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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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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步步生蓮(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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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14:48:24
第254章歌、舞、劍

當夜色降臨的時候,別開生面的野餐會才算正式結束,每個人都飲了酒,帶著幾分醺醺醉意,有些疏狂書生已放聲高歌起來,酒意漸生的人們絲毫不以為怪,而且還擊掌應和著。

  他們對今天的踏青野遊相當的滿意,讓他們感到最快樂的是,他們在這裡不再是一個看客,他們不需對台上的某位美女品頭論足,而是直接參與其中,這安讓他們最癡迷的一點。

  月兒悄悄的爬上天空,已經有些看不清彼此的臉了,他們知道該是回城的時候了,心中充滿了不捨。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人高喊起來:「請柳行首給大家歌舞一曲,請柳行首歌舞一曲。「

  正在興頭上的書生們立即興致勃勃地跟著呼喊起來,可是很快他們就醒悟到,天色已經黯了,他們或許能聽柳行首高歌一曲,要她獻舞,大家又怎麼看得到呢?

  這時又有人喊了起來:「快看,柳行首在台上,她要為大家歌舞了。」

  這種把戲,瞞得過那些醉眼朦朧的書生,卻瞞不過吳娃三人的眼睛,她們知道這些人都是被柳朵兒安排到其中的,要歌舞也不難,挑起燈籠,或者燃起篝火,自然可以高歌狂舞,可是……那台上並不見多少木料,現在現去拾柴回來?

  就在這時,那些少女們已經笑盈盈地拉著過於靠近古吹台的書生們向後退去,昏暗中忽然有人高呼一聲,然後就聽「砰」的一聲,一條火龍燃起,劃著弧線迅速向前燃去,一圈、兩圈、三圈,最後整個古吹台的四角都燃起了烈火。

  原來,早有人在那裡掘好了淺溝,待到時辰一倒,將火油傾倒下去,一經點燃,就造成了這樣驚艷的效果,許多人都驚呼起來,紅紅的火光映著他們興奮的臉,這個噱頭完全把他們吸引住了。

  然後,他們就發現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正站在那烈火中間,她背向大家立著,一襲火一般鮮艷的舞裙,一頭青絲長髮完全打開,瀑布般披散在她的肩頭,她的雙手高高舉起,腰肢隨之扭動,擺出一個古怪而魅惑的舞姿。

  「咚咚咚咚咚!」聲調古怪的鼓聲一響而止,那紅衣的女子髓部急急一擺,也隨那鼓聲戛然而止,腰鈴和腳鏈悅耳的響聲這時才傳出來。

  收腰的紅裙把她的身材完美地呈現出來,苗條的腰肢、挺翹的臀部,只是剎那一動,一下子就懾住了所有人的心神,他們屏住了呼吸,瞪大了雙眼,看著這從不曾見過的,但是絕對勾魂攝魂的舞蹈。

  古怪的樂曲突然大作,台上的紅衣美人也隨著樂曲聲動作起來,她的舞蹈與大家見慣了的舞蹈大不相同,傳統的舞蹈大量利用手腳動作,而她的舞蹈卻主要利用腰部、胯部和臀部,與樂曲完全合拍的嬌媚舞動,一下子把大家的心都緊緊繫住,隨著她的舞姿用同樣的頻率跳動著,舉子們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們的臉漲得通紅,強遏著想要隨著那節奏跳動的衝動,緊攥雙拳,漸漸向前圍攏過來。

  楊浩教給柳朵兒的這舞蹈,既有印度舞的特點,又大量借鑒了肚皮舞的招牌動作,一旦舞動起來,簡直把性感發揮的淋漓盡致。楊浩自己是不會跳這種舞蹈的,但他有這方面的見識,對方又是一個舞伎造詣出神入化的高手,有他比劃增說明,柳朵兒自行領悟創造,再由他來糾正一些錯誤,竟也完全把那種異域風情的舞姿神韻發揮了出來。

  當柳朵兒纖纖的腰兒整個向後彎去,雙臂做著嬌魅的擺動,雙腿跪地,柔軟的身子整個兒仰躺在台上,然後又像蛇一般扭動著再度拔身而起,以芭蕾舞的步姿向前奔出,揚起手中一片紅紗,整個人躍到空中去接那紅紗時,她修長大腿旋飛起來的紅裙彷彿也成了一團燃燒的烈火,台下終於發出了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

  吳娃兒和文惜君、沈嬈三人也看呆了,她們見識過波斯大食人的異族舞蹈,甚至還認真學習過,但是她們也沒想到舞蹈可以這樣奔放、這樣狂熱,這樣勾魂懾魄口舞姿狂野迷人,樂曲聞所未聞,妙妙等少女站在台邊用一種近似呻吟的氣聲腔調哼唱著古怪的和聲,不時發出一聲嬌媚短促的呼喊,光是那古怪的音樂就足以讓人癲狂了。
  從來沒有人能把舞蹈跳得像她這麼隨意,當她似乎舞累了的時候,就那麼隨意地坐在了古吹台上,一隻皓腕搭在膝蓋上,只用足尖、捏成蘭花狀的手指顫動,還有隨著樂曲聳動的肩頭,就能把一種難言的媚惑傳到每個人心裡。

  她就這麼坐在那兒,側首看向台下,臉上帶著嬌媚的笑容,長髮披肩,紅衣如火,古吹台四周的火焰起伏跳躍著,時而升騰而起,眾人能夠看到的只有她那張嬌媚的面孔,整個身子都沒在火焰裡,時而火焰落下,又將她嬌俏、牲感、調皮的動作完全呈現出來。

  當柳朵兒一甩紅裙,用一個令人驚艷的動作定格在台上時,台下的舉子們都瘋狂地叫喊起來,他們從未見這樣撼人心志的舞蹈,無數的人期盼著她能再舞一曲,但是柳朵兒卻退回了小轎中去。

  楊浩正微笑著坐在裡面,柳朵兒氣喘吁吁,不過雙眸發亮,臉頰緋紅,顯然這一刻的舉動連她自己都陶醉其中了:「楊大人,成功了,成功了,奴家本來還有些擔心呢,想不到他們真的能夠接受、喜歡。」

  「呵呵,那是自然,有些東西,是不分時代、不分時空的。」

  楊浩微笑道:「舞已罷,接下來就是歌了,我說過,今天要讓你一鳴驚人,明天,將會有無數的舉子把今晚的驚艷一幕竭其所能,用最艷麗的詞藻寫出來,傳遍汴梁城的大街小巷,你歇一下,然後就要用歌聲再讓他們顛狂一次了。」

  「是,大人。」柳朵兒雙眼星星一般閃亮,她看著楊浩,按捺不住心中極度的喜悅,突然湊上去在他頰上飛快地吻了一下。

  趕進來幫忙換妝的姆依可恰巧看到了這一幕,柳朵兒的臉蛋頓時變得緋紅如火,姆依可也紅了臉,楊浩一證,知道她是因為演出的巨天成功而有此忘形,輕笑一聲便走了出去。

  當妙妙高聲宣佈柳行首還要為大家高歌一曲時,整個古吹台周圍的歡呼聲如海浪般掀了起來。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只有古吹台周圍的火焰還在燃燒,可是舉子的心都被酒精和方纔的一支艷舞給點燃了,他們翹首期盼著、期盼著,直到古吹台周圍的火光一點點黯淡、熄滅……

  人群剛剛傳出一點騷動,蒼涼的羌笛聲忽然悠悠響起,姆依可吹著羌笛走到了月光下,緊跟著,穆羽穿著一身羌服,牽著一頭驂駝走上了台去。月光下,他們的身影隱隱綽綽,一股蒼涼的大漠氣息卻隨著那恥鈴聲傳進了每個人心裡,舉子們因為一支艷舞而悸動的心像是突然被一場春雨澆透,在那蒼涼悠越的羌笛聲受到了洗滌,變得和那月光一般透明。

 「姐姐,唱支曲兒竟也能想出這樣的方法,那個楊浩哪來這麼多神鬼莫測的奇思妙想?」沈嬈按捺不住驚奇和興奮,向吳娃兒低聲問道。

 「噤聲,看下去。」吳娃兒也是滿腹驚奇,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與柳朵兒是對手,她現在也要為之鼓掌喝彩了,同樣是唱曲兒,但是這樣一番做作,人還沒有出場,已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也是此道行家,對這種看似簡單,卻有點鐵成金效果的技巧,自然感觸更深。

  「我問佛,為何不給所有女子羞花閉月的容顏?

  佛曰:那只是曇花的一現,用來蒙蔽世俗的眼,沒有什麼美可以抵過一顆純淨仁愛的心,我把它賜給每一個女子,可有人讓它蒙上了灰塵……」

  洞簫般的聲音,帶著磁性,把空靈的感覺整個兒瀰漫開來,當這一段兒唱罷,柳朵兒持著一支熊熊的火把從轎後緩緩走了出來。

  方纔一身紅衣似火的艷舞女郎,此時換穿了一襲白裳,頭戴一頂白色的風帽,彷彿一位持戒修行的比丘。清風明月之下,她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捻著念珠,唱的縹緲空靈,走得雲淡風清。

  半瓶醋導演楊浩原本能把這首歌從頭到尾唱下來,可是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歌詞他已經記不全了,中間缺失的一部分只好由柳朵兒按著前後文的風格和意境自己寫了兩段,最後再繞回原來的詞。

 「我問佛:如果遇到了可以愛的人,卻又怕不能把握怎麾辦?
  佛曰: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柳朵兒用的詞比較白話,但是誰也不會懷疑她做不出詞,尤其是她背後還有一個驚才艷艷,寫得出《明月幾時有》這樣曠世好詞的大才子支持,尤其是用這樣的曲調唱出來,細細品味,只會令人覺得更加不俗。

 「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力」許多人默念著,已是神顛之,魂倒之,情緒不能自己了。

  柳朵兒一襲白衣,簡潔莊重中透出一股飄渺出塵的意味,腳下赤雪足,穿芒鞋,別有一番翩然行者的瀟灑氣度,其白勝雪的臉龐清雅出塵,與方纔的艷媚狂野判若兩人。從愛慾,到空靈,強烈的反差,使得所有人鴉雀無聲。

 「我問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走過來人,人是未來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如玄音禪唱,醒硼貫頂,舉子們定身引頸,如癡如醉,柳朵兒的妙麗清音再一次震懾全場。文惜君看看那些被狐狸精迷住的舉子們,憂心忡忡地道:「娃娃姐,若不能把那楊浩爭到咱們手裡,東京汴梁就再無你我姐妹的立足之地了!」

  舞也有了,歌也有了,接下來是什麼?楊浩已刻竊過一次前人詩詞了,他肚中雖還有幾首存貨,卻不敢再用了。他能記得住的,都是經歷過時間考驗,傳誦千年極富生命力的絕妙好詞,再吟出幾首來必然引得整個汴京城如癡如醉,就算不會穿梆,他也淘弄不出新詞來滿足這些人的需求了。

  蘇學士的那首詞,只是他的敲門磚,他真正想做的,是試試這個時代人物的接受力,如果可能,就把他掌握的一些從宋元以來不斷完善直到現代終至大成的表演方式拿出來,那才是他真正掌握的見識,如今看來,唐宋人物對新奇事物很有接受力,這樣他就放心了。

  他今晚要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推銷自己,要讓開封士子都記得自己,在他們之間擁有極大的知名度,那就像是得到了無數信徒念力形成的金光罩,就有了一件護身的法寶。

  呂祖的「泡妞劍法」再度登場,開封府的楊院長與如雪坊的柳行首俱是一身箭袖,月下舞劍。柳朵兒本有極高深的舞蹈功底,這飄逸清奇的劍法學得極走出色,只不過經她再一改良,兩人今晚所舞的劍法完全成了花拳繡腿,不具一點真正的攻擊力。

  但是犧牲攻擊力換來的是強大的視覺效果,外行看熱鬧,兩人這趟劍法可是看得台前圍觀的舉子們如癡如醉,在他們眼中,台上的兩個人真應是天上才該有的神仙人物了。

  沈嬈雙拳緊握,不錯眼珠地看著一身白衣,劍光輕颯的楊浩,待他們捏著劍訣收劍當胸的時候,沈嬈忽然抓住吳娃兒的手忘形地說道:「姐姐,若是你不情願去勾升他,那就讓妹子我來代勞吧!」

  沈嬈的大義之舉,換來的是吳娃兒和文惜君一個大大的白眼:「花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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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夜行

汴梁城夜不閉市,城門不鎖,是一座沒有夜晚的光明之城。

     此時,直通城內的汴河水道上就有條燈火通明的大船乘風破浪而來,兩岸,還有許多乘馬的,坐轎的,步行的人,俱都手執燈籠,燈籠的式樣五花八門,色采繽紛,但是每個燈籠上都有「如雪坊」三個清晰可辨的大字。

     這是楊浩從現代一些企業為了營銷客戶,向客戶提供帶有自己企業標誌的雨傘,紙袋等創意而想出來的,花錢不多,效果卻極好。

     汴粱的夜市本來就極為繁華,突然有這樣一條火龍入城而來,登時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幸好楊浩早已知會了開封府的衙差,俱都知道今夜有這樣一番舉動,否則難保不會有人趕回府衙擊鼓示警。

     大船上處處灼火,亮如白晝,船首一極高桿,上邊一串紅燈,懸掛的也是「如雪坊,的大字,船頭,以柳朵兒為首,無數妙齡少女頭戴杏花,梨花的花冠,在燈下扶欄而望,笑語鶯聲。兩側汴河堤岸上,卻有無數提著燈籠的舉子高歌而行。

     寶馬雕車香滿路的汴梁街頭登時又法一道風景,燈火通明,宛如人旬天堂的畫樓鬧市上,許多人都擁出來,看那在兩條火龍拱衛下入城的華麗畫船。青樓故坊中絲竹管弦不絕,觚籌交措不止的客人們都聞聲擁著妙齡少女的腰肢登上小樓,驚訝地看那汴河兩岸的歡聲笑語在朦朧的夜色中響徹全城。瓦捨勾欄裡也有許多攜兒掣女的百姓興沖沖地向汴河兩岸跑了過來。

     往日汴河上船來船來十分稠密,今夜似乎有了約定一般,許多船隻不見了蹤影,俱都為那畫船讓路,寬宏澎湃的汴河上,只有那一條大船踏著滾滾流水,帶一船燈火雅樂,攜兩岸無數星光般的燈籠,浩浩蕩蕩而來。倒影入水,光影交輝,畫意詩情,賞心悅目清爽的夜風,迷離的燈光,算命先生也丟下自己的攤子,右手提著金飄糊成的太阿寶劍,左手撐著「斬天下無學同聲曰的幡子,擠到人群裡看起了熱鬧。適時的,船上突然放起了焰火,頓時千樹萬樹梨花開,盡開在高高的夜空之中,把百姓們的歡樂推向了一個新**。

     宋朝重商,但宋朝的商業氣氛與文化品味十分融合,富裕而不粗俗,豪放而不小氣,水聾交融相得益彰,憑添許多情調,難怪有人說,「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婪樓二」對汴梁的繁華景像念念不忘舉子十刁盡量歡樂,並不怕有人會告他一個荒誕無行耽擱了前程,過於愚腐的的社教大防在如今的大宋是沒有市場的,從官家到百姓,提倡的就是一個樂,官樂民樂,天下共樂,不讓百姓過的快活,要你何用?

     「拆,給我繼續拆!」無邊無際的歡歌笑語聲中突然傳出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程德玄灰頭土臉地從一條小巷子裡鑽出來,方才也不知是誰把一包灶灰從暗處擲到了他的臉上,他怒氣沖沖的跑出來,聽到汴河上喧笑之聲,忙站到巷口拆了一半的矮牆上向那裡張望。

     他也知道楊浩今夜邀了「如雪坊曰的柳行首踏青野遊,知道他今晚回城的安排,眼見汴河上駛來的畫船,兩側絡繹不絕形成兩條火龍,便曉得是他回來了二遠遠的,他似乎能夠看到站在船頭,眾香環繞,滿面春風的楊浩,一股無名怒火不由直上心頭。

     他站在那兒咬牙切齒,一句國罵剛要出口「嘩!巧也不知從哪兒衝出來一個百姓,端了一盆水,登時全版到了他的身上「呃,呸呸呸,誰拿洗腳水潑本官,來人,把那個刁民給我抓住!」

     程德玄吐著髒水,勃然大怒,那十因為被拆了他家柴棚伺機報復的小老百姓丟了瓦盆,一溜煙兒地逃開去,鑽進了熙熙攘攘在汴河邊上看熱鬧的人群不見了二,氣殺我也!」程德玄像月圓之夜即將變身的人狼,仰天望月嗥叫一聲,扭過頭氣極敗壞地命令道「拆拆拆,繼續拆!片瓦。吼尼不留!」同樣的夜晚,一艘大船悄然駛進了石頭城。石頭城就是後世的南京,如今的金陵,南唐的都城。

     船上只懸幾盞燈火,照著一桿大旗上隱約的一行大字,「鎮海節度」船艘兩側有許多衣甲整齊的士兵靜靜峙立,船到碼頭,悄然停靠,碼頭守軍勘驗了來人的身份,立即將跳板搭上船去,一個甲冑鮮明,深紅披風的將軍便登上岸來。體魄雄健,龍騰虎步,睥睨之間,威風極盛。

     船頭暗處,一雙明媚的眼睛看著這位大將軍迎風獵獵的大紅披風像一隻蝙蝠似的消失在夜色當中,喃喃低語道,「但願林虎子此行,能說服李煜,則我大計售矣!」

     石頭城此刻已進入沉睡當中,滿城寂寂,唯有急馳的一行車馬直趨皇宮,馬蹄聲敲碎了一巷的寧靜。

     皇宮裡,唐帝李煜尚未入睡,罷了朝政,換了僧衣禮罷了佛,念過了經,李煜又沐浴更衣,換了一套寬鬆適體的道服,與皇后正在後宮下棋。

     他如今的皇后,被宮外的人稱為小周後,因為這位皇后的姐姐周娥皇原本是李煜的正星怎後,周娥皇死後,李煜續猛,納的便是機的妹妹周嘉敏些這位皇帝與小周後的結合,其實唐國官伸士子頗為不滿。因為先皇后周娥皇端莊賢淑,在國中是極享人望的,但是皇后生病期旬,…,秣嘉敏入宮探望,卻與姐夫李煜有了私情,李煜為此還寫了一首兩人偷情尋歡的詞,並把那首香艷狎暱的《菩薩蠻》製成樂府,毫不在乎地傳揚了出去,國中上下也只瞞著皇后一人而已二皇后最終還是知道了實情,皇后是病死的,但是許多人認為要不是皇帝如此風流,在她病重期間與她的妹妹尋歡作樂,使得皇后鬱鬱寡歡,未必就會病情加重,濤然長逝,因此對李煜再納小周後多有不滿。

     唐國例代君主都是未做皇帝前娶的正妻,此前還沒有一個皇帝是在位時娶的皇后,因此皇帝如何納後,在唐國史無前例,無法遵循舊禮,為了洩憤,在商量納後之禮時,朝中大臣們便藉故不諳納後之禮扯皮推諉起來。

