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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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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月關]步步生蓮(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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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20:07
第274章 三個皮匠

不曾聞得雞啼,楊浩卻已醒來。每日早起練功,他已經習慣了。然而今天不同,當他的神志清醒過來,就感到一方溫香暖玉正抱在他的懷裏,嚴絲合縫,將他身前的空隙擠得滿滿當當,柔腴、潤滑的感覺隨即湧上心頭。

輕輕張開眼,就看到清絲掩映下,香肩圓潤如水,動人的曲線微微泛起一弧瓷一般的光。那美麗,讓人心神俱醉,難怪人說溫柔鄉是英雄塚,這樣的美人在抱,哪個英雄捨得起身?

她像一隻溫馴的小貓,把頭埋在他的懷裏,細細的呼吸,帶動她柔美的鴿乳。甜睡中的吳娃兒,就像一個未長大的孩子,令人難以想像她昨夜的風情。

楊浩癡癡地看著懷中的娃兒,眼中露出複雜的眼神。現在,他已經完全清醒了,酒醒之後,心頭是無盡的空虛和悵然。曾經以為的幸福,曾經以為已經要按部就班的生活,一次次被命運改變。在命運之河中,他就像一截順流而下的枯木,他不知道命運要把他送往何方,也不知道下一刻等待著他的是什麼。或許,只有把握現在,享受現在,才不會成為這煙火人間,紅塵俗世中一名匆匆的過客?

他輕輕地歎息聲,大手順著娃娃柔軟纖細的腰肢滑向她渾圓挺翹的玉臀。著手處的肌膚如凝脂般溫潤膩滑,豐若有餘,柔若無骨,楊浩把玩良久,娃兒忽然濃睫頻眨,嚶嚀一聲,嬌軀便下意識地向他懷裏拱去,那頭埋得深深的,彷彿不敢與他對視,楊浩低著頭,只能看見她一頭如雲的秀髮和纖秀可愛的頸項。

“你醒了?”楊浩手一停,搭在她彷彿玉石打磨而成的一瓣臀丘上。

“嗯,奴家……醒了,啊!奴家……奴家侍候大人沐浴更衣。”娃娃忽然想起了什麼,掙扎著要起身服侍他,以盡妾侍的義務。可是她畢竟是初承雲雨,雖說媚骨天生,又自幼習練歌舞,肢體的韌性和體力都遠遠強於普通女子,可是在楊浩需索無度的伐撻之下,還是承受不住。這一動彈,只覺大腿根兒都是酸軟的,不禁“哎呀”一聲又倒回榻上。

楊浩看著她羞窘的樣子,胸腔震動著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好啦,你既然從了我,就要曉得,咱們楊家沒有那麼多大戶人家的臭規矩,身子不適你就躺著吧,一會兒我自己去沐浴更衣。”

“嗯…”娃娃低應了一聲,雪靨酡紅。貼在揚浩的胸口,有些發燙的感覺。

“呵呵。這麼害羞?這可不像是吳娃兒的模樣呢。”楊浩起了促狹之心,忍不住把她往懷裏又摟緊了些。娃娃的胴體嬌小玲瓏,可是肌膚觸之卻有著驚人的肉感彈性,將她整個兒擁在懷裏,通體上下無處不滑。楊浩久曠之身,修練雙修功法之後又知如何陰陽交融、固精養氣,體力消耗本就有限,忍不住又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他仰躺在樓上,托起娃娃兩瓣豐潤飽滿的玉臀,娃娃感覺到他的蠢動,不禁驚慌起來,趕緊央求道:“老爺饒過了奴家吧,奴家現在……現在真的不成啦。”

楊浩這才醒起這位風月場中的女狀元直到昨夜之前還是處子之身,自己索求的實是太多了,她如此嬌小的身子怎麼承受得起,忙吸了口氣,鎮懾心神,控制住了自己的慾望。

吳娃兒有些歉意地瞟了他一眼,忽然探頭用她那柔嫩的櫻唇像小鳥般輕輕吻了他一下,柔聲道:“待奴家歇過了身子,再好好服侍官人。”

楊浩輕輕撫著唇,回味著佳人涼膩柔軟的唇瓣觸感,輕笑道:“等你歇過了身子,便能應付得了老爺嗎?”

吳娃兒嬌嗔地白了楊浩一眼,忸怩道:“官人莫要看輕了奴家,奴家……奴家自有辦法。”

“哦?”楊浩雙眼忽然一亮,漸漸落在她濡濕嬌媚的唇瓣上,低笑道:“娃娃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莫非還精擅洞簫之技?”

吳娃兒滿面緋紅,垂下頭去,嚶嚶地道:“若是官人喜歡,奴家……奴家就為官人吹奏一曲。”

楊浩被她無意間露出的媚態逗引得心中一蕩,幾乎就要把持不住自己,他忙吸一口氣,在娃娃粉臀上捏了一把,狹笑道:“娃娃還有甚麼本事?”

“來日方長,官人……官人早晚都會曉得啦……”娃娃羞不可抑,不肯再陪他說些放浪話兒,推他胸膛道:“官人應該起身了。”

“好!”楊浩騰身下地,吳娃兒瞥見他的兇器,登時滿面紅暈,急忙背轉了身去。楊浩一件件拾起凌亂的衣衫,問道:“你今日便要回媚狐窟去?”

“嗯,早早把姐妹們安排安當了,娃兒才好安心侍候官人。”吳娃兒應著,心想:“折家小姐常往我‘媚狐窟’走動,萬一官人也去,三人撞在一起那就難堪了。我還是早早安頓了眾姐妹便搬去官人府上為妥。答應為折家做的三件事,這是最後一件,此事一了,我與折家再不相欠,從此安份守己,相夫教子,與折家小姐也不會再有碰面的機會了。想來以折家小姐高傲的性兒,也斷不致找上門來難為我家官人……”

這時門扉輕輕叩響,外邊傳來吳娃兒的貼身丫環杏兒的聲音:“大人,熱水已經備妥,可要……可要奴婢們拿進來嗎?”

杏兒這一說話,倒把楊浩嚇了一跳,私下如何親熱都不妨,那是男女兩人之間的事,他可不習慣讓一堆丫環侍女們在一旁看西洋景。

可是瞧這模樣,杏兒在門口只怕已經站了很久了,這門並不隔音,裏邊的一舉一動她都聽得清楚,說不定昨天晚上她都……

楊浩提著衣裳便逃到了帷帳後面,咳了一聲道:“呃……把水拿進來吧。”

吳娃兒看他舉動,心中不禁好笑,自己貼身侍婢進來,她倒是坦然視之,光潔的裸背和纖秀的小腿,一雙纖秀可愛、腳底呈細嫩橘色的玉足也不知縮回薄衾中,依舊大刺刺地躺在榻上不動。

杏兒開門進來,脹紅著一張臉蛋,指揮五六個丫環把一隻大木桶抬進房來,又將幾小桶熱水倒了進去,便急急地逃了出去。

“唉,讓葉榜探花為我抬桶遞水,真是罪過。”楊浩從帷帳後邊繞了出來,杏兒參加花魁比賽,是葉榜的探花,說起來如今在開封府也是個小有名氣的妮子了。

娃娃“吃”地一笑,嗔道:“得了便宜賣乖。”說著強自起身,要侍候他沐浴。

“你不要起來了,我自己來就好。”

楊浩眼珠一轉:“要不,咱們洗個鴛鴦浴。”

吳娃兒鼻頭一皺,嗔道:“這桶裏若坐下兩人,那水都要溢光了。”

“那你就不要起來了。”

“不,侍候了官人,奴家也要沐浴一番,更換衣裳呢。”

吳娃兒拉著薄衾坐起,拾過自己衣衫一一穿起,貼身的膝裙綢褲把腴潤的大腿繃出誘人的曲線,雪白的褲管裹出纖秀的脛踝。玉色的繡蝶錦緞胸圍兜住雙乳,鵝黃色半透的香羅衫子掩住了香肩,香豔惹火的嬌軀藏起,一種婉媚動人的感覺卻油然而生。

楊浩坐在浴桶裏,吳娃兒用一方柔滑的絲巾為他擦拭的肩頭,兩個人都覺得再自然不過。這世上,無論友情、親情,產生最快的,就是男女之情。哪怕萍水相逢的兩個人,或許只因那刹那的心動,立即就會像相識了幾十年一樣,變得親密無間。

等到楊浩飄飄然浴罷,杏兒又換了水進來,他想試試為美人擦背的感覺時,吳娃兒卻無論如何也不肯了。楊浩硬要去解她衣衫,羞得娃娃連雪白的頸項都泛起紅暈,宛若染櫻之雪。娃兒又是作揖,又是央求,才把楊浩哄了出去。

“真是奇怪,榻上恩愛時,如何親熱她也受得,偏是要看她洗澡,卻是羞得這般模樣。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楊浩緩步走進林間,想到這裏,西北蘆州雪原蘆葦中那團火似的倩影突然又躍上心頭,一股無名之火頃刻間燃起,他突然並掌如刀,狠狠向前一劈,“嚓”地一聲,一枝桃花被他劈斷,輕盈地落到草地上。

楊浩情思百轉,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半晌,雙臂一展,便在花樹下打起拳來。這套拳是呂祖所授,楊浩勤練不輟,卻不知其名,不曉得這套拳就是“太祖長拳”。宋太祖如今還在世,他的這套拳當然不叫太祖長拳,不過這套拳威力確實巨大,極具實戰效果,呂祖何等武藝,只見人使過一遍便爛熟於心,教授楊浩武藝時,因他所學俱是內家功夫,需要循序漸進,這套外家拳卻沒那許多限制,便順手改良了一下,把它教給了楊浩傍身。

楊浩如今已將它練的精熟。只見他大步騰躍,長拳迭擊,招式大開夫闔,豪邁奔放,矯健有力。這一趟拳練了兩遍,他才把心中那個可惡的身影驅逐掉,收拳站定時,他的額頭已沁出汗水。

原地又站了半晌,思索了許久,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息。這時他忽然感覺有人,猛地回頭望去,就見爛漫花叢中,綠色短襦,嫩黃長裙的妙妙正靜靜地站在那兒,也不知已經站了多久。

“妙妙!”楊浩與她目光一碰,忽然有點莫名的心虛,忙展顏笑道:“你來的正好,派人去請大郎和豬兒來,我有要事與他們談。”

“是!”妙妙有一肚子的疑問,卻是不敢問起,她欲言又止,終是轉身行去。

“且慢。”

妙妙止步,轉身,眉尖兒輕輕一挑。

楊浩說道:“等他們到了,你也一起來。這件事,你幫我一起謀劃謀劃。”

“是!”妙妙的唇角牽起兩道弧線,奔去的步伐明顯地輕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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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室之中懸掛了一牆的“字畫”,俱是京西北路、京西南路、荊湖北路、淮南東路、京東東路等各路各道與東京汴梁城的水陸交通圖,看起來像是一間作戰室。室中除了楊浩,還有三人:妙妙、崔大郎、臊豬兒。

原本他心灰意冷,只想尋到焰焰後便掛印除冠,逃之夭夭。如今不管她是貪慕王妃的頭銜也好,不能抗拒家族的壓力也好,倒底是選擇了與自己分手,仔細想來,他也該為自己的前程打算了,原本想敷衍了事的斷糧案,他倒真想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逆天的本事了。

他已經看過了趙光義提供給他的各種官方資料,也看過了朝中大臣所能想得出的一切解決辦法,心中也有了一定的主意,但他現在需在更多的人,尤其是不在朝堂上的人的意見。許多朝堂中人所不瞭解、所無法正視、又或無法接觸、掌握的情況,小民反而看得更加清楚。掌握的越充分,他才能拿得出一個最完善的計畫。

雖說趙光義嚴令他不得洩露消息,但是朝中百官各有所司,各有所長,都想不出一個解決的辦法,要他枯坐家中,又能有什麼好主意?這是千里迢迢從外地購糧、運糧,是實打實的真功夫,絕不是靈機一動,想出個什麼妙法兒就能解決的,這是對大宋朝廷的辦事效率、諸司衙門的合作協調、水陸運輸能力的一次綜合實力考驗。他需要集思廣益,他選擇的人就是:妙妙、崔大郎、臊豬兒。

妙妙隨著柳朵兒整日與官場中人交往,深諳官場中事。崔大郎是齊州世家、地主豪商;臊豬兒在汴河水運,最熟船運水情。他們就代表著此番運糧最關健的三個部分:地方官、糧商地主、船運河工。

楊浩端起茶來放在鼻端,嗅著茶香,徐徐說道:“今日請你們來,有件要事要談,妙妙,你來書記。”

“是!”妙妙鋪好紙張,注水研墨,然後腕懸狼毫,一雙明眸投向楊浩。

楊浩將事情簡略說了一遍,不顧三人臉上露出的驚訝神情,鎮定地道:“開封情勢岌岌可危,一著不慎,就可能引起一連串的變故。常言道,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這件關乎開封百萬人口生存大計的要事能不能想出一個妥善的法兒,就要著落在你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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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集思廣益

楊浩稍稍停頓,讓三人充分消化了一下這個消息,然後繼續說道:“妙妙,你隨柳行首身邊,迎送往來多為官吏豪紳,許多官場上不登臺面的事情,再也沒有比你們更瞭解的了。豬兒,你在汴河上一年多光景,官運、民運、船隻、河工、動力等事關水運的各個方面應該也了然於心。至於大郎,你是齊州世家,既是地主,也是豪商,於地方士紳、行商坐賈方面再瞭解不過了。

如果現在要從各處運糧,解決東京斷糧危機,事涉幾個方面。第一,就是地方官府。從民間收購糧食,集中運輸到碼頭,離不開地方官府。哪怕朝廷急的火上房,若是地方官府陽奉陰違、不能全力配合,整件事情就休想運轉起來。而這種事,不是下幾道措辭嚴厲的詔書就能解決問題的,其中有無問題,癥結何在,能否保障收購環節不出問題?

第二,就是地方的豪紳地主、糧商大戶。我原本就是霸州民戶,我知道,百姓一旦打了糧食,第一件事就是急於變現賣錢,而且越是豐收越是如此,普通的民戶手中大多只保留到明年秋收的口糧和糧種,除此之外別無所儲。

糧食。都在豪紳地主倉中,而豪紳地主大肆收購糧食的唯一目的,就是盈利。哪裡糧價高,往哪裡運,囤積居奇,乃必然之事。義紳不是沒有,但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卻更多。朝廷如果突然大肆收購糧食,即便沒有詔告天下,這些糧商也必然會嗅出不尋常的味道,他們會不會提價待沽大發國難財?能使出什麼手段?

第三,就是運輸!即便地方官府盡皆肯竭誠用命,糧紳大戶能痛快地出售糧食,如果不能在冰封河道之前運來京師,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三件事環環相扣,缺一不可。地方官府不肯用命,則事必不成。如果不能控制糧紳大戶,則東京缺糧,會導致各地糧價瘋漲,繼而引起全國恐慌。而運輸,就是最後一道環節了,目前我能想得到的就是這些,你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咱們積思廣益,看看能不能發揮咱們小民的智慧,解決那些高官貴人解決不了的難題了。”

楊浩說的輕鬆,崔大郎、臊豬兒、妙妙三人卻面面相覷,關乎開封百萬人口生計的大事,就靠他們幾個,在這間花廳裏解決?

