一些功績,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臨行前牽招任命張任為要塞臨時指揮,留下高柔和七千五百人駐守--畢竟樓煩也是座要塞,沒有兩三萬人是攻不下的。而以留守兵力加上堅固的要塞,即使扶餘軍突然以兩萬大軍偷襲,也未必能得手吧?就這樣,牽招率領主力大軍三萬離開雁門要塞,殺奔樓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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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2 23:07: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四八章 雁門攻防

當這消息飛報到附近的一處隘口,隱藏在其中三天、都快被悶出氣來的默林前鋒營,爆發出歡騰的聲音--『不愧是智冠中原的第一人!』想不到敵軍的大將竟這麼輕易就被陸羽算計,不過驃悍的默林沒有因此而盲目得意,他迅速下達出擊的命令道:『如果被牽招得知我們的動靜,便會立即回師救援,那樣的話我們就會陷入兩線作戰的境遇。因此我們必須迅速行動!』

『估計要花上半天的時間,全軍才會到達指定地點,進攻要塞。』向眾百夫長環視一眼,默林道:『憑我們的勇武,再用半天來取下要塞吧!全體立即出發!』

『果然是誘敵之計啊,想乘虛攻擊要塞嗎?』接到探子飛馬報來的消息,沒有刻意去分析為什麼此時通訊反而順暢--也許牽招認為,扶餘軍是打算在他及時回援前一舉得手,所以並不在乎讓他曉得吧?牽招沒有慌張,只是冷笑著道:『也罷,先回頭殲滅這支叛軍,再放心的去攻打樓煩,難道會有什麼兩樣的結果嗎?』驍勇的將軍根本不認為,在他這麼作之前,扶餘軍有能力打敗劉豹、梁習的聯合軍,於是下令道:『全軍回轉要塞!』

四月十日夜間,扶餘軍蒼狼軍旗幟出現,萬餘大軍直逼要塞。但對於曾遭過更強大攻勢的要塞,似乎不是什麼大麻煩。

『讓少數軍隊出擊吧!』張先下令道:『不要硬拚,設法把他們誘來,主動攻擊要塞。』看到由散兵游勇整合而成的『蒼狼軍』,張先強忍住想進行正面交鋒的想法,決定誘敵深入,再利用要塞的防禦予叛軍兇猛的打擊。

經過短促的接戰後,曹軍退進了要塞,把要塞前方的紫塞讓給了蒼狼軍。

『全軍,進攻!』消善下令道:『前鋒弓弩手準備突襲!』然後喃喃對著遠處的山頭道:『接下的任務就交給你了,默林。』

『……請您儘管放心!屬下保證完成使命!』慣於衝鋒陷陣的千夫長,此時正立在要塞上方的山頭,似乎感受到遠方將軍的殷切叮嚀,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緊張。

『將軍,都準備好了!』一名親衛前來報告。

『那就等待夜神降臨吧。』默林望著西方緩緩落下的夕陽道:『以前它總會帶給我們驚異,現在就輪到漢人了。』

由於蒼狼軍並未趁日落前以『並行戰法』強攻,頗出張先的意料,認為事有蹊蹺,所以下令嚴密巡防。

果然,入夜後的蒼狼軍動作頗大,營寨裏火炬如畫,人馬嘶鳴聲不絕,似乎在尋找攻擊良機。這一來守軍更是緊張,密切注意前方的一舉一動。

就在守軍的全副注意力被吸引到城塞前,兩側如刀削般的懸崖上,無聲無息地落下數十條長達數十丈的繩索,藉助陸羽提供的『飛天神撾』,三百勇士很快地在城塞後方成功且安全地縋到地面上。默林帶著他們高舉馬刀,默不作聲地由後方速迅靠近!

『殺!殺!殺!~~~』配合著城塞前的喊殺聲勢,三百勇士瞬間破入曹軍防線及營寨。到處火起,曹營一陣大亂。

『什麼?敵人由後方襲擊?怎麼可能!』張先高喊道:『不要慌亂!快帶第三營的人馬去抵擋!』

『……不行!將軍!許多營寨大火燒起!』親衛緊張喊道:『第三、第七營已經失去控制了!』

『趕快命令第一營人馬,無論如何先把城塞的關門堵死!』張先叫道:『不能讓他們內外夾擊!要先清除城塞裏的敵人!』

『……不好了!胡人已經殺上城關了!』

張先忽然有一種牙疼的感覺,汗水頃刻間浸透他的裏衣。原本以為成竹在胸的計劃,瞬間化成了夢魘。『收縮戰線,全體準備要塞內的阻擊戰!』張先下達重要的命令道:『只要能堅持到天明!將軍的大軍就會趕回來!』

但是蒼狼軍怎麼可能讓他們這麼從容?攻上城關的大軍一湧而下,與守軍展開激烈的交戰,不久便殺下城牆,把關門打開。同樣三百名精銳的勇士在關塞內把曹軍殺得人仰馬翻,完全組織不起來防線。

蒼狼軍似乎佔據上風,然而正如下令全軍急速回援轉的牽招,在得知要塞受到攻擊、尚末失陷後勉勵惶惑的部下那樣,其實雙方還是站在對等的起跑線上。一方面牽招的援軍可以在黎明前趕回,蒼狼軍如果不能在那時之前控制整個要塞,回過頭來抵擋牽招,那麼全軍就等著被牽招來個甕中捉鱉。另一方面,要塞內曹軍的數量其實不比蒼狼軍少。儘管被割裂、擊潰得不成隊列,然而他們還是可以各自為戰,與敵人進行短兵相接,儘可能讓對方顧忌傷亡而不逼得那麼緊。所以即使到了這一刻,勝利依舊不是那麼清晰。

『這算什麼,以前我們碰過多少次這樣的情形?』百夫長成歡嘀咕著,奮勇揮舞著搶到的戰斧。此時在南下通道口,雙方激烈肉搏著。蒼狼軍的強襲部隊數量儘管不多,在勇氣和技巧上卻佔據相當的優勢。面臨著背水一戰的決心,和對於屢屢製造『奇蹟』的客座軍師的信任,使他們爆發出無窮的潛力。相應之下,被陸羽的詭計弄得心驚肉跳的曹軍,在勇猛的攻擊前一步步後退。加上狹隘的通道阻礙著他們大隊人馬的展開,結果所謂的兵力優勢不過是先後送上去讓敵人屠戮罷了。

默林率領著二十餘名最勇敢的部下衝殺在前方,敢於擋在面前的曹軍幾乎不出兩三個回合便一一被擊斃,以至於緊跟著的百餘名精銳,幾乎就是擔當收拾殘局的任務。當他們突出人群,殺出通道,眼前驟然開闊,曹軍總算集結了足夠的兵力進行編組,吶喊著朝他們狠狠撲過來。剩餘的突擊隊員立刻結隊列陣,迅速取出『元戎』射殺呼嘯而來的曹軍。默林則和他那群最勇敢的部下,彷彿一團火球般沿著曹軍陣勢的邊緣滾動過去,所到之處曹軍紛紛潰散,借此瓦解曹軍的攻勢。

膠著的情況很快就被打破。乘著內外夾擊的機會,消善麾下新成立的『銳士』營小組,在原親衛隊長金鋒率領下,突入曹軍核心,把張先活捉起來。心理大受打擊之下,曹軍紛紛棄械投降。只有高柔收攏少許殘軍,拼死殺出關門,去與牽招會合。消善為減低戰損,也任由這群殘軍突圍。