     李煜的生活怎麼能離得了歌舞絲竹,美人環繞?皇后病逝,他循古禮已過了三年冷冷清清的宮廷生活,眼見大臣們扯皮推諉,成親之日遙遙無期,這時再也顧不得裝矜持了,便親自出面過問,急三火四地定下了吉期。
     因為時辰選的不對,大雁早已南飛,李煜乾脆就用白鵝頂替大雁納采,至於禮樂則連本不適宜的鐘鼓都用上了,迫不及待地在冬雪飄起的時候迎了小周後入宮。

     皇帝大婚之夜,朝中重臣韓熙載,許缽則聚友飲宴、當眾寫詩嘲諷他,其中有,四海未知春色至,今宵先入九重城」等尖酸刻薄的詩句,他也滿不在乎。不過他對小周後倒真是速戀的很,兩人已成親兩年有餘,諸妃之中他最為寵愛的,始終還是這位小皇后,兩人一起禮佛,一起下棋,他還幫著皇后研製染衣的色料,敷面的粉餅,真是恩愛的很。

     此時,李煜正與小周後在後宮「錦洞天,裡下棋。李煜與小周後都是一身的浪漫因子,春天百花盛開,他們夫妻倆把宮殿的屋粱,窗台,牆壁,台階等各個地方都插滿鮮花,連宮女們都鬢插插花,又在花叢中搭建許多裝修精美的小巧亭子,四面用輕薄半透的紅色絲羅一圍,裡面很是狹窄,只能容下兩下,興致一來,他們就躲進這二人世界喝酒吟詩,下棋對奕,恩愛纏綿起來,也不避宮人。

     鎮海節度使林仁肇風塵僕僕夜入皇宮,聽說皇帝還沒有歇息,不禁夫喜,連忙道,「煩請都知稟奏官家,林仁肇有十萬火急的大事求見,請官家馬上接見。」內廷都知知道林仁肇寸握重兵,乃唐國第一武將,他深夜趕來必有要事,倒也不敢怠慢,立即入後宮去見李煜,到了一處小亭,只見薄薄一層絲羅圍成一個小帳,帳中掌著燈火,兩個人影兒清晰地透了出來。

     絲羅後有一抹纖細窈窕的朦朧儷影,他也不敢多看,忙垂首道,

     「官家,鎮海節度林仁肇將軍有要事求見二」

     絲羅錦帳中傳密格格一聲嬌笑,如黃鵬般悅耳,「官家,這一步棋,你無路可走了吧?」李煜的棋面正被小周後困住,正苦思冥想如何解圍,聽了內廷都知的稟告,隨口應道,「林仁肇來了?他不好好守在自己的地方,這麼晚跑到都城來做什麼?」

     內廷都知陪笑道,「奴婢不知,林將軍風塵僕僕,似有極重要大事,奴婢不敢問起。」

     李煜輕笑一聲道,「能有甚麼要緊事?」他擺了擺手,內廷都知不敢再言,苦思半晌,李煜雙眼一亮,拈起一枚棋子「啪」地一放,哈哈大笑道,「皇后,這一來不就解了圍嗎?」

     林仁肇一身戎裝,在一座偏殿裡急急往復行走,帶得銀燭台上呈梅花狀的五支紅燭也隨著他的身影來回擺動。不時他會衝到殿口,向後宮翹首張望一番,急得連連搓手,又復回來踱步。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燭淚滾滾,蠟燭已燃過半,可是還不見那內侍都知返回,林仁帝雙眉一挑,怒氣勃發,心中暗忖,「這些豬狗不如的閹人,好利貪鄙,不知厲害,莫非因為沒有許他好處,有意拖延於我?」

     林仁肇驍勇善戰,乃南唐第一武將,素有「虎子,之稱軍中則敬稱「虎帥」性情剛烈,幾時受過這樣的朧臘氣,可是這裡畢竟是皇宮,他縱然一肚子火,也只能忍耐,唯有時時駐足,仰天長歎而已,這盤棋終於下完了,李煜贏了嬌妻,哈哈大笑,外邊久候的內廷都知長長鬆了口氣,連忙又喚一聲,「官家。」

     「哈哈哈,皇后棋力長進真快,現在要贏你一子半子大不容易了。唔?什麼事?」官家,鎮海節度林仁肇將軍有要事求見,已等候多時了?」

     「哦!」李煜這才想起來,一拍額頭,滿懷歉意地對小周後道,

     「如今夜深,林虎子還來擾人,真是個煞風景的,皇后且回殿歇著,聯去去就來。」

     偏殿中,林仁帝已急得滿身大汗,那內侍都知急匆匆走來,喜道,
     微林將軍久等了,官家在澄心堂見你二」

     「口多!」林仁學臉色鐵青,拂袖而去,把個莫名其妙的內侍都知丟在了那兒。

     堂內,李煜屏退了左右,聽林仁章的密奏。待聽到林仁肇的驚人打算,正捏著眉心閉目養神的李煜大吃一驚,一下子站了起來,失聲道,「怎可如此,這不是引火燒身嗎?」李煜隆額駢齒,右目雙瞳,按照相學,是天生聖人之像。隆額竟是額頭寬廣,駢齒就是比較整齊的飽牙,雙瞳按照後世的醫學解釋,是睡孔發生了粘連畸變,俗稱對子眼。但是在古書上,卻認為這是天生異像,貴不可言。

     李煜雖生具異相,但是這些細微處不仔細觀察卻也看不出來,他如今才三十四歲,體態豐滿,相貌堂堂,身著一襲道服,盡顯雍容之氣,但是此時驚愕不已,兩裂翹起,美髯凜然,真的是被林仁肇嚇住了。

     林仁肇向他提了一個驚人的計劃…,江北宋軍,如今正伐南漢國。

     在滅南荊,後蜀等國之後,宋國兵馬勞頓,糧草不多,如今又抽調大軍長途奔襲去赴南漢,這正是唐國天大的機會,林仁肇請旨要帶兵伐宋宋,收復失地,扭轉局面。李煜如何不驚?

     林仁肇解釋道,「官家,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這是難得的好機會,如果我們能一舉收復失地,就不必倚大江為唯一憑仗。如果能順利北伐,直取汴梁,整個天下唾手可得,即便不成,遠伐南漢國的宋軍聞訊也必驚惶回援,往來奔波,疲憊不堪,我們可以聯絡南漢國,使其追殺,而我則設伏,宋國必大傷元氣,我唐國之危可解。」……不成不成」李煜把手連擺,連連搖頭,「宋人不來南侵,我們卻要貽人把柄,主動去攻麼?這樣不智之舉,斷不可行。」「官家!」林仁肇一急,當即跪了下來,「官家,趙匡胤野心甚大,他不是不伐唐國,如今只是力有不逮而已,一旦讓他滅了南漢騰出手來,下一個就是我唐國了。官家若是擔心宋人報復,臣願一力承擔,只求官家允曾虎符令箭,讓臣率兵出征,供給軍需糧草,如果成功,自不待言,如果失敗,請官家治臣一個謀反之罪,殺掉我全家向趙匡胤謝罪便是,如此,可保我唐國無虞。」「豈有此理,這麼做斷不可行!」李煜唬起臉道,「去去去,自回你的營寨,安份一些,切勿給樓招惹是非,否則,聯決不輕饒。」李煜說罷抬腿便走,林仁肇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膝行兩步,虎目含淚道,「官家,天縱良機,事關我唐國國運,還請官家三思啊。」

     李煜惱怒地道,「聯甲就三思過了,若宋人敢來伐我唐國,聯披甲執銳,親臨大江,車我唐國虎賁之士,斷教他們有來無歸。但是宋國未與我唐國交惡,卻趁機興兵,無端為自己招惹事端,豈是智者所為?休要再說,樓不想聽!」李煜將衣袖奮力抽回,拂然而去,林仁肇緩緩站起,仰天長歎,……李煜惱怒不已,汴梁城那頭大老虎,他是真的不想去招惹,林仁肇竟出這樣的蠢計,真是愚不可及。他急急而行,那內侍都知不知林仁肇何事惹得皇帝惱怒,也不敢多言,只是亦步亦趨地隨在他的身後。

     李煜走了片刻,忽地臉色一變,仰起臉來看著天下的明月,捋鬚沉思片刻,說道,「宣旨,令皇子仲寓,唔,不成,他年紀尚幼,擔不得重任,令吉王從謙任鎮海軍監軍,立即趕赴鎮海,監控三軍,不得有誤。」「遵旨!」內侍都知惶恐地看了他一眼,急急轉身而去。

     李煜有兩子,次子四歲時早天,長子李仲容如今已十四歲,李煜雖有心培養,但是監軍之職責任重大,他還不敢交給這尚未成年的兒子,斟酌一番,還是選擇了自己的九弟吉王李從謙。

     林仁肇連夜運回碼頭,只見自己的大船就像一頭伺伏於地的猛獸,正隨著水浪一起一伏,似乎時刻等待著他的命合,張牙舞爪擇人而噬。他腳步沉重地走上踏步,行至一半,回首望向黑壓壓莊嚴峙立的石頭城,不禁潛然淚下。

     船頭暗處,那雙明媚的眼睛看到林仁肇沮喪的神情,不覺為之一黯」」一當此時也,汴河中大艘畫船已駛到子「如雪坊」後,興猶未盡的舉子們提著寫有「如雪坊」三字的燈籠,散向汴河兩岸,像一群群流螢一般把「如雪坊」的名字散向整個東京城,待明日,今夜的烈火艷舞,白衣聖歌,還有天外飛仙般的璧人劍舞,就會通過他們的口,他們的筆傳誦開來崔大郎笑望楊浩,問道,「今日大獲成功,明日君待如何?」

     楊浩微笑道,「明日麼,明日你就曉得了。」崔大郎目光一閃,笑道,「若是銀錢方面有些匿乏,呵呵,我便入伙如何?」楊浩哈哈笑道,「今日之事,全賴大郎,就算銀錢方面並不匿缺,我也願意拉你入伙,有錢」……」大家賺。」崔大郎也哈哈笑道,「大家一起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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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宜將剩勇

  「古吹台」踏青一行「,如雪坊」的名聲轟動東京,雖然吳娃兒仗著多年積累的廣泛人脈還能勉強支撐,但是柳朵兒憑這一仗已正式確定了與吳娃兒分庭抗禮的地位。

  借此東風,又有家裡似乎有一座金山的崔大郎參與投資,楊浩開始在殺豬巷大興土木,臨河一面待建工地上還樹起了旗幟,「千金一笑樓。」五座龐大的建築正以飛快的速度憑地而起,並以稍作改建的「如雪坊」為核心,在半空中連接為一體,大有與樊樓一爭高下的意思,每日在汴河上往來的行商坐賈、赴京離京的官員全都看得到,臨河甚至還專門建了一個泊船的碼頭。

  即便在這樣熱火朝天的建設期間,往來與「如雪坊「宴飲的達官貴人也是絡繹不絕,當時的社會風氣,就是無論官私筵會、富戶宴樂,都要弄一些粉頭歌伎來陪伴。上檔次的、有地位的,想要聘請當紅的名妓,又因僧多粥少,最最簡捷的方式,莫過於和這種行業幕後真正的大老闆有交情、有聯繫,楊浩藉此開始結識了越來越多的官伸名流。

  崔大郎聘請了足夠多的匠人,碼頭上有臊豬兒在,那些行船、運貨的工人,一旦閒來無事,也都趕來工地做力士,計時付薪,所以人力十分充裕,五座高樓雖然是同時建起,進度卻沒有絲毫影響。

  有關「如雪坊」的新聞每日在汴梁城傳揚「,如雪坊」發明了新的關撲方式,聽說有甚麼麻將、紙牌、檯球、輪盤,這對關撲之風深入社會各個階層的汴粱人來說,可是一件稀罕事兒,但是現在學會了這種賭博方式的人,只有去過如雪坊的客人,無形中這就提高了他們的身份,許多嗜好關撲賭錢,卻苦於賭搏方式單一的人,要麼去向他們熟識的人學習這些關撲方式,要麼乾脆親自趕到「如雪坊」來嘗試這些新鮮玩意兒。很快,他們就被這些精彩紛呈的新關撲方法給迷住了。

  但是這一來,b,如雪坊」門庭若市,款待的人手卻大感不足,於是「如雪坊」又使人滿城張貼廣告,招聘僕役、小廝、廚娘和姑娘。一時幾個臨時設置的招聘處人滿為患,沸沸揚揚。

  呈梅花狀將「如雪坊」這個花蓖圍在中間的五座高樓各有功用,其中東樓將來就是專門的賭場,楊浩先把許多新的娛樂方法傳授與如雪坊的人,再由她們傳投給客人,就是為了提前培養這些嗜好關撲的人掌握新的賭搏方式,為東樓的開張做準備。

  楊浩與崔大郎來到一處招聘處,只見這裡男女老少許多人排成了一條長龍,這些人都是餐飲行業前來應聘就業的。這個時候的酒樓,還沒有外菜莫入一說,實際上很多大酒樓的老闆都只是房東,比如後來的施恩,蔣門神,經營酒店都是這種模式,而經營酒水、飲食的人都是他們招商來的客戶。

  這種方式對未來的「千金一笑樓」來說,也是一種行之有效的方式,要想培養、建立自己專屬的餐飲隊伍太難了,所以他們只招聘那些有獨門手藝、口味獨特、在民間享有盛譽的飯館經營者,一旦確定了人選,他們自己就可以招來許多用熟了的廚師、酒保、茶博士、小經紀和引客的小二幫閒,最是省事。

  到了另一處招聘處,卻見鶯鶯燕燕,群雌粥粥,彷彿整個汴梁城的美女都集中到這兒來了。那長長的人龍中,有綵衣玉飾的妖嬈女子,也有布衣釵裙的清純姑娘,俱都是來應聘的。這個招聘處就比招聘餐飲老闆複雜多了,足足設了三道關口,最後一道還是在圍得密密實實的布幔中進行,所以速度慢了許多。

  楊浩和崔大郎納罕地趕過去,負責選人的幾位媽媽之一見自家大老闆趕來,連忙迎了上來,楊浩一時記不清她的名姓,崔大郎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便笑道,「劉媽媽,這裡招收的太慢了吧,怎麼還有這麼多人?」

  劉媽媽陪笑解釋道,「兩位大官人,這你們就不曉得了,這些人一旦招進來,可就是咱們,千金一笑樓,的姑娘了,那可是直接侍候客人的,怎能不慎重呢。」

  楊浩看看通過了第一關,走向第二道、第三道關口的女子們,好奇地問道,「那劉媽媽都察驗些什麼呢?」

  劉媽媽道,「其實也沒有特別之處,都是其他有品流的院子招聘姑娘的慣例,只是咱們這兒一下子擁來了太多的人,所以顯得忙碌了一些口這第一關,主要是察驗一些事情,應聘的女子不能超過十七歲,不能與官場有任何糾葛,不能有過作奸犯科的事情,諸如此類。

  這第二關,是相品貌,要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體態俏麗,眉清呢就是眉毛清晰,眉尾不能向下,免得天生一副哭相,客人見了不喜。目秀倒也不一定要她們的眼睛如何大而嫵媚,只要細而順,招人耐看也沒關係,唇色發紫發黑的是絕不能要的,那樣的女子是,索命相「客人很忌諱的。」

  楊浩和崔大郎都不懂其中學問,更沒想到青樓招個姑娘也有這許多講究,難怪一進了院子,俱是宜喜宜嗔的俏麗嬌娃,難得見一個難看的口二人面面相覷一番,又問道,「那第三關還驗些甚麼?」

  劉媽媽呵呵笑道,「那些婦人們的事

  兩位大官人真要與聞嗎,老身怕兩位大官人是不喜歡聽的。

  崔大郎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忙道,「沒關係,你儘管說,我們建的樓院,總該對這些事有些瞭解。」

  劉媽媽道,「是,這第三關呢,主要是確定入選的姑娘的檔次。兩位大官人請往那看,那不是以布幔遮起來了嘛,經過了前兩關的姑娘,還要寬衣檢驗,首先要看身材是否胖瘦適中,比如說,肩寬一尺六寸、屁股比肩寬少三寸。

  從肩到手指,各長為二尺七寸,指離掌四寸,越細小的越著人喜歡。

  此外還要觀察毛髮,細軟而不能稀少,不能呈紅色或黃褐色,那樣的女子,客人認為是,損陽傷身,甚至會招來橫禍的,這樣的姑娘如果強要留下,也只能豐些端茶遞水、席旁侍應的事兒,是不能讓她們接待客人的。全通過的,才能教她們琴棋書畫、歌舞詩賦,談吐舉止

  楊浩大汗道,「劉媽媽,不用這麼慎重吧,你這一過……好像是招的東樓發牌小妹吧,只要心靈手巧,長相俏美也就走了。」

  劉媽媽笑道,「不止不止,咱們這樓建起來,還得招許多姑娘進來,柳姑娘吩咐老身,趁著應聘的人多,一併篩選出來,早早培養,以後咱們這兒清場、葷場都要有的,需要的人手多,就是那些懂得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有些底子的姑娘,也要重新教教的。」

  楊浩看看那隊伍中有些布衣釵裙的姑娘,想起電影《鹿鼎記》中韋小寶到皇宮應招雜役卻因不識字站到了招太監的隊伍裡,險些被割雞割雞的事情,不禁蹙起眉頭,鄭重地道,「劉媽媽,那你一定要向她們說個清楚,我看應聘者中有些該走出自良家,受聘之後做些甚麼,總要她們自願才好,萬萬不可幹出為非作歹的事來。」

  劉媽媽陪笑道,「大官人放心,老身自然省得,不情不願的姑娘,老身是不會強迫的,這些都會和她們說個明白。就是那些並非來自其他院子姑娘,其實也是很希望被選中的,不會有人哭哭啼啼,不情不願。」

  劉媽媽說的是實情,倒是楊浩的印象是錯誤的。在他原本的印象裡,但凡地主,都是南霸天、周扒皮一類人物,但是等他到了這個時代,才發現許多小地主,與佃戶、長工一樣節儉勤勞,有勢力的大地主,也大多是修橋鋪路、維護地方的士伸,窮凶極惡、盤錄到無所不用其極的短視之人還是少的,這種觀念當然改變了。

  但是對於青樓妓院,因為實際接觸的少,多是受後世的宣傳,他仍存著許多不好的印象,以為這個行當地位卑微,執此賤業的女子要麼是非淫即亂,要麼是好逸惡勞,再不然就一定是被拐賣、推入火坑,飽受摧殘的女子。其實不然,在古代青樓業的女子收入比較穩定,並且能與上流社會緊密接觸,除了可以很快扭轉家庭的貧困狀況,很多女子還有機會攀上高枝,徹底改變人生,所以自願從業的仍佔大多數。

  楊浩還不放心,又趕上前去再三告誡,幾位媽媽唯唯喏喏,連聲稱聲口那些站排的姑娘們不曉得他身份,見他在那兒墨墨礬礬耽誤自己時間,便不耐煩地催促起來,數十上百隻鶯燕一齊張口,楊浩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當即和崔大郎抱頭鼠竄。

  「這些姑娘實在厲害,」逃出老遠,楊浩才搖頭苦笑道,「我還要回衙門一趟,看看拆遷的進度,著手設建各條巷弄的消防鋪子,這裡的事就交給你了「千金一笑樓,建成之日,要在汴梁,選花魁,的風聲,你待樓體建的差不多時就宣揚出去。至於那個會員卡,待,選花魁,塵埃落定再開始執行。」

  崔大郎眨眨眼,納罕地問道,「為什麼?現在有身份的客人來的就極多,何不適時推出呢?你想出來的那個金卡銀卡,是身份地位的象徵,得贈此卡的人必然覺得大有面子,咱們的聲勢藉此可以更上層樓啊。」

  楊浩笑道,「不急不急,噱頭得一個一個來,時刻保持有新聞,才有觀注,此乃一直紅下去的不二法門。」

  ※※※※※※※※※※※※※※※※※※※※※※※※※※※※※※

  楊浩也不帶侍衛,便獨自一人向開封府行走。

  拐出殺豬巷,便上了州橋。

  州橋是汴梁百姓的俗稱,官名叫天漢橋,正對著大內的御街,其柱皆青石,石樑石棒楯欄,橋身兩側雕鐫著海牙、水獸、飛雲。橋下汴水奔流,橋上人來人往,兩岸店舖酒樓繁榮,站在橋頭南望朱雀門,北望安德樓,中間就是一條寬敞的御街。

  這座橋是汴河上十三座橋中最壯觀的一座。每當月明之夜,兩岸夾歌樓,笙歌不斷絕,銀月波泛泛,皎月沉底落。乃是汴粱一景,稱為「州橋明月」。楊浩剛到汴梁城時,有一次夜遊州橋明月,一時後代人的惡趣味發作,還在北橋頭一側不起眼處,用石頭在橋上劃了「楊浩到此一遊」幾個字,其實潛意識裡未嘗沒有希望把自己生存的痕跡一直流傳到自己原本那個時代的心思。

  但是見慣了,最初那種清風明月、詩情畫意的感覺也就沒了,匆匆行於橋頭,楊浩不曾旁望一眼。

  他走到橋中的時候,一葉平船剛剛隱入橋下

  天漢橋與相國寺橋都是比較低的橋,下邊難通大型舟船,但是平船卻無妨。此時平船船頭正抱膝坐著一個玄衫少女,當橋身陰影映上船頭,那抱膝而坐的少女下意識地仰起臉來向橋上一望時,楊浩正步履匆匆,大步走在州橋中央。

  小船兒隱入橋下,船頭的玄衫少女將白嫩俏巧的下巴搭在了膝上,輕輕地歎了口氣。她沒想到,南唐皇帝李煜竟是這樣一個鼠目寸光、毫無大志的一國之主。擅詩詞、精歌舞又能如何,於一國之主,身系萬民的皇帝來說,那不過是小節口爾食爾祿,民脂民膏,身為一個君王,難道只知在那一個小天地裡享用自己的富貴?