楊浩雖知事態嚴重,此事遠比帶著數萬拖家帶口的老弱婦孺遷離北漢還要麻煩萬分,牽涉的層面也更複雜,不過這一次他畢竟只是出謀畫策,責任不在他這裏,所以心態相對平穩。三人見他鎮定自若,便也靜下心苦思冥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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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神香已經點上第三支了,第三支也已裊裊的即將燃至盡頭。

妙妙筆走龍蛇,已經撰寫了厚厚一摞紙,那纖纖玉腕幾乎都要累折了,幾個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不休。他們說的話沒有什麼條理,想到了一點就提一點,然後大家一起分析,提出一些解決辦法,妙妙便抄錄在紙上,待回頭再分類整理,按輕重緩急逐條排列。

筆尖一停,妙妙抬頭說道:“大人,國依兵而立,兵以食為命,食以漕運為本。漕運則主要倚仗轉運司、發運司和籴便司。這是涉及漕運的幾個主要衙門,朝廷急於購糧,眼下只能倚靠這幾個衙門的人。可是轉運司、籴便司和發運司久在地方,與地方的豪紳富商多有聯繫。

即便是上官清廉,因為不能事事親為,他身邊的主簿、幕僚、大小胥吏,也同地方豪紳沆瀣一氣,尋常年景的時候,他們還要相互勾結,屯積糧食,故意造成朝廷徵購不足,然後再高價賣於朝廷,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必然不會放過的。

一旦令其征糧,他們必勾結地方,屯糧惜售,趁機提價之事必不可免,若是多花些錢就能挽此危局,朝廷上也未必不肯,只是這囤積居奇總要有個過程,等到他們肯拿糧出來時,已不知耗時多久了,再要輸運到京可就來不及了。”

楊浩頜首稱是,妙妙又提起官吏們販賣糧草的種種投機之舉,以及強迫攤派、不支錢又少付款等問題,這些事對一般民戶危害最大,如果不妥善解決,開封之難還沒解決,舉國百姓都要走投無路了。

此外,各路各道還存在競爭問題,為了保證自己所承擔的糧食收購任務能夠順利完成,想方設法排斥其他地方官府染指自己的地盤,就必然成了各地方官府從自身利益出發的理性選擇。這種事現在已是常見,被稱為“遏籴”。這種事屢禁不止,地方官府抗拒的方法也是層出不窮,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糧食根本不能足額徵收上來,更別談什麼運輸。

楊浩與崔大郎計議一番,楊浩頷首道:“亂世用重典,事態危急,不可以常態對待。我的意思,第一,各路各道的御史言官、監察觀察們都得放下手頭一切事務,全部下放,督察征糧一事。官家必須得臨時放權,搪塞阻撓的官兒們,御史言官們有權將其就地罷免。事涉他們的官位前程,還要螳臂當車的糊塗官兒就要少得多了。

第二,發運司、轉運司、籴便司,本來是平級的衙門,但是負責的事情又有交叉,這本來是為了分權制衡,但是及此關鍵時到,卻很容易讓他們互相推諉扯皮,造成法不責眾之勢。故而,應建議朝廷,於三司之中擇定一司總攬全局,全權負責,一旦延誤購糧,究其主官及一眾從吏責任。

第三,國家根本,仰賴於江淮,得委派欽差前往江淮,就近指揮籌措糧草。第四……”

妙妙奮筆疾書,將他的意見一條條記下。

崔大郎說道:“至於糧商投機屯糧,牟取暴利的手段,一是摻雜使假,以次充好。陳糧冒充新糧,糧中摻雜霉糧和沙子,他們買通了小吏,將這些糧食收購入倉,與倉糧一混,再難發現是何人所為,從中大賺其利。

這一點我覺得可以從兩方面控制一下,如果指定了主事的衙門,職責所在,中間不轉手他人,他們就會有所收斂。

另外,京中急需用糧,是不需要在地方各司糧倉中儲留的,所以可不打散糧包,在糧包上直接註明售糧糧商的藉貫、姓名,如檢收摻假便要問罪,這樣一來,一是運送速度要快了許多,而且倉促之下,他們很難想出其他辦法來作弊。”

糧商作弊,再就是在支付上動手腳,轉運司、發運司等平素購糧,有以錢易物和以物易物兩種方法。以錢易物簡單,以物易物就是以官告、度牒等文書,或者茶、鹽、布帛、礬、香藥、象牙等物品支付糧價,這樣,價錢就不易確定,“加抬”、“加饒”、“虛估”等等手段就可以大動手腳……”

崔大郎果然不愧是世紳商賈人家,說起個中內幕頭頭是道,一口氣兒說了七八項,最後他才提到囤積居奇。

“囤積居奇,是諸種牟利手段中最重要的一種,糧商唯高價是求,若外地價高而本地價低,便想法設法賣到外地。若本地糧荒,官府禁止外運,他們就封倉不售,一拖再拖、一等再等,直到糧價暴漲,方才開倉牟取暴利。”

楊浩微微一笑,說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才不同意朝廷對缺糧一事秘而不宣的做法。朝廷不想公開此事,一是怕引起百姓恐慌,民心浮動,另外就是擔心糧商們囤積居奇,提價惜售。而朝廷不是土匪,人家自己的糧食,你又不能上門去搶。

可我以為,一旦大肆征糧,縱然你不說,百姓也會猜到幾分,到那時謠言頻起,只會越傳越嚴重,與其如此,不如把開封府嚴峻的形勢公開與國人,當然,到底缺多少糧、嚴重到什麼程度,其中……大可商榷。

如此一來呢,第一,我們可以讓地方官府知道事態嚴重,在此當口兒他們就算平時再懈怠,也會打起猜神,不敢太過放肆地從中取利或拖延不辦。第二,在地方上以嚴律重典明確規定,抑制糧價上漲,而汴梁則從現在起就開始提價,糧價要一漲再漲,這樣就會誘引許多有條件自己運輸的糧商富紳千方百計地往開封運糧,甚至比咱們官府的漕運還要快、還要用心。莫要小看了他們的能量,為了逐利,他們一旦行動起來,其能量之大恐怕連官家都會大吃一驚。將來開封之糧,恐怕他們運來的份額會占相當大的一部分。”

妙妙吃驚地道:“現在就要提價?這樣一來,京師百姓都要怨聲載道了。”

楊浩冷笑道:“相較於活生生地餓死他們,現在讓他們多花幾文錢,還是划算的。有人想罵娘那就由他去,什麼事都要等到百姓們理解擁護,那什麼事都不用做了,該專斷時就得專斷,唯有如此才能吸引四方商賈不遺餘力地往開封運糧。”

臊豬兒擔心地道:“可是那樣一來,京城無數人家要為了買糧破家了。他們既知開封缺糧,糧價還不知會高到何等地步。俺記得,當年西北大旱,顆粒無收,有人用了兩錠金元寶才換到三個肉包子,俺的爹娘就是那時餓死的。”

楊浩眉頭一挑,說道:“我說過了,朝廷到底缺多少糧,公告上的措辭大可商榷。你別忘了,糧商們販運糧食的同時,朝廷的漕運也在運糧。

他們的糧食運到的時候,必然還未到大雪封路的時候。開封的存糧也還未到揭不開鍋的時候,再加上這段時間朝廷自己運來的糧,那時……朝廷就可以把糧食以平價、甚至比平價還低的價格敞開了向百姓供應,讓全天下都曉得開封糧食已然充足。

到那時候,糧商們還能把糧食再運回去?漫說回途不到一半大雪就得封路。就算來得及,也沒人禁得起這一來一返的無端損耗。那些外地糧商在汴梁又沒有倉庫儲放糧食,他們會坐視大雪寒冬來到,糧食霉變腐爛嗎?這個時候,朝廷以嘉勉‘運糧’義紳的名義出頭,以比市價還低些的價格收購他們的糧食,他們也只會感恩載德了。”

崔大郎倒抽一口冷氣,苦笑道:“你這傢伙也太陰險了些。朝臣們誰不愛惜羽毛,也只有你這半調子官才想得出這樣的主意……”

妙妙本能地為楊浩申辯道:“民以食為天,大人圖的是民之大義,國之大利。再說,大人對那些奸商也只是略施小懲而已罷了,依我看,對那些囤積居奇、喪盡天良的奸商,這還是輕的。”

楊浩正襟危坐,微笑不語,心道:“官怎麼啦,官就不能坑人了嘛,這可是老子當年炒股炒出來的血淚經驗啊。今天他還義正辭嚴地宣佈近一時期不會對市場做出干預呢,第二天就能來一齣‘半夜雞叫’,讓你血本無歸。奸商,奸商算個屁呀,碰上我這奸臣,讓你哭都找不著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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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運有河運、水陸遞運、海運三種,不過大宋現在出海口太少,汴梁城又在內陸,是以還談不上海運,而只能河運。水陸遞運比完全的陸運載運量要大的多,但是效率低下,如今官方漕運唯一可行的方法就只有河運。

河運方面,大宋目前主要還是採用自唐朝年間傳下來的分段轉運法。由於各處河段水位高低不一,如果糧船要一直沿河下來,傾覆入水的概率就太大了,為了減少損失,唐人發明了分段轉運法。就是在水位落差大的地方,上下各建一個碼頭,上游的船到了,在上碼頭卸貨,然後用驢車運到下游碼頭,再由力夫裝上新船,繼續行駛,趕到下一個水位落差大的地方照舊施為。

這個方法將河運的風險大大降低了,大宋自立國以來一直就是沿襲的唐人發明的這種運輸方法。大宋立國之後南征北戰,爭伐不斷,對於水利設施還沒有來得及徹底維護,每年只能招集河工清理一下淤泥而已,平常來說,目前的河道漕運還是能夠滿足東京的糧食需求的,但是現在卻是明顯不成了。至於如何加快河運的效率,隔行如隔山,崔大郎和妙妙就完全是一臉茫然了。

臊豬兒對自己明顯沒有太大信心,雖說在場只有楊浩和崔大郎、妙妙,他的臉色還是有些局促地紅了起來,吭吭哧哧地道:“要想加快河運的速度,這個……,呃,好的船手河工是必不可少的,要讓他們肯於效力,適當的……適當的還要給予獎賞,俺師傅對幹活賣力氣的船手就是多派工錢的,他們幹活會更賣力氣。”

楊浩點頭笑道:“嗯,漕運時,提前完成運輸的要獎,遲至的要罰,賞罰分明,船工、扦手們才不會拖延公事,你提的很好,這一條一定要加上。”

臊豬兒得了自己兄弟的肯定,膽氣壯了一些,想了想又道:“還有船,現在的船,什麼樣兒的都有,有些適合做海船、江船,卻不一定適合河運。有的船船體極大,但是並不適合運糧,現在許多漕運衙門為了省錢,這些船現在又還可以使用,所以前勉強對付著,如果船儘量都換成統一適宜裝糧河運的船,那麼這一次運送的數量,幹得好的話,可以增加兩成。”

楊浩笑道:“你還嫌少嗎?就算只有一成,也值得試試,咱們現在就是在方方面面,一步一步地挖掘潛力,這兒擠出一成,那兒省出一成,聚沙成塔、積少成多,這難關才有希望過去。”

臊豬兒也笑了,他仔細想想,說道:“俺……想得到的就只有這些了。分段運輸耽擱的時間和損耗的糧食是不可避免的。喔,對了,俺跑船的時候,發現有兩處河堤上修著堰壩水閘,放水澆地的,河泥清理不易,若是淺了,大船便行不過去。這一點得注意,現在正是夏天,可不能讓他們把水放的太多,還有,咱們汴河段兒現在水位也有些淺了,得讓官家下旨,打開黃河上那道水閘,再放些水進來,那咱開封這一段兒就好走多了。”

楊浩呆了呆,詫異地道:“水閘?什麼水閘?”

臊豬兒比劃道:“就是在河堤上開一個口子,建一道閘門,附近農田缺水的時候,便開閘放水……”

楊浩突地想起現代水閘的另一功用,在落差大的地方建兩道水閘,水位先與上流水位平齊,待船駛入閘口後關閉上游閘門,打開下游閘門,水緩緩放出,讓水位與下游平齊,這井船隻就能平穩安全地駛出去,心中登時大喜,忍不住失聲叫道:“閘門,閘門,不錯,這個主意不錯!”

臊豬兒詫異地看著他,楊浩欣欣然跳起來,在室內疾走。來回轉了兩圈,他忽又停住腳步,暗自忖道:“這個法兒現在莫非沒有?否則何以漕運只以分段法運輸,而不在水源落差大的地方建堰壩水閘呢?不過……此事我只知理論,具體施工建造卻不在行,再者,運河上建這樣的堰壩水閘到底要用多久?如果時間上來不及,於這樁著急的皇差是全無幫助的。”

楊浩急急向臊豬兒問起,臊豬兒果然不知道這樣功用,瞠目不知所對。崔大郎驚奇地看了他一眼,身子微側,對妙妙說道:“你家這位大人,對各行百業似乎還遠不及我等熟悉,可是只要讓他瞭解一二,總有許多奇妙法子,不學有術,真是一個怪才。”

“那是!”妙妙得意洋洋,抿嘴一笑。

其實築堰壩水閘蓄水保障船隻在水位落差大的地方安全行駛之法古已有之,古百越地區的居民尤擅此法,他們多以草席竹籠裝填土石築堰壩蓄水放船,這樣的水壩不能持久,只能解一時之難,竹籠破損之後石塊散落河底反要阻礙船隻行駛,所以船過即析,如此反覆,太過勞民傷財,所以自隋唐以降,對於長期航運,沒有人採用這種辦法,再經過五代亂世,許多專業人才喪失殆盡,在漕運官吏中此法便漸漸無人想得起了。

這就像明初就有類似‘三段擊’的先進火槍射擊方法,可是到了明朝中後期軍中將領反而無人知曉一樣,由於那種官僚體制的限制和資訊、資料的傳播受限於客觀條件,以致浩瀚如海的故紙堆裏記載的一些有用的資料,時人反不及後人瞭解的多。

楊浩徘徊半晌,暗想:“此事應該不難,運河最寬不過數丈,建一座可以用上兩三個月的簡陋水閘應該並不難,此事如果可行,應該放在最前面進行,在地方各路發運司、轉運司、籴便司徵購糧食的同時就得日夜趕工進行。我只想得出法兒,具體如何去做,還得工部派專工於河道建築的匠人去指點進行。各處河道同時進行,一個月的時間應該夠了吧?如果此事可行,而糧草徵購也順暢,七月中旬就可以開始採用新法兒運糧,糧船直駛汴梁,中間不做裝卸,運輸速度要快上三分之一,這是磨刀不誤砍柴工啊。”

想到這裏,楊浩讓妙妙把這個辦法也記載下來。他們不是朝廷上久居其位的官吏,思維沒有那麼多的桎梏,陸陸續續又想出許多辦法,就連利用同大宋尚處於敵對的北國走私牛羊,運至開封以備不時之需的法兒都想了出來。

中午吃過了飯,他們繼續思索整理,到了下午,幾個人的腦計都快耗光了,楊浩便道:“大家且回去歇一歇,現在想不到什麼了,回頭若有補充再填進去就是。妙妙,把這些資料好好整理一下,今晚我再通讀一遍,就能心中有數了。”

※※※※※※※※※※※※※※※※※※※※※

楊浩送崔大郎和臊豬兒離開,自己到汴河邊上轉悠了一陣,望著悠悠河水上匆匆往來的船隻將思路又釐清了一遍,抬頭看見對岸一角閣樓畫坊,不由想起了吳娃兒。

男女間情事,真是再奇妙不過,自以為可以終身相伴的人,最終卻一一離他而去,而這個娃兒,本是他幫柳朵兒打壓的競爭對手,誰知道,最後兩個人卻湊到了一起,緣份真是不可捉磨的東西。

冬兒因為愛,永遠留在了他的心裏,子渝因為恨離他而去。而焰焰,最終也走上了一個世家女應該走的路,當初……如果他堅持一貫的想法,不曾對她動了情該多好,他早該想到自己與這種豪門世家間的差距的,富可敵國的唐家怎麼會同意把女兒嫁給他?

