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絕對官僚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鳳歌]滄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1
發表於 2010-8-5 21:30:05 |只看該作者
第28章 天生塔


 迷糊間,鼻間傳來草藥香氣,耳邊人語切一切,字字入耳。陸漸神智略清,張眼望去,四周昏黑,石壁森森,泛著品亮水光,石縫裡爬出蒼黃苔辭,濃重的濕氣環繞身周,絲絲縷縷,滲入肌膚,直冷透心脾,不由打了個哆嗦。顫抖之際,忽覺身有重物,定眼一瞧,身上竟然帶有極沉重的鐵枷。

 陸漸又驚又怒,卻不知究竟發生何事,定神細聽,那人聲甚是耳熟,正是性智,聲調壓抑中藏有兒分惱怒:「……都在這裡了,你還要怎的?」

 忽聽另有人哼了一聲,道:「這就是十六相?你不怕褻瀆佛祖麼?」聲音溫和中透著幾分威嚴,儼然便是性覺。

 陸漸心中迷惑極了,再聽時,卻聽性智呸了一聲,悻悻道:「你少跟老子談什麼佛啊祖的?老子不信這個。」

 性覺道:「罪過罪過,當心佛祖降罪,扣你今年的香火錢。」

 性智哈哈笑道:「你想扣了我的香火錢,去後山養李寡婦嗎?」

 性覺嗓音陡沉,喝道:「少與我說嘴,當心下阿鼻地獄。」

 性智冷哼道:「要下地獄,你也在我前面。」

 陸漸聽得心神振蕩,幾乎懷疑身在夢裡,這兩名「高僧」的對答,哪有半點出家人的口吻?驚駭間,只聽性覺沉聲道:「這幅畫亂七八糟,誰也瞧不明白,這小子底打什麼啞謎?」性智道:「他就在裡面,一問便知。」

 性覺冷笑一聲,道:「這小子面相老實,其實滑頭得很。明明會大金剛神力,卻裝得病懨懨的,以為我瞧不出來,明明會三十二相,卻說只會十六相;讓他畫一十六相,他又裝瘋賣傻,畫出這麼一幅東西,真是豈有此理。」

 性智沉默半晌,遲疑道:「性覺,當年魚和尚也救過你我性命,並傳了性字輩『鎮魔六絕』,對咱們也算有恩,這樣對待他的傳人,是否過了些。」

 「說你沒見識,你還不認。」性覺森然道,「倘若你我會『大金剛神力』,又何須他魚和尚救命?至於什麼『鎮魔六絕』,不過是『大金剛神力』的皮毛罷了。哼。想來便可恨,這金剛一派好端端的神通,偏要一脈單傳。再說了,即便要傳,也該傳給你我,那魚和尚偏又有眼無珠,傳給不能那小賊,結果自作自受,栽在那小賊手裡……」

 性智呵呵一笑,說道:「我一見那小賊,就知道不是東西。魚和尚卻把他當塊寶,真是愚蠢之至……」

 陸漸聽到這裡,委實忍耐不住,驀地喝道:「胡說八道。」話音方落,便聽嘎吱一聲,石壁掀開一線,性覺、性智手持燭火,踱了進來。性智笑瞇瞇的,雙眼如兩條細縫,閃爍光芒。性覺卻是寶相莊嚴,合十道:「陸檀越醒了麼?」

 陸漸見他還在裝模作樣,心中怒不可遏,啐了一口,只恨傷後不能及遠,只啐到性覺腳前。性覺微微一笑,悠悠歎道:「真人面前不打誑語,事己至此,陸檀越也當明白老衲的意思,只需你乖乖說出『大金剛神力』的秘訣,老衲擔保,立馬放你出去。」

 陸漸心中一股怒氣如火焰升騰,身子滾熱,似要爆炸開來,聞聲呸了一聲,高叫道:「別說我不會『大金剛神力』,即便會了,你也休想知道半字。」

 性覺搖了搖頭,笑道:「檀越還與老衲打誑語麼?你若不會大金剛神力,又怎能先震飛心緣等人的棍棒,再封住他們的奇經?」這件事陸漸也是百思莫解,此時見問,不覺瞠目結舌。

 性覺注視著他,自覺得計,面上露出笑意,溫言道:「檀越但請三思。我佛普度眾生,大金剛神力既是佛門大法,就當不分內外親疏,傳給芸芸眾生。魚和尚挾技自珍,大違佛理……」