  她苦思冥想,又費盡周折,才聯繫到了林虎子,取得了他的信任,說服他接受了自己的計劃。宋對唐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這個計劃對唐國有百利而無一害,就算不能徹底解決大宋,至少也要讓它大傷元氣,至少十年之內再也無力對外發動大的戰爭,可誰知李煜畏宋一至於斯。

  宋國一旦解決了南漢,下一個必取唐國,唐國一滅,陳洪進、吳越錢氏,唯有乖乖向大宋臣服,到那時西北折藩何去何從?如果哥哥的志向只是做一個富家翁,那就好辦了,可是哥哥顯然不願將祖宗苦心經營近兩百年的基業拱手於人,做為折家的女兒,她能眼睜睜看著家門破滅?

  她不是男兒身,沒有爭霸天下的野心,她只想自保,只想保護自己的家人,可是現在該如何是好呢?

  船兒駛出了橋下,一天陽光又撒在她的身上,但她的心中卻是一片黯淡。

  情郎已然訣別,家門危機重重,她只是一個女兒身吶,為什麼要讓她承擔這麼多的重負?她真想找個人大哭一場,訴訴自己的疲憊和委曲,卻找不到那個可以依靠的溫暖懷的……

  一股岔流湧來,小船兒顛簸了一下,抬頭望去,只見岔流上駛來一艘大船,船身很重,吃水很深,這是往城中運糧的船。江、淮、湖、淅數百萬石米,及至東南物產,百物重金,東京的糧食和使用的各種物資,都是靠這水道源源不絕運進東京……

  折子渝無意地掃過,卻霍然回頭,雙眼陡地一亮!

  ※※※※※※※※※※※※※※※※※※※※※※※※※

  「媚狐窟」,吳娃兒的香閨。

  吳娃兒、沈嬈、文惜君三人席間跪坐。

  文惜君輕歎道,「姐姐這裡,往日裡白天也是賓客如雲,如令人也少了許多。」

  吳娃兒苦笑道,「我還是低估了她踏青春遊之舉造成的影響,那些士子們一支支妙筆生花,把她柳朵兒吹噓的天上少有世間無,姐姐這裡許多相熟的客人都聞風而去了。每日這麼大的開銷,再這麼下去,唉……「

  沈嬈恨恨地道,「,媚狐窟,是可以宿客的,有些姐妹的恩客尚還留戀不去,姐姐還能撐得住門面,你也知道妹妹那裡只以曲樂娛人」如雪坊,一鳴驚人,妹妹那裡現在已是門可羅雀了,我再養不起那許多院子門子,車伕小廝,侍酒的奴婢,再這樣下去,只好關門大吉了。那個柳朵兒忒不知羞恥,她勾搭了那楊浩為她效力,卻把他看得好緊,根本不容人染指。」

  「嗯?」吳娃兒和文惜君一齊向她望去,文惜君按捺不住,脫。問道,「嬈姐姐私下裡去找過楊浩子?」

  沈嬈白淨的面皮登時臊的通紅,輕啐一口道,「說的甚麼胡話,我怎會做出那樣跳槽的事來?」

  跳槽一語本源自青樓,是說妓女琵琶別抱,猶如馬之就食,移至別槽。

  後來則又可指嫖客厭倦舊愛,另尋新歡力如今延伸的意思就更廣了些,沈嬈本與吳娃兒、文惜君交好,若是與楊浩私通款曲,背棄了她們,那也就是跳槽了。

  文惜君還不甘休,又追問道,「那你怎知這些事情?」

  沈嬈道,「柳朵兒一詩一歌一舞,一舉紅透東京城乙有人花重金買通了,如雪坊,的婢僕,打聽到,如雪坊,攬來一位詩才出眾,既歌能舞的西域詩僧,而這人卻是楊浩找來的。她們為求一曲成名,都想找到這位奇僧,唯有在楊浩身上動念頭,可是柳朵兒把楊浩看得甚緊,直把她做了自己的禁商。

  ,妙月樓,的湘妃姑娘就曾打過楊浩的主意,可是柳朵兒刻意買好楊浩身邊的護衛和侍婢,不管是楊浩府上還是,如雪坊,中,根本近不得他身,我是聽湘妃抱怨,這才知曉。我怎會瞞了你們,去做那樣令人不恥的事情。娃兒姐姐說要把他辜過來,可如何下手?難不成去大街上搶人?」

  「搶人就搶人,有甚麼打緊的。」吳娃兒嫵媚的眉兒一挑,說道,「再這樣下去,咱們就得關門大吉了,我就去大街上……把他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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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另籌謀

  李家香鋪,仍然瀰漫著一股濃郁的香氣。

  折子渝沐浴之後,只著一件寬鬆柔軟的白袍。猶如一朵冉冉出水的白蓮,自屏風後面緩步走了出來,她走到臨窗的席上翩然坐下,皓腕輕抬,在橫置的古箏上輕輕一拂,傳出「丁咚」如水的一串錚音,她的黛眉微微地蹙了起來。

  側首沉思半晌,她才輕輕地吁了口氣,振腕一抖大袖,纖纖十指撫上了錚弦,幽幽雅雅的錚音在這鬧市喧嘩之中響了起來。樓外人來人往,行色匆匆,誰又知這樓閣之上撫錚人別有懷抱?

  折子渝奏的是清心普善咒,也就是南北朝時普庵禪師所作的普庵咒,愛普庵咒淡是由許多單音參差組合而成,自然的旋律,時而如清泉瀉地,時而如白雲在天,瞑目靜聽,就會天人交融,進入清淨空靈的境界。

  一個衣著普通的幫閒漢子閃進了香鋪,輕快地自房側狹窄的樓梯拾階而上,直趨折子渝的房間,閃進房門,錚錚聲韻似落花流水,那幫閒汊子肅容而立,拱手如儀,屏息不敢作聲。

  折子渝雙手曼妙輕揚,在錚上一按,裊裊弦音頓時戛然而止,折子渝一展衣袖。便盈盈站了起來,一轉身,一雙秋水似的明眸便投注在那個幫閒漢子身上。

  那漢子又躬了躬身,低聲說道:小姐回來了,大事可成?「折子渝不置可否,緩緩走到案幾前盤膝而坐,一襲白衣,五官明媚,宛如出水的幽蓮,她膘了那漢子一眼,拾起一盞茶水,輕輕抿了一口,又彎又翹的濃睫垂下去,淡淡問道:」這些時日,汴梁有甚麼大事發生?「那幫閒漢子拱手道:」回小姐,並不曾發生什麼大事,朝廷發兵伐漢,為求安定。近來一切事宜均圍繞此事進行,並無其他殊異的舉動。

  哦,對了,倒是南衙火情院楊浩院長獨立特行,到處巡察酒肆茶樓、住宅民居,對不合規矩的火灶勒令限期整改,火情功曹程德玄不管不顧,在汴梁城大肆拆除違建棚捨,清理巷弄,疏通道路,惹得民怨沸騰,罵聲一片。「楊浩,,他到了哪裡,不是弄得雞飛狗跳?」折子渝想著,唇角不禁浮現出一絲笑意,隨即卻被一抹幽怨和落寞而取代,她輕輕歎息一聲,問道:「旁的沒甚麼事了?」

  「還有,那幫閒漢子小心地看了她一眼,網剛沐浴之後的折子渝一襲素淨白袍,衣衫輕軟,胸前衣袍褶皺中隱隱現出胸前嬌美的峰壑,秀髮收成一束,柔媚之中,貴氣逼人。那幫閒漢子不敢多看,忙垂下頭去。稟道:」娃兒姑娘與,如雪坊,爭風失利,如今,如雪坊,一枝獨秀。已穩居娃兒姑娘之上了。「」怎會如此?「折子渝淡諉蛾眉一挑,詫異地道:」那柳朵兒有何本事,力壓汴梁三大行首?「幫閒漢子苦笑道:」只憑一井、一歌、一舞,那柳朵兒便名熾東京,力降三大行首,穩居不敗之地了。「」一詩一歌一舞?「折子渝唇角露出不屑的笑意,問道:」有何高明之處麼?「那幫閒漢子也不禁露出嚮往神色,讚道:」那一首忍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剪。端地是絕妙好詞。至於那支聞所未聞的艷舞,還有那首聖潔空靈的總我問佛宕,也令汴梁士子為之傾倒。當日柳朵兒踏青野遊歸來,以燈火通明的畫舫行於汴河之上,兩岸數千舉子提燈如天上繁星,高歌應和。如此盛況,前所未有,他說到這兒意猶未盡,又道:「據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犧牲色相,誘弓了南衙火情院長楊浩為她出謀畫策、暗中撐腰。古吹台上,楊浩還與柳朵兒雙雙舞劍,如同月下仙子。訐多商家繪了他們對舞的畫像出售。那首愛我問佛夏,現在就連市井童子都在傳唱呢,小姐可要聽個仔細?」

  「又是楊浩?」折子渝一呆,聽他說什麼「犧牲色相,誘引楊浩,心中妒火頓生,雙眉挑起,又想:」我現在與他還有甚麼干係?「不覺又是一陣氣苦,當下按捺住對那歌舞妙詞的好奇心,冷下臉來道:」知道了,這種捻酸吃醋的風流場中事,有什麼好聒噪的。「那幫閒漢子唯唯稱是,訕訕說道:」娃兒姑娘坐鎮京師,交結朝廷大臣,可以為小姐及時打探到許多重要的消息。一旦被柳朵兒佔了行首,咱們的許多消息渠道就要斷絕,屬下是為此事擔心,所以才多嘴了幾句。「折子渝蹙眉嗔道:」知道了,這件事容後再議。如今我只問你,汴梁儲糧之地共有幾處,防範如何?「那幫閒漢芋一呆小心答道:據屬下所知各地運往汴梁除銷賣干城中糧米店舖外,儲糧所共有八處,於汴京各處禁軍學中,際守戒備十分嚴密折子蹙眉道:」這樣,恐怕不能直接在糧倉上動手腳了。「那人這才恍然,答道:」即便在糧倉上動了手腳,也是沒有用的,如果糧倉被毀。只是暫時使得汴梁米價上漲而已。僅靠民間儲糧,也能支持一段時間,而糧米水運,源源不絕,很快就可以恢復如昔,再說,誰有本事將八個米倉一併毀去?「折子渝微微頷首,站起身來,負著手在房中來回踱了一陣,沉吟道:」京師重地,糧米與安全是第一要務,要直接在這上面做手腳,的確是不行。

  再者。揚湯止沸,雖然快速,效果卻極有限,不如釜底抽薪,她站住腳步,蹙眉自語道:「京師糧米供應。是由三司使掌管的。

  計相楚昭輔乃一介武夫,根本不懂經世濟民之道,不足為懼,但副相羅公明卻深諳濟民理財之術,糧米稅賦,讓他打理的井井有條,有此人在,恐怕我們的人做不得手腳……」,那看以幫閒漢子的男人極是機警,此時他已知折子渝心意提醒道:「小姐。羅公明雖從不張揚,但是在朝中卻有相當大的潛勢力,且他為官機警謹慎,為人圓滑,做事向來是八面玲瓏,想抓他的把柄卻不容易。」

  折子渝微微一笑,吩咐道:「我回汴京的消息,暫且不必讓娃兒知道。你且去為我打探,汴京城每日用米糧多少。糧倉儲糧多少,每日可運進京來的糧米又是幾何,打探清楚,速速回報於我,至於羅公明那裡,要在糧米上動手腳,先得除去這條老狐狸,這件事,我另想辦法。」

  「是!」那幫閒汊子抱拳應了一聲,折身退出房去。

  人已下樓。樓上錚音又起,清音隱帶金石之聲:「六國漫戰兮,血肉填君之貪壑。唯聞鳴金兮,從來兵戈何休;一雄縱橫兮,怒馬踏他之疆土,僅見成將兮,自古功畢堪憂。長蛇八卦兮幾陣開,金甲向日兮盼築台;功勳利祿兮入囊來,良駿高嘶兮得意哉……」,錚聲扶搖沖天,金戈交擊,殺伐之氣,撼動天地!

  「府尹大人,程功曹做弄勤奮,巷弄清理卓有成效,依卑職看,可以著手建立望火樓、巡火鋪了。」

  楊浩拱手說著,笑望了另一側端坐的程德玄一眼,程德玄黑著臉冷哼一聲。心中卻不無得意:「想把我調到你的手下,找機會辦我個做事不利的罪名麼?嘿!老子豁出去了,日也拆、夜也拆,提前一個月拆得乾乾淨淨,想抓我的把柄?哼!」

  趙光義滿面春風地道:「好,二位做事如此勤勉,本府甚感欣慰。

  唔」,,楊院長,本府正要入宮去見官家,你這裡,還有什麼要請旨的事恃麼?「楊浩拱手道:」大人,設巡火鋪、望火樓。配備人員、救火工具,擬定救火時各職司警戒彈壓、維持秩序、撲火救人、安置傷患的事情,卑職與程功曹會抓緊時間處理。不過,像執行火禁、今後建築提倡多用磚瓦、將火防加入官吏考課、懲治救火不利者。獎賞救火有功都、撫恤救火傷亡者。這些卻需大人奏明官家,頒一道明旨下來。「趙光義頻頻點頭:」好,本府會把這些事情向官家一一奏明的,你們做事如此勤勉,本府也會一一奏明官家的。「離開清心樓,楊浩到了自己的火情院轉悠一圈。便出了開封府直奔汴河碼頭。他和臊豬兒手足情深,佃是現在卻不住在一起。人長大了,就像雛鷹展開了翅膀,要有自己的事業和前程,但是一有機會,兩個人就要見見。

  張興龍雖是汴河上的一霸,四蛟之首,擁有極大的權柄和勢力,但是並未在城中置辦宅院,他的住處就在汴河碼頭,左面、右面,儘是貨倉,他的大宅院就在正對碼頭的方向,院落極大,不像開封建築的緊密風格,倒有些西北民居的風格,疏曠而宏大,前院住的是他一些心腹親信,院落中同樣堆了許多需要盡快處理的貴重貨物,到了第二進院落開始。才算是真正的張宅。

  楊浩對這裡已非常熟悉了,逕自進了足三輛車寬的大門,來到第二進院落門前。就見門前探頭探腦圍了許多碼頭上的大汊,一個個擠眉弄眼,嘻笑不已,楊浩急忙擠進人堆,紳著脖子往院中看看,卻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不禁奇道:」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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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舵把子的家事

  楊浩問罷,旁邊還未有人回答,就聽院中傳出一聲喝罵:「你這個老不死的,都花花到東瀛去了,咱們家容不下這鬼女人,不把她趕走,這個家再休想有一個安寧之日。」

  隨即就聽臊豬兒的聲音道:「哎喲,師娘,你別打了,你消消氣兒。」

  楊浩不知就裡,心中不覺一緊,趕緊分開人群闖了進去,到了院中一看,只見一個女子跪伏於地,額頭緊貼掌心,纖腰欲折,豐滿的臀部高高翹起,做頂禮膜拜狀,那身白色綴粉色櫻花的太服將她玲瓏的身軀襯得四凸有致,只是屁股處好大一個腳印,清晰可辨,想是剛剛挨了那個大罵的女人一腳。

  那時的和服與現代和服還有所區別,而且區分為兩種,以絲綢錦緞為面料的稱為和服,用布料做的稱為太服,和服款式源自唐朝,是日本貴族穿著的,而太服源自三國時的東吳,現在多是普通車姓穿著的。

  那女子一身太服雖然剪裁得體,不過非常破舊,白色的底料已經洗得有些發黃,衣擺處已經磨損的脫了線。

  楊浩再往旁邊一看,只見一個三十多歲,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杏眼圓睜,臉色緋紅,正自喝罵不止,臊豬兒正滿頭大汗地阻攔她衝到那跪在地上的女子面前。一旁站著汴河幫總舵把子張興龍,撅著一部大鬍子,滿臉的尷尬。在他旁邊,還有一個四旬上下的文士,一臉的苦笑,再往後,屋簷下站著小袖姑娘和張興龍的三房妾室,俱是一副袖手旁觀的模樣。

  「這是怎麼回事?」楊浩閃身出來,詫異地問道。

  楊浩是南衙院使,在汴粱城可是極有權勢的官兒,既是「縣官」又是現官,張興龍對他一向很是禮敬,他雖是江湖大豪出身,做了這麼多年的跑船生意,也是知道「民不與官斗」的道理的.再加上楊浩是臊豬兒的兄弟,所以張興龍與他相處的頗為熟稔,一見他到了,登時如見救星,連忙道:「楊大人,你來的正好,你來評評這個理兒,我這婆娘,也太凶悍了。」