門當戶對,又豈是這個時代的專利。

在他原來那個時代,一個嬌嬌富家女,偏要下嫁一個窮小子的故事,也大多只存在於小說當中吧。楊浩自怨自艾一陣,又不禁想道:“焰焰……應該是真心喜歡我的,她與我絕情斷義,恐怕……貪慕虛榮的心思是沒有的,倒是迫於家族的壓力可能更大一些。如果我現在還在蘆州,有我在她身邊朝夕相處,或許她會勇氣反抗家族的這個決定吧?”

仔細想來,自從與這個嬌嬌女私訂了終身,還真找不出他對焰焰呵護體貼的事兒來。冬兒嬌弱的就像一朵小小的梔子花,一場不大的風雨就能把她打落枝頭。所以,他對冬兒體貼備至,什麼事都要為她拿主意、什麼事都願意去為她扛起。而子渝和焰焰,憑心而論,他從不曾像對冬兒那樣對待她們。

倒不是他在冬兒逝去後,對子渝和焰焰的感情打了折扣,而是因為他知道子渝的堅強自立,知道焰焰出身豪門,於是下意識的便覺得她們不需要自己給予太多的照拂支援。然而,哪怕再堅強、再有能力獨立解決問題的女子,都希望她的男人把她當成一朵最嬌弱的花,體貼愛憐吧?

“她……離我而去,是不是與我這樣的態度有關呢?雖說我身不由己,時常不能在她身邊,可是……多寫幾封信,多幾句體貼溫柔的問候,也許就不會……女兒家的心思……我終究還是瞭解的太少……”

抬頭看看天色,楊浩籲了口氣,拔足便向‘媚孤窟’趕去。娃娃說過安頓了眾姐妹後就會來,也並不奢望他去為自己操辦一切。甚至不敢提出辦一個什麼入門的形式,畢竟以她身份,往日裏再如何風光無限,一旦從良嫁於體面官身,做妾是唯一的可能,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是檢討了自己與子渝、焰焰兩段無疾而終戀情的楊浩,終於意識到問題並不全出在她們的身上,自己對她們放任不管、體貼太少,遠不似對待冬兒那樣的態度,也是他感情出現問題的一個主要誘因。從現在開始,他不想再出現那樣的事情了,哪怕娃兒只能為妾,不能像子渝、焰焰那樣要求太多,但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女人有一雙幽怨的眼睛。

迎門的媽子認得他,如今開封的青樓妓坊,誰不認得點鐵成金的楊大官人,連忙殷勤地迎上來。那媽子知道他是去找娃兒姑娘的,滿臉陪笑地把他迎進門去,便識趣地回到了門口。

楊浩進了院子,還看不出正要搬遷的跡象,絲竹雅樂之聲照樣響起,歡歌笑語從一練棟小樓中照樣傳出。進了第二進院落,才能窺出一些跡象,一個樓閣下,許多箱籠已經捆紮好了,一些小廝幫閒、丫頭媽子正在忙忙碌碌。

再到最後一進院落,迎面正有兩位公子笑淫淫地從裏邊出來。

“哈哈,劉兄,你不曉得這位魚兒姑娘是何等的銷魂呐,那種榻上風月溫柔滋味,哎呀呀,有機會我給你引見引見,但你劉兄能不能成為她的入幕之賓,可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兩人說笑著走來,楊浩微微蹙了蹙眉,向旁邊避了避,繞過一片蔭蔭綠樹,前邊露出一座雅致小屋,再往前去不遠,就是吳娃兒的清吟小築了。楊浩行至那小屋門口,就聽室中一個女子聲音道:“桃兒,去打些熱水來,我要沐浴一番。”

楊浩一聽這個聲音,頓時如五雷轟頂,整個人都僵在了那兒動彈不得。

“是,小姐稍候。”一個俏麗的丫頭閃身走出門來,瞧見楊浩站在門口登時一怔,楊浩突然回過神來,一個箭步便沖了過去。

“哎,你這人……”那丫頭阻攔不及,被楊浩雅到一邊,險些跌倒。

楊浩闖進門去,只見雅室繡床,帷曼半卷,房中空空蕩蕩不見人影,左側有一扇屏風,屏風後面隱隱綽綽有個人影。

楊浩發起狠來,哪還理會後面是什麼人,反正在這種地方的姑娘,也沒有一個良家婦女,當下便拔足衝了過去。

“怎麼又回……哎呀,大膽!”

屏風後面一個纖細窈窕的麗人剛剛解了外袍搭在衣架上,忽聽腳步聲急促,扭頭一看,卻是一個男人沖進來,駭得她一把抓起外衣閃到一邊,氣得俏臉徘紅,勃然大怒。

楊浩呆住了,子渝!折子渝!竟然是她!

折子渝也呆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楊浩竟然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她的面前。兩個人面面相對,一時竟不知該說些甚麼好了。

楊浩的目光從折子渝臉上慢慢向下移去,月白色的棉布小衣半解,裏邊是藕色的繡蝶肚兜,胸前小丘賁起,雖不碩大,輪廓卻俏挺迷人,那一抹細嫩雪白的乳溝尤其勾魂攝魄。下著淡粉色的絲羅褻褲,柔軟貼身,兩隻白生生的小腳丫趿著一雙木展,露出的腳趾如雪白的蠶寶寶般晶瑩可愛。雖是雅齡少女的身形,此時的折子渝卻有股說不出的女人味,是他從未見過的嫵媚風情。

折子渝終於清醒過來,見他盯著自己身子看,不禁又氣又羞:“你……還不出去!”

“出去?”楊浩突然想到了方才那個尋芳公子說過的話:“哈哈,劉兄,你不曉得這位渝兒姑娘是何等的銷魂呐,那種榻上風月溫柔滋味,哎呀呀,有機會我給你引見引見,但你劉兄能不能成為她的入幕之賓,可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楊浩心中又痛又悲,雙眼陡地噴出怒火,身子簌簌地發抖,他鐵青著臉色,一步步向折子渝逼近過去:“你好!你好!你棄我而去,是我的錯,我不怪你,可是……你有什麼難處,向我開句口就這麼難嗎?難到你竟然……竟然如此自甘下賤,無恥!”

折子渝被他罵呆了,詫然指著自己,不敢置信地問道:“我?下賤、無恥?”

折子渝氣得臉都紅了,把衣服一甩便衝了上來:“姓楊的,你簡直是個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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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蓮子始生 第七卷 王對王 第276章 虎打武掃

    楊浩眼見折子渝竟然淪落風塵。想到她受人玩弄的情形,心頭好似潑了一瓢滾油一般,痛澈難耐。一見她不知羞慚悔恨,還敢理直氣壯地沖上來,更是怒氣勃發。他陡地出手,一把叼住折子渝的手腕,猶如捏住了蛇的七寸,將她一帶一提,折子渝立身不住,攸地轉了半圈,便落入他的懷中,被他有力的臂膀撫住了自己的咽喉。

    楊浩又氣又痛地道︰“就算你恨我。難道向我開口求助,就會比你落到這般田地還要難堪?可笑的自尊、可悲的矜持,普通天下,我真想不出還有比你更蠢的女人!”

    “這個混蛋到底在說甚麼?”折子渝莫名其妙,心頭無名火起,她想也不想,肘彎一抬,便向後狠狠撞去。

    楊浩怒聲道︰“你知不知道我到處找你?你卻,,嗯!”

    楊浩受了一記肘擊,頓時悶哼一聲。手臂力道一軟,折子渝趁機脫身,掙出了他的懷抱。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向外一帶小蠻腰一扭,借力使力,左手往他腰間一托,嬌斥一聲道︰“去!”

    楊浩整個身子都飛了起來,撞倒屏風,摔出去一丈多遠。他雖在盛怒之下,仍然不舍得真的傷了折子渝。所以用力極有分寸,不敢杞的太緊。哪曉得拜子渝竟然會武,而且武技十分高明,這一下被她反制。折子渝的動作又連貫敏捷一至于斯,竟讓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楊浩頭暈眼花地抬起頭,就見折子渝像一只發狂的母老虎,怒沖沖地向他猛撲過來︰“說我蠢女人?莫名其妙小你才是討打的混帳男人!”

    ※

    “快救人啊,非,強*奸啊”桃兒姑娘跑出門去大叫起來。

    楊浩網一闖進房時,她也追了進來,一見小姐正在屏風後面寬衣解帶,那頭色狼急吼吼地便沖了進去,桃兒一見趕緊又跑了出來。她一個弱女子,豈是一個男人的對手,院子里向來都養著一群幫閑漢子,本就是扮的保鏢護院的角色,踫上這種野蠻無禮的客人,向來都是由他們出面解決的。

    桃兒跑出門去,急急四下張望,正要尋幾個護院幫閑過來,就听房中“嘩啦”一聲爆響,不禁大驚失色︰“壞了,這個家伙莫非吃了什麼藥不成?怎麼如此急色,竟然霸王硬上弓啊。”

    她是被娃娃派來侍候折子渝的使喚丫頭小雖不知折子渝真實身份,卻知道連娃娃姐都要對她禮敬三分的。真要出了事可如何是好?當下再顧不的可能驚動其他客人,扯開喉嚨便叫喊起來。

    這第三進院落里只有“媚狐窟,幾位最紅的姑娘居住,也只有最熟捻的有身份的客人才能進來,此時天還沒黑小客人不多,幾位紅姑娘都聚在清吟小築里,正听大姐頭吳娃兒向她們交待事情。

    當吳娃兒含羞帶怯地說她要就此洗盡鉛華,從良而去的時候,這些女子們都大為意外,她們從不曾見過吳娃兒與什麼相好的恩客來往,怎麼突然之間就要從良了?及至听說那人就是“千金一笑樓”的幕後大掌櫃、南衙院使楊浩時,眾姐妹才恍然大悟︰“媚狐窟。的當家姑娘真的要走了。

    盡管有許多不舍,可是能夠終身有靠。對她們這些***場中打滾,命運不由自主的浮萍們來說,終究是一件值得祝賀的事,何況娃娃姐尋的這位良人的確是個大有本事的,又是南衙的官兒,眾姐妹便向她道起喜來。

    吳娃兒素來大方的人,這時也不禁紅了臉,笑應了眾姐妹的好意,她便就自己離開之後的諸事一一進行安排。這兒正說著,桃兒殺豬般的尖叫聲便傳了進來,眾姐妹一听大吃一驚。青樓里邊玩強*奸?簡直是聞所未聞。當下一擁而出。

    桃兒如見救星,連忙向她們招手,吳娃兒率眾娘子軍疾沖過來,待進了房中一看,不由齊齊愣住。只見地上趴著一個男人,身上騎著一個女子,那女子正是一向溫文爾雅、極具大家閨秀氣質的折大小小姐。

    這位折大小姐只著貼身小衣,披頭散發,月白色小衣里藕色繡蝶肚兜露出了一大半,因為動作使力過甚。肚兜邊緣漾出晶瑩如玉的一抹誘人賁起。那模樣可真夠瞧的。

    折子渝正擺著武松打虎的姿勢,一見呼啦啦沖進來一群女人,一下子也呆住了。眾姐妹看看折子渝,又看看她身下的男人,也不知如此現場這是誰要強*奸誰,桃兒見了如此光景

    吳娃兒一眼看清那男人模樣,不由暗暗叫苦,趕緊喝道︰“姐妹們請出去,這是一場誤會,大家請退出去,誰也莫要聲張。”

    眾姐妹依言退下。一邊走一邊竊竊私語。

    “那男人是誰啊?”

    “我認得他,好象是”好象是”

    “什麼好象。就是咱們的姐夫啦。

    “啊?不會吧,他怎麼,”

    “噓,噤聲,噤聲”

    吳娃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這時楊浩卻趁著折子渝發呆。突然發難,肩頭一縮,將她扣住關節要害的手指移開了幾寸。同時腰桿兒一挺,將她狠狠彈起,脫出了她的掌握。

    折子渝身手果然靈活,楊浩縱身而起,剛剛探手去抓,她已旋身閃出三尺多遠,楊浩躍起身來,兩個人雙拳緊握,架勢一擺,又是一副想要交手的模樣。

    “不要動手。你們,你們都請住手,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娃娃苦著臉攔到了他們中間。

    “不錯,我是不該動手。”楊浩臉色鐵青,徐徐收了拳頭小探手摸出幾片金葉子往地上一丟,寒聲道︰“到這里來找姑娘是要付錢的是麼?渝兒姑娘,我的纏頭之姿已經付了,我這個客人,你接不接呢?”

    “你這混蛋胡說甚”折子渝的語聲突地頓住;她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這個混蛋竟然以為”以為我”

    楊浩說的話雖然刻薄,可是他眸中的悲傷和痛苦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折子渝看在眼中,眸光變得柔和了一些。

    楊浩恨聲道︰“怎麼,嫌少?嫌少你開個價出來,楊某一定拿的出來。”

    看到楊浩又妒又恨、又痛又憐的表情,折子渝忽然心情大好,她“噗哧”一聲笑了。笑的無比嬌媚︰“楊大人小你就是搬一座金山來,本姑娘也不做你的生意。請你出去,離我遠遠的,莫要讓我再看見你,成麼?”

    楊浩冷笑︰“恐怕這事兒由不得你,娃娃!”

    “啊?大人。”呆立一旁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對冤家的吳娃兒趕緊答應一聲。

    楊浩指著折子渝,咬牙切齒地道︰“她是市妓還是營妓?我要為她贖身,從現在開始。再不許一個男人踫她一手指頭,否則我唯你是問。”

    折子渝拾起衣裳優雅地穿起,又將長發一揚一攏,挽了一個很隨意的發髻,挑釁地膘著他,悠然笑道︰“幾日不見。楊大人好大的威風呢,要為本姑娘“贖身,?就算你有傾國之勢、傾城之財,也得看本姑娘答不答應!”

    楊浩見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似乎自我作踐都沒關系,只要能報復了他就成,把他氣的渾身發抖︰“你怎麼如此不知自愛?我不需要你答應,這媚狐窟,我一樣做得了主,馬上收拾你的東西,隨我離開這里。”

    折子渝嫣然道︰“今時不同往日,楊大人果然威風八面,可是”這媚狐窟好象不是你當家吧?”

    “有什麼區別?娃娃現在是我的人。”

    “你的人?”折子渝眉尖一挑︰“你好大的手筆,居然吞並了“媚狐窟?。”

    “我沒有吞並什麼媚狐窟,娃娃現在,,是我的女人。”

    折子渝臉色攸然一變,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向吳娃一掃,吳娃兒嬌軀一震,囁嚅說道︰“大”大小姐”你”你听我解釋”只

    “大小姐?”

    楊浩不由一怔,吳娃兒這樣的神情、這樣的措辭,哪里像是對著她院子里的姑娘。楊浩的目光從吳娃兒身上慢慢移到折子渝身上,臉上漸漸露出狐疑的神色,從吳娃兒對折子渝的態度和稱謂,他忽地想起折子渝那一身高明詭謫的武功來。

    楊浩目光閃動。突然問道︰“娃娃,你這院子里可有一位渝兒姑娘?”