 陸漸心中有氣,冷冷道:「你二人使用奸計,將我鎖在這裡,又符合哪一條佛理了?」

 性覺笑笑,淡然道:「原本老衲也不想如何,怪只怪施主太過固執,處處隱瞞,不肯吐露神通秘訣,老衲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檀越放心,魚和尚對本座有恩,本座絕不傷害檀越,只是請檀越說出秘訣……」陸漸截口道:「我若不說呢。」

 性覺歎了口氣,一字字道:「那說不得,還請檀越常住本寺。十年不說,就住十年,一百年不說,就住一百年好了。」說罷一拂袖袍,與性智雙雙退出,合上石門。

 陸漸怒極,大叫一聲,欲要掙到門前,不料四肢驟緊,前進不得。他這才發覺,四肢鐵枷連著粗大鐵鏈,牢牢釘在身後石壁上,別說他「天劫」纏身,病弱不堪,即便康健如初,也休想脫身。想是性覺、性智對他琢磨不透,怕他當真身具佛門神力,故而特意用這鐵鏈捆鎖。如此一來,陸漸更是逃脫無望,唯有張口大罵,可惜從小他便不會罵人,罵來罵去,無非「賊和尚,臭和尚、狗和尚……」罵了一陣,胸口悶痛難當,不覺身子乏力,躺在地上,昏昏欲睡。

 也不知過去幾時幾刻,忽聽嘎吱門響。陸漸張眼望去,石門敞開一道縫隙,性智手捧托盤,笑嘻嘻鑽將進來,托盤裡幾隻大碗,有飯有菜,還有一壺素酒,性智笑道:「陸檀越,想得如何?」

 陸漸閉了眼,懶得理會,性智卻自顧自笑道:「陸檀越,你可別怪貧僧,捉你關你,都是性覺的意思。這廝看起來慈眉善眼,其實一肚皮花花腸子。他和貧僧有句暗號,若說『務必治好某人』,那就是讓貧僧下藥、留下來人的意思。貧僧雖也不願,卻恨身為寺眾,不敢違背住持,故此得罪之處,還望檀越諒解。」說罷鄭而重之,合十作揖。

 這和尚方纔還與性覺狼狽為奸,一轉眼盡說性覺壞話,陸漸初時將信將疑,然而吃一塹長一智,凝神默想,便猜到這和尚欲借低毀性覺,騙取自身好感,而其根本之意,仍在「大金剛神力」,不由心生鄙夷,冷笑不語。

 性智見他神情,便知計謀不授,心中大失所望,面上卻不流露,心道來日方長,嘿嘿一笑,正要退出石室,驀然間,一股勁風從後襲來,直奔他背心要害。

 性智吃了一驚,略略側身,避過要害,肩膀中了一下,劇痛入腦,身子平平向前跌出丈餘,幾乎撞在陸漸身上。陸漸舉目望去.石室門前人影驟晃,閃進一人,黑衣蒙面,蒙面巾下,一雙眼睛精芒倏忽。

 性智口角沁血,怒喝一聲,身子扭轉,呼地一掌擊向來人。那人左手一招,拆開來掌,右拳直直送出,性智只覺拳風有異,沉掌封堵,拳掌相交,性智面色慘變,瞪著來人,吃吃道:「你,你……」話音未落,便身不由主,蹬蹬蹬連退三步,背脊抵著牆壁,骨骼猶如炒豆啪啪作響。蒙面人嘿的吐氣開聲,拳掌再送,性智一口血如箭噴出,身軟如泥,貼著牆壁滑了下去。