  楊浩見院門口圍了許多掩口而笑的汴河幫的管事、伙頭兒,便道:

  「大當家的是汴河上的英雄人物,在院子裡這般吵鬧.沒得叫人笑話,一家人有什麼事好商量嘛,咱們到房裡坐下慢慢說吧。張大娘,你也消消氣兒,來來來,大家進客廳去。」

  楊浩連拉帶勸,把餘怒未息的張大娘和張興龍等人勸往廳中,一回頭見那太服女子還跪在地上,忙上前好言勸道:「姑娘,你也起來吧。」

  剛剛走到屋簷下的張大娘登時回頭,作獅子吼道:「讓那鬼女人跪著!」

  那女子抬起頭上,看年紀才十八九歲,一張溫馴柔美的面孔,淚盈於睫,楚楚可憐,她抬起頭來,向楊浩投以感激的一瞥,微微頓首示意,然後再度跪了下去。楊浩搖搖頭,只得轉身進了客廳。

  「大當家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眾人落座,楊浩剛剛問起,張大娘怒道:「楊大人還用問麼,你也看到了,他出去跑跑船兒,到處風流,竟在東瀛還娶了小老婆,只把老娘蒙在鼓裡,今天東瀛的小老婆找上門來,明天呂宋、高麗、爪哇的.卜老婆也要找上門來,哎呀哎呀,咱們張家可以開個萬國堂了。」

  老婆一詞,當時已在民間開始流行了,幾十年後有位大宋駙馬王晉卿還把老婆一詞寫入了詩句,楊浩自然更明白老婆是什麼意思,登時明白過來:敢情大當家的利用跑船之機,在國外納了外室,現在二奶找上門來了。

  楊浩又好氣又好笑,張興龍臉紅脖子粗地跳了起來,叫嚷道:

  「我都說了,只有這一個,哪有那許多女人?」

  張大娘跳將起來,大怒道:「你這夯貨還要騙我?」

  「你這潑貨,我幾時騙過你籽」

  「你不騙我,那個東瀛鬼女人從何而來?」

  「我……」

  莫看張興龍是一方大豪,在老婆面前卻沒有什麼威嚴的。理學是南宋末年才提倡,至明清才發揚光大的,那時「男尊女卑」、「三從四德」,「男女授受不親、笑不漏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個個裹小腳」一類的事還沒有大行其道,沒有多少市場,婦人的個性是很張揚的。張大娘與張興龍又是患難夫妻,素來受他尊敬,張興龍氣的吹鬍子瞪眼,也不敢把她怎麼樣。

  楊浩和臊豬兒又是好一通解勸,因為楊浩看出小袖姑娘喜歡豬兒,他也很喜歡這個俊俏爽朗的姑娘,希望豬兒能打開心結,與她結成良緣,所以經常幫她促成機會,雙方雖未明說,卻是心領神會,小袖對楊浩很是感激,一見他來說和,終於也站出來勸說母親,把她拉到了內室裡去,楊浩這才聽張興龍說明了經過。

  張興龍本來就是混水道的,早年為了賺錢,常跑船去海外,近年來經營汴河,跑海船的機會雖然少了,但是離得最近的高麗、日本,還是要經常過去的。宋代很多商人去日本經商,遠離故土和妻兒,所以常常在那邊找個二奶,哪怕是很普通的船員水手,在那邊也算是相當富有的了,當地人又崇拜中土上國人物,找個年輕俏麗的姑娘非常容易,所以當時這種情況非常普遍。

  不過他們年紀大一些後,大多不再跑海外,這外室也就丟在那兒自生自滅不管了。最近兩年,張興龍在汴河上的生意越做越大,已專注於此,東瀛那邊也不再去了。如今那邊發生了饑荒,張興龍留給這個外室的錢財雖然豐厚,在粒米如金的災荒中也不敷使用了,他在那邊娶的這個小妻子福田小百合就苦苦哀求一位宋國的海商,搭乘了他的船到大宋來尋夫。

  其實許多這種外室,一旦被拋棄就只能自尋生路的.根本沒有辦法找到她們的宋國丈夫,但是張興龍不同,他太有名了,那位船主也與他認識,要不然也不會冒險帶這姑娘過來。但是船到杭州灣,卻被當地官員給查了出來。

  當時大宋還沒有設立市舶司,船運是由轉運使來負責的。

  江南東道轉運副使羅克誠就是專門管理海運、船運的官員,查緝有無走私、夾帶,有無拐賣人口,徵收通關稅賦等等,結果查出了這個藏在夾艙裡的女人,不過聽她說明經過,還是起了側隱之心,於是便饒過了那船主,並藉回京之機,把她給送了來。結果張大娘一聽大光其火,就發生了眼前這一幕。

  「羅克誠?」楊浩聽這名字心中不由一動,連忙問道:「不知三司使羅公,羅大人可識得?」

  羅克誠忙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答道:「正是家父,楊院長認得家父4?」

  楊浩忙也起身道:「在下與令弟克敵兄曾一同擔負遷徙北漢百姓的重任,彼此十分交好,赴京之後,曾拜見過令尊大人。」

  羅克誠聽他說起亡弟,也是不勝唏噓,二人寒暄一番,見張興龍還是苦著臉站在那兒.便問道:「大當家的.我見你也納了幾房妾室,看來大娘也不是那麼好妒的人,怎麼這一次這般生氣?」

  張興龍無奈苦笑,細細說來,原來,張大娘發火,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張興龍在扶桑納了外室是瞞著她的,她自覺與張興龍是患難夫妻,同甘共苦打拼出這份家業,丈夫居然有事瞞著她,自是勃然大怒。再者,張興龍在扶桑是另成一家,原本也沒想過她會找來,在那邊可是把她做了妻子的,如今她來了,要怎樣安置?在家中算是甚麼身份?最後一個原因就是,張大娘看不起番夷女子,簡單點說,就是骨子裡有點種族歧視。

  楊浩問明緣由也覺撓頭,他自己也是一屁股情債,瞧著張興龍不免有同病相憐之感。再說那女人也著實不易,要了人家,又拋棄人家,實在是說不過去,如今她都找上門來了,瞧這張興龍又起了憐香惜玉之心,似乎也不想趕她出門,楊浩想想,便道:「大當家的,我去和大娘說說,若是說的大娘回心轉意,那是最好。若是不然.你還得另想辦法?」

  「好好好,楊大人肯出面最好不過」,張興龍苦笑道:「在我這彪悍婆娘面前,是個外人就比我說話管用的,何況那婆娘對楊大人也是一向敬重的,拜託了,拜託了。」

  羅克誠看了張大娘的悍妻模樣,對同為男人的張興龍也大有兔死狐悲之感,當下也是鼓動不已,楊浩乾笑兩聲,便硬著頭皮走進房去。

  不一會兒,張懷袖帶著張興龍的三房妾侍走了出來,張興龍連忙湊上去,陪笑道:「乖女兒,你娘的氣可消了?」

  張懷袖白了他一眼,沒答理他,張興龍摸摸鼻子,嘿嘿地訕笑兩聲。

  小袖姑娘站到臊豬兒身邊,見他正擔心地看著內室,忽然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臊豬兒哎喲一聲,轉過頭去,莫名其妙地道:「你掐俺幹嘛?」

  小袖沒好氣地道:「哼,我是警告你,不許學我爹。」

  臊豬兒翻個白眼兒,憨聲憨氣地道:「師妹,你管的倒寬,俺就算學師父,礙著你什麼了?」

  「你?」小袖又羞又惱,當著爹爹又不好把話說的太明白,忍不住在他臂上又掐了一把。

  「哎喲,你又掐俺作甚?」

  小袖俏皮地翻個白眼兒,揚起下巴道:「本姑娘樂意,怎寄著?」

  內室裡,楊浩正在解勸著張大娘,先大讚她治家有方,極具婦道,相夫教子云云,然後語氣一緩,又道:「大娘,你看,大當家的納了三房美妾,但是最敬最愛的還是你,這個扶桑國女子難道還能威脅了你的地位去?

  至於她的身份,其實你也不必擔心,入境隨俗嘛,來了當然是作妾。不瞞你講,本官對東瀛那邊的風情還是瞭解一些的,那邊的女人比咱中土不同,一個個溫馴的跟綿羊兒似的.你看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也該領教一些了,她一個弱女子萬里迢迢遠來異鄉,還有本事與你作對?」

  張大娘怒氣漸消,不禁沉吟起來,楊浩往門口看看,又小聲說道:「大娘,我和豬兒是兄弟,豬兒是早晚要入贅你家做你的女婿的,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說我能幫著外人說話嗎?我跟你說,那個羅大人州才在外邊可是幫著大當家的出了個損主意呢。」

  張大娘立即瞪起杏眼道:「他給我當家的出了什麼主意?」

  楊浩趕緊湊近一些,低聲道:「我說與你聽,你可沉住了氣別說出去,要不然,我和多大人同殿為官,以後不好做人了。」

  張大娘一拍胸脯道:「看你這話說的,我程朵朵雖是個女流之輩,也是個不帶頭巾的男子漢,哪裡幹得出那樣齷齪的事來?你儘管說,出得你口,入得到耳,斷不會說與別人知道。」

  「好好,那我說與大娘知道」,楊浩又往門口看看,低聲道:「羅大人說,大當家的有財有勢.掌握著汴河水運,如果報效朝廷,就能謀個官兒做。」

  張大娘奇道:「這是好事兒呀,做官還不好麼?」

  楊浩一拍大腿,痛心地道:「大娘,你糊塗啊!」

  「啊?」張大娘的情緒已完全被他引導了,她眨眨眼,茫然道:

  「我哪兒糊塗子?」

  楊浩道:「做不做官的,大當家的照樣有權有勢,有什麼打緊?可是,難道你不知道,這一旦作了官,就有資格娶一主二平三個妻子,在家裡可是不分大小的,要是你還不肯答應讓那扶桑女子過門兒,大當家的發起狠來去弄個官兒做,那時可不需要你這正室妻子答應了,大當家的再娶一妻,你也管不著他,而且進了門還和你平起平坐,大娘,你想想,這是哪頭多哪頭少啊?」

  「他敢再娶老婆?我騸了他個沒天良的忘八蛋!」

  張大娘一聽,「唬」地一下跳了起來,楊浩趕緊拉住,急勸道:

  「大娘,你別急啊,羅大人呢,是這麼出的主意,不過大當家的可沒同意啊,他說,大娘與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同甘共苦打下了這份家業,絕不做那種沒天良的事情。」

  張大娘聽了轉嗔為喜,有些感動地道:「這個老不死的,倒還有些良心。」

  楊浩趁機又道:「大當家的還說,他是汴河大當家的,這麼多屬下看著呢,要是連個大老遠跑來投奔他的弱女子都對不起,要把人家趕出門去,以後他也沒臉做這義氣大哥了,只等大娘趕走了她,就剃度出家,清燈古佛,以贖自己罪孽。」

  「他敢!」張大娘瞪起眼睛,轉念一想,到底有些放心不下,怕那老混蛋真個拋家捨業做了和尚,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不禁喃喃自語道:「難道我真的做過份了?要不……要不我就讓一步,叫她留下?」

  楊浩喜道:「這就對了,大娘大度一些,大當家的對你心存愧意,只會更加本份地守著這個家、守著你和小袖姑娘。喔……你看,這兒還供著觀音像,大娘信佛之人,慈悲心腸,就忍心讓她顛沛流離,沒個落腳之處?大娘這也不是讓了大當家的,你這是發了善心啊!」

  「嗯!」張大娘深以為然,點點頭道:「還是楊院長這做官的人有見識,你這麼一說,我這心裡亮堂多了,成,就叫她留下吧。

  「噯……」

  張大娘忸怩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你看看,鬧得家門不寧,雞飛狗跳的,現在要我出去答應叫她留下,怪丟臉的,就……勞煩院長大人把我的意思告訴那死鬼得了,我……我現在就不出去了吧。」

  楊浩笑道:「大娘不上趕著去見她那是應當的,不過那個什麼小百合只要進了門,總還是要去拜見大娘,奉茶見禮的,大娘只管候著她來就是,今兒這個下馬威一施,諒她以後也得乖乖的不敢生事。」

  「哼,誰稀罕那番夷婆娘獻的茶!」張大娘說著,忍不住「噗哧」一笑。

  ※※※※※※※※※※※※※※※※※※※※※※※※※※※※※※※

  「她答應了?真的答應了?哎呀哎呀……」張興龍連連搓手,歡喜的跟什麼似的,然後一把握住楊浩的手,感激地道:「楊院長,你可給我解了大圍啊。沒說的,以後楊院長有什麼事需要張某效勞,你只需吩咐一聲,張某就算頭拱地也不讓大人失望。」

  「呵呵,大當家的客氣了。」楊浩一攥他的手腕,把他拉到一邊,把自己跟張大娘說的話簡略重複了一遍,省得他回頭穿梆,張興龍聽了哈哈大笑,豎起大指道:「楊院長,高,實在是高啊!」

  當下張大當家的意氣風發,使並環媽子扶了福田小百合下去,在側院兒為她打理出一幢住處,自己則張羅著要請楊浩和羅克誠吃酒,羅克誠剛剛回京,準備送了這姑娘過來就要回府去見父親的,此時歸心似箭,哪肯留在這兒吃酒。

  見他執意要離開,張興龍只得送他離開。福田小百合被帶下去後,張大娘才出來,雖然仍是板著臉,怒氣例是不見了,張興龍討好愛妻,本要與她一起送客人出門,誰曉得張大娘冷哼一聲,狠狠而鄙夷地瞪了羅克誠一眼,便把頭一昂,揚長而去。

  羅克誠滿腹納罕:「我幾時得罪這個彪悍婆娘了?方才對我不還好好的嗎?」

  羅克誠登上船頭,還是一頭霧水。船槳划動,離開了碼頭,遠遠的,另一條停靠在岸邊的大船也隨之啟航,船頭一人扶了扶竹笠,竹笠下那張面孔,正是曾出入於李家香鋪的那個幫閒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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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風風火火

  當日羅克誠停泊了他的座船,便趕回羅公明府邸,船上只留了水手船大,到了開封繁華之地,這些船夫水手也大都上岸去享受了,船上只留了一個老舵手。

  但是當晚武德司幾名「親事卒」到碼頭稽查一艘被舉報夾帶走私的官船時,卻發現這艘船上有隱隱綽綽有幾個人影,行動十分鬼祟,待到他們注意的時候,那船上的人影似也有所察覺,立即匿伏不見了。

  幾名親事卒打聽到那艘船是東南東道轉運副使的座船,沒敢輕舉妄動,便把此事稟報了他們的上司「干當官」。武德司就是後來的皇城司,直屬於官家,其職能相當於明朝的錦衣衛,只是沒有那麼龐大的能量,其主要職能範圍僅限於開封附近罷了。稽察在京官員,本是他們份內之事,那名「干當官」聽了也覺有些蹊蹺,他吩咐這幾名「親事卒」暗中監視著那艘船,第二天一早便把此事稟報了趙匡胤。

  趙匡胤聽說那船是三司使副使羅公明之子的座船,本來也不想對這樣的朝中重臣大動干戈,但是羅克誠是轉運使。朝廷的財權掌於三司使,一路的財權掌於轉運使,一州的財權掌於州判,那可都是朝廷的財神,若是真的幹出循私枉法的事來……

  趙匡胤便吩咐那「干當官」想個法子,搜搜羅克城的那艘船。那勾當官奉詔而去,命一名親事卒扮成逃犯逃到了那艘船上,然後趁機帶人過船搜尋那「逃犯下來」,不想這一來果然在底艙搜到了大量的香料、藥材、皮毛等物,還有一匣寶石和北珠。

  回報於大內之後,趙匡胤勃然大怒,他不反對官吏們求財,而且鼓勵他們置地買田,蓄養伎女,但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身為官吏循私枉法卻是他不能容忍的。轉運使是負責一路財政的,徵收的稅賦許我都是實物納稅,經關之時由官員抽分納取。大宋出口的主要是陶瓷、絲綢、茶葉,進口的主要是香料、糧食、藥材、皮毛和珠寶。

  羅克誠船上所蓄的財物,分明就是納稅抽份時私自截留的入關貨物,若不是武德司的官員無意中發現,只等羅克誠回過了家,再到有司交付了公務,只怕就要把這些財物發賣於店舖中去,再也沒有證據了。

  而且,他的船上還有一匣珠寶,也不知道是用來交結哪些官員的,這北珠和皮毛……,唯有來自北國……如果這不是一樁普通的貪弊走私呢?

  前不久,棣州兵馬都監傅廷翰、提轄官莫言受奸細利誘,判逃北國,林州知州、右贊善大夫周渭及時發覺,捉住了傅廷翰,將他押解進京,兩日前才剛剛定罪處決,而提轄莫言卻成功地逃到了北國,迫使他不得不對林州附近的軍事部署做了大幅度的調整。羅克誠是東南東道轉運副使,林州就在他的轄下,如果羅克誠也與北人有所每結……

  羅家在朝中是官宦世家,長子羅克誠,在地方上任職,次子並不入仕,也不科考,但是在士子中卻素浮人望,三子在南衙為官,四子在禁軍為將,再加上兩個女兒嫁的也都是朝中官員,羅家的勢力可謂盤根錯節,雖不顯山露水,卻是不容小覷。

  這樣一個顯赫的家族,按理說沒有理由甘冒奇險與北人往來,但是既有跡象,又有傅廷翰、莫言前車之鑒,趙匡胤卻也不敢大意,立即下旨將羅克誠拘押至御史獄進行調查,同時吩咐皇城司嚴密監控羅公明一切行為。

  羅公明是管理朝廷財政的高官,他的兒子管理東南東路財政,如今兒子不但涉嫌貪污,而且還有與北人私通的跡象,羅公明的地位立即變得尷尬起來。羅克誠被拘至御史獄當天,羅公明就上表告病,閉門休養了,有些交情深厚的官場同僚深信這是一場冤獄,不避嫌疑趕來探望,羅老頭兒大門緊閉,一個不見,讓他們俱都吃了閉門羹回去。

  一時風言風語傳開,整個朝廷震動……

  ※※※※※※※※※※※※※※※※※※※※※※※※※※※※※※

  楊浩對此一無所知。他這兩天忙得很,連「如雪坊……都難得去上一趟。趙光義請了聖旨回來,各處望火樓、消防鋪兒開始建造,從開封府中選拔抽調官吏、從廂軍中選拔年輕力壯、手腳靈活者充任鋪兵,購買、建造斧鋸繩索、水囊、水車,這些事他都要操勞。

  而且程德玄那裡也碰到了釘子戶,那些不肯拆毀違章建築的都是達官貴人,程德玄也不傻,百姓罵聲再大,他只要討好了上官,一樣春風得意,前程似錦,得罪了這些達官貴人可就沒有他的好果子吃了,他立即從拆遷急先鋒變成了縮頭烏龜,每天跟在楊浩屁股後面吐苦水、訴冤屈,拆遷進度為之停止。


  楊浩卻不管那些,得罪的朝官兒越多他越安全,他才不怕那些達官貴人有不少可以直達天聽,會說他的壞話。壞話說的越多,懸在他頭頂上的刀把子就越軟,他還求之不得呢口當下楊浩就興沖沖地捧著趙光義請回來的聖旨,擼胳膊挽袖子親自上陣了。

  那些達官貴人們其實不太在意那些違建、擴建佔了道路的柴屋垃圾棚,他們只不過是覺得自己地位尊崇,如此受人擺佈太沒面子,所以偏要置這口氣,如今程德玄滾蛋了,卻跑來一個楊浩,這楊浩當日金殿面君,悍然篡改《出師表》,大言不慚,堂堂皇皇,早就成了官吏們眼中的笑話,背後都叫他大棒槌,嘲笑他不習文化,於官場中事一知半解。

  可是面對這些刁鑽的釘子戶,聰明人都沒辦法的時候,這個大棒槌想出來的法子卻比誰都有效,他每到一處,直接把聖旨一供,然後就指揮人扒柴房、推垃圾屋,你府上的總管來了堅決不給面子,你要是自降身份親自出面,軟硬兼施、不陰不陽的話兒還沒說出口,他就把聖旨舉腦袋頂上了,弄得這些官吏又好氣又好笑。

  這麼一個夯貨,誰肯與他斗閒氣,而且這愣頭青不管你官大官小,一概不給面子,所以頭一家被拆的官兒還有點尖冒三丈,再看他拆第二家,那家比自己官兒還大,他一樣不給面子,倒是平心靜氣了。

  讓人始料未及的是,這一來楊浩在民間卻名聲大好。就連那些被勒令改建爐灶、或者拆了蝸居外柴棚的百姓也是只罵程德玄,而對楊浩大生好感。本來嘛,出於仇富心理,他們看到那些達官貴人在楊浩面前弄得灰頭土臉就覺著解氣,再加上他們自己的棚子被拆了,要是那些當官兒的卻不拆,他們能服氣麼?