    吳娃兒詫異的道︰“魚兒?有啊。只是不知大人問的是大魚兒還是小魚兒?她們她們就是上次隨奴家去邀請大人來的那對姐妹,大人,大人你,你要見她們麼?”

    楊浩默然半晌。目光慢慢變得銳利起來,他盯著折子渝,咬著牙根一字字問道︰“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折子渝不答。她的目光從楊浩身上徐徐抽離,有些復雜地看了吳娃兒一眼,淡笑道︰“娃娃,恭喜。”

    娃娃手足無措的道︰小姐,你,,你,”

    折子渝莞爾一笑道︰“脫離苦海,終身有靠,理應恭喜。這個男人雖和其他男人一樣不能免俗,對自己的女人還是不錯的。據我所知楊家大婦是頭母老虎,不過以你的乖巧手段,應該擺布得了她。”

    吳娃兒訥訥的道︰“多,,多謝小姐指點。”

    “呵呵,你嫁了人了,與我折家的緣份也就盡了。告辭!”

    楊浩搶前一步。喝道︰“慢著,你還沒有講。你到底是何身份,為何身居此處?”

    折子渝俏臉一寒。森然道︰“楊浩大人小女子是何身份,因何在此,與你有甚麼相干?”

    楊浩瞧見她決絕的神色,心頭不由一寒,折子渝黛眉一斂,已自他身旁飄然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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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蓮子始生 第277章 孽緣難了

    ”媚狐窟的幫閒漢們老黑見折子渝出來。趕緊迎上前去。

    折子渝在楊浩面前的輕鬆自若、滿面春風已經全然不見,瞎子都看得見這位姑娘頭頂上正有一座火山在醞釀。老黑剛剛迎上來,一見她黑著臉兒,趕緊把剩下的話兒又咽了回去。

    折子渝正眼都不瞅他。怒氣沖沖地就出了大門,老黑正踮著腳兒望著她的背影納罕不已,肩頭忽地被人拍了一下,扭頭一看,趕緊又習慣性地把腰哈了下去︰“哎喲。楊大人,您一個人出去呀,娃娃姑娘也不說送送

    瞧楊浩的臉色比剛才那位大小姐好不了多少,老黑把剩下的話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老黑,你給我找幾個人,盯著剛剛出去的那位姑娘,她到了哪里,見過什麼人,住宿在什麼地方,都要打探的清清楚楚。”

    “啊,噢,好哩!”老黑一聽這個差使,登時精神一振,網要拍著胸脯兒向他吹噓自己識得多少城狐社鼠,消息多麼的靈光,楊浩把眼一瞪道︰“還不快去?人若追丟了,我剝你的皮!”

    “是是是”老黑一溜煙兒地便奔向大門口。

    廊下正坐著幾個幫閒漢子,挽著褲腿兒在廊下乘涼,一見他出來,幾個人連忙一躍而起。陪笑招呼︰“黑哥,有什麼事嗎?”

    “過來過來!看見前面那位姑娘沒有,趕緊的,給我把她看緊了,她到了哪里,見過什麼人,住宿在什麼地方,都要打探的清清楚楚。人若追丟了,我剝你們的皮!”

    “是是是,黑哥放心,盯小娘子的梢兒,咱們兄弟最在行!”幾個,閒漢領了差使,立刻嘻嘻哈哈地應著散向街頭。

    折子渝到了街口。一輛車子立玄駛來,折子渝上了車,車子便向東十字大街駛去。

    小姐,後邊有幾個人正在跟著,要不要小的把他們給坐在車夫副座上,一個頭戴竹笠的漢子並掌如刀,輕輕向下一劈。端坐車中卷著車簾似乎在閉目養神的折子渝神色微微一動,張開眼道︰“理他作甚。”

    “是,那麼”要不要甩脫了他們?”

    折子渝輕哼一聲。俏臉含霜地︰“不用管他,就算讓他曉得我的去處。他又能如何!”

    那大漢不知自家小姐因為何事動怒,更未注意自己一直在說“他們”而大小姐的回復始終是“他”當即噤若寒蟬,回過頭去不敢應了。

    ※※※※

    “折子渝,原來她竟是折家的大小姐

    楊浩折身返回,從吳娃兒口中軟硬兼施,逼問出了折子渝的真實身份。回想兩人相識以來種種,終於恍然大悟。

    她是折家的小姐,而非淪落媚狐窟的一個娼妓,楊浩飽受煎熬的心終於輕松下來,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果真的淪落成青樓故女,這讓他情何以堪?

    然而一旦得悉折子渝的真正身份,疑箕立刻填滿了他的胸臆。西北折藩家的女兒,在西北地方的地位不亞於一國公主,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一今天之驕女,隱姓瞞名地跑到汴梁來,而且還避居在妓坊中,她要做甚麼?

    如果事不關己,天下的秘密多了去了,他才懶得理會,可是不管折子渝如何待他,他怎能就此輕輕放下?楊浩沉思有頃,霍然抬頭道︰“堂堂折藩世家之女,既來汴京,何必在你這里藏身?她到底有何所圖,娃娃,你,”也是折藩的人?”

    娃兒惶恐地道︰“官人休要誤會,奴家不是折藩的人小只是”,娃娃昔年曾受過折藩的恩情,答應要為折家做三件有如今三件事都已做罷,娃娃已是自由之身。與折家再無瓜葛了。娃娃與折大小姐相識一場。她有時過來借住,娃娃也不能拂了她的意思。”

    楊浩目光微微眯起。又問道︰“堂堂折藩千金,借住於風月場中,有何圖謀?”

    吳娃兒默然不語。

    楊浩目光漸冷︰“娃娃,你是真的把我當成你的良人麼?”

    吳娃兒盈盈跪倒,楚楚可憐地道︰“官人,娃娃亦是尋常女子,自然明白夫字出頭大過天的道理。進了楊家的門,娃娃就是楊家的人,此世今生。娃娃再不做他想。可是,娃娃父母雙親的血海深仇是折家報的,娃娃淪落風塵,而能保住這清白的身子侍奉大人身側,亦賴折家周全。娃娃如何能做得出對不起折家的事來?從今往後,娃娃與折家是再不相往來了,還求官人憐惜,全了娃娃的一番恩義。

    娃娃說罷,便深深地叩下頭去。

    “唉,你起來吧,不用動不動就惶恐下跪的。”楊浩嘆息一聲,把她扶了起來。

    眼見她惶恐模樣,楊浩心中滿是感慨“娃娃天姿國色小若擱在現代。以她的姿色刀糟。不知多少男人要把如視若珍寶。可是她現在既要入楊柬聯”。做他的妾,往日的風光與地位便要盡皆拋去了。

    這個時代的女人。就得遵循這個時代的規矩理念,就像秦淮八艷中的柳如是,笑傲王侯、風光無限,嫁入錢家之後。那張揚的個性也得全都收起來,在錢家的處境就像一個窩囊受氣的小媳婦兒,其處境十分淒慘,可她也不能有絲毫怨言。

    楊浩只是個平凡的男人,他也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有一些男人的陋俗和幻想,比如三妻四妾的美夢。到了這個時代。律法允許、社會道德視之為天經地義。他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但是一些深入骨髓的觀念卻是改變不了的,他做不到把自己的女人只當做泄浴工具,床上恩恩愛愛,穿上衣服就翻臉無情。

    眼見一番逼問。弄得吳娃兒如此誠惶誠恐,哪還有初見她時那種神采飛揚和仙子謫凡般的氣派,楊浩不免自省起來。

    不過一時半晌他也不指望吳娃兒就會改變她舊的理念,這些事相處久了,等她完全明白了自己的為人秉性,昔日活潑可愛、充滿靈性的吳娃兒就會回來。眼下他一肚子心事,也沒心情說的太多。

    當下他便扶起娃娃,柔聲道︰“做人理該知恩重義,你不說,我也不怪你。何況。你縱然不說,我也猜得到幾分。吳越錢氏、閩南陳氏、西北折氏,悄悄入京還能有什麼事?不過是私下交結大臣,力圖自保罷了。這件事我不再問你,你和折家的瓜葛已了就好,我來。本是想問問你搬遷“媚狐窟”安頓眾家姐妹,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想不到反惹出這許多事來,唉!你自去忙吧,我也回府去。”

    ※※

    楊浩寬慰了娃兒幾句,到了外面又喚來老黑,叫他一得了消息馬上趕到自己的府邸傳訊,又賞了他些錢物,這才離開。

    楊浩一走,吳娃兒便坐臥不安起來。楊浩雖然沒有再逼問她,也沒有露出惱怒憎惡的神色,可是就連甚是識人的吳娃兒也不可能把他的心思讀得那麼透澈。女兒出嫁,就是夫家的人了,就連娘家、就連親生父母、兄弟手足都要遠著一層,如果什麼事情不以夫家為重,那是大逆不道之舉。

    如今折家比起她的娘家還要差著幾層,她卻為了折家的恩義,隱瞞自己的夫君,再大度的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做此抉擇嗎?要是楊浩暗生怨恨,自己的夫君對她起了芥蒂,今後的日子豈不是要過得苦不堪

    吳娃兒越想越怕。坐臥不寧,哪里還能平心靜氣的安排“媚狐窟。的事情。眾家姐妹在楊浩走後紛紛趕來向她探聽消息。打聽方才所見那幕奇景的來龍去脈。吳娃兒心煩意亂,也沒心思多說。她轟走了這些好奇寶寶,換了出行的衣衫,穿戴停當之後,便叫了一乘小轎急急趕往楊府。

    前些日子在楊家排練戲曲,楊家看門的老家人和她都是熟悉了的,吳娃兒登堂入室向來不需傳報,那老家人一見她到了,便陪笑將她迎進門去。

    吳娃兒畢竟做了多年的青樓行首,如今雖對楊浩曲意奉迎,那是因為把他當成了自己今生的良人,為他放下身段、受些委曲,她覺得都是為妻為妾的本份。但是她的節氣和傲骨,只是被這種外表暫時掩飾了而已。她並不會因此完全失去了自我。雖說她現在擔心楊浩對她起了慍怒,患得患失之下趕來想要挽回楊浩心意,但是要她將折子渝的所為合盤托出,她還是不肯的。

    “此事是大宋朝廷的事,我家官人好好地做他的火情院長便是,與他本不相干的,折家的事我是不能說與他聽的,耳是要怎樣才能釋了他心中恚怒呢?唉!青樓有青樓的煩惱;從良有從良的為難。奴家把這身子和這顆心都給了你,官人你可不要負了奴家才是。”

    吳娃兒想著心事。匆匆到了後進院落,見穆羽站在廳院當中,牆角置著一塊人形木牌。穆羽腰間系著一排柳葉飛刀,正在那里練著飛刀絕技,吳娃兒忙問道︰小羽,大人在哪里?”

    穆羽還不知道自家大人要納眼前這個尤物為妾小不過兩人也是相熟了的,便指點道︰“大人在內書房里。”

    “喔!”吳娃兒道了聲謝,連忙向花廳走去,進了花廳,右側有一道珠簾,那里就通向內書房,吳娃兒正要進去,珠簾兒一掀,妙妙從里邊走了出來。

    今時不同往日。妙妙已成楊浩心腹,地位水漲船高。吳娃兒卻也不便再擺出導架,忙含笑問道︰“啊,原來是妙妙姑娘,敢問大人可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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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蓮子始生 第278章 當得姐妹

    見吳娃兒,妙妙新仇舊恨涌上心頭,臉煮頓時沉了下來。

    柳朵兒和吳娃兒明爭暗鬥那麼久,“如雪坊”還險些被“媚狐窟”生生擠垮,做為柳朵兒的貼身丫頭,妙妙與朵兒同仇敵愾,對吳娃兒哪還會有什麼好感。

    昨日她還聽人說自家大人似乎是留宿在吳娃兒那裡了,小妮子雖還不到知妒的年齡,心裡頭也覺的不太舒服,此刻看到吳娃兒,心中更是火。

    在她看來,自家大人是男人,男人廝混於青樓楚館,流連於美人鄉裡,臥花眠柳,尋芳攀花,那是男兒家的風流,再正常不過。要是自家大人年少多金,卻視美色如無物,必然是有什麼暗疾的,那才真的叫人擔心。

    但是吳娃兒,哼!這個女人煙視媚行、風情萬種,一定是個早經**的風流嬌娃,她使展風流手段勾引自家大人也就罷了,現在還要追上門來,這可就太過份了。雖說我楊家現在沒有女主人,你當我妙妙是擺設麼?

    妙妙便不耐煩地搪塞道︰“妙妙陪著大人忙活了半天,大人倦了小此刻正在歇息,現在不宜打擾。”

    “喔,那我等等他就是。”今天不得個楊浩的準信兒,回去必定輾轉反側難以心安。吳娃兒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見他了。她在椅上姍姍坐下,府中丫環便送上茶來,妙妙一見忙道︰“小綠,給我也送杯茶來。”

    吳娃兒瞧她一眼,心道︰“我只比大人遲來不到一個時辰,他正因折小姐的事不悅,又能有什麼事要忙活半天了?這個小妮子素來與柳朵兒同進同退,怕是有意難為我,我就在這兒等,等大人出來再說。若是你這丫頭果真與我為難。哼!以後再跟你算帳,我這枕邊人難道還鬥不過你這帳房先生?”

    妙妙見她賴著不走,也沒好臉色給她,她這一天真是忙活壞了,連抄帶寫,等楊浩離開後,她又把所有混亂的資料按著輕重緩急分門別類地整理一番,重新秦寫一遍。縴縴皓腕都要累折了。

    從早上討論開始,她就不斷地講解自己了解的官場秘辛,剛才楊浩回來時,她剛剛把所有資料整理好,又細心地為大人講述了一遍;說的喉嚨都乾了。

    大人現在正靜下心來在看資料,明日就要面君的,她才不要這只騷狐狸去勾引大人,耗費他的體力精神呢。

    妙妙坐在那兒,像只護雛的母雞,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吳娃兒,恨不得她失去了耐心馬上滾蛋。

    小綠把茶水送上來了,茶水是沸的,一時解不了渴,妙妙無奈地把茶水擱下,搖著右手,在吳娃兒面前有意像個楊家女主人似的,大模大樣吩咐道︰“唉,累死我了,手酸了,嘴巴也是又酸又痛,小綠啊,這茶不知幾時才擱的涼呢,給我拿杯酸梅汁來。”

    吳娃兒無意中睨了她一眼,見她食指拇指微環成圈兒,不停地甩動著,另一只手還揉著下巴,那紅潤的小舌頭伸出來輕輕地舔著嘴唇,她的心中一動,看著妙妙的眼神頓時便有些怪異起來。

    妙妙小大人兒似的正襟危坐,本意就是想在她面前擺擺譜兒,可是娃娃怪異的眼神還是被她的眼角捎到了,她橫了娃娃一眼,心中有些莫名其妙︰“這麼看我做什麼?”

    “呃不知妙妙姑娘在幫大人做甚麼事,居然這麼辛苦啊?”娃娃心念一轉,試探著問道。

    妙妙嘿嘿一笑,故作神秘的道︰“這個麼,可就不足向外人道了。”

    她沾沾自喜地想︰“這事兒除了崔大郎和豬兒,就只有我才知道,大人可是把我當成自己人的。哼!你就一點也不知道吧?”