四月十一日凌晨,離雁門要塞十餘里的路程之外,牽招看著黎明的陽光由要塞後方昇起。

七千五百名留守軍隊,堅固的要塞,各種防禦器械,還有超過三萬的主力大軍回援,然而要塞還是這樣丟失了。并州刺史麾下的大將眼中交映著憤怒與屈辱,還有些許的恐懼。

『將軍,還是先休息吧。』親衛在一旁低聲的勸道:『全軍都在等待您的命令。』

『陸子誠……這個人……真有這麼可怕嗎?……』牽招喃喃自語,彷彿沒有聽見親衛的勸解。

交織著疲倦和憤怒的高柔朝牽招施禮道:『屬下無能,失去要塞,願意接受懲處!』

『……這不是你的責任,』牽招歎道:『是我輕舉妄動才會中計的……是了,接下來你認為應該怎麼辦?』

『……以我軍目前的實力,怕是難以奪回要塞吧?』高柔道:『既然如此,不如按照原來計劃,直接殺奔樓煩。』

『……如果再度中了陸子誠的詭計,遭到叛軍的主力伏擊呢?』已經開始失去信心的牽招問道。畢竟面對這樣的對手,心理上就輸了一截。

『目前叛軍主力正和刺史大人及左賢王的大軍交鋒,不可能還有兵力伏擊我們。』一向謹慎的高柔,似乎由此次陸羽的擘劃中得到了什麼提點,企圖心旺盛地道:『即使那裏的戰鬥已經平息,只要我大軍進逼樓煩,相信刺史大人他們不會袖手旁觀的。這樣一來,在三路大軍夾擊下,根本就足以切斷叛軍的退路。一旦他們 主力被我們殲滅了,就算被奪下要塞,又算得什麼呢?』

『這樣啊……』牽招心中作著盤算,喃喃道:『這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呢……』

四月十一日,牽招率領原本駐守雁門要塞的三萬大軍,向樓煩城挺進。

屏蔽并州、險隘難攻的塞北第一關,雁門要塞,就這樣被陸羽施展計謀輕易攻破了。消息傳到許都、關中,曹營大震!

由上黨一回到許都,沮授立即被找去見荀彧。荀彧將前線的快報遞給他看,面沉如水地對他和一同來到的留守中官崔琰道:『此事你們怎麼看?』

崔琰道:『陸子誠的目的,應該是設法逼迫丞相從關中退兵。現在北方留守的兵力不多,一旦陸子誠帶著扶餘軍由雁門郡南下,威脅定襄(忻州)、太原,以後想要加以收復,必然加倍困難。』

『沮先生也是這樣認為嗎?』見沮授點點頭,荀彧道:『此話固然不錯,但我卻不認為這個困難是無法克服的。那麼,你們認為陸子誠在奪取雁門要塞之後,下一步的行動會是什麼?』

『下官認為,他會留駐部份軍隊,威脅新興郡,卻以主力從另一方的管涔山出擊太原郡。』沮授道:『就算不能達成戰略性的突破,卻可以給軍民帶來恐慌,以此來鼓舞關中蜀軍的士氣,打擊我方軍心。卻不知大人有何對策?』

荀彧道:『我早已讓子虞和劉豹率軍北上防禦。以他們的實力,陸子誠不可能打敗他們吧?』

曹操出征時,抽調了不少匈奴及羯族精銳騎兵,僅留左賢王劉豹率本部代為鎮守匈奴五部。劉豹與河東司馬家的關係不錯,當拓跋族有難時,司馬懿便飛書劉豹,請他出兵協助。劉豹便派劉川率領精兵七千倍道兼程趕援,哪知竟然被殺得幾乎全軍覆沒,讓他為之扼腕憤恨不已。等到荀彧及梁習先後命他盡起族軍北上時,他便毫不猶豫地立即傾全族能戰之兵三萬餘出發北上,欲向扶餘軍報此深仇。同時他讓受傷逃回的劉川代為鎮守,輔佐年幼的兒子劉淵,一面繼續向五部及羯族徵兵。

至於梁習,也立即徵集太原郡的部份屯田兵及豪強部眾,合計共四萬大軍,出發北上,準備與劉豹會合,然後與牽招分頭抵禦扶餘軍入侵。可沒想到才來到管涔山附近,與扶餘軍主力交上手,便傳來雁門要塞陷落的壞消息。梁習連忙與劉豹商量對策,卻收到來自荀彧的命令,告知牽招軍正要攻打樓煩,要他們盡可能拖住扶餘軍主力。

聽到荀彧的話,崔琰點頭道:『我認為沮大人的話很有道理。目前我們留守的兵力雖然不少,但真正成建制而具有戰鬥力的,不過就是梁習、劉豹、和許都附近的軍隊。而據初步估算,扶餘軍目前能出戰的軍隊約有七萬。如果他們傾全力發動進攻,完全可能給我軍帶來巨大的震撼。』

荀彧想了想,搖頭道:『從陸子誠一貫的作風,他絕不會如此莽撞。目前子虞和劉豹兩軍已經抵達。一戰不打就撤往要塞依托,這和他的原則不符。我認為他更有可能以雁門要塞為後路,在管涔山附近與子虞、劉豹的大軍決戰!』

『那麼,我們是否需要增派兵力馳援呢?』崔琰問道。

荀彧道:『目前許都的兵力還得作為荊州、關中戰線的後援,不宜隨意動用。若要調動地方部隊,還需要一點許時間。』

『所以在此之前,還需要依靠子虞和劉豹達成壓制扶餘軍的任務。』崔琰點頭道:『從軍力上來看,雙方的兵力接近,不過我軍的裝備和質量應該略勝一籌才是。劉豹的匈奴騎軍擅攻,而子虞一向擅長防守。要戰勝陸子誠固然不易,如果配合得當的話,要自保應該還是不難吧?』

沮授和荀彧低頭沉思片刻,沒有說什麼。

『此外,子經(牽招字)的大軍正向樓煩進發。』荀彧補充道。

『什麼!』沮授猛地抬起頭來,臉上卻透出一絲焦慮:『如果遭到伏擊怎麼辦?各個擊破,不正是陸子誠最拿手的戰法嗎?』

『單從戰法來看,子經雖非一流將領,卻也是攻守兼備,而且用兵還算謹慎,不可能那麼輕易的中伏。』荀彧道:『況且,我已命令子虞和劉豹,隨時保持與扶餘軍的接觸和牽制,敵進我退、敵退我進。這樣一來,他們就不可能抽調過多的兵力回頭去伏擊子經的。』

『萬一子經真的遭到伏擊,子虞也不會坐視不理,』崔琰點頭道:『他可以乘機和劉豹的大軍合擊,一舉突破和殲滅正面的扶餘軍,進而攻取樓煩。那樣的話,無論從政治還是從軍事上,陸子誠都會遭受到致命的打擊。那麼即使犧牲子經的大軍,也算值得了。』

所謂『慈不掌兵』,三個謀士均深諳此理,所以也不認為有什麼不妥。此時荀彧所作的戰略部署,是打算利用梁習、劉豹的兵力牽制扶餘軍,而用牽招的軍隊從其後方擾襲,直到他能調出軍隊馳援。那時扶餘軍戰力不足之下,不退也得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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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九章 疲於奔命

另一面,扶餘國王依蘇偕王后希敏,以陸羽為軍師,率領主力大軍五萬五千,於四月九日就對趕到管涔山的梁習、劉豹二軍發動進攻。

為了便於指揮,扶餘軍除親衛中軍外,按各族軍一共編為七隊。陸羽以這七隊輪番向曹軍發動攻擊,不時佯裝後撤,試圖吸引曹軍離開防禦線追擊。

比較扶餘軍來說,梁習、劉豹的聯合軍無論軍力還是素質,都居於優勢,然而二人卻不準備利用優勢掌握主動,反倒在管涔山以南的蘆芽山擺出防禦姿態,進行堅固的防守。扶餘軍數次強攻,均被擊退;一旦扶餘軍以詐敗的戰術企圖引誘曹軍追擊時,梁習、甚至劉豹卻從不追擊過遠,始終保持在有效的支援範圍內。幾經反覆,扶餘軍終於在四月十一日停止了無益的行動後撤。