  程德玄對著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老百姓就有威風,到了這時候……,瞧瞧,嘖嘖嘖,還得人家愣頭青……。尤其是這個愣頭青把前任宰相王浦家的違建棚屋都給拆了,無論是官是民,誰還不服氣?

  王浦可是大宋的開國宰相,甚受趙匡胤器重,當初也有個二愣子冒犯他,那個二愣子叫王彥升,乃是大宋開國大將,善擊劍,評號「王劍兒」。當初陳橋兵變後,他是率先回城,把忠於周皇帝的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在京巡檢韓通殺掉,阻止了武力反抗的大功臣。

  但是這個渾人一口氣兒把韓通全家都殺了,這就違犯了趙匡胤「不得有秋毫犯」的命令,結果趙匡胤大怒,發誓終生不授其其節。也就是說他再怎麼做官,也升不到節度使這個位置上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趙匡胤最寵信的武將之一,仍然還是予以重用的,他被任命為鐵騎左再都指揮使,兼京城巡檢,維持京城治安口結果有一天晚上巡城已畢,便跑到了王相公家去。

  王浦莫名其妙,連忙起身相迎,一問緣故,他卻說:「巡城太辛苦啦,某過來討杯酒喝。」其實他是上門索賄的,因為王浦後周朝時就是宰相,論關係可比不得他這樣有擁立之功的武將

  可是王浦只作不懂,陪他飲了幾杯酒便把他打發出去,第二天一早上朝便把此事稟奏了皇帝。

  趙匡胤勃然大怒,免了他京城巡檢之職,罷了他鐵騎左廂都指揮使的軍職,外放為官,降為唐州刺史,懲罰之重前所未見,由此可見趙匡胤對王浦的敬重。這兩年王彥生剛剛累功再升,成為原州防禦使兼緣邊巡檢,是西北邊防的大將。不過他這官也升到頭啦,因為趙匡胤已說過今生今世,絕不升他到節度使的武將系高職。

  就是這麼一位甚受官家器重的宰相,楊浩也沒客氣,該拆的照拆不誤。程德玄回去一說,就連趙光義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可是,也不知道這位王宰相覺得自己肚裡能撐船,不好意思跟他這小蝦米一般見識還是怎麼著,第二天王宰相壓根就沒上朝去找皇帝告他的黑狀。趙匡胤通過武德司對楊浩做的事也並非不知,不過王浦不來,趙匡胤便也佯裝糊塗。

  結果,誰都以為楊浩這一回捅了馬蜂窩,不死也得扒層皮,但是第二天一早,他老人家照樣滿東京城的晃悠,左手舉著聖旨,右手提著毛筆,在別人不敢去碰的地方寫上一個「拆」字,便勒令強拆,不得遲誤。

  這種不畏強權的氣節,倒是鬧得本來看不起他的文官、士林對他舌目相看,一時間「古有強項令,今天強拆楊」成了汴梁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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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驚聞

  驚聞楊浩回到火情院,召集諸司功曹制定了明日開始壬練新募消防兵的功課之後,便離開了府衙。他已幾日不曾去過「如雪坊」不知那裡進展如何,拋開那裡是自己的一層保護色不提,單是自己在這樁生意上做了很大的投資,也不能不予關注,是以便往「如雪坊」而去。

  「如雪坊」周圍的建築平地而起,已經初具雛形,許多匠人仍在到處忙敵著,楊浩直接到了如雪坊中,到了後宅,卻見崔大郎與柳朵兒正據席而坐,談笑風生。

  楊浩便笑道,「我這幾日忙得昏天黑地,你們倒在這裡快活。」大人來了。竹抬頭看見是他,柳朵兒欣喜地跳起,向他奔了過來,挽住他胳膊,埋怨道,「還說我們輕閒快活,你把這裡丟下便不管不顧了,我們這些人還不是忙裡忙外,搖持不休,這才剛州落坐,茶還沒喝一口,你就來了,來了便要誤會奴家。」

  柳朵兒本是青樓伎人,但是氣質高濤,芳華雍容,如今對他輕嗔薄嗔,似怨還情,那風韻更是動人,崔大郎直著眼睛道,「咦,朵兒姑娘怎麼見了小楊聲音便這般甜膩膩的,我整天都在這院子裡打晃,卻聽不到一聲。」

  柳朵兒羞意上臉,紅了臉蛋打他,你這次,要討打不成。」崔大郎也不躲,只是哈哈大笑。

  楊浩也在席上坐了,問道,「現在看來倒還輕閒,招募人手的事均已辦妥了?」柳朵兒斂了笑容,頗首道,「正是,只毫許多新募的姑娘於詩詞歌舞、款待應答上的本事都需從頭練起,這可不是一時一日之功了。眼看咱們這樓蓋的飛速,也不知到時候她們能不能充得了場面。我們正想與你商議,是否合併一些現成的院子,那裡的姑娘不需「練就可以用上。」喔,你們正在商量此事?」揚浩順手抓過崔大郎剛州切好還未喝上一口的茶杯,抿了一口說問道。

  「那倒不是」柳朵兒嫣然一笑,又替他續了茶水,說道,「大郎今日尋來一個坑飪,據說手藝絕佳,奴家正想看看他有什麼本事,大人來的正好,可以品嚐一下。」

  坑飪就是廚師,自唐沿襲下來的稱呼,楊浩聽了笑道,「哈哈,我腹中正覺飢餓,來的可是恰恰好。不過咱們不是招募了一些知名的菜館入駐咱們一笑樓麼,怎麼還找坑飪。」崔大郎解釋道「這人有些不同,我見他在外面逡巡,繞著還未扯掉的招聘坑飪,廚娘的告示不走,順口問起,才知他來歷,此人廚藝,一他州說到這兒,一個人已氣宇軒昂地走了進來,這人身材不高,形容清瘦,衣衫看來破日糜爛,氣質倒是軒然,他身後跟著兩個廚房的小廝,手中各捧一隻食盤,一股濃郁的香氣隨之撲來廳來。點墨中文網超速更新

  那人站定身子,叉手說道,柳姑娘,崔公子,如今食材有限,又沒有準備的功夫,只匆匆做了兩道菜來,一葷一素。」

  他一擺手,兩個小廝便將托盤呈工,楊浩三人定睛看去,卻見如玉,的茶葉狀瓷盤中,一片片精薄如紙,顏色緋紅的精肉切片,碼放成圓形,猶如一輪紅日,周圍卻點綴以翠綠的香菜,看來令人頗有食慾,那微帶酒味的肉香正傳自這肉片。另一盤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所制,晶瑩剔透,清香撲鼻,盛在盤中潔白如銀,望之如月,卻是一盤素菜。

  那個衣衫襤褸,派頭看來卻不小的坑飪踏前一步,介紹道,「這一道葷菜,選淨白羊頭,以紅姜煮之,司時佐以五味香料,爛熟之後以細紗淨布緊緊捲起,再淋以美酒,使酒味入骨,然後切如薄飄,品之風味無窮。名曰,緋羊首,。這道素菜,是以摹藥切片,蓮粉拌勻,至於味道,可以甜口,酸口、威口,在下現在選擇的鹹口,清香撲鼻,爽脆可口,又因皎潔銀白,名曰,月一盤,。」

  柳朵兒動容道,「緋羊首,月一盤,這就是花蕊夫人所創的那兩道菜麼?。

  「正是!」

  「花蕊夫人?」楊浩也不覺動容,霍地抬頭向那不卑不亢的廚師望去,你是何人?」那人看他一眼,見他與柳朵兒,崔大郎並坐,便微微欠身,答道,

  「蜀中白林。」

  這人一提起自己做的菜來滔滔不絕,平時卻似不善言談,崔大郎接口笑道,「白林先生原是蜀國宮廷御廚,蜀亡後流落民間,因日蜀之地現在苛捐雜稅仍然沉重,所以來到汴粱謀生,恰被我撞見,便請了進來。來,咱們咱們嘗嘗白林先生的手藝。」宮廷御廚的手藝自然了得,尤其是這兩道菜乃是蜀國最有名的美人花蓖夫人親手研製,吃在口中,縱然是尋常物那口味也要不司了。白林又解釋道,「因為柳朵姑娘,崔公子急著品嚐,所以酒味潰入不深,否則風味會更佳。」唔,唔唔」楊浩一連挾了幾箸緋羊首入口,讚道,「這就很好了,白先生就請留下來吧……如雪坊,也有自己的膳房,此後就交給白先生掌理。至於工錢,回頭請白先生與柳姑娘詳細談談,斷不致叫你失望。妙妙,你先陪白先生下去,給白先生安排一個住處,再給白先生安排沐浴,換置一套新衣。」

  白林詫異於楊浩的爽快,看了他一眼,才揖禮一諾,隨著章笑嫣然的妙妙走了出去。

  崔大郎哈哈笑道,「朵兒姑娘,我早就說,楊大人只要見了此人,一定不談價錢,馬上把人留下的。怎麼樣?」柳朵兒向楊浩回眸一笑,嫣然道,「大人想要拿他打什麼主意了?」

  楊浩若無其事地笑道,「我早說,咱們這千金一笑樓蓋起來後,餐飲也要拿出來,成為獨立的能撐起門面的一個生財渠道,這個人你不要小看了他,他是一個宮廷御廚,這身份就可以大作文章,只要咱們放出風聲去,蜀國御廚在,如雪坊,開店,平民百姓來了就可以享受到蜀國皇帝才能享用的佳餚,你說那客人還不趨之若鶩?更別說這裡面有幾道菜還是大名鼎鼎的花怠夫人所研製,可以把它們弊墮成招牌黎,會招攬到大量的食客。崔大郎笑道,「怎麼樣?我就知道,一提賺錢,他肚子裡有的是花樣。唔……」不過,蜀國御廚在「如雪坊,開店可以提,這花蕊夫人,是不是不要提了,多少會有些「」咳咳,忌諱…,。」

  楊浩微微一笑,「不會有礙的,花蕊夫人研製的菜餚,就不能流入民間麼?再說,我可是一個愣頭青啊。」

  這一點上他箕定的很,蘇東坡那首「洞仙歌」據說開頭第一句就是蜀帝為花蓖夫人所作,他蘇大學士也沒見有什麼避諱二周邦虜和皇帝爭女人,趴在床底下偷聽了皇帝和李師師的一夜***,回頭還寫了一首艷詞滿城傳唱,也沒見皇帝把他怎麼樣,宋朝的皇帝還是比較親民也比較寬容的。

  聽了楊浩自嘲之語,柳朵兒和崔大郎都忍不住鼓掌大笑,柳朵兒笑的直喘,「原來」原來大人也聽到城中百姓士伸對你的l讚譽,之詞了?」

  楊浩白了她一眼,板著臉道,「有這麼誇人的麼?」

  柳朵兒想起百姓間傳揚的愣頭青、大棒槌故事來,再看看楊浩的模樣,更是大笑不止,楊浩見她笑得前仰後合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乾脆不理她,只顧埋頭對付那盤緋羊首。

  柳朵兒笑拭眼角淚水,忽地想起一事,忙又正色道,「對了,有兩件大事忘了對大人說了。」點墨中文網超速更新

  楊浩停箸問道,「什麼?」

  柳朵兒直起腰來,正色道,「這第一件,現在許多有名號的青樓故坊,都在重金誘買咱們如雪坊的人,探聽咱們的一舉一動,大人教授的麻將、紙牌,輪盤賭、擲散子等等也被人學去,害得奴家現在千小心萬小心,身邊除了妙妙,簡直沒有幾個信得過的人了。」

  梭浩哈哈一笑,說道,「有句話說的好,我們一直被慕仿,但是從未被超越。讓他們仿去,再怎麼仿,許多模式總要滯後於我們,這種事,是不可能保密的,我們不是要做唯一,而是要做第一。」

  揚浩這句話說的既傲又狂,充滿了自信。論學識,他未必強於這個時代的人;論人情世故,比他老謀深算的人有許多。但是,他所擁有的見識,是這個時代的人再學究天人,再多智近妖,也無法掌握的,這就叫他的優勢,所以他有這個自信。

  悄悄返回廳來的妙妙姑娘正好聽見了他這句話,不禁向他投以欽佩和仰慕的一瞥,小妮子情簧初開,揚浩年少瀟灑,且位高權重,正是她心儀的目標,不知不覺間,她的心中已經漸漸印上了楊浩的影子,只是她自知身份卑微,而且自家小姐似乎也對楊浩有了情意,她怎敢向揚浩表達好感,也只能這樣偷偷地看著,向他投以愛慕難言的一瞥。

  楊浩抓起茶杯來又喝了一口,問道,「還有一件事是什麼?」柳朵兒擔憂地道,「還有一件,有人已打聽到詩僧無花的事情,又知道他是個不守清規的狂僧,所以近來有幾家院子的當紅姑娘千方百計地去勾搭無花大師,想要求他賦詩相贈呢,奴家擔心…」」

  楊浩一怔,不覺啞然失笑,「那些姑娘們在打壁…」無花的主意?」

  他忽地想到一個笑話,一個女孩痛哭流涕地向朋友傾訴,「昨天」陪一個導演睡了,結果,今天他告訴我,他是動畫片導演「朋友回答,「那也不錯啊,你可以爭取給主角配音。」

  要是那些詩才滿腹的青樓名故勾引了不清規的無花大師上床,卻不曉得這位俊俏小,和尚教她們些甚麼,難道是飛簷走壁、偷雞摸狗?

  楊浩搖頭一笑,說道,「你不必擔心,無花和尚那裡我放心的很,他不會向別人贈一首詩詞的。」

  說到這裡,他忽然覺得柳朵兒似乎功利心太重,忍不住扭頭看了她一眼,正見柳朵兒鬆了口氣,展顏笑道,「無花大師是大人的朋友,你們相知甚深,你說沒事,那就無妨了。旁的,就沒甚麼事了,如雪坊這邊有奴家和大郎等人看著,閒暇時候,奴家就苦練大人所授,以備「千金一笑樓開張。現在滿城傳揚,都是大人的消息,大人還須小心著力於公事,免得一朝陰溝裡翻船,像羅三公子家中一般,「羅三公子?」楊浩知道她所說的羅三公子也是一位非常欣賞她的客人,而且這人就是羅公明的三公子,忙問道,「羅三公子家中出了什麼事麼?」

  柳朵兒和崔大郎面面相覷,半晌才吃吃地道,「大人…竟…竟不知此事?」

  楊浩做出一個拈筆的動作,說道,「這幾天我忙的很,每日就是遊走於大街小巷,左手舉著聖旨,右手寫個拆字,再畫一個圈兒,哪裡顧及得了其他的事,再說開封府其他衙門的官員我又不熟,沒啥往來,你快說,羅家出了什麼事?」柳朵兒見他果然不知,連忙把羅家近來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楊浩聽了大吃一驚,「竟有此事?我竟半點不知!哎呀,我得去羅家探探消息,看看能否幫得上什麼忙,與公與私,我都沒有置若罔聞的道理。」

  他匆匆起身掩出幾步,到了門口忽又站住,仔細想想,便對妙妙吩咐道,「妙妙,去把叫輛馬牟來,我要一用。」

  「啊,喔……」少女一旦動了情思,心神難免恍惚,妙妙的眼神追著他,腦子卻沒跟上,待楊浩說完後呆了一呆才反應過來,連忙轉身逃了出去。

  柳朵兒急急追上來道,「恐怕大人未必進得了門呢,羅大公子一入御史獄,羅公就告病在家歇息了,許多同僚故交趕去探望,他都閉門不納呢。」

  「喔?」楊浩目光微微一閃,虎然道,「羅公這是在避嫌……,他的司僚故友都吃了閉門黎,那我也進不去了。」他在門口匆匆踱了幾步,說道,「如此,我得先回開封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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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14:51:13
第261章 老謀生算

  楊浩回到開封府火情院,立即召集一班嘍囉浩浩蕩蕩殺出開封府,開封府對面柳樹下賣梨的老劉頭看著那支扛稿提鍬的拆遷隊,喃喃自語道:「咦!愣頭青又親自出馬了,這回是哪個官兒遭殃了?「

  楊浩領著人直奔麥桿巷左保康門羅氏大宅,四下看了看,一指巷弄中幾間低矮的棚子,問道:「這裡怎麼還沒折啊?」

  一個胸前緩著紅色圓圈,中間一個火字的火情巡捕湊上前道:「大人,您沒說過這裡要拆啊。」

  「是麼?那麼想必是本官疏漏了。」楊浩提起毛筆,走過去在棚壁上寫了個拆字,熟之又熟地畫了個圓圈,說道:「好了,現在可以拆了。」

  他扭頭看看大門緊閉的羅宅,招呼道:「去,給我砸門,就是南衙火情院要拆棚子,叫這幢宅主趕快出來。「

  那火捕陪笑提醒道:「大人,這幢宅子,是三司使副使羅大人的宅院。」

  楊浩把眼一瞪,喝道:「那又怎樣?」

  「是是是,」那火捕心道:「王相公家的棚子你都敢拆,我還能怎樣?」當下乖乖上前叩門,不一會兒門子應門,那門子原還以為是來探望自家大人的客人,一問卻是開封府來拆棚子的,便急忙折身向內傳報。

  內宅中,羅家三公子羅克勤聽說開封府來拆棚子,登時勃然大怒,吼道:「欺人太甚,這是以為我羅家要垮麼,來啊,來啊,給我召集壯僕,我去看看哪個混帳東西敢拆我家的東西。」