    她抿抿小嘴兒,得意洋洋地道︰“辛苦是很辛苦啦,人家的手腕都要累折了。嘴巴也好酸呢,不過呢”只要大人開心,妙妙為他做甚麼事都是心甘情願的。”

    “哦?”吳娃兒聽到這裡,耳畔忽地響起了今晨床第間瑟與楊浩的一番對答

    “娃娃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莫非還精擅洞簫之技?”

    “若是官人喜歡,奴家……奴家願為官人吹奏一曲。”

    想到這裡,吳娃兒頓時面紅耳赤,芳心亂跳︰“臭男人都是一個樣兒,他在揮家小姐和我那裡接連受了兩番氣,莫不是回到府裡讓這小妮子幫他排遣煩惱來著?”

    妙妙被她怪異的眼神上一眼下一眼看得有點發毛,那大人樣兒也裝不得了,忍不住問道︰“奴家……奴家怎麼了?吳行首為何這麼看?"

    “哦,沒甚麼,沒甚麼。這個……妙妙妹妹以後切莫如此客氣,喚我什麼行首的,聽著怪難為情的,咱們以姐妹相稱就好。”

    妙妙雖然因為“如雪坊”和“媚狐窟”之爭對吳娃兒頗有敵意,但是名氣地位在那兒擺著,這也就是在楊府,她敢與吳娃兒平起平坐,出了這個門兒,她和人家差的就不是一點半點了,驟聽吳娃兒如此稱呼小妙妙嚇了一跳,連忙搖手道︰“妙妙哪裡能與吳行首稱姐妹,當不得,當不…”

    吳娃兒笑得愈發親切︰“當得當得,有甚麼當不得的,以後,咱們就應以姐妹相稱,你就不要客氣啦。”

    妙妙歪著螓首看她,滿心納悶兒︰“沒理由啊,無論怎樣,堂堂汴京第一行首也沒必要自降身份,和本姑娘稱姐妹啊,黃樹狼給雞拜年,她這是安的什麼心?”

    ※※

    楊浩坐在書房裡,強迫自己把心靜下來。

    這一陣的經歷和遭遇,讓他心煩意亂,許久都靜不下來。折子渝找到了,在這個時候找到。他們因唐焰焰而分手,重逢之日卻是唐焰焰再開的時候,冥冥中似乎有一個喜歡惡作劇的神,在那裡悄悄地擺布著他的命運。

    事到如今,他已經無法設想會有與折子渝重歸於好的可能了。破鏡難圓,覆水難收,對她說甚麼呢?說他現在已經與唐焰焰分手了,兩個人之間再無阻礙?更何況,他現在已經知道了折子渝的身份,折子渝竟是府谷折家的大小姐!

    以唐家的勢力,聯姻對象尚且要選擇有權有勢的人家,唐家上代的姑娘嫁的是廣原防御使程世雄,麾下數萬雄兵。訓姑娘嫁的官兒更大,雖然說是作妾。可是對方可是當今的皇弟,雖說官家遲遲未授王爵。但是毫無疑問。皇弟將來是一定要封王的,那時她就是側王妃,側王妃絕對比防御使的正妻更要風光。

    而且楊浩更加的知道,這位皇弟將來是要做皇帝的。到那時焰焰成了皇貴妃,唐家就是皇親國戚,大宋的皇親國戚在官場上是無法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的,可是如果只是想做生意賺錢,這個身份足以保證唐家成功地走出西北,成為大宋數一數二的豪商巨賈。這個投資,從功利的角度來說,遠比找他這麼個女婿要強一萬倍,唐家的眼光其實頗為毒辣。

    而折家呢?折家的大女兒嫁的是原麟州太守楊繼業,那同樣是手擁重兵,坐鎮一方的豪強。成親以後,楊繼業夫妻兩人的感情很好,但是楊浩絕不懷疑,當初成親的時候,他們成親的理由絕不是因為兩情相悅,而是因為家族利益的需要。在豪門大族面前,女婿要有女婿的用處,要履行的絕不只是一個丈夫的職責,他楊浩拿什麼去娶折大小姐?

    不是他現實。而是他必須面對現實!他不是一個未經世事的毛頭小子,還在那兒滿腹天真和不切實際的幻想,捧著本言情,就相信愛情純的像水晶,可以不摻雜任何其他因素。

    哪怕他和折子渝之間不曾有過唐焰焰的出現,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一旦兩人的戀情公開,他相信也會招來數不清的阻力。除非,他扎根於蘆州,效仿折楊兩藩,有兵有權,自立稱雄,否則,折家不會承認他這麼一個便宜女婿。

    然而,理智是一回事,他卻不能克制自己不去想念她,關心她。雖然娃娃不說,他也猜出折子渝來開封的目的所在︰為了折家。

    從他前世掌握的一些歷史資料,再加上這一世建立“飛羽”情報組織後收羅來的一些情報,他知道西北三藩,南唐、吳越、還有閩南的陳洪進,私下都派人攜帶珠寶玉器等貴重市物進京,交結上至宰相、下至御史的朝廷各級官吏,希望從他們那裡及時掌握大宋朝廷針對他們的政策,同時讓這些收取了他們好處的官員盡量為他們說話,哪怕延殘喘,只要大宋一日不發兵,他們就能多享受一日的權利。

    折子渝此番秘密進京,行蹤鬼祟,目的不外如是︰“想盡辦法保住折家在西北的利益!”

    如果是這樣,他不知道自己即便找到了她又有什麼意義,又能做些什麼,他只是本能地想知道她的一舉一動,唯其如此,方覺心安。

    痴想半晌,楊浩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才收斂心神,低頭開始仔細琢磨妙妙整理好的條陳。明天就要金殿面君了,這一次不比上次,上一次故意出醜,是要給官家留一個不懂學問的印象,但是經史學問狗屁不通,以致出乖露醜,不代表這個人就沒有辦事能力。

    他出主意讓官家遷走北漢百姓,一路上東行西走,避過重重攔截,在蘆嶺州一片不毛之地硬是扎下根來,把蘆嶺州建的紅紅火火,這都體現了他的辦事能力。如今他對漕運之事表現得毫無見識,那只會弄巧成拙,讓官家對他產生疑心。

    何況,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開封百萬民眾有飯吃,大宋江山穩固,對他來說也是好事,他是大宋的官兒,如果大宋多災多難,他也沒有好日子過,如果他的辦法可行。為什麼不去做?

    楊浩把條陳一條條仔細進行斟酌,假想官家可能問起的問題,如何措辭、如何回答,反復地進行推敲。待他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心中已基本有數的時候。忽聽外面喊道︰“妙妙姑娘,這可是楊大人吩咐的,大人要黑子一得了信兒馬上就來稟報。”

    “老黑!”

    楊浩聽到這聲音,霍地一下抬起頭來,他趕緊放好條陳,舉步走了出去,到了廳中目光所及,看到娃娃也在廳中,他便先是一怔,當下無暇多問,他先把老黑叫到面前問道︰“可打探到了準確消息?”

    老黑得意地笑道︰“大人吩咐。小人敢不從命。小人已找到那位小姐的住處。就在天波門外金水河旁的劉家藥鋪。”

    楊浩點點頭,又向他問了些詳細情形,便掏出串錢兒來賞了他,老黑接了錢,千恩萬謝一番,又向吳娃兒恭敬地一禮,這才歡歡喜喜地去了,楊浩這才轉向吳娃兒,納罕的問道︰“娃娃,你什麼時候來的?”

    娃娃有意結納,這一陣兒和妙妙對答,言必稱姐妹,對她客氣的很,妙妙倒底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愛恨分明,但是善惡也容易改變,吳娃兒何等伶俐,放下身段一番攀談,妙妙對她已惡感大減,聞言便道︰“娃娃姐來了有大半個時辰了。”

    “甚麼?”楊消失聲道︰“大半個時辰?你這糊塗丫頭,怎不叫我?”

    “我"妙妙欲言又止,滿腹委曲。

    眼她一副小孩子模樣,楊浩不禁笑起來︰“算了算了,你這丫頭,不是吵著累了要下去歇息麼。難為你還一直在這陪坐,好了,你快回去歇息吧。娃娃,你隨我到書房來。”

    妙妙眼巴巴地見他把吳娃兒帶進了書房,自己卻無從阻攔,不禁恨恨地一跺腳,埋怨道︰“虧我對她心軟,這個狐媚兒,果然是來勾引我家大人,才一見面就纏著大人與她私室相見,好不知羞,”

    進了內室書房,楊浩返身問道︰“娃娃,你怎麼這個時候趕來了,可是院中哪位姑娘對你的安排不滿。踫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

    娃娃幽幽膘他一眼,垂首說道︰“眾家姐們能給奴家出甚麼難題,奴家的難題,還不是官人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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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我本凡人

    「我?」楊浩詫然驚笑:「我怎樣難為你了?」

  娃娃瞟他一眼。幽幽說道:「官人,娃娃真的不是要和官人分心,更不想做一件對不起官人的事情,娃娃早對官人生了傾慕的心思,自從被官人要了奴家的身子,奴家更是打定主意,今生便侍奉了大人,決無半點悔意。

  只是,折家對娃兒有大恩,娃兒實實地做不出忘恩負義的事來,若是娃兒今日為討官人歡心,把折姑娘的事合盤托出,如此邀恩忘義,官人難道不會看輕了奴家麼?可是瞞著官人,奴家又恐官人恚怒,從此受了冷落,真是兩下裡為難……」

  說著說著她已眩然欲滴,楊浩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那一句「可是真的把我當了你的良人」在她心裡竟然造成了這麼大的衝擊,他本以為寬慰幾句她也就釋懷了,不想她還一直牽掛著,竟然放下身段兒上門來軟語溫言地解釋。

  當初『媚狐窟』的娃兒姑娘是何等風采,如今一心一意相從於自己,竟連半點小性兒也使不得。

  美人如此恩重。楊浩心中一陣感動。他在圈椅中坐下,伸手一拉,娃娃便坐到了他的膝上,娃娃扭了幾下嬌軀,楊浩環住她纖腰的大手一緊,她便乖乖偎進楊浩懷裡,像只溫馴的貓兒似的,由著他抱著。

  楊浩摟著她瘦不露骨,濃纖合度的身子,嗅著她青絲秀髮間的香氣兒,柔聲說道:「娃娃,原來你還惦記著這事兒,倒是我當時心情煩亂,沒有說個清楚。不錯,我當時是有些不開心,可我真的沒有怪」

  娃娃不作聲兒。顯然是以為他這番話言不由衷,楊浩抱著娃娃窈窕嬌稚的身子。悠悠地道:「楊浩出身平凡,本無出奇之處,如果是在兩年前遇到了你。你絕不會多瞧我一眼的。那時的我也沒有什麼野心,於男女之事上。也只是盼望能有一個知冷知暖、略有幾分姿色,看著不覺可慢的渾家就知足了。

  然而,上天眷顧,讓我從一個鄉下的窮小子,連連得以擢升,直至成為這汴京城的南衙院使,官家我見過,金鑾殿我也登過。楊浩不是進士出身,不曾苦讀十年詩書,能有如此奇遇,放眼天下,也不再做第二人想了。

  官升了,權重了,有了身份了,結識的有才有貌的好姑娘多了,於是貪心也就越來越大了。原本只要有一間房子三畝地,再有一個體貼入微的娘子。安安穩穩地渡日,楊浩做夢都能笑醒了。現在呢,宅子小了就想著換大的,美人呢,若是垂青於我,我也便想入非非,起了貪念。」

  娃兒「噗哧」一笑,回眸看他一眼,臉染兩朵桃花,柔聲道:「人家還不是一樣。若非官人有才有貌有前程,又有這樣憐花惜玉的好人品,人家……人家也不會對你動了心思。」

  楊浩微微一笑。握住她嬌嫩如水蔥的柔滑玉手。在她掌背上輕輕吻了一記,說道:「於是,我就有了她,半推半就的。又有了你。你向我陪甚麼不是呢,若換作從前,有你這樣一今天仙般的小娘子對我這麼好,我誠惶誠恐起來,哪裡還敢多看其他女人一眼。觀在,我為了別的女子向你發脾氣,完全不曾顧及你的感受,該惶恐慚愧的人是我才對,你還巴巴地趕了來,生怕我不高興,楊某真要無地自容了。」

  吳娃兒聽的心花怒放,楊浩這番話真比世上最動聽的情話還要好聽,娃娃心頭一熱。忽地扭轉嬌軀,遞過嘴兒來,在他唇上甜甜地一吻,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似羞還嗔地道:「大人不止滿腹錦繡,妙計迭出,光是這張嘴兒,就哄得人家為你去死都甘心了。」

  楊浩輕聲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楊浩不是大德聖人,楊浩的七情六慾並不比別人好。我也會受到諸般色相、榮華富貴的誘惑,而且我不想抗拒、也抗拒不了,我不是、也根本不想爬上聖壇,做一個奉獻於道的聖人。折家小姐說的對,楊浩……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折家小姐……」頭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樣陌生的稱呼,娃姓心中不由一跳:「他心中的結已經解開、他心中的那人真的放下了麼?「

  娃娃盈盈站起,轉身凝視著他的眼睛,楊浩坦然的目光帶著無奈和惘悵,他臉上有淺淺的笑,那笑卻是落寞的,看著叫人心酸。娃娃心中柔情湧起,她忽然一提裙裾,大膽地跨坐到楊浩身上,一雙纖細滑嫩的玉臂環住了楊浩的脖子,柔聲說道:「娃娃喜歡的。就是活生生的你,就是一介凡夫俗子的楊大人,奴家不希罕你去做聖人!」

  精靈嫵媚、風情萬種的娃娃又回來了。

  楊浩捧著她圓潤豐滿的臀部,感覺著那裡的幼滑、彈牲、結實和綿軟,微笑道:「現在放心了?「

  「嗯!」吳娃兒重重地點頭,像個嬌憨的小女孩。

  「你呀。這麼晚還要趕來,往日裡風光無限的吳大行首,這一遭兒可是真的被我綁得死死的了。「楊浩輕笑著在她唇瓣上啄了一下,說道:「好啦,既然你安心了,我也就放心了,我還有事情要做,這麼晚了,你就不要回去了,很久沒有吃過你做的菜了,今晚給官人做幾道拿手的菜來,咱們好好喝幾杯。」

  「啊!」吳娃兒輕呀一聲,想起妙妙方才手軟口酸,叫苦不迭的模樣,羞意忽然就像春風裡的落蕾綻放,突然就湧上了面龐,官人這樣需索無度,還不早晚被她們兩個小妖精給搾乾了?雖說官人癡迷於她的身子,她也心中竊喜,還是吃吃地勸道:「官人,你……你還要呀……,太過……太過頻繁的話……會傷身的……」

  楊浩本無他意,只是他現在越來越意識到,自羅冬兒之後,也不知是因為受過情傷,而子渝和焰焰是主動與他相好,還是她們都足夠強勢,自己對她們的呵護關懷實在太少,她們終於離去,這也未嘗不是一個原因,痛定思痛,他才想對娃娃多些關懷。娃娃對他情深義重,如今天色已晚,他怎能再打發她一個人回去,那樣揮之即對,對她太不過尊重。可是娃娃這樣的嬌羞媚態。不亞於一服強烈的春丨藥,反而撩撥起了他腹中慾火。