 變起倉促,陸漸未知福禍,正覺忐忑,忽見那蒙面人俯身從性智身上解下鑰匙,大步走來,打開鐵枷,將陸漸負在背上,奔出石室。

 夜色已深,月光透窗,隱約照見一捆捆藥材,原來石室之外,卻是藥師院的藥材庫房,無怪陸漸時時嗅到草藥氣息。他不由暗暗憤怒:「藥材是救人之物,誰知藥材之後,竟是陷害他人的牢房,這性覺、性智,真是可惡已極……」

 他心中思忖,那蒙面人卻足下不停,奔出庫房。陸漸忍不住道:「足下是誰?」那人噓了一聲,示意陸漸禁聲。

 陸漸遊目四顧,但見禪房參差,黑沉沉不知終始,也不覺心中惴惴,再無多言。那人背著他在寺宇間曲折穿梭,殊無停頓,儼然對寺中地形十分熟悉。不一時,便越過寺牆,奔了約莫數十里,爬上一處高坡,才放下陸漸,雙手撐地,急劇咳嗽起來,背脊顫抖不已,十指深深陷入泥裡。

 陸漸一愣,問道:「你還好麼?」那人擺擺手,四肢著地,爬到一棵大樹下,靠著樹幹慢慢坐定,重重喘息兩聲,伸出一手,扯下面巾。

 藉著朦朧月色,陸漸看清那人容貌,心頭一震,失聲叫道:「性海大師。」

 那蒙面人正是性海,聞言露出慈藹之色,悠悠歎道:「本寺不幸,藏垢納污,累檀越受苦了。」

 陸漸驚喜不勝,感動非常,合十道:「大師拯救之恩,陸漸生受了。」

 性海搖搖頭,說道:「性覺、性智與我同門,他們作孽,貧僧救人,功過相抵,何談恩惠?」說罷又是一陣咳嗽。

 陸漸見他咳得辛苦,忍不住道:「大師病了麼?」

 性海歎道:「老毛病了。」

 陸漸點點頭,又想一想,問道:「那位,那位性智怎麼樣了?」

 性海道:「他受我一擊,三月內絕難動武,只不過方才被他瞧出我的武功,倒是有些麻煩。」

 陸漸恍然道:「大師方才用的本門武功?」

 「不是。」性海搖頭道,「性智人雖不堪,武功卻不含糊,若以本門武學相搏,貧僧未必穩勝,貧僧方纔所用武功,檀越原也會的。」

 「我也會?」陸漸露出疑惑之色,卻見性海慢慢站起,兩臂交叉,左手反按右腋,右手握住右膝,身子古怪扭曲。

 陸漸但覺眼熟,念頭一轉,驀地失聲叫道:「我相?」

 「原來這一式叫『我相』!」性海若有所悟,慢慢收勢,兩眼望天,喃喃道:「那麼這個呢?」說著右足反踢後腦,右手抓拿左腳足踝陸漸道:「這叫 人相,不過……」

 性海收了勢,轉過頭來,注視他道:「不過怎的?」陸漸稍一猶豫,說道:「大師這兩種相態,雖然大體近似,卻有些地方很不對頭,比方說,『我相』左手按腋,還應向後兩寸,右手則應握住膝下三分,大師卻按在膝蓋上方了。」

 性海點頭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陸漸奇道:「大師也知道不對?」

 性梅道:「貧僧只是猜測,不敢斷定。檀越這兩句話,卻解開了貧僧多年的疑惑。」他看陸漸神色迷惑,微微一笑,說道:「不瞞檀越說,這三十二相,乃是貧僧當年一時貪心,偷學得來,不想中了對方的圈套,十多年病魔纏身,幾成廢人。」