『真是相當棘手的問題,』陸羽在會議上大抓頭皮道:『梁習姑且不說,居然連劉豹都這樣沉得住氣,實在讓人難以理解啊……』

不久傳來雁門要塞攻略成功的消息,全軍一片歡騰。依蘇便提議道:『乾脆趁機撤回樓煩,與雁門要塞互為呼應,也可以更加機動地決定戰略。』

『如果單從軍事角度來看,這樣作的確很對。』陸羽答道:『但是梁習和劉豹一定會威逼過來。如果我們視而不見,等到荀彧從各地成功的抽調大軍趕來,那麼梁習和劉豹便可以放手強攻。我們若死守的話,便可能因為無法脫身,而被不斷增援的曹軍聚殲;可如果不戰而走,又可能會一敗塗地,丟土失人。所以無論如何,必須乘曹軍大舉來援之前,先擊潰梁習和劉豹。這樣才有機會逼曹軍放棄此地,退守太原。』

『但是現在根本無法找到機會呀!』依蘇苦笑道:『他們死守著不出。如果硬拚,我們只會傷亡慘重。』

陸羽道:『所以我根本就不考慮要發動強攻。只是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倒是有一條計策可以勉強使用的。嗯,我想現在先按兵不動,看看曹營在得到雁門要塞陷落的消息後,會是什麼反應吧。』

第二日中午,牽招大軍離開雁門,直朝樓煩進軍的消息傳來。

『現在的局面應該比較清楚了吧?』祐群族長道:『我們手上的兵力是牽招的兩倍,所以現在應該放棄在此地與曹軍糾纏,全力回師擊潰牽招。』

『從兵法的一般規則來看,當然要這樣作。』陸羽輕敲手指頭道:『不過牽招趕到樓煩,至少還需要四天以上。而從這裡到樓煩只需要兩天。如果我們轉身時,被梁習和劉豹乘機咬住,那就麻煩了。以我們現在的戰力,要同時對付梁習和劉豹,也許還勉強可以;若要分別與他們三支軍隊廝殺,實在是有些困難啊。』

依蘇忽然露出會心的微笑,對一旁的希敏低聲道:『根據我和他相處的經驗,我有把握,每到這樣的時候,他就一定有什麼奇蹟要創造出來了。』

希敏笑道:『不過除了您,大家似乎還應該多給大哥發揮奇蹟的機會啊。』說著陸羽已開始講述自己的想法,吸引大家的注意。

四月十三日一早,扶餘軍開始撤離管涔山的行動。消息分別傳到梁習、劉豹的帥帳中。接著劉豹收到梁習請他去參加緊急會議的通知。劉豹低聲咒罵了一句,便把衣靴穿好,率親衛快馬趕去見梁習。

『扶餘軍在我們眼前大方的撤離,』梁習坐在帥帳主位上,環視眾將一眼,發問道:『諸位以為會是怎麼一回事呢?』

見眾將都沒反應,劉豹看了一眼麾下的漢人謀士張常,張常只能開口道:『要麼就是確實的撤退,要麼是為了引誘我軍追襲的圈套,』吞了口水,實在接不下去,只能艱難地下結論道:『這二者必居其一。』

『拜託,你怎麼也學會那些只賣弄舌頭者的行徑,』劉豹惱怒地呵斥道:『只會儘說這些無意義的廢話!』

『……依陸子誠的個性,』張常舔了舔嘴脣,勉強擠出話來道:『肯定是有什麼詭計……』

『不要說大家都知道的事!』劉豹再度不客氣地呵斥道。

『……我認為應該要密切地監視……』張常儘可能地從枯竭的腦汁中擠出想法來。

『不要說兵法書裏的教條!』劉豹忍不住拍桌罵道:『我已經聽你說得夠多了!』

『讓我們先弄清楚當前的局勢,』梁習適時地插進話來,轉移話題道:『現在扶餘軍奪佔了雁門要塞,牽招被迫率大軍向樓煩而去。我的想法是:儘可能保持與扶餘軍主力的接觸,使他們無法抽出大部隊去襲擊牽招。各位覺得如何?』

『我認為這樣作很合理!』在眾人回答之前,劉豹毫不客氣地搶先大聲嚷嚷道:『如果我們在這裡死守不動,扶餘軍完全可以不考慮我們,而回師於半路攔截牽招。這樣,我們的友軍就會毫無價值地犧牲掉了!因此我主張,立刻就離開這個鬼地方,朝樓煩進發,與牽招會合,給扶餘軍迎頭痛擊!』

『可如果這是陸子誠的圈套呢?』站在梁習下首的謀士李華忍不住進言道:『如果他就是打算借用我們這種想法,引誘我們離開此地,然後在半路對我們展開襲擊,那又該怎麼辦?』

『那有什麼關係?我們的軍力合起來,不是比扶餘軍還佔優勢嗎?』劉豹幾近於吼叫道:『即使那個什麼陸子誠的真有神奇的力量,應該也不至於能改變軍隊本身的實力吧?那麼何必管他有什麼圈套?我們一概用實力去粉碎它不就得了!扶餘軍與我們的大軍交戰,就算獲勝,至少也會損失大部分的兵力吧?那時光是牽招的軍隊,就可以輕易地把樓煩和陸子誠,連同扶餘軍的那幫傢伙,一起都給掃清了!就讓那些漏網之魚在雁門要塞痛哭吧!』

儘管劉豹的說法有些粗鄙,但確實也道出了當前戰略的實質--曹軍和匈奴騎兵合起來看,在數量上佔據優勢,只是這三支軍隊被分隔在不同的戰場上。如果不能盡快地合軍一處進行戰鬥,那麼很可能會促成扶餘軍各個擊破的戰略。相反來說,一旦曹軍放棄固守的態勢,主動進行轉進,即使真的與扶餘軍陷入消耗戰,處於有利的依然是總數上佔優勢的曹軍吧?

正是基於這種想法,在眾人提出各種建議補充後,最終梁習下令,曹軍、匈奴騎軍於隔日中午立即離開管涔山南的防線北上,朝著樓煩進發,期待與牽招先一步會師,將扶餘軍主力捕捉和殲滅。不過出乎常人意料的,梁習卻下令自己的直屬軍隊擔任前導和索敵,而以劉豹的軍隊殿後--大概是怕劉豹太過急躁,中了陸子誠的詭計吧?

等到第二日下午,已經接近樓煩的梁習大軍,卻接到新的報告--扶餘軍並未北上,而是迂迴繞過向東而去,準備南下對岢嵐發動進攻,切斷他們的後路!

在接到消息的一瞬間,梁習便明白了扶餘軍的想法,不由歎道:『原來這就是陸子誠的打算啊……不愧是用兵巧妙的軍師,能夠準確地抓住對方的弱點!』

一般而言,越龐大的軍隊對於外部打擊的承受力與戰力成正比;但是當威脅不是來自外部,而是因為本身的後勤發生困難時,卻是戰力越多、崩潰得越為迅速。對於曹軍而言,儘管本身也攜帶相當數量的補給,依然不足以支撐整支軍隊進行長期的作戰消耗,扶餘軍也是一樣。所以雙方這次都是打算切斷對方的後勤,逼迫對方在不利的情勢下決戰。可相對來說,扶餘軍人馬較少,幾乎清一色是騎兵,所走的地區又是豐腴之地,完全能以戰養戰。曹軍卻不然--總不能搜括自己地盤,導致失去民心吧?何況這向來就為梁習厭惡。所以扶餘軍一旦成功地切斷曹軍的後勤,曹軍就將面臨進退無路的窘迫之境,反過來要儘早南下捕捉扶餘軍,與之一決勝負。

這樣算起來,距離的遠近反而將成為他們的墳地--只要扶餘軍留下少數軍隊,以運動戰牽制和騷擾他們,然後利用騎軍優勢,先行集中主力趕往擊潰牽招的軍隊,然後回師對付已經在游擊戰中消耗大半補給的曹軍主力;或者反過來用部分兵力牽制牽招,而以主力對曹軍進行大舉襲擊,以消耗曹軍的大半補給,喪失大半戰力,然後再從容發動最後一擊,回頭再對付牽招,同樣能大勢底定。