  他鎮定住搖動的心旌。在娃娃的翹臀上「啪」地拍了一記,笑道:「去做幾道可口的小菜,若是滿足了你家官人的口腹之慾,今夜便放過了你」。

  待吳娃兒花枝搖曳、風情萬種地裹著一縷香風出去,楊浩長長地出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師父,如果你真的是一個能掐會算的活神仙,我猜你現在一定在自鳴得意。只是不知徒兒這麼念叼,你會不會打一個大噴嚏?」

  ※※※※※※※※※※※※※※※※※※※※※※※※※※

  次日早朝,金殿面君。

  楊浩是被趙光義帶進大廳的。卻未上金鑾殿見駕,而是被引到了文德殿候著。這件事,在官家和一眾心腹大臣們眼中可是萬萬張揚不得的大事。

  趙匡胤心中牽掛著這件至關重要的大事,朝會一罷,也沒循舊例先回宮中用過點心茶水,直接率領趙普,趙光義、楚昭輔等一眾知道內情的心腹大臣直奔文德殿。

  楊浩已將條陳一條條理順、背熟,向官家和眾位大臣闡述自己觀點時,說得條理分明。一些觀點,他是借用諸位朝臣們商議的法子,其餘就是自己補充的一些奇思妙想,諸如建堰壩水閘,自北地走私牛羊,主動公開消息從而提高糧價、引誘糧商主動向開封運糧等等。

  這些補充再加上正規渠道流入的糧食數目,按他的估計,應可保障開封平穩渡過斷糧期。

  楊浩這套計劃最大的特點就是不像朝臣們計議時各自陳述可能的風險和困難,而是按照購糧、運糧的整個步驟,經過的環節,涉及的官員、百姓,逐個列出可以挖掘潛力,提高購糧效率、運輸速度的方法,再提出這些方法需要誰去執行,如何進行保障,甚至就連這樣做可以增加的運輸數目和速度也明確地預估出來。

  這種包含了統計學和數學模式的陳述,清晰明瞭,聽來一目瞭然,遠比那些做慣了經史文章的官吏所做的宏篇大論更容易抓住重點,聽得眾人頻頻點頭。楊浩羅列的十分清莢,對每一項措施的針對、產生的效果、可增的數量,都有明確說明,如果真能執行下去,可以預見,的確可以讓大宋都城安然渡過這個難關,其可行性較之楚昭輔的分兵屯田和趙普的提高動力、疏散百姓計劃要強的多。

  楊浩陳述已畢,便退到了一旁。楚昭輔是個大老粗,只覺楊浩這個計劃天衣無縫,一時喜得心花怒放,就差抓耳撓腮了,他眼巴巴地看著官家,只盼官家吐出一個「准」字來,自己就可以得脫大難了。回頭官家再治他的罪,大不了換個官兒做,離了羅公明,這個三司使他還真不敢繼續做下去了。

  其餘眾官卻聽的十分用心,趙匡胤也沒有急於表態,趙普、趙光義等人輪番提出自己的疑慮。楊浩只好又走到殿中一一作答,最後他向官家稟道:「官家,此番解決運糧大計,猶如一場艱苦萬分的硬仗。微臣這番計劃,需要宰執大人、樞密院、三司使、開封府,乃至工、刑、兵、戶各部,以及地方官府、發運司、轉運司、桑便司等通力合作,御使台、各路各道的觀察、監察全力督促,方有希望得以貫徹執行。官家坐鎮京師,宰執大人掌控全局,南衙承擔承啟,為求萬無一失,還需官家派遣一得力之人執王命節錢親赴江誰,手操刑殺大權,如帝親臨般就近指揮,方保切實執行。無虞失控。」

  楊浩上朝前,趙光義只匆匆看過他的條陳,卻不知道他還有這個說法,臉色頓時微微一變。大宋從來沒有放權如此之重,其餘諸官也是盡異色變,紛紛尊向官家,趙普心中電光火石般一轉念,卻突地從班中走了出來,長揖說道:「臣,附議。臣,有本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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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兩千歲

「趙卿有何話說?」

  聽了楊浩的稟奏,正自躊躇不已的趙匡胤連忙抬頭問道。

  「官家,中書省、樞密院、三司使、開封府,乃至工、刑、兵、戶各部,以及地方官府、發運司、轉運司、朵便司等通力合作,以行購糧、運糧之舉;台院、殿院、察院的各位御史,乃至各路各道的觀察使、監察使全力督促;各府、州、軍、監、縣最高長官親自主持,築造堰壩水閘。各個環節不出一點紕漏的話,臣以為,汴粱危機可解。」

  「喔?」趙匡胤素來倚重趙普,聽他肯定了楊浩的計刻,不由喜上眉梢,三司使楚昭輔更是一塊石頭落了地,他感激地看了楊浩一眼,心道:「再想不出法兒來,就算某與官家是老相識,只怕也要掉腦袋了,楊大棒槌這一下子可是救了老夫的老命啦,此人真是我老楚命中的貴人啊。可惜了,我就一個女兒,別子如今都七歲了,要不然招了他做女婿,我這三司使還能繼續做下去。」

  楚昭輔方才只盼莫要殺他的頭,哪怕貶官流放也認了,如今一有子解決辦法,馬上又開始琢磨保住自己的官位了。

  殿前,趙普話風又一轉道:「不過,臣蒙陛下隆恩,身為宰執,統御百官,最知地方官吏之事。此事關乎社稷興亡,但是要想讓各司各地的官員不遺餘力,實是一樁難事。官家坐擁天下,麾下文武無數,萬無親身巡狩江准,督促官員運糧的道理,理應坐鎮中樞。而如此重責、如此重權,實不宜交予朝臣,此例一開,後患無窮……」

  趙匡胤聽不下去了,眉頭一緊道:「那趙卿有何兩全之策?」

  趙普躬身長揖,沉聲說道:……臣舉薦一人,可擔此任。」

  ……是誰?」

  ……皇長子德昭。」

  趙匡胤眉梢攸地一挑,輕輕「喔」了一聲,目光在幾位重臣身上一掃,默然不語。

  趙光義眼皮子微微跳躍,連忙收懾心神,上前奏道:「官家,茲事體大,關乎社稷存亡,擢派人選不可不慎。皇長子德昭雖德義有聞,恪勤匪懈,性情沉穩,動合經典,然長成於字闈之中,不知地方民間之事,從不曾擔負過如此重任,如此要害之事,萬一有個閃失,於國是一樁大難,與皇長子……也未免德行有虧啊,官家尚請三思。」

  「這……」趙匡胤撫鬚沉吟起來,他這個兒子做事穩重,為人勤勉,若派他這個差使,相信他會全力施為。然而,他這個開國皇帝正當春秋鼎勝,凡事親力親為,還從來沒讓這個兒子代為做過什麼事情,真要出了什麼岔子,不但誤了朝廷大事,兒子的聲譽也不免大受影響,這樣的重擔壓到他的肩上,他能辦得子嗎?」

  趙普一見趙匡胤遲疑,連忙再進一言道:「官家,臣舉薦皇長子,原因有三。其一,官家坐鎮中樞,臣要處理朝政,南衙要承上啟下,放眼整個朝廷,除了皇長子,再無合適人選擇。其二,皇長子德昭乃官家長子,代天子巡狩,再合適不過了。也唯有以皇子之尊代行皇命,才有足夠的威嚴,令各路官吏望風景從,勤勉做事。其三,皇長子已到弱冠之年,正是年青有為的時候,理應出來為江山社稷盡盡自己的本份,鍛煉皇長子的能力。至於趙府尹的顧慮,呵呵……」

  趙普瞟了趙光義一眼,撫鬚說道:「其實以皇子之尊,此番赴江淮督運糧草,行的是皇權,代表的是天子,取的是皇長子貴重的身份,唯有以皇長子之尊,才能威壓百官,具體諸般事宜,各有職司衙門,楊院使的條陳中已經列述的十分明白,並不需要皇長子親力親為,皇長子代天巡狩,自然也要有伴駕之人,可著三司使楚昭輔,南衙院使楊浩陪同皇長子同行,則無此顧慮了。」

  趙匡胤聽了雙眉一展道:「還是趙卿思慮周詳,這樣處置不錯。」

  趙光義目光一閃,連忙拱手低頭道:「趙相公安排如此妥當,臣疑慮頓去。若依此行事,臣……也贊成皇長子代天巡狩江淮,督促各地糧運。」

  「呵呵呵…………,皇弟也贊成趙卿所言麼?」趙匡胤龍顏大悅,撫鬚微笑起來。其餘眾官員一見塵埃落定,連忙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各抒己見,所謂己見其實統一的很,不過是眾口一辭表示贊成罷了。

  趙普慢吞吞地又道:「官家,皇長子是官家之子,並非朝廷的官職爵位,代天巡狩,未免名不正而言不順,皇長子已經行過冠禮,卻仍無一個正式的身份,臣為宰執,不敢不問。何況皇長子此番又身負重任,故而……」

  趙普又是一個長揖,慢慢彎下了腰去,沉聲道:「臣,趙普,恭請官家,封皇長子德昭…………王爵!」

  此言一出,對趙光義來說不亞於一個晴天霹靂。封王?大宋剛剛立國十年,只有皇帝、皇后,還不曾封過王爵。他趙光義憑什麼能使那麼多的朝臣對他言聽計從?他是皇弟固然是一方面,同時自唐末以來,王朝更迭太過頻繁,許多皇帝為了江山永固,寧可兄終弟及、寧可傳位於養子,也不把皇位傳給少不更事的親生幼子也是一個原因,他趙光義未必沒有當皇帝的可能。

  可是,趙匡胤這江山竟然坐穩了,一晃兒十年過去了,趙氏江山越來越是穩固,已有一統中原之勢,而官家仍當鼎勝之年,以他的身子骨兒,再活個三五十年也不成問題,那時候皇子該有多大了?還需要他這個垂垂老朽的皇弟來繼承大寶麼?

  今日官家若封皇長子為王,不啻於向普天下傳達了一個訊號:儲君已定!樹倒瑚枷散,用不了幾年,德昭的威望權柄就能與他分庭抗禮,原本依附於他的許多官員就要棄他而去。

  趙光義氣火攻心,眼前登時一黑:「這個老狐狸,軟刀子殺人啊!拖到我表態同意才說出這番話來,早知如此,無論如何我也要反對方是。如入……如今豈能出爾反爾,皇子封王,天經地義,又有什麼措辭可以搪塞?

  「皇長子德昭已然成人,請陛下賜封王爵!」趙普一字一頓,將袍襟一掀,竟然鄭重地跪了下去。

  樞密使李崇矩和他是兒女親家,向來同氣連枝,共進共退,一見這般情形立即也跪倒在金磚之上,叩頭說道:「臣請陛下,賜皇長子德昭王爵!」

  當朝文武兩廂的最高長官全都跪下了,其他人哪裡還敢怠慢,一時間紛紛跪下,趙匡胤見此情形不覺有些心動,他捋著鬍鬚向趙光義一掃,趙光義心中一震,這才驚覺只有他還站在那兒,忙也推金山、倒玉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高聲說道:「請官家,賜封皇長子王爵。」

  ……唔…………」,趙匡胤沉吟片刻,欣然說道:「皇長子德昭,德行無虧,動合經典,今已至及冠之年,聯封其為……魏王」,

  「德昭終於封王了。」趙光義失魂落魄,不自覺地抬起頭來,恰好碰見皇兄趙匡胤向他投來若有深意的一瞥。趙光義心中一驚,趕緊俯下身去,就聽趙匡胤緩緩說道:「皇弟光義,人品貴重,辦事勤勉,汴粱日見富庶繁榮,皇弟光義功不可沒,今論功行賞,加封……,晉王。」

  趙光義身子一震,訝然抬起頭來,卻見自家大哥再沒有看他一眼,只向內侍都知吩咐道:……張德鈞,擬旨。」

  「奴婢遵旨。」

  趙普沒想到皇帝居然將趙光義一併封王。今天之前,大宋還沒一個王爺,這下子突然就出現了兩個,趙普一時也有些亂了手腳,心中只想:「官家這是為了安撫他,還是窺破了我的心思?」一時患得患失,反覆思量,眾人紛紛向趙光義拱手賀喜,口稱千歲,他倒伏地未起。

  皇子成年,循皇家舊例,是要住在宮外的。即便是封了皇太子,也只能在禁宮中單獨闢一個宮殿群落居住,不能與大內後宮混淆,不過他們的住處距皇宮並不遠,而且緊挨著大內。從天波門出去,過了金水橋不遠就是這位皇長子的住外了。

  趙德昭受封魏王的口諭風一般傳出宮去,趙德昭正在府中讀書,接了聖諭便入宮叩謝皇恩。他匆匆趕到文德殿時,張德鈞拿了蓋好國壘的玉軸聖旨,去中書、門下加蓋了這兩咋,衙門的官印也剛剛回來,當下便宣佈聖旨,趙光義、趙德昭叔侄跪倒謝恩,兩人便成了一等王爵:晉王和魏王。

  「皇兒,今日你受封為王,明日就要代聯離京,且去後宮見見娘娘吧,聯也有話要囑咐你了

  眾卿,且散了吧。」

  「臣等遵命!」眾官員紛紛行禮,然後趨身退下,趙德昭向官家恭敬禮罷,起身便攔住楊浩去路,溫文爾雅地向他一揖,楊浩一見魏王向他行禮,慌忙還禮如儀,趙德昭溫和地道:……楊院使還請稍候,這自江淮調糧濟難的法兒是楊院使的主意,本王驟承大任,還有些事情想要請教院使。」

  ……楊浩見過魏王爺,恭喜千歲千千歲,這請教二字可不敢當,楊浩在殿下恭候千歲便是。」

  趙德昭一笑點頭,便隨在退朝返回大內的父皇后面急急去了。楊浩吁了口氣,剛剛直起腰來,有意放慢腳步落在後面的趙光義便沉著臉踱到了他的面前,楊浩趕緊又彎下腰去,拱手說道:……楊浩見過晉王爺,恭喜千歲千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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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一粗人

「楊浩,本府」孤王待你一向不薄。視你如股腦心腹,可是你也太不知自愛,需遣一位重臣巡狩江誰這樣重大的事情,事先你也不與孤商量便奏聞於官家?」

     楊浩一見趙光義臉色鐵青,不由為之一呆,心中暗忖:「這是發的哪門子火呀?我也是臨時想起1提醒官家要尋一個得力的人去江淮坐鎮,震懾地方官吏賣力做事罷了,又何必要與你商量,再說,你也因此晉陞為王了,這樣的喜事怎麼反而大怒?」

     趙光義見他一臉錯愕不似作偽,口氣便緩和下來:「其實你所言所奏,倒也沒有甚麼不妥。

     只是」只是官場中事,你畢竟還瞭解的太少,不與孤商量,想起什麼在官家面前就說甚麼,這樣莽撞,一個不慎是要惹禍上身的。」

     趙光義本是開封府尹。雖無王爵,身份地位實與王侯一般無二,而趙德昭原本只是皇子身份。現如今兩個都封了王,這個王爵對趙光義來說助益不大,但是對趙德昭來說,卻是他正式走進朝廷、走進坊間去了,他在朝廷中的影響會因此日漸增大,一番權衡,趙光義自然大光其火。

     可是一見楊浩神色。想來他那莽撞的性子,應該是根本沒有考慮這些,而非有意隱瞞自己向官家邀寵,趙光義的火氣便消了,馬上放緩了語氣,關切地道:「楊浩啊,你是我南衙火情院長,是孤的親信部屬,孤對你很是青睞。是不想你因莽撞而栽了跟頭啊。」