 陸漸詫道:「大師向誰偷學的?魚和尚大師麼?」

 性海搖頭道:「不是。」

 陸漸更覺疑惑:「大金剛神力一脈單傳,還有誰人……」想到這裡,腦中電光一閃,脫口叫道:「難道是天神宗?」「天神宗?」性海微感迷惑。

 陸漸道:「就是不能和尚,天神宗是他後來的綽號。」

 性海微微苦笑,額首道:「檀越說得是,我這身相,正是向他偷學來的。」說到這兒,性海露出追憶之色,望著黑沉沉的暮色,悠悠道:「那十多年前,有一晚,子夜時分,我心中有事,去寺後林中漫步散心,不巧聽見有人粗重喘息。我不知發生何事,便偷偷上前,由樹枝望過去。只見不能在林中空地上扭曲身形,樣子十分古怪。魚和尚師徒當時正在我寺掛單,平日我也與不能和尚熟識,知道他是金剛傳人,見他如此模樣,不由想到傳說中的『三十二身相』。貧僧一向仰慕『大金剛神力』的神威,只為金剛一脈師徒單傳,無緣習得,這時看見不能練功,不覺鬼迷心竅,也不驚動於他,就在暗中偷學起來。然而至今想來,我那時候自以為藏得隱秘,實則早被不能和尚察覺,但他心性詭詐,察覺之後,並不喝破,反而將計就計,故意變化出錯誤身相,引得貧僧誤入歧途。於是多年來,貧僧苦不堪言,一度性命危殆,然而偷學他人絕技,終究是武林大忌,貧僧縱然辛苦,也恥於告訴別人犯病緣由。」

 說到這裡,他長吐一口氣,目視陸漸,緩緩道:「陸檀越,今日對你說出這事,也算了結貧僧一件心事。」說罷又咳嗽起來。

 陸漸一時默然,心想這性海偷學他人絕技固然不對,但人人均有上進之心,習武之人見了高明武功,難免想學想練。而這天神宗心腸狠毒,卻是罕見罕聞,發現有人偷瞧,不將之揭發,反而以錯誤身相示人,分明是存心取這性海的性命。同樣身懷痼疾,陸漸看見性海咳嗽辛苦,如同身受,同情之心大起,不禁問道:「性海大師,難道就沒有解救之法麼?」

 性海略一沉吟,搖頭道:「法子卻有一個,那便是習練正確無誤的『三十二相』,正誤相剋,或許能治好我的內傷。」

 這番話正與陸漸設想吻合,當下說道:「那些相態變化我知道一二,大師且將錯誤相態施展出來,給我瞧瞧。」

 性海一愣,驀地流露出熱切感激之意,鬚髮顫抖,半晌方才合十道:「先時貧僧在柴房前見到檀越捨身護住聾啞和尚,便知檀越慈悲為懷,正是我道中人。」

 陸漸聞言一驚,脫口道:「樹後那人便是大師?」

 性海點頭道:「貧僧正巧路過。」

 陸漸喜道:「那麼出力救我、制服心緣和尚的也是大師了?」

 性海一愣,盯了陸漸片時,搖頭道:「那伙僧人不是陸檀越所傷麼?」

 陸漸迷惑已極,忖道:「性海大師既然做了,為何不願承認,是了,想是他為人謙退,做了好事,也不肯示恩於人。如此看來,他果然是一代高僧,和性覺、性智大大不同。」想到這裡,對性海的好感更深一層,口中並不點破,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還請大師變化相態,容小子一觀。」

 性海謙了兩句,將錯誤相態一一使出,其中果然謬誤百出。陸漸熟悉前面一十六相,當即一一指正。卻見性海變相之時,舉手抬足,勁力奔騰,陸漸瞧了一會兒,不由恍然,敢情即便相態有誤,性海照此習練,依然練成了一身神通,只不過神通增長一分,體內內傷也隨之增長一分,二者共生共長,終於積重難返了。

 不一時,性海變到「雄豬相」,這一相以左腳勾盤右邊小腿,左手環腰,右手摸腹,身子前傾,性海卻恰好使得相反,右腳勾纏左腿,右手摸腹,身子不向前傾,反而微微後仰。 陸漸瞧了,正想指正,忽見性海身後長草一動,悄沒聲息,鑽出一個人來。

 陸漸大吃一驚,定一定神,看清來人正是那聾啞和尚,不由驚喜叫道:「大師。」

 性海只當是叫自己,愣了愣,問道:「檀越有何話說。」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2
發表於 2010-8-5 21:30:37 |只看該作者
. 陸漸方要說出,忽見聾啞和尚扭轉身形,做出一個姿勢,儼然就是「雄豬相」,相態變化,半
點不差。陸漸嚇了一跳,瞪著聾啞和尚,目瞪口呆。