這樣可怕的後果,逼得梁習只能作出唯一選擇。於是梁習召開緊急作戰會議,宣佈道:『我們必須立即回援才行!絕不能就這麼放任扶餘軍南下!』

『那麼我們分頭而行怎麼樣?』劉豹聽完梁習的解釋後,提出建議道:『不如由我迅速回援,去阻擊扶餘軍,您就暫時駐留在此地,等一天後再出發。這樣的話,如果扶餘軍是分兵南下,那麼我可以在擊潰他們之後趕回來,和您一起繼續向樓煩進攻;如果他們選擇撤退,我可以留下部分兵力防守,再趕過來與您會合。如果扶餘軍是主力南下,那麼您也會有充分的時間趕回去協助我。這樣應該就萬無一失了吧?』

『……聽起來怎麼這麼彆扭呢?……』梁習想了想苦笑道:『這其實不就是犯了分散兵力的大忌嗎?』

『您明白了就不是嗎?』劉豹有些氣惱地道:『難道您還有更好的方法?』

梁習沉思了片刻,抬頭看向帳內眾人,只見他們也都選擇沉默,於是緩緩搖頭道:『說老實話,目前我也確實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我必須承認,你的建議似乎還是可行的。』

『既然如此,』終於,一旁的謀士張常開口道:『那為什麼不乾脆一起回援,然後再根據情況採取對策呢?』

『那不就是又完全恢復到一天前的情況了?』梁習擺了擺手道:『反過來說,陸子誠也許想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才好乘機轉向孤立無援的牽招,先加以迎頭痛擊吧?但如果我們一個留在這裡,一個回援的話,不僅可以相互呼應,還可對牽招進行支援。那麼在肅清騷擾我們後勤的敵人後,便可以對局勢有更主動的把握,適當的限制扶餘軍的行動。』

『那如果遭到敵人集中兵力,全力襲擊我們當中一軍的話,』另一名謀士李華提問道:『那又該怎麼辦?』

『……那麼遭到攻擊的那支軍隊,就必須盡力拖延時間,等待另一支軍隊前來增援。』梁習不由得長歎一聲,拍了一掌大腿道:『初步估計,扶餘軍的實力比起我們兩軍,總兵力還要少上一些,卻大大強過我們任何一軍。因此,希望我們能夠通過努力,來彌補這個差距,為彼此製造勝利的戰機……』

『大人,您儘管放心!如果扶餘軍竟然敢攻擊我的話,那麼我一定會讓他嘗嘗我匈奴鐵騎的厲害!』劉豹自信地發出宣言道:『我們的族人可不會兩次陷進同一潭淤泥裡面!』劉豹所指的是在高闕那次的戰鬥。

『殿下,輕敵是萬萬不行的。』梁習沉著地搖了搖頭道:『您要面對的人,畢竟是讓強大的鮮卑族及拓跋部都沉戟沙海的中原第一人啊。何況扶餘軍整體的實力,還是強過我們吧?所以絲毫的鬆懈,都有可能會帶來致命的後果!』

『我明白了,』面對值得尊敬的梁習,劉豹還是虛心受教地道:『所以就由我去回援,您以為如何?』

終於梁習點了點頭,道:『那好吧。照我估計,陸子誠如果不是以少許兵力佯攻岢嵐,而全力回頭伏擊子經,就是以主力攻打岢嵐。我們若不顧一切依然進攻樓煩,他就會在攻取岢嵐之後,由此向東直到雁門要塞,劃出一條防禦線,迫使我們陷入沒有補給的窘境,然後從容尋機一舉殲滅我們。所以殿下,你千萬要小心,尤其要防備陸子誠會在你回援的路上設下埋伏,這原本就是兵法上常用的招數。』

『我明白了。』劉豹開始有些不耐煩地道:『我會提防沿途是否有埋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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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 攻守交換

『總之,現在的戰略態勢,逼得我們不能不在荀文若派援軍到來之前,先行擊敗梁習、劉豹和牽招。從戰術上來比較,我們面臨的曹軍,數量略多於我們;若再算上裝備及人員的素質,綜合實力對比的話,應該有三成左右的差距吧?』陸子誠想了想道:『而且領軍的分別是擅攻的劉豹帶領著匈奴騎兵,和一向善於防守的梁習。那麼,大家認為我們應該怎樣對付呢?』

『……如果我想的不錯的話,』依蘇想了想,拍掌率先回答道:『你是打算迫使那個能攻的去防守,而教那個善守的去進攻吧?』

『不錯。』看到在自己的激盪下,依蘇大有長進,兩鬢略為斑白的軍師露出了湛深的眼神,微笑著點了點頭。

奉命向岢嵐發起攻擊的,是沃沮族長祐群率領的扶餘軍第六隊。當八千大軍如波濤怒湧而來、進行兇猛攻擊的時候,駐防的兩千名曹軍儘管實力上面臨懸殊的差距(本身因實力較差而留守),卻依舊奮力抵禦,利用城牆的各種防禦設施進行阻擊。

『不要慌!梁大人絕不會丟下我們的!』擔任防禦指揮的曹軍校官吳岳,也是梁習的幕僚,這樣鼓勵曹軍道:『區區幾千隻喪家之犬,還不足以使我們拿出全部的力量防禦呢!』

經過半天的猛攻,曹軍的防禦體系遭到沉重打擊,但依舊沒有崩潰;反而扶餘軍卻因為戰損被迫停攻,後退五里紮營。

第二天上午,扶餘軍再度進攻。岢嵐城的防禦設施基本上不是被摧毀殆盡,就是器械用盡了。但吳岳跟隨梁習多年,早已學到不少善守的本領,所以經過七個小時的攻擊,扶餘軍不得不再次停下攻勢。

『真是非常鬱悶的事情啊,』祐群在大帳裏向親衛嘀咕道:『沒想到這些守軍竟然也這麼頑強。』

『沒關係的,族長,』親衛隊長道:『反正您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不是麼?』

祐群聳聳肩道:『也罷。本來還指望這一戰之後,回去能討到什麼獎賞的,哈哈哈哈……』

『發現曹軍的援兵了!』忽然一名探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衝入大帳道:『是匈奴騎兵!』

『是麼?嗯,』祐群點點頭道:『真是神了,這位漢人軍師的預料果真是一點不差呀,難怪王上會對他禮敬有加。』

『族長,我們趕快撤退吧,』親衛隊長趕緊提醒道:『千萬不要被這群餓狼給咬住了。』

『呵呵呵,我明白的。』於是祐群大力揮手,下令道:『撤退!趕快撤退!』

雖然沒有與匈奴騎兵交手,祐群卻深知『蒼狼軍』的實力。半個月前他到高闕城時,看到『蒼狼軍』的慘狀,總算明白匈奴騎兵的可怕戰力,即使久經戰陣,除挹婁部外狠勁連精銳的『虎豹軍』怕也有所不如的『蒼狼軍』,居然跟匈奴騎兵戰得那樣慘烈。雖然不能排除當時『蒼狼軍』已經因強行軍而露出疲態,但匈奴騎兵展現的獰牙和利爪也確實是震撼人心的。

『殿下,敵軍向西北方撤離了。』探子回報道。

『這樣嗎?』劉豹臉上殺氣大盛,馬鞭一揮道:『豈能讓他們就此溜走?給我追!』

『可是殿下,要提防這可能是陸子誠的陰謀啊!』謀士張常趕緊勸阻道:『如果陸子誠把主力由兩翼悄悄跟在我們後面,迂迴到此地埋伏,就可以從容等待我軍回來的時候,加以包圍……』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用對攻來各個擊破他們的伏兵!』劉豹豪邁地道:『反正絕不能讓他如此的囂張!』