     楊浩趕緊道:「多謝王爺體貼,下官是個粗人,不通官場中事,做事尤其莽撞,如果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還請晉王年歲多多提點。」

     趙光義見他一雷誠惶誠恐的樣子,心中大為滿意,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笑意:「嗯,不懂官場規矩沒有關係,只要你勤勉做事。一心為公,有什麼事的話,孤王是會為你擔當的。」

     他看了一眼趙匡胤父子離去的方向,若無其事地道:「魏王要向你求教運糧的事呢,魏王雖與你年齡相近,但他不曾辦過什麼差使,經驗太過欠缺,你要好好輔助魏王。」

     「謹遵晉王千歲吩咐。」

     「唔」今晚。你到清風樓來,孤王親自為你伐行,祝你江淮之行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楊浩趕緊躬身道:「下官惶恐,怎敢勞動晉王大駕為下官伐

     趙光義哈哈笑道:「你是我南衙的人,如今是為我開封、為我大宋做一件大事,孤王怎能不放在心上?孤與楊院使,現在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你不要謙遜了,今晚清心樓見,孤王先走一步了。」

     「恭送千歲。」

     趙光義笑吟吟的離開,楊浩直起腰來,看著他的背影,心道:「趙光義喜怒無常的這是又在玩甚麼把戲?」

     趙匡胤父子從皇后宮中出來,趙匡胤在階上駐足,肅容說道:「昭兒,這一趟江淮之行事關我開封百萬生靈,更關乎我大宋先南後北一統天下的既定國策。實是非同小可。如果這件事辦砸了,很難預料會引起什麼後果,你要竭盡所能1切莫辜負了為父的期望。」

     「孩兒知道,此番離京,一定要把足夠的糧食運回來,決不叫爹爹失望

     「嗯,楚昭輔雖說幹了件糊塗事,但是他並非一個庸人,只是為父沒有知人善用罷了,你卻不可因此看輕了他,如果在江淮有什麼事要人去辦,你儘管差遣他。老楚做事還是頗為圓滑老到的。」

     「是。孩兒記住了。」

     「楊浩此人,不學而有術1常能發他人所不能想之奇思,有些主意可能不免荒誕,有些卻能發人深省啟人心智,如果有什麼事你疑慮難決時,不妨問計與他。」

     「是

     趙匡胤停下腳步。道:「楚昭輔圓滑老到,楊浩此人好走偏鋒,一正一奇,正好輔佐你的左右,不過這兩人都不是思慮周詳、面面俱到的人才,冒冒失失的一對活寶實在叫人放心不下,為父會讓趙普再選兩個人陪你南下,一路為你出謀畫策。」

     「是,孩兒記得了。」

     父子倆網說到這兒。趙德芳一溜煙兒地跑了來,歡喜的叫道:「大哥,爹爹封你為王了?」

     趙德芳跑至近前。才發覺階上還站著父親,方才因為殿廊的播龍柱子擋著,沒有看見他。這時發現父親,趙德芳吐了吐舌頭,趕緊乖覺

     來。

     趙德昭笑了,摸摸自家兄弟的頭道:「好好隨太傅讀書,等你長大了也要封王的,到時一定要做一個賢王。」

     趙德芳使勁點頭,趙德昭向父親施禮道:「如果沒有旁的事,那孩兒告退了。小。

     趙匡胤點點頭,趙德芳卻一把拉住了大哥的衣襟,怯怯地道:「爹爹,孩兒」想去大哥府上玩要兩天。」不待父親發作。他就趕緊補充道:「孩兒不會耽們了學業的,太傅授課的時候一定回來。」

     趙匡胤略一轉念。頜首道:「去吧,你大哥明日剮淤稿京,泣一去怎麼也要幾個同時間。你們不弟倆聚一聚毛六」

     得了父親恩准。趙德芳歡天喜地,陪著大哥回到了文德殿,就見楊浩還在階下站著。趙德昭連忙腳步加快迎了上去,笑道:「楊院使久等了。」

「大哥,這官兒是誰呀?」趙德芳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詫異地看著楊浩。趙德昭忙道:「二弟不得無禮,這位是南衙火情院楊浩楊院長。」

     「啊!古有強項令,今有強拆楊的楊大棒

     趙德昭狠狠瞪他一眼,趙德芳自知失言,連忙住了口。楊浩見這小傢伙調皮可愛,不禁笑道:「千歲,這位是?」

     趙德昭笑道:「這是舍弟德芳,德芳,還不見過楊大人。」

     趙德芳雖是皇子,但是目下尚未出閣封王,論制還得向楊浩行禮,當下他便向楊浩施了一禮,雖說趙德芳此刻無官無爵,楊浩可不敢生受,忙側身還禮,同時好奇地看了眼這位後世評書中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再」食八位王爺俸祿的八大王。

     「楊院使,本王年輕識淺,從未受過出京的差遣。有許多事還不甚明瞭,可否請楊院使到本王府中小坐,咱們好好攀談一番?」

     楊浩見這位王爺說話如此謙遜有禮,對他大生好感,便欣然道:「千歲客氣了,下官遵命便是。」

     有趙德昭兄弟倆領著。楊浩難得獲此殊遇。竟然以外臣之身穿越禁宮大內。開封用地緊張,皇宮格局也不大,遠不及唐明兩朝的宮殿宏偉,穿越御花園並沒耗費多少功夫,不一會兒;人便從禁宮的天波門出了皇宮,宮門外停著一輛寬敞的涼蓬馬車,一見王爺出來了,正在樹下乘涼的八名侍衛和車伕趕緊迎了上來。

     「楊院使,請!」趙德昭絲毫不以自己身份自矜,笑吟吟地挽住楊浩的胳膊,便與他把臂登車,楊浩見他神烏從容,倒不便故作惶恐,便也坦然隨他上了車。趙德昭居中而坐,楊浩在左,「八賢王。在右,車馬便向金水橋上駛去。

     金水河巷劉家藥鋪裡,那個曾經多次出現在折子渝身邊的幫閒漢子正急急地向她稟報:小姐,這是真的小人剛剛從他府中打探來的消息。皇長子的府中上下現在快活得像開了鍋的水,見人就炫耀呢,說官家已經下了旨意,加封皇長子為魏王,如今已經入宮謝恩去了。」

     「奇怪,這個時候他還有心加封王爺?三使司傳來的消息,楚昭輔已經知道缺糧一事了,難道官家還不曉得?楚昭輔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匿而不報麼?張十三,你沒有聽錯?」

     張十三道:「絕對沒有,趙德昭府上的管家在大門口兒正說要把招牌摘下來,掛上魏王府的牌匾呢,他還對人說,他們這位王爺受封之後,就要代天巡狩,巡訪江淮。」

     折子渝雙眸驀的一亮,嘴角露出一絲會意的微笑:「這就走了,開封之糧,十之**取之江淮,呵呵」原來官家明修橫道,暗渡陳倉,打著加封王爵代天巡狩的幌子,想讓皇子去江淮籌糧,哼哼,任你有通天的本事,現在還來得及麼?」

     張十三呵呵笑道:小姐略施小計,就讓他們栽了一個大跟頭,現在連皇長子都派出來了。看來官家是真的急了,可是開封存糧連著幾個月坐吃山空,漫說是皇子,就算是官家親自出面,籌來來如山的米糧,也絕無可能在封河之前運抵汴梁了。」

     折子渝微微一笑:「趙官家是打仗父子兵,我折家是上陣親兄妹!就自誰的手段高明幾分了。

     趙德昭受封王爵、代天巡狩,必是為了糧食無疑,他們不是千方百計不肯讓百姓曉得嗎?咱們再給他加一把火,你去,召集你的人,把東京缺糧,難捱今冬的消息傳揚出去,到時候他趙官家焦頭爛額,我看他是要倚為根基的百姓。還是要倚為臂膀的禁軍!」

     小的遵命!」張十三抱拳一諾,興沖沖地走了出去。折子渝仔細想了一陣,便也匆匆起身,走出了店舖。

     車上,趙德昭一路聽楊浩講解,心悅誠服地道:「楊院使不學自通,諸般才藝令人叫絕。不管是建立火情院,還是此番南巡,都能別出機杼,妙想奇思。本王實在是欽佩不已。」

     「哪裡哪裡,王爺過獎了1楊浩只是一個粗人」

     楊浩正謙笑間,忽地膘見人群中有一道纖麗而熟悉的身影,定睛再一看,他登時勃然大怒,悶哼一聲,便蹭地一下躍下車去,揮拳便向一個大漢頸後狠狠擊去。

     趙德芳一見大驚失色道:「大哥,這個粗人也恁粗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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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擠神仙

  金水河一帶雖不是最繁華的市中心,但是風景秀麗優雅,所以許多達官貴人都在這裡置辦宅院別墅,成了大宋的一個高檔別墅區。於是附近便隨之衍生了許多米店、藥鋪、酒樓、裁縫店。

  宋朝時的女人是頂得了半邊天的,鄉下的女人要和男人一樣下地勞作,城裡呢,這些米店、藥鋪、酒樓、裁縫店,和羊肉豬肉鋪子裡同樣有許多打扮利落的婦人腰繫一條青花布的手巾,綰著危髻坐店經營。街頭男男女女往來不息,一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都大大方方地漫步街頭,並不怕拋頭露面,瓦子勾欄裡面雜耍百戲當街表演,許多人圍觀喝彩,十分的熱鬧。

  折子渝離開劉家藥鋪,正人群中匆匆行走,忽然聽到路旁瓦捨裡面傳出一陣歌聲:「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這一聲唱如暮鼓晨鐘,勾起折子渝暗傷的情懷,她的心不由砰然一動,連忙止住腳步,慢慢轉向路旁。

  台上正在演一齣戲,自從楊浩在「千金一笑樓」首創新穎的表演形式,將歌舞才藝溶於一爐,用一個委婉動人的故事串聯起來進行表演的模式大為成功之後,開封藝人紛紛慕仿,自行編練曲目以招攬客人,有些戲班子更是直接抄襲「一笑樓」的曲目回來表演。台上這一出《桃花扇》就是他們從……千金一笑樓」抄來的。

  這出《桃花扇》可不是後世戲曲中有名的那一出《桃花扇》,只是楊浩借用了一個名字而已。楊浩搜腸刮肚地為四大行首,想,故事,大多只是提供故事概況,如果有經曲唱段就「哼唱出來,四大行首俱是多才多藝之人,便以他所提供的材料進行再加工和再創作,他這個大編劇做的便非常輕鬆。

  這出……桃花扇」卻不是從他記得的戲曲曲目而來,面是他用自己和折子渝的故事為原型改編的一齣戲劇,故事氛圍淡淡雋永,沒有太多的起落,故事情節與事實相比也修改了許多,並不是「一笑樓」最火的曲目,然而一些細節,尤其是兩人初見、再見的那種難忘場面,卻被他寫入了戲中,旁人看這曲目只是在看戲,折子渝看在眼中卻大是不同。

  她癡癡地看著台上兩人的表演,台上的優伶唱過了定場詩,便開始了正式表演。第一幕就是將軍府邸的一個小管事與女主角在壽宴上初次相見的場面,折子渝一看就曉得這齣戲走出自楊浩之手了,裡邊許多對答之詞,本就是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

  當看到二人在街頭再度重逢,男主角問起女主角姓名,女主答曰易子渝時,折子渝心中默念著:「易子渝,憶子渝…*……」想著那個想忘也忘不了,偏偏和她在開封重逢的大混蛋,一時百感交集,傷心難言。

  人群中有一些男子走來走去到處閒誑,他們既不像是上街購買,也不像是有事急急經過,而是專門在人多的地方擠來擠去,尤喜留連於出售脂粉、頭面、衣飾、花朵的鋪子,再不然便是擠進人群,觀看i,瓦子」、「勾欄」等處的百戲伎藝競演,和旁人一般拍手叫好,兩隻賊眼卻是四下打量。

  他們倒不是偷兒,準確地說也是偷兒。只不過叫你看不出行跡的專業偷兒,偷的是行人的財物,而他們只是偷香而已。他們是「擠神仙的」,「擠神仙」是開封百姓給這種人起的一個綽號,如果擱現代,把他們稱為……電車色狼」,相信就會有更多的人理解他們是幹什麼的了。

  不錯,他們就是在人群中東遊西逛,看見容貌姣好、體態迷人的女子,便找機會湊過去擠擠擦擦佔便宜的小混混罷了。每逢上元、中元、重陽等重大節日,街頭人潮最多的時候,他們最是如魚得水,平時若有機會,他們自然也不會放過。

  折子渝此刻雖穿了一身素雅檢樸的衣衫,但是嬌軀窈窕,姿容婉媚,站在人群中珠玉之彩難以遮掩,登時引起了兩個混混的注意,他們一見折子渝越走越近,癡癡地看著台上,好像已經看入了迷,登時互相打個眼色,便裝著看戲的模樣向她靠近過來。

  折子渝看著戲台,心思卻已完全浸入回憶當中,一時如癡如醉,那兩個……擠神仙」的小混混擺出一副專心看戲卻找不到好角度的模樣,在她身邊蹭來蹭去,她也渾未注意。

  可惜這條街上雖然繁華,但是人並不算多,他的行跡很難掩飾,只是尋常路人看到了也懶得去管罷了。楊浩是坐在棲馬高車之上,居高臨下看的清楚,他一眼瞧見折子渝,心頭登時又驚又喜,隨即就發現有個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折子渝身邊蹭來蹭去,手背一連兩次「無意」地擦過折子渝的翹臀。

  楊浩一見騰地火起,他對折子渝又敬又愛,哪怕私室相見,也從不敢對折子渝有如此狎暱的行為,這廝竟連連去占子渝的便宜,大庭廣眾之下,連她的屁股都敢摸,真是叔可忍嬸不可忍,楊浩想也不想,騰身下車,一拳便揮了過去。

  「砰!「那混混見折子渝全無反應,膽氣漸壯,正想湊近過去再摸摸她柔滑的大腿,後心突然挨了一拳,整個人都飛了起來,一下子撞倒了前邊幾名看客。另一個混混見狀瞪起眼來大喝道:「你這廝……」

  ……砰!」他下巴挨了重重一拳,兩顆大門牙蹦出來的同時,整個人也仰面跌了出去。

  ……混帳東西,竟敢佔人便宜!」

  楊浩還想撲上去痛毆那兩個流氓,折子渝被驚醒過來,扭頭一看,剛剛還想著的那只混蛋居然臉紅脖子粗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禁愕然道:「你做甚麼?」

  「我做甚麼?你個白癡,給人佔了便宜你都不知道!」楊浩剛剛嗔怪了一句,被他一拳打中後心的那個混混惱羞成怒,哇呀怪叫地撲上前來,楊浩立即搶步上前,伸手一叼他的手腕,折腕下壓,一個漂亮的擒拿動作,那人疼得一哈腰,楊浩已抽身後退,一腳又踹在他的小肚子上,那人再度仰面摔了出去,這回可是爬不起來了。

  這時人群中才有人悄悄說道:「瞧啊,那兩個擠神仙的這下可碰上厲害角色了。

  折子渝在開封待得久了,也聽說過「擠神仙」這個詞兒,登時會意過來,眼見楊浩如此維護,她芳心中頓時暖洋洋的,可是以她的矜持和對楊浩的氣惱,又豈肯就此回心轉意,給他一副好臉色。