 性海見陸漸面色古怪,死死盯著自己,不覺奇怪,低頭看看自己,並無異樣。性海略一沉吟,驀地轉頭望去,不料聾啞和尚隨他扭頭,相態不變,身子如一片枯葉,隨風飄蕩,橫移數尺,轉到性海身後。性海一無所見,復又回頭,聾啞和尚隨他問頭,身形再轉,仍是在他視線之外。

 性海迷惑起來,盯視陸漸道:「檀越瞧什麼?」陸漸也是一頭霧水,方欲張口,忽又見聾啞和尚伸出一手,衝他連連搖擺。

 陸漸心中大奇:「他一貫呆滯,這會兒怎麼不糊塗了?他這手勢,卻不是叫我禁聲麼?」心想聾啞和
尚如此作為,必有道理,當下閉口不言。

 性海注視陸漸許久,見他面色忽而驚奇,忽而迷惑,忽而又有會於心,性海不勝驚訝,忍不住又瞧身後兩眼,仍無所見,才放下心來,說道:「檀越留心了,且看貧僧這一相如何?」

 陸漸聞聲,如夢方蘇,但見性海變化出一個「大自在相」,其左手卻舉得太高,右手垂得太低,雙腿蜷得太過,頭顱則抬得太高,總之錯誤不少。而就在他變相之時,聾啞和尚亦隨之變化,所變相態,與當日魚和尚所傳,分毫不差。陸漸微微征忡,方將性海變相中的謬誤道出。

 性海歡喜不禁,打起精神,將餘下相態一一變化出來。但他每變一種錯誤相態,聾啞和尚便將真
實相態變化出來。兩人一前一後,如影隨形,只是正誤有別,姿態自也不同。性海初時所變相態,均是陸漸學過,十六相之後,陸漸便陌生起來。所幸聾啞和尚亦在變相,陸漸心知他所變相態必然無誤,便索性看得清楚比照其變化,指點性海。

 性海依照陸漸所言變相,週身筋骨血脈和美通泰,全不似往日那般滯澀酸痛,三十二相變過,身上大汗淋漓,猶如伐毛洗髓、脫胎換骨一般。性海驚喜無比,一鼓作氣,將所有相態再練一遍,體內精力越發充足,澎湃激蕩,似要衝破肉身。性海胸中快美自得,驀地縱聲長笑,笑聲震動林木,集鳥驚飛。

 一聲笑罷,性海轉過頭來,哂道:「多謝陸植越指點。」

 陸漸搖頭道:「你不要謝我,當謝的另有其人。」

 性海一怔,笑了笑,道:「不錯,不錯,當謝的是魚和尚,若無他傳你神通,檀越又如何能轉授於我。」

 陸漸正要說出聾啞和尚之事,忽又見聾啞和尚在性海身後擺手,頓時欲言又止。這時間,忽見性海目光斜眺,面露驚色,陸漸不由得隨他目光瞧去,尚未看清發生何事,小腹忽就一痛,頓時軟倒。陸漸驚怒難忍,抬眼望去,只見性海目不轉睛盯著自己,面露詭笑。

 陸漸心往下沉,驚怒道:「你,你……怎麼……」

 性海笑道:「檀越既是金剛傳人,料想知道一個規矩。」陸漸道:「什麼規矩?」

 性海道:「金剛神力,一脈單傳,從古至今,不曾變過。」

 陸漸道:「這我聽說過。但你為何暗算我?」

 「檀越還不明白嗎?」性海哈哈一笑,拈鬚道,「既是一脈單傳,就當只有一個傳人,如今金剛傳人,卻有了兩個?你說怎麼是好?」陸漸皺眉道:「兩個?」

 「不錯。」性海點了點頭,指了指陸漸,又指了指自己,笑道,「一個是檀越,一個則是貧僧,這算不算壞了九如祖師、花生大士留下的規矩?」他說到這裡,雙目中厲芒閃爍,面龐漸漸佈滿濃郁殺氣。