『殿下,不好了!』忽然一名傳令上氣不接下氣地策馬而來道:『梁習大人緊急通報,他們遭到扶餘軍的攻擊!』

『甚麼!』要不是騎在馬上的話,劉豹怕是要暴跳起來了。他咬牙切齒地道:『這傢伙真是狡猾,居然把我引開了,去攻擊梁大人。梁大人雖然善於守禦,可他的軍隊大半都是新近才編入的,精銳兵員早被抽調去關中了。如果扶餘軍全力攻擊的話,梁大人不知能堅守多少?該死!我們得趕緊回援!』

『可是岢嵐城怎麼辦?張常道:『他們還得面對數千敵軍啊……』

『……真是可惡的傢伙!』劉豹氣忿地道:『就讓劉典帶五千人留下,其他人隨我回援!』

『再……再次分散兵力嗎?』張常不由得有些擔心地問道:『雖然人數不算多……』

『難道你還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嗎!』劉豹的耐心此時已經達到了極致,惡狠狠地瞪著張常道:『扶餘軍總共也只有不到六萬的軍力吧?那麼依托堅城,劉典和守軍加起來,即使面對數萬大軍,大概也能堅持一兩天吧?何況現在梁大人已經捕捉到了扶餘軍主力。我們只要趕快前去擊潰他們,整個戰局就可以底定了!你還不快照我所說的去辦!』

於是才剛趕到岢嵐城不遠的劉豹,在留下五千騎軍作為協防兵力後,又率領全軍調頭,馬不停蹄地朝著正在管涔山北的梁習大軍趕去。

另一方面,命令全隊原地駐留、等待南下兼程赴援的劉豹傳來消息的梁習,實際上並未遭到致命的威脅。大概也是懾於其善守之名,出現在各個方向不計其數的扶餘軍並沒有立刻發起進攻,只是分出部分兵力向梁習後方不時進行著小偷般的機動攻擊,似乎想切斷梁習的退路,然後加以包圍攻擊。

『這樣啊……預料我軍會重點防備在劉豹回去的途中設伏,於是用少數兵力引開他,然後集中主力攻擊我麼?』梁習微笑道:『倒是非常符合陸子誠出其不意、天馬行空的作戰風格啊。不過,如果你以為我的軍隊數量較少,又多是新兵,而可以隨意殲滅的話,那也就太小看我梁習了。』

一時間梁習曾經猶豫,是不是就這樣讓扶餘軍完成包圍--畢竟他最擅長的就是防禦;對於在兵力劣勢下,通過調整隊列和補充戰力以拖延時間,他還是相當有信心的。只要能夠頂住扶餘軍一天的進攻,那麼劉豹就能及時趕來,在外線發動勇猛的突襲。這樣一來,以善守的一方作為砧板,而把能攻的匈奴騎兵作為斧頭,將扶餘軍切碎在利矛與堅盾之間,似乎是變不利為有利的最好戰術了。從這個角度考慮,扶餘軍的包圍,倒也是一種拉長自己戰線而分散兵力的不利作法吧?

不過很快地,梁習便否決了這個有些『浪漫』的設想--對手畢竟是號稱『中原第一人』的陸羽;即使對自己的善守有充分自信,也不可掉以輕心,或者把希望寄托在不著邊際的理想戰術上。按兵不動坐待敵人完成佈置,無論如何是愚蠢的行為。但是梁習也不願意由於自己的盲動,而被敵人抓住攻擊的破綻。於是他繼續調整自己部伍的防禦陣型,一邊緩緩後退,同時命令麾下大將邢和向迂迴自己背後的扶餘軍發動一次試探性的反擊。

出乎意料的,與邢和交戰的扶餘軍後防預備隊很快且戰且走。記住梁習嚴令制止追擊的命令,邢和才剛準備折回,又有一支扶餘軍向梁習軍的正面發動攻擊。

梁習以嚴密的防禦予敵軍迎頭痛擊,受到慘重折損的扶餘軍很快後撤。梁習依舊沒有追趕,緊接著又有一隊敵軍從側面上來,在弓弩射程的邊緣進行擾襲。雙方的戰鬥就這樣持續進行著,扶餘軍以相當奇怪的舉動,每次僅用少數兵力進攻,一旦遭到反擊,立刻後退,似乎就是要引誘梁習發動追擊。

『是因為不敢正面攻擊我的防線,所以企圖用詐敗引誘我追擊,而乘著我軍陣型混亂時加以突襲麼?』以為識破陸羽計謀的梁習冷笑道:『別人或許會上當,但我卻不會再當了。陸子誠,你願意玩多久這種把戲就儘管玩吧,等到劉豹一回來的話……』

想到這裡,梁習莫名其妙有了一絲擔心,想了想立即吩咐一旁的親信道:『前往通知劉大人的信使回來沒有?讓他一回來就立即來見我!』

很快地信使便來到了,只簡單厄要地道:『劉大人說會多加小心,請您放心,耐心等他來到,一起教訓那個「陰謀家」什麼叫作真正的用兵。』

凌晨三點左右,扶餘軍發動了一次聲勢很大的攻擊,各個方向都有無數火炬逼近,使得不少新近補充入梁習軍隊的將兵發生恐慌。在緊要關頭,梁習通過傳令對全軍及時訓令:在敵軍進入有效射程前,一律不得妄動!結果扶餘軍剛進入射程,便遭到曹軍弓弩手的痛擊。很快地,這一次大規模的全面突進又變成了草草收場。

『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頭啊……』得到消息的梁習眉頭緊鎖道:『陸子誠會使用這種毫無戰略意義的圍困戰術麼?難不成他還有什麼打算?』飽經戰陣的老將沉吟了片刻,終於下令道:『派出所有斥候,對外圍敵軍的情況作徹底的偵察搜索,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得到準確的訊息!』

天明兩個小時之後,冒險接近扶餘軍打探、損失慘重的偵騎終於帶著寶貴的情報回來了:『從敵軍佈陣的營地及防守的情況來看,在我軍各方向形成包圍的扶餘軍,真正的數量根本不到二萬,大多數是偽裝的效果。』

『什麼!』有著外族血統,頭髮略為灰白的老將一下子從帥座上跳了起來,大力揮舞著右手道:『來人!……立即準備出發,接應劉豹大軍!』

『報!大人,劉豹大人的緊急戰報!他們遭到扶餘軍主力的伏擊!』才剛下令出發打算去接應劉豹的梁習,立刻由斥堠得到這個壞到不能再壞的消息!

『……』老將赤紅的眼眸中幾乎要噴出火焰,雙拳緊握,恨恨地大聲喝道:『全軍作好準備!立即南下增援友軍!」

直到這時,梁習和劉豹才真正明白了陸羽的計謀所在。原先也明知陸羽會乘他們兩軍分開時加以各個擊破,不過基本的思路是:只要能夠有所準備,以目前兩軍聯合起來的兵力,和兩人的指揮才略,也足以先保持不敗,直到彼此趕來救援。

最初是防備陸羽對回師的劉豹加以伏擊,卻傳來梁習被包圍的消息;等到劉豹確認,陸羽是把打擊重心放在兵力較為薄弱的梁習軍,而急急回援時,這才遭到真正的襲擊。陸羽一連串虛虛實實的障眼法,確實讓號稱名將,足以與張遼、張任媲美的梁習和劉豹,嘗盡疲於奔命和顧此失彼的苦頭。

從時間上判斷,梁習與劉豹兩支軍隊相距最多一天的距離。以類似的兵力差距,扶餘軍曾在白山口會戰中,用了不到二十個小時,便擊垮了蒲頭軍。不過劉豹在統率才幹上應當勝於蒲頭吧?而當梁習全軍回轉之際,卻遭到了扶餘軍的猛烈狙擊。除掉環繞在梁習軍隊各個方向虛張聲勢的少數人外,已有兩隊的扶餘軍隱密來到梁習軍以南,切斷其前路,同時也是與劉豹軍匯合的必經之路上。於是雙方爆發激戰,以超過之前不止十倍的激烈程度,給雙方的陣列帶來一批批死亡的槍箭。