  羅公明正坐在花廳品著香茗靜靜地看書,聽到聲音壽眉微微一皺,揚聲喝道:「勤兒住口!咱家這條巷弄,不需再做拆除清理了吧?開封府哪位官差帶人來了啊。「

  一聽老羅問起,那門子連忙進了花廳,稟道:「回老爺,是南衙火情院的愣頭……啊不,楊院長,親自帶人來的。「

  「楊浩?「羅公明放下書,站起來慢慢踱了幾步,捋著鬍鬚微微一笑:「呵呵,此子一顆赤誠之心,克敵沒有交錯朋友。」

  「爹爹!」羅克勤怒氣沖沖地搶進來,看那躍躍欲試的樣子,只待老爹微微頜首就要殺出門勘羅公明皺了皺眉,i斥道:「你呀,老大不小年紀,性情還是這般莽撞,不說你大哥二哥,就算你的幼弟,也比你沉穩許多。你……,喚你二哥過來。「

  羅三公子雖然氣憤,卻最是畏懼父親,只得忍著氣唯唯退下,不一會兒領著羅克捷匆匆趕來,羅克捷道:「爹爹,您叫我?「

  羅公明把他喚到近前,小聲細細囑咐一番,羅克捷心領袖會,立即應聲退下。

  不一會兒,羅家大宅的角門兒一開,羅二公子獨自一人施施然地走了出來,說道:(,我是羅家二公子,開封府哪位在此辦差?「

  楊浩立即走上前去,高聲說道:「羅二公子,得罪了。

  開封府火情院楊浩,奉聖旨清違建、疏道路、建火巡鋪子,你這巷弄中幾間棚子不止有礙觀瞻,而且使人出入不便,楊某要予以拆毀,這是聖旨。」

  羅克捷哈哈一笑道:「原來如此,那處地方只是每日清晨擱置馬桶之處,蓋個棚子只圖夏防雨冬蔽雪罷了,並無什麼打緊,楊院長既是奉旨疏竣道路,只管拆除便是。」

  楊浩大喜,回首道:「你們聽到了,還不動手。」打發了人去拆棚子,楊浩又大聲道:「羅二公子深明大義,楊某佩服的很。」隨即低聲道:「聽說大公子犯了事,如今已下獄待參,楊某今日才剛剛聽到,是以急急趕來,不知如今怎麼樣了?」

  羅克捷微微笑笑,也放低了聲音道:「家兄絕不會貪污夾帶的,更不會私通北國,這是有人蓄意陷害,無中生有終究不是煉火之金,朝廷查下去,總會還羅家一個清白,楊院長費心了。「

  「我倒沒做甚麼,」楊浩道:「我與克敵兄乃生死與共的袍澤兄弟,羅公有難,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就是。羅公閉門不出,想是要靜候朝廷上審個水落石出了,既如此,不會再生什麼亂子了吧?「

  羅克捷眉宇間隱隱有些憂慮,輕歎道:「水落石出時候,不該出的東西也要出來了,只是……算不得十分打緊的事情,楊院長不必擔心。」

  楊浩一怔,頓時狐疑心起,既說沒有貪鄙,也沒有私通遼人,那還擔心什麼?難不成羅家大公子另有見不得人的私隱,因這樁疑案,御史一查,就要揭穿?」

  果然,羅克捷苦笑道:「這其中的確有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那使計陷害我羅家的人十分精明,而且深諳官道中事。說起來,好端端的,誰也不會去查一個朝廷大員,尤其是我羅家,家父是三司使副使,朝中任誰都要給幾分面子,可是那陷害之人用一樁很容易拆穿的嫁禍之計,引得官家徹查此察,有些不便顯露的事情不免也暴露出來了。」

  羅克捷簡明撫要說了一番,楊浩才明白其中原委。

  原來大宋立國之後,為了避免唐代那樣軍閥割據的局面出現,將地方的軍權、政權、財權、刑事權、官吏任免權等一一分離,轉運使就是朝廷委派下來掌理地方財政大權的官吏。為了防止轉運使貪污腐化,財權也高度集中,地方需要財政補給的時候,就需轉運使上奏朝廷撥付。

  立國之初,財政官員的素質良莠不齊,所以財務非常混亂,常常不需撥款時,轉運使卻急急忙畢向朝廷奏請撥款,撥付了款項後卻又發現不需要撥款,又得上繳款項,所以朝廷便在考績上做了規定,要求各路轉運使盡量平衡本路的財政收支,一旦奏請朝廷撥款失當,就要做為瀆職查辦。

  然而這當與不當,卻是很難劃清界限的,為了政績考課上不致有污點,許多轉運使便在手頭上保留了一筆機動財賦,一旦地方有了需要就先撥付過去,落實之後再向朝廷申請撥付,補入機動財賦,這樣可以避免頻繁地向朝廷請調款項,這件事當然是違反朝廷的律令規章的。

  楊浩聽了也有些發呆,這種事與明朝初年的「空印案」倒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官吏面對政策上困擾之處想出的折衷之計乙明朝初年時,朝廷規定各布政使司、府、州、縣均需派遣計吏至戶部,呈報地方財政的收支賬目及所有錢谷之數,府與布政使司、布政使司與戶部的數字必須完全相符,稍有差錯,即被駁回重造賬冊,並須加蓋原衙門官印。

  各布政使司計吏因離京城太遠,往來一趟曠日持久,便預持蓋有官印的空白賬冊,遇有,隨時填用,按理說,用這種報表是造不出有價證券來的,人們也很難靠這裡的數字徇私舞弊,因此戶部也不干預。

  結果後來被明太祖察知此事,太祖大怒,下令把自戶部尚書以下,至各地守令主印者盡皆處死,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原因,不是因為這種事有多大的貪弊空間,而是它觸犯的是皇帝最忌諱的事情:陽奉陰違,欺上擅權。

  趙匡胤當然不像朱元璋那麼嗜殺,不過很難講他聽了此事會有什麼反應。他派遣轉運使,本來就是為了收繳地方財政,禁止地方截留的,如今可好,轉運使自己手上就留了一筆數目不菲的財賦,這還不觸了他的逆鱗?

  楊浩呆怔半晌,才道:「此計果然毒辣,一旦被朝廷查出,會怎樣?」

  羅克捷道:「這很難講,帝王心術實難揣測,其實……家兄只要照實說出這麼做的不得已之處,再說出各路轉運使都是這樣做的,那只是約定俗成的一個習慣,官家明瞭其中原委之後,倒也不會太過為難家兄,但是這一來,我羅家可要把全天下的財神全都得罪了。」

  楊浩眉頭一蹙,問道:「沒有補救的辦法了麼?」

  羅克捷搖了搖頭,又爽朗地道:「楊院長不必為羅家傷神,官家仁厚,不會太為難羅家的,何況我家兄長只是副使,上面還有一位正使頂著。

  只要私通北國的事不能證實,就算坐實了貪污之罪,大不了也不過就是貶謫的懲誡。」

  楊浩唷然一歎,搖搖頭道:「可惜楊浩職微言輕,與這樣的朝廷大事有心無力,終究是幫不上忙,唉……,實在慚愧之至。」

  羅克捷微笑道:「呵呵,也算不了什麼,家父說,有時候,吃虧就是佔便宜,唯有智者能窺其利。「

  「嗯?」楊浩心裡一跳,抬眼看向羅克捷,羅克捷已顧左右而言他道:「家父還說,楊院長於羅家危難之時前來探望,又欲竭力相助,這份情,羅家記下了。楊院長最近做的事,家父也都曉得,院長做的很好,只是……過猶不及,懸在大人頭上的猜忌之刃已然撤去,院長大人可以安心為朝廷做事了。「

  楊浩聞之大喜,聽口氣,這老狐狸對自己的困境已然有所安排,倒不必自己太過牽掛了,羅公是朝廷重臣,時常能接觸到趙匡胤的人物,他透露這信息,顯然是告訴自己皇帝對自己的猜忌之心已祛,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他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

  ※※※※※※※※※※※※※※※※※※※※※※※※※※※※

  羅家內宅,被羅公明教訓一番的羅克勤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地站在他的再前,羅公明不再理他,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看著手中的書,便把茶盞往案上放去,不想這一放竟放了個空,茶杯已被人劈手奪去。

  羅公明花白的眉毛微微一蹙,無奈地抬頭道:「夫人,你這是做什麼?「

  在他面前站著一個中丨年美婦,純白色的輕羅衣衫,臉上雖然有些許皺紋,卻因為歲月的積累增添了幾分少女所不具備的優雅雍容的成熟韻味,五官嫵媚,珠圓玉潤。

  羅克勤一看她來,登時大喜,連忙躬身施禮道:「母親。」

  「你出去,我跟你爹有話要說。」

  「是是是,」羅克勤大喜過望,立即一溜煙地逃了出去。這位羅夫人是羅公膽的續絃,比羅公明小著二十歲上下,最受羅公明的寵愛,羅家上下也只有她才敢在這老頭子面前大聲說話。這位羅夫人親生的子女只有羅克敵和一個姐姐羅敏,但她自過門來,待前妻的子女就一視同仁,贏得了府中上下一致的尊敬。

  羅公明看看比兔子溜的還快的兒子,哼了一聲道:「這是誰又招惹了你了,害你跑來向為夫興師問罪啊?」

  那婦人瞪起一雙春水般的眼睛,怒道:「不要在我面前裝模作樣的,我聽說開封府現在也欺上門來了?你要是繼續做縮頭烏龜,欺上門來的小鬼就越來越多了,克誠被拘進御史獄好幾天了,你呢,好吃好睡,一點也不擔心,他不是你親生的麼?「

  「救?救不得,救不得……,」羅公明連連搖頭:「不就是拘押幾天嘛,既不會受刑,也不會難為了他,在哪兒不是吃飯睡覺,有甚麼好擔心的?」羅公明說完低頭繼續看書。

  羅夫人氣極,搶過書來往几案上一拍,喝道:「老狐狸,你倒底有什麼打算,現在全家人心惶惶的,你起碼說出來叫我心中有數吧。」

  「打算?」羅公明呵呵一笑,緩緩站了起來:「打算什麼,有甚麼好打算的?克誠明顯是被人構陷的,但你你可知……是誰主使?目的何在?目標是他還是老夫?是否還有什麼後著?」

  羅夫人一呆,道:「不知道,難道你知道?」

  羅公明搖頭道:「為夫也不知道,所以,一動不如一靜,盲動不如不動,免得亂了自家陣腳。」

  羅夫人不悅地道:「那人家要是沒有後著了呢?克誠就這麼一直關在那兒,你這老傢伙就不聞不問了?你的心可真夠狠的,我看你吶,生了一顆絕戶的心,就是沒有絕戶的命,我的敵兒已經戰死疆場,還指著克誠、克捷他們將來為我養老送終呢,你可倒好……」

  羅夫人說起自己親生兒子,登時眼淚汪汪,一直穩坐釣魚台的羅公明一見慌了,連忙起身,自袖中摸出一右手帕,為她輕輕拭淚道:「看你,看你,怎麼這就哭起來了,誰說為夫坐在這兒不聞不問了?為夫早就開始想法了,還等到你催呀?」

  羅夫人一把搶過手帕,胡亂擦擦眼淚,瞪起杏眼道:「早就開始想辦法了?也沒見你出門吶,你是求告到趙相公府上還是南衙皇弟那兒了?官家面前,也就他們兩位說話有份量。」

  羅公明自得地一笑,捋鬚說道:「我已使人在市井間散播消息,一面說為夫與趙相公交厚,得罪了南衙趙大人,一面說為夫與當今皇弟往來密切,趙相公心存忌恨,嘿嘿,經過這幾天功夫,想必這些傳言早已經由武德司傳入官家耳中了。」

  羅夫人一雙眼睛越睜越大,紅潤的唇瓣也漸漸張開,羅公明又道:「經過這幾天功夫,火候差不多了,我已暗中知會御史台的幾位朋友,明天一早就上奏章彈劾為夫與克誠父子勾結,循私枉法,貪污索賄,哈哈哈……呃,夫人你做什麼?」

  羅夫人把手從他額頭上拿下來,一把揪住他的山羊鬍子,大吼道:「你沒病吧?居然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你要是活的不耐煩了,就去拿根麵條懸樑自盡,不要在這裡氣我,氣死我了,真真是氣死我了,竟嫁了你這麼個糊塗老鬼。」

  羅公明從她手裡奪回鬍子,呵呵笑道:「夫人,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為夫這麼做,自有這麼做的道理。」

  羅夫人怒氣沖沖地搶過他的椅子自己坐下,負氣道:「你說,你這麼做是甚麼意思?」

  羅公明走到她面前,叉手陪笑道:「夫人吶,為夫這一招,叫做以退為進,一箭雙鵰。誠兒當然不會私通北國,相信官家對此也是心裡有數,朝廷上拿不到克誠的任何證據,官家的稍許疑心自然也就消了。

  可是克誠船艙裡的這些貴重貨物,卻是說不清來路的,一個夾帶走私的罪名是跑不了的。這是小節,但是東南東道私蓄截流財賦的事兒已被查了出來,這種欺上之舉可是最觸帝王忌諱,今日有臣子敢為公欺上,明日就有臣子敢為私欺上,在你看來其情可恕,但是為敬傚尤,高高在上的帝王何惜爾之一頭?」

  羅夫人臉色頓時一變,失聲道:「有這麼嚴重嗎?」

  「很難說,縱不殺人,亦必嚴懲。可是為夫故佈疑雲,官家疑心是宰相與皇弟之爭,有人刻意陷害於我,那樣的話咱們羅家反而安全了,責罰還是免不了的,卻不致一蹶不振,再無東山復起的機會,這就叫留得青山在……。」

  羅夫人眸波一轉,又問:「這就是你說的第一隻雕了?那第二隻雕是甚麼?」

  羅公明雙眉微微一鎖,沉重地道:「到底是誰意欲對老夫不利,現在我還摸不著頭腦,思來想去,此事倒是很可能與趙相公、南衙皇弟之爭有關,咱們不能傻傻地等在這兒,等到圖窮匕現的時候,明白也晚了。為夫散佈那些消息,就是希望他們有所收斂。

  去年秋上過生日,趙相公在,得月樓,大排酒宴為我慶賀,不去就要得罪人,為夫只得去了。過年的時候,南衙皇弟送了禮來,這禮不收就要得罪人,為夫也只得收下了。如今這一相一尹,鬥得是愈發厲害了,想要明哲保身的中間派日子難過嘍。

  可是,趙相公和南衙皇弟,到底誰勝一籌?說不清啊,一旦站錯了隊,就永無翻身之地了,現在他們還在暗中較勁,我看……,用不了多久,這兩位大人就得赤膊上陣,直接較量了,這種關頭,咱們不如利用此案趁機退出這風雲聚會之地,待到風平浪靜的時候再回來。」

  羅夫人這才明白他的用心,仔細想想,心平不甘地道:「可是這樣一來,克誠的轉運使之職不就要丟了?」

  羅公明不以為然地道:「一時得失算得了甚麼?那轉運使,本來就要三年一換,也做不了長久。再說1年輕人受些委曲有什麼不好,不經歷一些挫折,仕途一帆風順,就會志驕意滿,待到了高位時再栽跟頭,說不定就是掉腦袋的大跟頭了。」

  羅夫人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這隻老烏龜倒是思慮長遠,一有點什麼風吹草動,馬上就把頭縮起來了」

  羅公明笑道:「呵呵,如此,才能政壇長青永不倒呵……」

  羅夫人又問道:「這一遭兒咱們全家都要走麼?「

  羅公明搖頭道:「克勤是南衙司錄參軍,這事兒不會牽連到他,當然還是要留在京中的。這孩子性情莽撞,為夫最是擔心,所以剛剛才教習他一番,這不……還沒說完,你就來了」

  羅夫人冷哼一聲道:「你有興致就繼續教你的子吧,外面是誰來拆咱們家的院子,你這老東西忍過頭了吧?」

  羅公明微微一笑道:「外面那位不是來拆咱們家院子的,倒是想來搭橋鋪路解厄救困的義士。呵呵,老夫一生為官,若是臨危還要他這後生小輩搭救,這宦海生涯還有什麼好混的。不過他這番情義卻是可嘉,為夫已囑咐克勤,今後多與此人走動,對他是大有神益的。」

  羅府院牆一側的巷弄裡不過是幾座三面敞開的木板棚子,拆得十分快速,這時楊浩與羅克捷也說過了話,羅克捷告辭國回府,楊浩獲悉皇帝已對他消彌了殺機的消息,心中大是輕鬆,見那些衙差們圍上來,便從腰中摸出一串錢兒,扔給為首的捕頭兒道:「眼看時辰將晚,本官就不回府了,大家辛苦,這點錢拿去,請大家買酒吃吧。」

  那捕頭兒眉開眼笑,接了賞錢與一眾衙差連連道謝,便歡歡喜喜地去了,楊浩沿著保康巷獨自前行,聽到嘩嘩水聲,信步自巷弄中穿過去,到了巷後汴河邊上,望著滾滾汴河水,胸中暗自振奮:羅公這樣的人,沒有把握,斷不會輕言,如今自己的危境終於解除了!