  就在這時,趙德昭、趙德芳兩兄弟也跑了過來,這兩人一來,七八名膀大腰圓的侍衛立即護在前面,把一友百姓擋開了去。

  趙家兩兄弟現在也看明白怎麼回事了,他們也是自幼習武的,看到楊浩乾淨側落的身手,心中大為歎服,尤其是楊浩的出手與爹爹傳授給他們的拳法竟有七分神似,更令他們嘖嘖稱奇。

  趙德芳欣然笑道:「楊院使教訓那兩個潑皮的拳腳功夫著實了得,不知你師從何人吶?」

  趙德昭卻瞟了一眼那兩個倒在地上哼哼哈哈的混混,厭惡地道:「來人,把這兩個潑皮送官究辦。」轉眼看清折子渝的姿容,卻是眼前一亮:……楊院使,你與這位姑娘……可相識麼?」

  楊浩還未答話,折子渝已板起臉來道:「本姑娘不認得他!」

  楊浩笑了,折子渝那副耿耿於懷的模樣,分明是也未忘記了他,如果她真的恨他厭他到了極點,豈會還是這副小兒女般的鬥氣模樣。雖說他不敢奢望能與折藩家的貴小姐結親,可是昔日的戀人對他仍心中有情,還是令他愉悅不已。

  他微笑道:「以前縱不認得,今日卻算是相識了。未知姑娘尊姓大名?」

  折子渝沒想到他這人厚臉皮,居然打蛇隨棍上,便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信口說道:「王子渝。」

  她說的姓氏本是母親的姓氏,楊浩卻道她是要自己忘了子渝,心中不由一酸,脫口道:「子渝,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魚?」

  這本是兩人在廣原街頭重逢時的一番對答,折子渝聽了心中一酸,兩隻大眼睛登時蓄滿了淚水。

  趙德芳奇道:「姑娘,你怎麼了?」

  ……沒怎麼,沙迷了眼睛而已。」

  折子渝匆匆拭去眼淚,目光不再向楊浩看上一眼,只是低聲道:……多謝公子仗義相助,小女子感激不盡。這廂謝過公子,奴家還有事在身,告辭了。」

  折子渝向楊浩匆匆一禮便轉身急急奔去,楊浩張口欲言,望著她的背影卻只搖頭歎息一聲,忽一回頭,便瞧見趙德昭好奇而玩味的眼神,楊浩尷尬地笑笑,說道:「這個……這個……,楊浩一介粗人,實在是莽撞了。」

  ※※※※※※※※※※※※※※※※※※※※※※※※※※※※

  折子渝在楊浩面前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待奔到無人處,卻再也抑不住雙淚長流。她使勁擦擦淚水,倔強地咬緊牙關,到了金水河畔,也就著清澈的河水洗了把臉,這才以水為鏡整理了一下容顏,看看再無破綻,這才沿河而行,不久便上了繫在河邊的一艘小船。

  …………依我看,朝廷很難將足夠的糧食運回來,可是官家偏偏行此下策,也不知他到底有何打算。為保萬無一失,我要隨欽使南下,看看他們倒底有甚麼妙計。」

  ……小姐打算怎麼對會他們?」

  船頭一釣叟頭也不回地問道

  折子渝道:「我們在中原只有一些探馬細作,可用的人手極少,力敵不得,只能智取。且看朝廷有何主張,再做舉動不遲。

  這時張十三匆匆尋來,上船便道:「小姐,咱們失算了,朝廷剛剛貼出榜文,申明東京缺糧,不日皇長子魏王德昭即以三司使楚昭輔、南衙院使楊浩為副使,親赴江淮取糧。」

  折子渝登時一呆,心道:「那廝也要去江淮?這算甚麼,不是冤家不聚頭麼……」

  張十三未注意她的臉色,急急又道:「朝廷派出大隊人馬,所有衙門一體行動,御史台所有言官御史、各道回京述職的巡察使、觀察使明日一早全部離京,前往江准督察運糧事宜,這一下子可是滿天神佛俱飛東南了。」

  折子渝輕哼一聲:「滿天神佛便有回天之力麼?明日一早咱們也走,和這些神仙們做了一道,本姑娘倒要看看,這滿天神佛擠擠擦擦,到底是誰能揩了誰的油!」

  「甚麼?官人要做欽差副使,往江淮運糧去?」吳娃兒聽了楊浩的話,一時驚的目瞪口呆,她沒想到自己參予設計的一計,轉來繞去,最後竟然繞到了自己男人的頭上,得讓他去解這個結。

  ……是啊,事情緊急,明天一早就走。」楊浩握住她一雙柔荑,歉然道:「本想近日接你過門,可這一來就要耽擱幾個月時間了,不管那些,待你安排妥了,媚狐窟,的的事情,就來府中住下,等我回來,咱們再補辦一下。」

  吳娃兒受寵若驚地道:「奴家…………奴家只是一房妾侍,一乘小轎抬進門兒來就成了,哪敢奢求官人還要操辦甚麼?「

  ……妾,那是做給外人看的,楊某也不能太過驚世駭俗麼,不過……進了這個門兒,你就是我的女人,一個女孩兒家,最大不過終身之事,為夫又怎能太過草率,委曲了你。你放心,待我回來,咱們風風光光,操辦一回。」

  楊浩情路坎柯,現在終於懂得珍惜眼前人了,吳娃兒感動的熱淚盈眶,只覺自己將終身托付於這樣的男人,真個是無怨無悔。她忽想到東京缺糧本是折大小姐的計劃J,如今朝廷要從江淮調糧,也不知折大小姐會不會坐視不理,心中登時一驚,事涉自己的男人,那心態又自不同了,關切之下,她立即說道:「奴家隨官人一起去。」

  ……胡鬧!」楊浩笑著在她翹臀上拍了一巴掌:「我隨魏王去運糧,如何讓你隨行?怎麼,就這幾天功夫就捨不得離開我了?呵呵,你在汴梁給我老老實實的待著,要不然,等我回京,就家法侍候,好好教訓你一頓。」

  「不是的……,奴家……,唉!」娃兒急的直跺腳,她不能供出恩人所為,又不想官人的差事辦砸了,心中便想:「你不讓我去,我偷偷隨去就是。如果折大小姐還有後計,危及我家官人,那時……那時娃娃只好將事情向官人合盤托出,相幫自家老爺,天經地義,折大小姐,娃娃那時就要對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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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4 09:23:13
第283章 清風樓

趙光義是皇弟,但趙光美也是皇弟,而趙光義執掌南衙,打理開封府,手中掌握著大宋都城百萬之眾,兩個皇弟的權柄卻大大不同。而今,趙光義已然封王,地位更上層樓。照理說,文武百官對趙光義的奉迎更該是趨之若驁才對,但是皇長子德昭同時封王,卻把他的光彩一下子全蓋了過去。

  皇子早晚都要稱王的,不管是趙光美還是趙德芳,將來絕少不了一個王爵的稱號,在此之前沒有稱王,是因為大宋剛剛立國不久,皇帝趙匡胤還時常親自帶兵東討西殺、南征北伐,四處剿滅中原各國,這個當口兒,他不便、也不能對寸功未立的皇室子弟大封王爵。這樣一來,趙德昭臨危受命,賜王爵,執節城,代天巡狩,訪察江誰,就具有不同尋常的意味了。

  上意是不是想要開始培養儲君了?所以才倉促加封王爵,委派如此重任?一旦成功解決此事,這個魏王毫無疑問就可以立下一功,樹立自己的威望。當今聖上春秋鼎盛,現在著手培養皇子,而且是一個成年的皇子做為儲君那是大有可能的,這一來文武百官對與南衙的交往就格外小心起來,原本來往較為頻繁密切的,這時也收斂起來,靜觀風色。

  南衙,清風樓。

  趙光義似乎絲毫沒有察覺這種細微的變化,在酒宴上滿面春風。

  趙光義位高權重,又是皇弟,但是為了廣泛結交朝臣,他一向禮賢下士,時常設宴與朝中官吏談笑盡歡,但是在南衙設宴,為一個直屬於他的部下專門錢行,這卻是頭一次。趙光義青睞、拉攏楊浩的心思,在趙光義的幕僚和親信們面前,已是一個毫不掩飾的秘密口再加上趙光義剛剛晉封王爵,就算朝臣們沒有來相賀,他的親信、屬吏們卻是一定要恭賀一番的。

  是以當晚整個清風樓也是人滿為患,南衙所屬重要官吏紛紛登場,精通吏術的宋琪、能言善瓣的程羽、文武雙全的賈琰,善於理財的柴禹錫、主管財賦的趙熔、執掌刑法的楊守一,乃至程德玄等,俱是趙光義親信僚屬,光是這些幹吏就不下三四十多人。

  「楊院長,朝廷伐漢之際,北國出兵才瞅,進退兩難之際,是楊院長與程判官想出釜底抽薪之策,獻計於官家,最終將數萬漢國百姓成功遷至我宋境。漢國為此元氣大傷,繼而又涸澤而汪,搜刮民財酬獻於北國,更是風雨飄零,搖搖欲墮,此大功也。呵呵,你們兩位,如今都在我南衙做事,這是本王的幸運吶。」

  趙光義舉杯起身,笑容滿面地走到他面前道:「如今朝廷缺糧,又是楊院長獻策,不日就要趕赴江淮,為朝廷籌措糧草。本王這裡預祝你旗開得勝、馬到功成,為我大宋再立扶保社稷之不世功勳。來來來,大家都舉起杯來,楊院長,請酒。」

  楊浩慌忙立起,舉杯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口卑職所為,不過是份內之事,當不得千歲與諸位同僚如此相敬。」

  「哈哈,楊院長客氣了,能為我大宋力挽狂瀾,解危手倒懸,就當得起本王敬這一杯酒,楊院長,請。」

  趙光義幾時對自己屬下如此禮敬來著?眼看諸位同僚紛紛舉杯,面露艷羨神色,楊浩忙道:「上下有別,尊卑有序,千歲敬酒,卑職實不敢當。」

  趙光義一笑說道:「既如此,德崇,你替為父敬楊院長一杯。」

  自一旁應聲走過來一人,白袍如雪,目如郎星,看年紀才只十六七歲,這少年手捧一杯酒,欣然笑道:「楊院長,德崇久聞院長英雄事跡,仰慕的很,今日才是頭一遭兒得見尊顏,德崇替父親敬一杯酒,院長切勿推辭。」

  這少年就是趙光義長子?瞧來一表人才,談吐也十分得體。楊浩不能繼續椎辭,連忙稱謝先乾為敬,那少年興致勃勃又道:「德昭哥哥要往江准為朝廷籌糧,德崇羨慕的很呢,等德崇到了及冠之年,也要出來為朝廷多做些事情,楊院長足智多謀,做事幹練,到時還要請院長多多指點。」

  「不敢不敢,小王爺客氣了。

  」這少年顯然對楊浩十分感興趣,客套話說過,乾脆端了酒杯過來與他同席,一直詢問他帶領北漢百姓遷徙宋境的一路經歷,楊浩只得簡略作答,誰知這少年也不知從哪兒打聽來的,對楊浩的事居然知之甚詳,而且傳來傳去,傳到他耳中的故事已大為誇張,連楊浩在萬馬軍中廝殺之際,對旁人說過什麼,豪言壯語」當時做種種選擇出於什麼考慮,都說的頭頭是道,似乎比狂浩還清楚經過,他想問楊浩,只是想從事主這兒再加證實罷了。

  最後楊浩無話可說,倒是這少年滔滔不絕,把楊浩有的沒有的種種事跡一一道來,在他聽來的傳言當中,楊浩立馬成了高大全的完美英雄了,聽的楊浩啼笑皆非。

  趙光義見兒子與楊浩相談甚歡,只微微一笑,也不些打擾,逕回了自己座位,向宋琪側首問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精通吏術的宋琪貌不驚人,三絡鼠鬚,穿一襲黑白兩色的直掇長衫,發系一條冠巾,斯斯文文,身材瘦削,聽了趙光義的話,他微微一笑道:「王爺請放心,屬下已派了最機靈的人去,他的把柄多的很,一抓就是一大把,一定找得到足夠的證據。」

  趙光義冷冷一笑:「他憑著阿諛奉承自我父親那裡攀了個趙家旁宗,又抱緊了官家的大腿,就真把自己當成我趙家的人了,哼哼!狂妄之極,如今且容他得意一時,不過……能否就這麼扳得倒他,本王實無把握,你要小心,不可以讓咱們的人出面。」

  宋琪微捻鼠鬚,自得地笑道:「屬下做事王爺儘管放心。動手腳的人、檢舉揭發的人、抓捕證據的人,要麼是他自己的人,要麼是官家的親信,屬下只是順水推丹,絕不會有什麼把柄落入他的手中。」

  「那就好,」趙光義沉沉一笑:「現如今,他想必正在府中得意吧?本王已迫不及待地等著看他樂極生悲的樣子了。」

  二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

  宴席散了,諸官吏紛紛告辭離去,趙光義獨把楊浩一直送出了儀門之外。

  「王爺請留步,不敢勞王爺遠送。」楊浩在登聞鼓前止步回身,長揖謝道。

  趙光義微微一笑,站住了腳步,對楊浩道:「本府還是本府,雖加了王爺的爵位,與往昔並無甚麼不同,你不必太過拘謹。」

  他四下看看,負手向楊浩走近兩步,說道:「本府要程羽、程德玄隨你赴江淮之行,你心中可有什麼顧慮?「

  楊浩一驚,他聽到趙光義派了程羽、程德玄二人隨自己一同南下時確實不太痛快,雖說趙光義說的漂亮,要派兩個得力的人去助他一臂之力,可是如此作為,未免有不太信任的感覺,有了這麼兩個人一旁監視,拖他後腿,他怎能高興的起來,想不到他掩飾的雖好,趙光義還是看了出來。

  趙光義呵呵一笑,誠懇地道:「楊浩啊,你不要多想。本府派他們去,並不是為了牽制、束縛你,的的確確是想讓他們對你有所幫助。趙普那裡,是會派幾名得力的幕僚隨魏王一同南下的,你身邊沒有幾個自己人,人單勢孤,如何與他抗衡?此番江誰之行,干係著實重大,程羽幹練老成,世故精明,可為你的良助。至於程德玄……」

  他輕輕吁了口氣,拍拍楊浩的肩膀,溫和地說道:「其實你二人之間有些芥蒂,本府心中都明白。可是,你不能否認,他做事是很有辦法的,有些事你不方便出面的時候,不妨就交給他去辦,這也是為官之道:辦妥了,是你的功勞,辦砸了,你也不至於那麼被動,還可以從中圓寰。」

  楊浩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推心置腹的話來,不禁訝異地看向他。趙光義很滿意他的反應,他微微一笑,又道:「程德玄很聰明,是個曉得輕重利害的人物,他對你縱有怨恚之意,也絕不敢假公濟私,壞你的事情。他在火情院辦事,一向如何,你也是曉得的。

  再者說,官做的越大,聚集到你麾下的人,懷著各種各樣心思的人也就越多。你不能指望他們一心一意,完全為你考慮,你只要能把他們調動起來,按照你的目的去做事就成了,水至清則無魚啊。如果你今日連一個程德玄都擺佈不了,將來還如何去做大事呢,本府對你是很器重的,你切莫讓本府失望。」

  楊浩差點兒一個立正,高聲吶喊:「多謝校長栽培,學生一起……」

  他露出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激動表情,雙眼濕潤地抱拳謝道:「卑職明白,多謝府尹大人的關愛和指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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