梁習本人實在是一個智勇雙全的名將,在長於防守的同時,他指揮攻擊的才幹亦在一般將領水準之上。然而他如今面對的對手,卻是扶餘軍中以攻擊、更是以防守見長的絕奴族長消善,及其麾下『蒼狼軍』--在與拓跋部的大會戰中,他曾以嚴密的防守,一再擊退了兵力佔據絕對優勢的竇龍將軍的數次猛攻。加上梁習軍隊中從普通士卒到領軍將領對於友軍和整個戰局的擔心,難免造成急躁與慌亂,而另一方卻為軍師的奇謀再次成功而信心倍增,顯得勇力與膽氣皆是十足。因此儘管此時雙方的兵力相差一倍有餘,消善仍是游刃有餘地指揮著麾下兩隊騎軍進行艱苦卓絕而又充滿希望的狙擊戰,包括所有士卒,即使在自己喪生前一刻,往往都用勝利的憧憬來沖淡死亡的恐懼。

同時間有另一名族長,就與具備大無畏奮戰精神的熱潮形成不合時宜的暗流,那便是名義上的第三隊指揮官,東濊族老族長舒蟾的兒子舒明了。把族軍當作自己囊中物,因而在諸將領中感到孤寂與鬱悶的男子,心疼地看著遠處不斷落馬的第三隊勇士,心情簡直就像是一個守財奴看著多年搜刮的積蓄在霎時間不斷的流失。

『……能不能稍稍縮短戰線?傷亡太大了啊……』緊皺眉頭的舒明小心地詢問舒蟾因為不放心,特地派來輔佐的親衛隊長舒亭道:『畢竟這些都是我東濊族的勇士……』

『目前曹軍的兵力比我們多出近一倍,』忙於指揮的舒亭擦著額頭上的汗,目不轉瞬地注視戰場上的一舉一動道:『而且又是刺史梁習親自率領的,所以傷亡之大也是難以避免的。如果我們收縮戰線,梁習不可能會不捉住這個空隙反擊的,那麼我軍的結果還會更加悲慘。』

『可是……唉,不知道王上他為什麼會作這個決定,』舒明像是自言自語地發牢騷道:『……也不知爹為什麼要聽從,讓這裡只留下這樣少數的兵力呢?那豈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想要各個擊敗梁習、劉豹、牽招的話,這是必須的犧牲啊。』舒亭搖了搖頭歎道:『先往主要戰場投入盡可能多的兵力,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擊破劉豹大軍,然後調過頭來支援我們嘛。』

『擊破劉豹的匈奴騎兵嗎?哼……就怕劉豹的軍隊被擊破了,那時我們也被梁習給擊破了,這叫什麼計謀啊……』身為扶餘族中最高級官員的兒子,舒明繼續發出懦弱貴族那種自私而目光狹隘的老太爺才習慣的嘟囔。

舒亭臉上晃過一絲無奈和惱怒混雜的神情,然後像個勸說頑固而愚蠢的主顧的推銷員般解釋道:『大人……請您相信王上吧,他很快就可以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我們這邊是完全能夠頂住的!何況在這裡狙擊梁習,怎麼也比承受與匈奴鐵騎的對攻,要稍微容易點吧?』

聽到最後這句話,舒明的臉色才顯得稍微好看了些。舒亭又道:『話又說回來,無論是在那個戰場,只要能擊敗曹軍,作為草原部落,這難道不是我們共同的光榮嗎?大人,您之所以放棄舒適的職務,向老族長自告奮勇投身這場征伐,好贏得族人的尊敬,不正是因為這種敢於犧牲的精神嗎?那又何必過多的計較眼前的困難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舒明歎息道:『只是你也知道,扶餘部是由七族共同組成的……要是我們這點兵力拼光了,恐怕在部落中的地位會降格下來吧?就怕那時不再有人會把你我當回事……』

舒亭聽了,心頭一陣說不出的難受,正準備再勸誡這位願意前來共同患難的長官,此時傳令來報道:『敵軍向我左翼突進!』

『快命令預備好的第三小隊,立刻發起逆襲!』舒亭戰場經驗也十分豐富,立即傳令道:『右翼朝中間方向機動,弓弩手盡量遠程狙擊,掩護中路軍後撤,朝左翼挺進!』

舒明看著舒亭忙碌的身影,只得走進帥帳,隨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把一聲長歎傾吐在杯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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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一章 第一階段

如果說東濊族王子舒明此時的心情是鬱悶和說不清的焦慮,那麼匈奴左賢王劉豹此刻的心情卻可以用『噩夢』來形容了。離開岢嵐城才九個小時的他,被斥候告知在三個方向上都出現了敵軍。

『原來這裡才是他們的圈套啊……好罷,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用最猛烈的攻擊來把三個方向的敵軍逐一擊破!』劉豹毫不畏懼地喊道:『命令全軍立即向北突進!』

超過兩萬名黑色騎兵本隊傾吐著死亡的呼號,如同一群嗜血的黑鯊朝著距離最近的扶餘軍第二隊的陣列奔湧而去。看上去在另外兩個方向的友軍來得及追趕和參戰之前,眼前這一隊數量不到自己一半的敵軍便會被他們的鋼牙咬成碎片。然而就在剛剛進入『元戎』的射程之時,從黑色騎兵左翼的一片低丘後面,忽然冒出了數量不少的扶餘軍。

『就是現在!趕快進攻!千萬不能給匈奴騎兵有任何反擊的機會!』依蘇就在座騎『星翼』上舉手發令。

『攻擊!』志槐率領的挹婁部精騎,奔行時拉出的線條,總是那麼富有藝術性。黑色騎兵的血盆大口剛逼近貊族族長弗望率領的第二隊,便先被志槐的第一隊給攔腰狠狠地砍了一刀。箭雨從側翼以驚人的密度穿入黑色騎兵的行列,使不少人在第一時間便落地蒙塵。第一隊才瞬間就在匈奴騎兵左翼形成壓迫,擔任前鋒隊長的志奇已指揮百餘親衛如鋒矢般破入,想要將大片漆黑的甲冑從中割裂!

『扶餘鐵騎……又中計了啊……』劉豹一手緊握住韁繩,身子微微發抖,不知是風太強還是身子太過緊繃,隨即他一手高舉馬刀,向前用力揮喝道:『好罷,以為我劉豹就這麼好欺騙麼?』天生馬背上民族的猛將怒吼道:『傳令全軍,小編隊調整隊形,反擊!全力反擊!我匈奴族中沒有害怕這等字眼!』

只是不管暴怒的指揮官如何脾氣大發,匈奴騎兵的作戰編隊原本就缺乏彈性,又是善攻而不善守,於是被搶先進攻的扶餘軍最大限度的加以利用。在左翼被挹婁部的巨大鐵錐插入後,正面的第二隊貊族勇士,也在族長弗望親自率領下展開攻擊,先是『元戎』、然後向匈奴軍右翼迂迴馬戰。同時後方的第六隊北冥族軍和第七隊北扶餘族最精銳的『虎豹軍』也迅速加入戰鬥。至此,劉豹的匈奴騎兵陷入了數個方向的交叉攻擊中。

如果換作別人,大概多半會喪失鬥志而選擇逃離、甚至投降吧?此時兩萬出頭的匈奴騎軍面臨的是超過自己五成以上的敵軍。如果一對一進行正面對攻,且對手是其他部族的話,劉豹要拿下勝利怕也是猶如探囊取物,可如今卻是中了計謀而陷入包圍,對手又是北方草原如今最善戰的軍隊。即使麾下有再善戰的士兵,也難以發揮強大攻擊力的特長了。