  楊浩心中快意無比,長長地吸了一口濕潤清新的空氣,臉上露出了安祥輕鬆的笑意,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身後有人,猛一回頭,就見三個雌兒站在那裡。三個女孩兒都是男裝,卻未刻意掩飾自己身份,中間一個男裝女子看來不過十三四歲年紀,一雙大眼水靈靈的,粉妝玉琢,十分秀媚,看見楊浩回頭,這少女立即似男子般抱拳一揖,脆聲說道:「楊院長請了。」

  楊浩仔細一看,那豆寇年華的少女便向他嫣然一笑,明明容顏秩嫩,卻笑得媚惑天成。

  「是她!「那一夜龍亭湖上吳娃兒並未裝飾,就是一副清湯掛水模樣,楊浩想要忘了這個美女也難。她一說話,另兩個男裝女子便左右一分,將他圍在了當中,楊浩見她們形若打劫,不禁好笑。

  他剛剛得知自己頭上一直懸著的那把若隱若現的刀已然撤去,如今官做著,錢賺著,一身輕鬆,春風得意,開心起來,便有了促狹的心情,佯做不識她的身份,微笑道:「正是楊某,不知姑娘這般作派,這是要劫財呀,還是劫色?「

  吳娃兒豐潤的唇珠微微開合,乜睨了他一眼,含顰嫣然,帶著幾分戲謔狡黠的笑意問道:「楊院長真是一個妙人兒,不知道本姑娘要劫財如何、劫色……又如何呢?」

  楊浩哈哈一笑,露出一副豬哥樣兒,色瞇瞇笑道:「劫財,沒有。劫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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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 誘

  穿過幾條巷弄,走進青瓦白牆院落的一個角門兒,就見滿院桃李盛開,一派爛漫春光,若非他早知這男裝少女就是大名鼎鼎的汴粱青樓第一行首吳娃兒,實難想像這樣一處所在就是赫赫有名的「媚狐窟」後院兒口一間精緻的小房,左邊依牆一架書櫃,櫃頂植有籐蘿,幾彎翠綠流徜而下,掩映著一冊冊經史文章。書架旁有木架銅盆,旁邊還有一面光可鑒人的一人高銅鏡,價格不菲。

  房間右側一張書案,土置文房四寶,案頭放一細瓷淨瓶兒,裡邊插三五枝桃花,間疏錯落,雅致清幽。

  再往後去,不大的空間就是繪著仕女踏青的六葉屏風,屏風後面隱隱現出錦帷羅帳的輪廓,室內暗香流動,想來這就是清吟小築主人吳娃兒的香閨了。

  楊浩反客為主,往書案後的圈椅工大馬金刀地一坐,微笑道,「楊某已被你們劫來了,不知道三位姑娘哪位先來劫色啊?」

  那兩個長身玉立,唇紅齒白的假書生舉袖掩唇「吃吃」地笑了起來,二人雖是男裝,姿容卻極俏麗,這一笑更是女人味十足,再加上那嫵媚眼波顧盼流動,登時滿室春光,旖旎風起。

  吳娃兒嫣然笑道,「大人已經猜出奴家身份了?」

  楊浩順手把玩著案土那方呈天青色,有細密花紋,中間一隻鳳眼,鳳眼隱現翠綠的極品端硯,笑吟吟地道,「若是用猜的,楊某怕要以為今日是被修煉成精的三隻狐狸擄進了她們的洞府了。哈哈,當日龍亭湖四大行首畢至,楊某當時就在樓下,娃娃姑娘就在我身邊翩然而過,如此嬌艷的美女,楊某既已看過,又怎麼能忘記呢?」

  「這麼說,大人也知道奴家強邀大人過來的意思了?」

  吳娃兒擺擺手,「看茶!」

  那兩個男裝麗人抿嘴一笑,眸波向楊浩雙雙一蕩,便搖曳生姿地退了出去,吳娃兒款款走到書案前,順手挪過一隻錦墩,在楊浩對面坐下來,眨眨眼睛,一哥天真爛漫模樣,「春日踏青,聚三千舉子,古吹台前,野炊歌舞,諸般不俗作為,俱是出自院長大人之手吧?」

  楊浩訝然道,「娃兒姑娘何出此言?」

  吳娃兒豐潤嬌媚的唇珠微開一隙,眼波流轉,「奴家聽說,院長大人因西北遷民之壯舉,得功而授蘆州知府,又文武並用,收服橫山諸羌,功勳甚重,因此得官家青睞,入朝為官,風光一時無兩,甚受士伸敬重。如此人物,禮當愛惜羽毛,文人士子,斗詩飲酒,紅袖添香,樁雅事,但日日留連兢捨,還與她們做了一道,如此驚世駭俗之舉卻是大大不妥,是要為人詬病的,大人您何苦摻合到我們這些弱女子的爭鬥中來呢?」

  楊浩翻開硯台蓋兒,順手拈起…支危肩紫毫筆,蘸了蘸研好的墨汁,扯過一張銅綠色的「薛濤箋」胡亂塗抹起來,一邊笑道,「柳姑娘實在悲苦,楊浩動了則隱之心,忍不住就要出手相助了,有位西域詩僧說過,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可做註解否?」

  吳娃兒金辭微吐,氣若幽蘭,向他暱聲說道,「如此處境可悲、進退兩難的,卻是娃娃這個苦命女子了,不知大師您願不願意大發慈悲,也把小女子救出苦海呢?」

  楊浩目光一抬,問道,「姑娘此話何解?」

  吳娃兒纖腰一折,肘彎抵在案工,嬌嫩的小手托起圓潤小巧的下巴,就像正在書室裡聆聽先生投課的一個童子,形容天真,憨態可拘,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柔暱的叫人想入非非,「大人,真佛面前不燒假香,娃娃就直言了吧,柳朵兒給了你甚麼,娃娃都能給你呢,而且」…………

  願意加倍相酬,大人,可肯慨施援手,指點娃兒。!」

  「嗯?」楊浩目光爍灼地笑道,「姑娘倒是爽快,這般開門見山,呵呵,只是不知」…………姑娘你能給本官什麼呢?」

  吳娃兒眸波生暈,那雙動人的柳眉輕揚,說道,「我們這些女子,能報答大人的,不外乎錢與色罷了。柳朵兒許了大人多少好處,娃娃都願付出雙倍。至於美色………………不知院長大人覺得娃兒那兩位姐妹如何?」

  恰在此時,那兩位姑娘端了茶水進來,一聽這話,臉現羞意,含情的眸子向楊浩一瞥,欲語還休,風韻撩人,真是做足了功夫。

  若論姿色,她們不比柳朵兒遜色幾分,而且媚狐窟的女子都專注於學習穿著打扮、坐臥行走,著力把女性自身的魅力發揮的淋漓盡致,所以一輦一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展示出一種特別的風情。

  坦率地說,比起柳朵兒午夜曇花般的柔美氣質,她們才是做床伴的絕佳尤物,她們就像兩隻成熟的水蜜桃,從頭到腳,哪怕一綹頭髮絲兒,給人的都是一種風流的感覺,這樣成熟嫵媚的姑娘,知情識趣,榻上風月才會發揮的淋漓盡致。

  「怎麼樣?大人可還滿意否?」

  兩個仍著男裝的少女羞澀退下,捕捉到楊浩在她們身土微一凝注的目光,吳娃兒更開心了,那張有些孩子氣的臉蛋笑的又妖又媚,「大人」如雪坊只是歌舞伎館,禁止姑娘陪宿客人的,可是奴家這陰蛾鯊,卻不司,只要兩廂情願,奴家從不去管她們的事,陰鼻院長大人肯為奴家的,婿狐窟,出謀畫策,相信院子裡的姑娘都會把院長大人拱為上賓,任你取捨,說起風月功大,整個汴梁城還沒有哪家院子的姑娘比得過我這媚狐窟呢。」

  吳娃兒拋個媚眼兒給他,暱聲誘惑道,「大人仕途如錦,年少風流,正是有花堪折直須折的最好光景,不覺得奴家這媚狐窟才是大人的溫柔鄉麼?」

  「哈哈」媚狐窟,拱為工賓,任我取捨,這一院兒的狐狸精,也包括吳行首你麼?」

  吳娃兒本是慣經風雨的人物,聽了這話臉蛋兒卻是一紅,羞嗔他一眼道,「奴家這院子裡,工工下下許多絕色佳人,大人還覺不夠麼?你也忒貪心了些。」

  楊浩把玩著毛筆,微笑道「要,當然就要最好的,若是任它弱水三千,楊某偏只想取一瓢飲呢?」

  吳娃兒的容色愈加嬌艷,那雙盈盈的眸子凝視著楊浩,漸漸水潤起來,她咬了咬紅啦嘟的嘴唇,橫下略道,心若是若是大人肯站在奴家這一邊,奴家遂了你的心意便是,這樣可成了麼?」

  揚浩知道這媚狐窟雖也是第一流的青樓,來往多是品流高貴的士子,主業同如雪坊,一般,也是接待應答各路客人,為他們牽線搭橋創造機會,不過這媚狐窟卻是不禁容人們留宿的。

  只是同別的院子不閃,這裡的姑娘不是你有錢就接待的,總要她自己看著順眼才成,講究一個兩情相悅,這一來尋花問柳的達官貴人反而更喜歡到,媚狐窟,來。不過吳娃兒雖是這一院妖嬈狐精的行首,卻從不曾聽說有哪個高官名士能做了她的恩客,與她金風玉露,一夕繾綣。

  吳娃兒名氣甚大,如果有哪個尋話客得為她入幕之賓,沒有不向知交好友賣弄吹噓的道理,但是迄今未止,從未有過她的香艷傳聞,她雖一身媚骨,舉止妖嬈,不像個未破瓜的處子,但是在揚浩想來,能得她首肯,得以與她把臂並枕共赴巫山的男人恐怕是屈指可數。

  楊浩這個官兒在百姓們眼中算是大的不得了,可是在東京汴梁天子腳下,比他權高位重的官兒多了去了,以吳娃兒的名氣和身份,若是在那些人中都沒幾個相好,怎麼可能應綻…他,一聽娃兒答應的這麼爽快,揚浩反而呆住了,怔了半晌,才苦笑道,「娃兒姑娘,這行首之名就這般重要麼?值得你不惜一切?」

  娃兒臉工的魅惑之色淡了一些,微微露出一抹冷意,「大人以為那柳朵兒便比奴家看得恬淡麼?當初她向陸仁喜索詞,已出到了十金的高價,只是陸仁嘉打起她本人的主意,這才作罷。若不是她運氣好碰上了大人你,到最後她走投無路,以身相就於陸仁嘉那皓首老翁的事,你道她就做不出來?」

  她微微直起腰采,直視著自己的纖纖十指,幽幽歎道,「其實,這勾欄裡成了名的姑娘,都是從幾歲的女娃兒裡千挑萬選出來的美人胚子,再授之以琴棋書畫,種種娛人之道二論身段、論相貌,及至長成,彼此又有多少差距?之所以天差地別,差的就是這個名氣兒。

  我們這些勾欄中的女子,賴以存身的就是一個名兒,有了名氣,就能錦衣玉食,就能被達官貴人奉若上賓,就沒有誰敢做出強折花枝的無賴事兒來勺可是一旦沒了名氣,那就得日漸沒落,大人只見我們人前歡笑,怎知我們背後苦苦掙扎求存的殘酷與艱辛?」

  她瞟了楊浩一眼,微現苦澀神情道,「在大人你想來,只是一時興起,擅助那柳朵兒,無論成敗,不過是一樁風流韻事,你可知這不見金戈鐵馬的香艷爭鬥,卻關乎我們的身家性命、命運前程?」

  她垂下頭,幽幽說道,「可是,大人的奇思妙想層出不窮,娃娃真的是斗不下去了。若是就此沒落不名,境遇每況愈下,到那時娃兒仰恃護身的名氣兒沒了,豈不是任人作踐。娃娃思來想去,便把這身子給了大人,也只是你一個,大人是個憐香惜玉的男子,也不會委曲了奴家」」

  說著說著,她美眸眨動,兩顆晶瑩的淚珠攸然落下,她急忙側首拭去。

  楊浩暗呼厲害,他險險的便要被這姑娘說的心軟了。

  這青樓故坊中的姑娘,十個都是演技精湛的戲子,能騙得你傾家蕩產還毫無怨言的禍水,他哪肯相信吳娃兒所言,這時清醒過來,連忙守緊了神志,以免再為其所乘。

  他想了一想,徐徐說道,「楊某正在汴河邊上殺豬巷裡修建一幢堪比龔樓的,千金一笑樓」此樓以五樓為瓣「如雪坊,為蓖,建成之後,每樓設一位樓主,如此方不負眾香國、百花坊等名。

  其實殺人一千,自損八百,我也不希望娃娃姑娘與朵兒姑娘繼續這麼鬥下去,莫不如,就請姑娘你到我醜千金一笑樓,任一方樓主如何?合則兩利,兩大行首若並在一處,名聲更是大熾,你的進項也會只增不減。而且,你可以把整個媚狐窟都搬過去,人還是你的人,並不得別人插手,你看如何?」

  吳娃兒一呆,忽然有種荒謬的感覺,今天把楊浩請了來,本想挖柳朵兒的牆角,怎麼怎麼現在垂成他遊說自己加入」如雪坊「?

  楊浩笑道,「姑娘意下如何?」

  吳娃兒目光微閃,問道,「我聽說千金一笑樓建成之日,大人欲廣邀各院姑娘,獻藝選選花魁,你這一笑樓花分五瓣,以如雪坊,為蔥,大人要力捧的花剩,想來就是朵兒姑娘,以後這一笑樓,也要以她為尊了?」

  「這有什麼問題?」

  吳娃兒冷笑一聲道,「我吳娃兒和她鬥了這麼久,最後卻要帶領全部人馬豎旗投降,投奔到她的門下,看她臉色度日?」

  「呵呵,娃娃這番話就說的差了。」楊浩見她拒絕,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方才說甚麼名氣一失,就要漸行沒落,最後與其他勾欄裡任客人擇選陪宿的姑娘沒甚麼兩樣,自己現在為她指出一條出路,她卻與柳朵兒爭起名頭來,方纔所言分明就是作戲了。

  他端起茶來抿了一品,怡然自得地道,「揚某也不瞞你,這選花魁,楊某還有許多別出心裁的想法,千金樓建好之日,汴京眾芳國裡選花魁,到時你想應戰也得戰,不想應戰也得戰,到那時你這第一行首必然得拱手讓位,與其如此,何不主動退讓一步,大家海闊天空?」

  吳娃兒惱怒道,E但有一線生機,誰肯輕易屈服?北之漢國,僅餘一都三縣之地,不足五萬人口,國已不國,仍在苦苦掙扎,不到最後關頭,不肯遞降書順表。南之陳洪進,只有區區兩州彈丸之地,猶在唐宋之間遊走,不肯般兵歸順。何者?寧為雞首,不為牛後!

  蜀之孟祖不戰而降,連他的夫人命看不起他,十四萬人齊解甲,可有一個是男兒?男兒大丈夫爭的是廟堂權柄,吳娃一介弱女子,不及也,但是今時今日,你要我向柳朵兒低頭,也是不能二我們女子們所爭的,在你楊院長眼中或是不堪一提,甚至引為笑柄,可是吳娃兒就算真的敗落下去,一文不名,也不絕不向她低頭,惹來天下人的恥笑。人活一口氣,佛爭一柱香!」

  楊浩發呆道,「若是權與利,只能取其一,你又何必如此執著?」

  吳娃兒瞟他一眼,款款起身,說道,「娃兒所執,是因為已到今時今日地位,怎能不顧臉面名聲,將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拱手奉人?可大人不司,你要扶助哪一方,全看你個人好惡,要倒戈,也無損你的名聲。」

  她看似稚女般的容顏滿是紅暈,聲音也越來越膩,款款走到楊浩身邊,一側身子,竟然坐到了他的懷裡,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膩聲道,「大人,不管她許了你什麼好處,奴家都給你,奴家就是見不得她洋洋得意地向人家擺威風,難道,娃兒不堪大人一顧麼?」

  「娃兒姑娘」楊浩伸手一推,正是她胸前一團柔膩,連忙撤手回來,心道,「看她體態嬌若稚子,想不到胸前倒如此豐滿。」再去推腰,也是一團柔飄,觸人心弦,害得楊浩動也不敢動了。

  娃兒胸胳起伏,豐潤的唇珠在他耳工輕噬,然後貼著臉頰移向他的嘴唇,楊浩還未反應過來,四唇已然相接,唇瓣柔軟,甜香入脾,就這麼輕柔碰觸片刻,娃兒輕輕將身子移後,…「小舌尖一洞櫻唇,似在回味那種感覺,如杏脯般嬌嫩的唇瓣濡濕之後,更是媚得無法形容。

  「娃兒姑娘」

  「大人,你看娃兒,比那柳朵兒如何?」

  吳娃兒想是豁出去了,向他媚然一笑,輕輕一拉自己胸襟,她的身子玲瓏有若童子,但是比例十分協調,胸口外衣拉開,只見月白色的,小衣撐起胸口兩座渾圓,溫潤綿致。她的皮膚白若乳奶,肌滑如油,胸前一抹細嫩雪白的孔溝若隱若現,看得楊浩忤然心動,連忙收攝心神,免得為其所惑二也不知這吳娃兒是不是連脫衣服都是專門練過的,就這麼膩在他的身上,也不見她怎麼動作,身工就只剩下了貼身的小衣,月白小衣,薄軟褻褲,胸前一對玲瓏飽滿的小玉免若隱若現,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發熱起來,貼近了楊浩,暱喃低語,「大人,請憐惜奴家」

  「咳!」楊浩吞了口唾沫,這樣看似稚齡,卻有成*人女子韻味的尤物魅力,還真個不好消受,若換了以前的他,未必便能抵制得住這樣的誘惑。吳娃兒腹潤香膩、輕盈若掌工舞的嬌軀就在懷中,貼緊處無不腴潤,楊浩不敢稍動,只得說道,「娃兒姑娘,楊某在一笑樓工投入甚大,所圖也甚大,絕不會收手的。」

  「是麼?」娃兒的小蠻腰變成了一條蛇,在他身上輕輕扭動著,胸口在他胸口廝摸,喘息著用玲瓏雀舌在他耳朵上輕輕一舔。

  楊浩肌肉像地收緊,繼續說道,「選花魁一事已然傳出,楊某也不會半途而廢,姑娘你不要白費心機了,楊某就算與你有了合體之緣,也不會反戈助你。」

  吳娃兒不理,柔聲道,「大人,你最喜歡這裡吧?你看奴家的身子,較之朵兒姑娘如何?」

  吳娃兒抓起楊浩的大手,便探進自己的褻褲,輕觸她的臀丘,那裡光滑如玉,柔軟而富有驚人的彈性。楊浩唬了一跳,失聲道「你……

  你怎知我,我……」

  吳始兒雖是主動抓著他的手撫摸自己,可是被他一觸,肌膚上也不禁刺激的泛起細小的顆粒,敏感的體質似乎連這樣輕微的愛撫也適應不了。她輕喘著,在楊浩耳邊吃吃地笑,「方纔,大人你看那兩們姐妹的眼神兒一落入奴家眼中,奴家就曉得大人最喜歡哪兒了,大人,你說奴家是不是知情識趣呢?」說著,她的一隻柔嫩小手敵地向楊浩下體探去。

  娘的,這麼被人挑逗,真是佛也發火,吳娃兒的小手雖是輕輕一觸,就像自己反被嚇著了似的縮了回來,這樣故作青澀稚嫩的舉動反而把楊浩撩撥的欲焰熾燃,那個地方騰地一下立了起來。

  吳娃兒感覺到了他身體的反應,笑得既得意又害羞,眼中似乎還有些淘氣和好笑的天真意味,她更貼緊了過去,蛇一般廝磨著楊浩的身子,嬌喘吁吁地道,「大人,你就要了奴家吧,奴家的身土,今個兒一定要留下你的痕跡,大人請憐惜些兒,奴家可是頭一」

  「啊!」她還沒說完,便被挺身而起的楊浩把輕盈的身子彈了起來,揚浩忍於不肯再被她這般蹂躪,暴起反擊了。吳娃兒忍不住驚呼出口。可是身子還未落地,便被楊浩一把抄住了她的纖腰,按在大圈椅工,像只小母狗般趴伏在那兒。

  「啊,大人,你嚇猛奴家了,你,,吳娃兒一驚之後,便又恢復了柔膩的腔調,但是褻褲隨即被扯開半邊,羞意湧工心頭,吳娃兒聲,緊緊咬著薄唇,整張臉連頸子都紅得像只煮熟的蝦子,兩隻眼睛也緊緊閉土不敢睜開了,若不是她強抑著,恐怕整個身子都要哆嗦起來。

  「哈哈,你要本官在你身上留下痕跡,這個容易!」

  想來的終於來了,她的心中卻忽然又驚又怕,可是事到如今再無反晦餘地,反正自己身在此行中,早晚有一天說不得,就是見不得她柳朵兒故作軟弱乖巧,這一遭兒搖了她的恩客跳槽,會不會把她活活氣死?

  吳娃兒胡思亂想,思維跳躍的極快,以掩飾自己心中的緊張,這時卻覺層屁上一涼,一種清涼柔軟的感覺,呃,他他在舔我的……」……吳娃兒半邊身子登時都酥了,她只覺楊浩的舌尖似乎比她的舌技還要靈活,只如身在雲巔,意識飄浮的當口兒,另半邊臀部卻「啪」地挨了一記脆擊,登時便是一麻。

  「哎喲!」吳娃兒驚呼一聲,揚浩已大笑說道,「罷了,楊某今日,欺負,了你,就還你一十公道,你來醜如雪坊,尋我呢,我自有主張,斷不致叫你屈居朵兒姑娘之下便是,哈哈,哈哈」

  「大人?」呈娃兒聽得腳步聲響起,扭頭一看,楊浩已大笑揚長而去。

  吳娃兒又羞又氣,跳起身來追工兩步,叫道,「大人,你……,嗯?」

  她忽見鏡中自己身影,衣衫半裸,春光畢露,如玉的粉臀一側似有一抹黑色污痕,側身定睛一看,就見光潔美玉般的臀丘上寫著一個拆字,工邊還畫了一個圓圈,登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姑娘,姑娘」傳邊傳來急呼聲,吳娃兒趕緊拉起褻褲,一個男裝少女跑進房中,見她只著小衣,楊浩卻不在房中,不覺一怔,還是趕緊說道,「姑娘,小姐來了。」

  她們只知折子濤來頭甚大,都跟著自家姑娘喚她小姐,卻是不知她的名姓身份的,但是一稱小姐,心是指她。吳娃一朵,「小姐回來了?」當下忙道,「你快去照應小姐,我馬土就來。」

  當下她也顧不得洗去臀工墨字,匆匆穿起衣衫往外便走,待走到鏡旁,往鏡中一望,登時又紅了臉,頓足嬌嗔道,「姓楊的,你如此戲弄本姑娘,我……,我我絕不饒你!」

  「姑娘,你終於回來了。」

  一進她專門迎見重要客人的花廳,吳娃兒便驚喜地叫道。

  「唔!」折子渝一身玄衣坐在那兒,把眼一抬,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在她身工匆匆一掃,只見她髮絲微現凌亂,兩頰隱泛桃花,身工卻穿了一身男兒衣裳,不倫不類,不知所謂,不禁奇道,「你怎麼這般模樣?」

  吳娃兒怎好說出自己堂堂汴梁城第一行首,結果色誘男子卻被人戲弄的糗事來,乾笑兩聲道,「這個…娃娃見春暖花開,春光不勝,便著男裝出去游賞了,剛剛回來,聽說小姐到了,所以匆匆奔來。」

  折子渝搖搖頭道,「我聽說你與柳朵兒爭風,如今連連落敗,你倒有心情出去逛風景。也好,你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幫她的人……那個人奇思妙想,我也想不出對策來。你能看得開,那是最好不過,我也就放心了。」

  吳娃兒聽她這智多星也自承對付不了那個混蛋楊浩,不禁垮下臉來,折子渝全未注意,卻道,「這些年你在京師苦心經營,著實結交下了一個關係人脈,我現在有一樁事,就要動用他們了,你仔細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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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2 14:52:35
第263章 女兒情思

「這幾年,咱們把他們也餵飽了,該讓他們出點力了二對他們那些官場胥吏來說動這種手腳易如反掌,一旦事發也全無責任,應該沒有困難。憑咱們掌握的把柄,不怕他們不就範,應該不會有人推三阻四。」

    ,是,狹小姐吩咐,娃娃馬上就安排下去。

    折子渝想了想,又道,「對了,朝廷下令,今後新建住宅,要大量採用磚瓦石板?」

    吳娃兒道,「是,這還不是開封府那個,棒槌官兒想出來的主意。」提起楊浩,她的心中就又羞又窘,從來只有她把男人**於股掌之上,還是頭一回」可惡的臭男人,早晚要你傾倒在本姑娘的石槽裙下!

    吳娃兒萌生了征服的鬥志,只是那微微異樣的神情並未引起折子塗的注意。她臉頰有些發燙,連忙掩飾道「前幾天開封府的火巡官兒到媚狐窟來檢查了一番,限期整改所有爐灶,周圍牆壁一律要換砌成磚石的。還有,汴河邊上新建的千金一笑樓,也是大量採用了磚石,不過那幾幢樓建成部分進行裝飾時外面前遮了布幔,又使人看守不許靠近,也不知建成效果到底如何。近來汴粱城新建,改建的地方依朝廷指命只能採用磚石,那個楊浩預知先機,讓汴河幫往汴粱起運了大量的磚石,很是賺了一筆!」

    兩個女孩兒都不想提楊浩,可是要說的事又繞不開楊浩,提起楊浩她們就一肚子氣,兩個人不約而習地冷哼一聲。

    「哼!」

    「多!」

    折子渝收拾了心情,不再去想那個惱人傢伙,吩咐道「我來出錢,你找人出面,在瓦子坡建幾家店舖,佔地越廣,建築越大越好,聲勢要造起來。」

    ,瓦子坡?」

    「嗯,那裡距汴粱城不足十里,水陸交通十分方便,,北方來的商賈,去鞏縣祭祖拜陵的皇親國感,王公大臣,都要經過那裡,都要在那裡落腳二水路工,西吳寺渡和東吳寺渡兩個大渡口都在那裡,北方運來的木材、藥材,南方運來的糧油絲綢,只要吃水太重進不了城的,也都是在這兩個渡口卸貨。

    如今宋國商運發達,這今地方早晚會興旺起來,變成寸土寸金的寶地。我從北方來時就注意到了那兒的地利,可是,現在注意到那裡有利可逐的商賈還不多,你可搶先去做,買幾塊地,建幾處高樓屍廈,再讓媚狐窟的諸位姑娘們利用她們掌握的人脈資源為之大造聲勢,必然會有眼光長遠的商賈注意到瓦子坡的優勢,而搶著去置地建屋二」

    吳娃j卻不信折大小姐會突然對經商賺錢有了興趣,不禁詫異地道,「…,姐怎麼突然對瓦子坡感興趣了?」

    折子塗微笑道,一旦大興土木,磚瓦價格必然上漲,船商也是逐利而行的,那樣一來外地運往汴粱的磚瓦石板必然更多,船還是那些船,運磚瓦的多了,運糧的就會減少,我為之推波助懈,只是希望朝廷盡快出現缺糧的難題罷了。」

    吳娃兒恍然夫悟,同衷讚道,「小姐真是用心良苦,唉!若是唐國李煜,漢國劉繼興兩人有一個是有作為的皇帝,也不必小姐如此勞神了。只是,娃兒聽說,那南唐李煜只好醇酒美人,賦詞崇佛,於軍國大事一竅不通。而漢國的劉繼興更是少見的昏庸皇帝,只肯寵信閹人,在他那裡但凡要做官的,都要先去勢為閹人才可以,簡直是荒謬至極。比起他們來,宋國的趙皇帝卻是個雄才大略的天子了,小姐想在糧草上做文章,阻止宋軍南伐,可是有這兩個混帳皇帝幫忙,宋國未必就不能一統天下二,

    折子塗澀然道,「何須你說,我又何嘗不知?只是折家苦心經營兩百年的基業,豈能輕易斷送?再者,這江山社稷,也未必就是趙家囊中之物。秦皇隋文,哪個不是雄才大略,還不是二世而終。自唐末以來,英雄層出不窮,江山卻頻繁更迭,趙官家能否一統天下,如今還是未知之數。

    回激二十年前,趙官家也不過是周國一俾將臣僕罷了,誰知他有今日成就?又何曾有過一統天下之雄心?亂世出豪傑,時勢造英雄而已。我折家世為西北藩鎮,雖無問鼎中原之心,卻有倚關自守之志。

    生子渝者折家,養子淤者折家,父母兄弟,血裔同族儘是折氏族人,家兄既不願將祖宗基業無端拱手相讓,子渝雖是一介女流,卻也不能容忍別人倚強相逼,說不得也要盡盡自己的心意,總不成束手待光任人擺佈吧?」

    吳娃兒肅然起敬,腰板兒挺起,謹聲說道,「娃兒若命女子,父兄被豪伸索債斃命,自己也被賣入青樓,是折家替娃兒報了血海深仇,又不惜餘力百般維護,扶持娃兒成為這汴京行首,這才免致像許多姐妹一樣,沉淪不起,飽受摧殘,娃娃答應過,要為折家做三件事以酬大恩二,小姐胸襟不讓鬚眉,娃娃打心眼裡佩服,既如此,娃娃便不計生死,陪著小姐,且看我這在臭男人眼中只是以色娛人的弱女子,幹一件大事出來。

    折子渝聽她豪言,苦苦一笑,黯然道,「成敗莫論,盡人力而聽天命罷了。」

    看著折子塗唇邊蕭索的笑意,吳娃兒也不由暗自輕歎,折姑娘出身豪門,尊貴無比,可是…比起自己她也快活不了幾分。我為了生存在這青樓勾欄裡苦苦掙扎,折姑娘何嘗不是在另一個大天地裡,司樣為著沉重的責任而彈精竭慮?逐鹿天下者,向來是偉丈夫的大作為,可是現在有些該有大作為的男兒只知沉溺於脂粉陣裡,公雞不司晨,母雞強土陣,我們這些女子們,真有能力扭轉乾坤嗎?」

    月朗星稀,柳朵兒靜靜後院池塘邊一棒疏離的花樹下,一襲長裙曳地,烏黑的秀髮用一根白玉菩子隨意挽起,秀項頎長,兩道香肩斜斜削下,衣帶飄風,嬌怯怯的身子真如一昏畫中行人模樣,修唇珠袖,倩影寂察。

    一盞燈籠冉冉走近,一個苗條的人影走到了她的背後歡喜叫,「、姐。」

    柳朵兒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仍是悵望遠方。妙妙驚訝,她將燈籠往樹幹土輕輕一掛,走近柳朵兒問道,……小姐,往日裡只要楊大人來過,小姐都很開心,今晚小姐是怎麼了,有什麼心事麼?」

    柳朵兒默默看著天上明月,清冷的月輝映在她的臉土,肌膚柔和,仿若透明,她幽幽歎息一聲道,「唉,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妙妙吃了一驚,「什麼事?」

    柳朵兒苦笑道,「還能有什麼事?大人對武說,吳娃兒背後,有廣泛的人脈,如今名氣雖為我所懾,但是較量下去,未必便對我們有利。他有意招攬吳娃兒她們加入千金一笑樓」合四大行首與一家,那時整個汴粱城再也無人能與我們相爭。」

    妙妙柳眉輕蹙,仔細思量片刻,展顏笑道,「妙妙明白了,原來妙妙還想呢,這千金一笑樓固然雄偉,可是建成之後到哪裡去尋幾位夠份量的樓主坐鎮呢?想不到楊院長竟是打的這個主意,這是好事啊,……,姐你想,到那時候,不管是喜歡哪一位行首的客人,都得到咱們的一笑樓來,吃喝玩樂。宴請賓客,斗詩關撲,諸般作為,這銀子還能花到別處去?」

    柳朵兒瞪了她一眼,嗔道「沒心機的丫頭,你也不想想,吳娃兒心高氣傲,豈肯自降身份,到咱們一笑樓來?楊大人的意思,是要在花魁大賽時放她一馬,選出一個雙花魁來,不墮她的聲名,到了這一笑樓,也是與我平起平坐的。」

    妙妙笑道,「那也不錯啊,謀起來,清吟小築主人的才學色藝,…、姐不是也敬佩的很嗎?要不是有楊大人相助,咱們還真就扳不倒她呢,就算平起平坐,于小姐你的名聲也沒有什麼妨礙,到時候咱一笑樓,有兩夫花裂,還有誰人能比?」

    「花魁叛魁,既是魁首,就只能有一個,有兩個算是怎麼回事?」柳朵兒煩惱地打斷她的話,翠袖——拂,恨恨地道,「當初被她們逼得走投無路,你我姐妹是什麼處境?我本想要那吳娃兒也嘗嘗這種滋味才消我心頭之恨,可是大人突然之間卻改了主意…」

    她眼珠微微一輪,說道,「不對勁兒,一定是那隻狐狸精對大人施展了什麼狐媚手段,一定是這樣」

    她心中突然萌生一個大膽的念頭,驀地轉身,臉頰發熱地道,「妙妙,你說,你說楊大人對我如何?」

    「很好啊。」妙妙說道,「小姐與吳娃兒相鬥落了下風,不但沒有一人相助,就連龐媽媽。趙管事都生了異心,要不是楊大人,小姐與妙妙現在不知會落得個什麼下場,我看楊大人是個謙謙君子,這般相助小,姐,全無所圖,不像有些所謂的名士,道貌岸然,滿腹齷齪,就算建,千金一笑樓」楊大人也分了小姐很大的好處。」

    柳朵兒點點頭,又搖搖頭,「楊大人胸襟坦蕩,的確是個磊落君子,可是要說全無所圖,卻也未必。

    我是不甘心讓那吳娃兒得逞的,楊大人對我恩重如山,又是一個翩翩少年,你看你看如果我對他以身相許,會不會爭回他的心來?」

    「啊?」妙妙呆了一呆,頓時便想,「小姐想對楊大人以身相許?我,我是小姐最親近的人,若是小姐嫁了楊大人,那我豈不就做了她陪嫁的通房丫頭?」

    通房丫頭與普通的丫環不司,她對男主人也有性的義務,但是地位卻比妾要低的多,比普通的丫環卻又高了些。姚依可當日之所以向楊浩自薦枕席,就是因為聽了唐焰焰身邊的近侍丫環一些似是而非的解釋,妙妙不知不覺旬一顆芳心裡已滿是楊浩的身影,她自知身份卑微,並不敢設想能做楊浩的姬妾,能長伴他的左右,一生服侍於他,這個姑娘就覺得非常滿足了,這種心理與楊氏對丁庭「的傾慕非常相似二

    一念及此,她立即雀躍道,「好啊好啊,楊大人年少有為,又是官身,前途不可限量,小姐若嫁進楊家為妾,終身有靠,勝過做這件梁行首。」

    柳朵兒一呆,失聲道,「誰說要嫁進楊家作妾了?」

    ,不是麼?」妙妙奇怪地道,「楊大人不是說過他在府州已有一房未過門的妻子,乃是西北富豪人家的女兒?再說再說就算大人尚未娶妻,小姐論相貌,論才學也配得上他,畢竟…畢竟做不得正妻的「一」

    柳朵兒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沒有應聲。

    妙妙眸波一動,似有所悟,期期艾艾地道,「小姐不是想不是想進獻己身,以牽絆楊大人心思吧?」

    柳朵兒臉頰燙,幸好有夜色過羞,眼前又是自己無話不談的姐妹,不禁嬌嗔道,「有什麼使不得?原本沒有機會壓她一頭也就罷了,如今勝券在握,我不甘心讓她反敗為勝,她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吳行首做得來,我柳行首有甚麼做不來?」

    妙妙偷偷瞟她一眼,吱唔道,「恐怕…恐附極大人和吳娃兒之旬,未必像小姐想的那樣也未可知,小姐若為了這個原因親近楊大人,恐怕反要被他看輕丁小姐。」

    柳朵兒惱道,「你怎知道那狐媚子不曾使什麼手段勾引楊大人?」

    妙妙說道,「大人時常來咱這如雪坊」姑娘一舉成名,力壓吳娃兒之後,許多院子的頭牌姑娘就想盡辦法要接近楊大人,可是……可是雖說」、姐派了許多人為楊大人擋駕,如果楊大人真的動了心思,也未必就沒有機會與她們接觸。再說…………再說……」

    」再說怎樣?」

    妙妙紅了臉蛋道,「妙妙覺得,楊大人…似乎………似乎是個有潔癖的人。」

    」有潔炭?我怎麼不覺得?」

    柳雜兒不禁驚濤起來,她在泉州時,也曾遇到過一個有潔癖的世家公子,此人性情孤傲,家中只要有客往來,坐過的碰過的東西務必使人一擦再擦、一洗再洗。若是有人在他府上吐一口痰,就要命家人將那一塊地皮都剷起來遠遠扔出家門。

    柳朵兒還聽客人講起這位世家公子,但與妻子敦倫之後,不分冬夏,立即就要起身沐浴,幾乎把自己搓掉一層皮才肯更衣睡覺。陳洪進與張漢思之爭,使這戶人家也受了牽連,那位公子被捕進大獄時還不改潔疽,獄卒送飯來時,他都要捏著鼻子讓獄卒把飯碗舉高一些再說話,說是怕他的唾沫星子濺到碗裡,氣得那獄卒把他拴到了馬桶旁,讓他噁心個夠。可是交往這許多時日,卻並不見楊浩有他這樣許多怪癖呀。

    妙妙見小姐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便紅著臉,結結巴巴地道,」妙妙覺得,楊大人似乎在男女之事上有潔癖,他他若要過的女人,斷不會再讓她拋頭露面,做這迎來送往的營生。如果楊大人真的與吳娃兒成就了好事,他…他會巴不得吳姑娘就此一敗塗地,就此從良呢,又怎會想要姑娘與她並列花魁,共霸東京?」

    柳朵兒狐疑地道,「男兒家逢場作戲而已,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怪疽,你怎麼看出來的?」

    妙妙吃吃地道,「我,我觀平素大人言行,自個兒揣摩出來的。」

    柳朵兒沒好氣地道,「你這小妮子看得倒仔細,莫不是對楊大人動了芳心?」

    妙妙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妙妙怎敢癡心妄想」

    柳朵兒只是隨口一說,倒沒往心裡去,一聽之下反而擔起了自己的心思。方才突然衝動起來萌生了以身相許的念頭,一方面是因為與楊浩這樣一今年輕異性長相往來,的確有些兩情相悅的意思,她年齡漸長,與男女之事不無嚮往。

    另一方面也走動了與吳娃兒爭風的念頭,女人妒心起來時會做此什麼實是不可理喻。

    但她卻沒有就此嫁給楊浩的想法,不管她以前如何風光,石槽裙下有多少士子權貴追逐如蜂蝶,一旦嫁入人家,從些就得幽閉於後宅,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平庸女子了,從眾星捧月,突然變得靜寂元聊,那種滋味,不是她一個二八芳華的少女應該受用的生活。

    而且,作妾?是啊,她若嫁給了楊浩,只能做一個妾二如今她與楊浩既是生意夥伴,又是異性密友,這種愜意親密、相知相敬的感覺,一旦做了他的妾還會存在麼?如果楊浩真如妙妙所言,是一個有性潔癖的人,一旦兩人發生了關係,絕不會容她繼續在這一行裡發展。

    千金一笑樓馬上就要建成了,她很快就要成為汴粱花魁,她正當韶齡,還有大好年華和無限風光的前程,還有得是更好的選擇,就此做一隻關在籠中的金絲雀?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妙妙的話像一瓢冷水,一下子把她心裡突然湧起的漏*點澆滅了,她開始冷靜下來。

    可是,眼看就要揚眉吐氣,如今卻要與那吳娃兒共享那份榮耀麼?

    柳朵兒恨恨地踢了一腳,將一枚石子踢落池中,搖碎了她的倩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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