『真是難得的盛宴啊,就讓這些妄想阻撓我族勇士的傻瓜嘗嘗老夫拐杖的滋味吧!』有著一大撮灰白山羊鬍鬚的北冥族長柳德明,老當益壯地在座騎上揮舞他那根又長又直的鐵杖,高聲表達著自己的興奮。這名年輕時曾以善於防禦更善於攻擊而聞名在消善之前的老將,指揮他的族軍對匈奴騎軍發動無情而猛烈的襲擊。幾乎是背朝敵軍的匈奴騎兵,在來得及以一部分兵力轉向應敵之時,便有許多人先一步消失在馬背上,剩餘的又有不少因為彼此的碰撞而繼續把側翼暴露敵人的無情攻擊下。直到從兩翼迂迴反擊的匈奴騎軍形成攻勢,柳德明的族軍才稍稍感到壓力。不過這些小規模的反衝鋒,儘管保持匈奴騎兵一貫的剛猛作風,卻不過是一種更多傾向於精神層面的反抗而已。

同時,平時很少引人注意的北扶餘族代理族長金群,指揮精銳的本族強軍穩健地展開弧線陣形,利用『元戎』施展箭幕壓迫和消滅不斷衝來的匈奴騎軍,冷靜地指揮部隊,對企圖形成隊型反衝鋒的匈奴軍陣予以打擊,而對倉惶躲避的則僅予以監視。利用這種戰術,金群儘管沒有對匈奴軍造成如北冥族軍那麼大的殺傷力,卻使得他面對的這部分匈奴騎軍,其隊列越來越趨向混亂和崩潰,而整個陣型也因此在狹長的戰場上被擁擠得不成樣子了。

不過劉豹率領的畢竟是曾經不可一世的騎軍,血液裏那頑強和剛勇的性格更不允許他在哪怕最艱難的困境下放棄。就在扶餘軍四面如鐮刀般的砍伐下,他居然成功地集結了一支數量不算少的騎兵,編成紡錘陣隊列,朝向扶餘軍的國王本隊發動反衝鋒。

陡然密集的殺伐與馬蹄聲,霎時間在依蘇的本隊陣面捶出了無數的龜裂。在『星翼』上的依蘇看到了,不禁一時色變地咋舌道:『還真不愧是攻擊力強悍的的黑色騎軍啊……』

『可也是有勇無謀的莽夫啊。』身旁的陸羽冷靜地搖了搖頭,便即下令道:『立即通知全軍展開陣形,弓弩手一點集中,無差別射擊!』片刻後數以千計地箭矢如雨幕般密集地傾瀉到劉豹大軍的紡錘陣前部,衝擊出巨大的缺口,迫使黑色騎兵的突進速度放慢。此時依蘇把握戰機右手一揮,親衛隊立即分出一支來,快速對紡錘陣形的側翼發動突襲。

『殿下!我軍陣形面臨崩潰!』張常哀鳴道。

『崩潰就崩潰吧!』蹩到極點的善戰名將在馬上狠狠地抽了地下一鞭道:『立即傳令全軍!以小隊為單位!就地向最近的叛軍發起全線逆襲!』

伴隨著大王的咆哮,黑色大紡錘瞬間化作無數細小的飛梭,朝著彷彿幕布似的扶餘軍陣列刺去。轉眼間,原本陣列與陣列的交鋒,變成了人馬與人馬的自由搏鬥。整體而言,還算保持隊形完整的扶餘軍,比各自為戰的匈奴黑色騎兵,佔據了一定優勢。但後者出色的戰鬥技能和勇猛的作風,也使得前者付出了不少代價。原先還比較分明的戰況,如今完全成了一團亂麻。

『殿下,您看!』劉豹的親衛隊長劉龍上前指給他看道:『扶餘軍的王旗!』

『陸——子——誠——!』劉豹眼中噴出的怒火,似乎可以把看見的旗幟燒穿一個窟窿,一勒馬韁大聲喝令道:『眾軍隨我突進!我要和他們的國王一決雌雄!』

『不!殿下!那裏的親衛太多了!』劉龍保持冷峻地道:『就讓屬下去吧!屬下保證一定取下陸子誠和扶餘國主的人頭,讓我軍獲得最後的勝利!』

冷靜下來的左賢王看著與自己血脈相同、始終忠誠護衛左右的年輕武士。後者眼睛裡沒有一絲畏懼,卻充滿著興奮與自信道:『請讓我去吧,殿下!』他再次重複。

『……你需要多少兵力?』劉豹終於默許地問道。

『帶上我親自訓練的「黑甲鐵騎」,再給我一個大隊的親衛。』劉龍道:『那裏的人再多,我估計絕不會超過一千人。只要這樣的兵力就足夠了。』

『……好,去吧!』劉豹揮了揮手,吩咐另一名親隨去傳達命令,然後策馬來到劉龍旁邊道:『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屬下……遵命!』躬身行禮後,劉龍堅定地轉身離去。

不久,忽然扶餘軍國王本隊的陣列發生莫名的騷動,一直不動的王旗不知怎地,瞬間向後挪動了!

『扶餘國王戰死!陸子誠被捉了!』這個消息在戰場上猛地喊叫起來,使得匈奴騎軍一時間士氣高漲,扶餘軍則是舉措愕然!把握這個戰機,匈奴騎軍很快地結成陣勢,向左翼大力挺進。

『國王和軍師安然無恙!』繼之而來的消息讓一陣慌亂的扶餘軍立即穩定下來。可由於之前的消息,讓處於右翼的第二隊,也就是弗望族軍,忽然承受劉豹直屬近衛隊的猛力衝擊,一時陣腳大亂。第一隊隊長志槐為了支援第二隊,便下令本隊加強攻擊,同時通知金群的第七隊派出適當兵力迅速增援第二隊。

這一舉措原本不能算是錯誤,哪知劉豹對於攻擊時機的把握卻是異乎尋常的準確與老道,就在第一隊開始突進而第二隊暫時處於混亂之時,劉豹猛然下令全軍紛紛改為轉向右翼突進,同時鼓舞下屬道:『如果不想死在這裡,就全力進攻吧!』高舉著馬刀,劉豹用力一揮,大喝道:『不需要顧及後面和側面的敵軍!只要朝前攻擊!』

原本如同困獸般在扶餘軍包圍圈下,左衝右突怎地也突圍不了的匈奴騎兵,忽然就以驚人的一致開始集中向著一個方向突進。於是在一瞬間,志槐發現他的第一隊就處於與黑色騎兵對攻的境地。箭矢、刀槍以驚人的密度在兩群高速對進的人馬間穿梭,霎時間製造出死亡的哀鳴,撞擊處人馬紛紛倒地,殘骸到處墜落。短短半小時內,新崛起的精銳第一隊,陣列便被老牌黑色騎兵勇猛的突擊給撕咬得七零八落,空氣中飄蕩著陣陣血霧與汗漬。

劉豹指揮下的匈奴騎兵,無愧『塞外鐵騎』的傳統美名,硬是以不顧己方傷亡的兇悍,從號稱同樣兇悍、甚至猶有過之的扶餘軍第一隊和第二隊包圍網中,硬生生地穿透了出去。固然第一隊的正面攻擊,以及弗望指揮的第二隊、祐群指揮的第六隊、金群指揮的第七隊從其他方向交叉攻擊,造成了匈奴騎兵遠比扶餘軍慘重的傷亡,然而這頭受傷的猛獸依舊穿透了獵人精心佈置的羅網,得以在包圍圈之外重整隊列。

因此,就在依蘇的王旗重新回到高點時,扶餘軍卻不得不把四隊人馬收攏,加以整頓;尤其是收羅差點潰不成軍的一支第二隊殘部,以免遭到突圍而出的黑色騎兵反噬。同時,北方的第三隊和『虎豹軍』支隊則傳來另一個讓人不安的消息:『梁習已突破我軍阻擊,兼程趕來!』

在狹窄、有利防守的戰場上,苦苦支撐的第三隊終於禁不住重大傷亡,企圖保存戰力的舒明還是逼著舒亭要求增援。舒明不得已,只得向『虎豹軍』支隊開口。等『虎豹軍』支隊勉強湊出一支援軍時,梁習卻把握戰機,由薄弱的右翼突破,向這兩隊的空隙發動猛烈突進,於是不到一個小時,扶餘軍負責阻擊、互為依托的兩隊就被分離開了。曹軍不顧損傷地從兩隊中間穿過,也不回頭反攻,而是朝南疾奔而去。

『東濊族軍在幹什麼!』『虎豹軍』支隊隊長梁頓大發烈怒地叫道:『居然就這樣讓梁習給打過去了!來人!立即傳書通知王上!同時派人去聯絡舒亭,趕緊咬住梁習後軍,不要就這麼輕易地讓他們南下!』

『沒有射中啊?真是可惜……』面對劉龍的報告,劉豹不無惋惜的感觸。

『殿下,無論如何,隊長的突襲已造成敵軍混亂,使我們能乘機突出包圍……』張常道:『我認為現在該想想,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你當我不曉得嗎?』劉豹親自上前,將劉龍拉起來,拍拍他的肩頭,向他表示慰問,然後轉頭道:『我們的損失如何?』

『……損失……過半……』張常低下頭來回答。

善於攻擊的猛將似乎一反常態地並沒有生氣,而是沉思了片刻,方才抬頭道:『嗯,看來想要回去反攻,大概力量是不夠了。我們還是去迎接梁習大人吧。順便趕緊去通知劉典,不必趕過來增援了。』

事實上,勇猛善戰的劉豹儘管很多時候顯得魯莽,卻也並非有勇無謀的匹夫。面臨如此強大的敵軍伏擊,如果硬要死戰到底,大概也只能葬送僅存的戰力吧?無論從那個角度說,脫離戰鬥,而尋求與正趕來增援的梁習大軍會合,都是最好的選擇。

另一方面,依蘇由於王旗私自後撤之事,正在軍事會議上大發烈怒!

『算了,你也不用生氣!』陸羽適時地勸解道:『畢竟在大夥兒眼中,你的性命可是比什麼都重要。你也同他們作戰過,曉得他們即使傷亡過半,也全然不放在心上。惟有你!他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歸回,怎可能會讓你輕易涉險?』

依蘇氣呼呼地小小訓誡眾人一番,算是給陸羽一個面子。然後道:『現在劉豹大軍遭到重創,我們的兵力超過他的兩倍。不如一鼓作氣追上去,把他們全殲了吧?』

陸羽坐回座位,搖了搖頭道:『你也太報仇心切了吧?梁習的大軍可是也突破了我軍的狙擊。如今他們兩軍合在一起,總兵力還有四萬多,而我們的五萬兵力可是分散在三處。如果貿然進攻,反而會成為敵人各個擊破的對象。此外,現在牽招的大軍應該離樓煩不遠了。如果我們繼續留在這裏與曹軍糾纏,很可能會導致後路被切斷的,那樣的話就一切都完了。』

『……真是不甘心!』依蘇氣鼓鼓地望著眾族長一眼。希敏適時地替他捶捶背、揉揉太陽穴,總算安撫了他的情緒。正打算要下令撤軍,忽然親衛來報:劉豹留駐岢嵐城的劉典在收到劉豹遇伏的消息,便立即率軍兼程趕來,現在正在路上。依蘇臉上終於露出笑意--敵軍這種相互不協調的行動,顯然又給己方提供了一次局部勝利的機會。

金群立刻主張道:『根據目前局面,屬下建議,把兵力分為兩路:一路保持距離尾隨劉豹殘軍,使他不敢回頭;另一路則調頭,以最快速度迎擊劉典的這支援軍,與沃沮族長的第六隊前後夾擊,盡可能將其重創甚至殲滅。』

陸羽也補充道:『我們也必須估計到,劉豹在與梁習會師之後,多半會退回岢嵐城一帶固守,或者孤注一擲地配合牽招進攻樓煩。因此我們要留下少數兵力在岢嵐城外圍偽裝大軍,牽制守軍,然後主力以最快速度回援。這樣一來,就能令曹軍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劉典雖然得到劉豹安全突圍的消息,還是遲了一步,在打算撤退之際遭到扶餘軍第四隊和第七隊的夾擊。劉典以水準之上的指揮能力和令人欽佩的勇氣,發揮黑色騎兵的善戰;但是僅僅五千人對抗接近萬名敵軍,數量上的不利很快發揮了致命影響。一個小時後,一直在後頭尾隨而來的扶餘軍第六隊也加入戰鬥,於是這支黑色騎兵與他們的本隊一樣,面臨崩潰的危險。別無選擇的劉典只得下令分兩路強突。結果雖然憑藉強悍的攻擊擺脫了被全殲的厄運,卻也折損了過半兵力,再也不敢戀戰的調頭逃回岢嵐城,打算與守軍依托著防禦工事死守。扶餘軍以第六隊、第七隊的萬餘大軍向岢嵐城進發,擺出一副想要南下攻擊的姿態;而柳德明老將的第四隊則追趕上第一隊和第二隊,利用機動力行動迅疾而從容,沿途把所能提供後勤或訊息的全部據點一一摧毀,人畜盡擄,讓這一廣闊區域一時間對曹軍成為未知的黑暗。

劉豹與梁習會合後,面臨的情況是:前方距離樓煩超過兩天的路程,扶餘軍的第三隊和第五隊極可能在這途中伏擊;身後有扶餘軍的主力正在兩翼運動;而岢嵐城最後的快報則是劉典慘敗,全城危急。在這種一團亂麻的局勢下,梁習作出了唯一能夠清晰掌握的決策:『撤退!以我們目前的狀態,不能再對樓煩展開攻擊了。先回到岢嵐城,然後等待荀大人的進一步指示。』同時他也沒有忘記與牽招聯繫,要求他改變方向,不要去攻打樓煩城,因為沒有他們的配合,單憑牽招那已經被削弱的三萬大軍,自然不可能對回援的扶餘軍構成實質性的威脅,反而是給扶餘軍提供又一次勝利的機會。劉豹的臉色似乎顯得有些異議,但最後還是沒有從口中提出來。這大概是因為在半途上的慘敗,使他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銳氣了。

梁習和劉豹大軍回到岢嵐城後,扶餘軍僅留第六和第七隊繼續留在不遠處監視,主力則回到樓煩城接受補給。至此被後世稱為第二次『三家大會戰』中的『并州戰役』部份,到此第一階段算是告一段落。戰鬥結果,曹軍并州刺史梁習的軍隊陣亡七千餘人,匈奴左賢王劉豹的黑色騎兵總計傷亡超過二萬人;二支聯合軍被迫停留在巢穴中舔著傷口,等待新的戰機。

相應的,作為蜀軍盟友的扶餘軍方面,因為遭到梁習優勢兵力的攻擊,以及匈奴騎兵兇猛的反攻,亦付出不輕的代價,七支分隊總計傷亡一萬二千餘人,也算是個不容樂觀的數字了。

事實上,按照陸羽原先的計劃,是利用第三隊和第五隊不惜代價擋住梁習大軍,然後以四個分隊的兵力盡可能全殲或者徹底打垮匈奴軍,再全師回轉用於對梁習大軍的攻擊。如果這個計劃能夠完全貫徹,那麼恐怕連牽招也無法在扶餘軍主力和雁門要塞的夾擊中毫髮無損地脫身了。可由於其間發生的種種原因,最後這個計劃也只完成了小半。

儘管如此,能夠挫敗梁習、劉豹、牽招優勢兵力的合圍,取得管涔山以南的主控權,還是具有相當的軍事價值--由於這場勝利,迫使關中曹軍遲延了發動對蜀軍的決戰,打算等荀彧等幽、冀、并援軍將扶餘軍趕出并州後,方得全力對關中一擊。這使傾力赴援關中的蜀軍,得以從容部署,為後來的大戰奠定勝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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