 陸漸縱不願以惡意揣度他人,這會兒也明白了性海的算盤:現今魚和尚坐化,天神宗伏誅,自己若一死,這世間會「大金剛神力」的人,便唯有性海一人了,然後他仰仗神通,自可為所欲為,無人能管。此人心腸之毒,著實少有,陸漸深恨自己有眼無珠,一時心熱,竟將佛門神通傳於這般惡徒,不禁恨悔無及,大聲道:「魚和尚大師從未收我為徒,我不算金剛傳人。」

 性海搖了搖頭,笑道:「你學會三十二身相,就是金剛門人。說不得,只好委屈檀越了。檀越放心,你傳我神通,恩惠不淺,貧僧決不讓你多受痛苦。」說畢徐徐舉起右手,對準陸漸天靈。

 陸漸悲憤莫名,抬眼望去,明月遙掛,萬籟無聲,聾啞和尚靜悄悄立在性海身後,在夜嵐中忽隱忽現,料是他雙耳俱聾,目光縱然清朗,身子卻如無知木石,一動不動。

 倏爾陣風捲至,長草低伏,性海手掌碎翻,如電拍落。陸漸心中長歎:「罷了!」

 這此間,性海忽覺一股洪沛力道從衣袖傳來,手臂一緊,手掌頓在半空。那股大力如潮湧來,扯得他身不由主,旋風般翻了個觔斗,頭臉向下,重重跌落,背脊更是好一陣酥麻。

 性海情急生變,使「倒坐蓮花相」,雙肘後撐,煞住落勢,腰腹向內彎曲,雙腿連環踢出,不料足脛驟緊,如中鐵箍,劇痛難忍。性海不由慘哼一聲,被那股巨力凌空牽扯,彭的一聲人響,正面向下,深陷土中,從額頭到下體,無處不痛。

 性海連吃大虧,卻不見對手面目,心中駭然已極,身一落地,便扭轉身形,施展「大自在相」。欲要擺脫來人。那人卻不與他糾纏,放任其翻滾。

 性海翻得兩轉,縱身躍起,扭頭四顧,仍不見人,正覺惶恐,身後勁風忽起,性海疾使「人相」,翻足後踢,不料腳至半途,小腿肚一沉,被一股人力借勢前送,嘮的一下,踢中後腦。

 性悔頭腦欲裂,鼻間酸楚,幾乎兒昏厥過去,剩下一足連跳兩跳,才卸開那一腳之力,向前仆倒,使一個「雀母相」,身子蜷如雀卵,原地疾轉。原來他自知不是來人對手,便想臨敗之前,瞧瞧對手模樣,也好輸得甘心。

 不想那人隨他轉動,始終在他視線之外,性海連轉數轉,唯見形影飄忽,始終不見那人面目,驚怒間,肩頭吃了一腳,大力湧至,性海形如皮球,噢地破空射出,卡嚓嚓一陣響,撞斷三棵大樹,落地時性海已然四肢癱軟,兩眼翻白,扭動幾下,便不動彈。

 性海身在局中,了無知覺,陸漸身在一旁,卻瞧得清楚極了。那捉弄性海的自然是聾啞和尚了,他輕描淡寫,有如逗弄嬰孩,一舉手,一抬腳,便將性海拋來踢去,耍得團團亂轉。

 陸漸目睹如此神通,瞠目結舌,心中更覺無比疑惑,不知這聾啞和尚何以變得惚地厲害,與早前判若兩人。

 聾啞和尚一腳踢昏性海,轉過頭來,咧嘴一笑,月光映照下,半截斷舌乍隱乍現,煞是駭人。聾啞和尚笑罷,一抬腳,便至陸漸身前,數丈之距竟如咫尺。

 陸漸驚喜過望,叫道:「大師……」聾啞和尚搖搖頭,拍開他的穴道,負在背上,馳足狂奔。

 山風灌耳,涼意漫生,兩側景致被月光浸潤,如流霜長河,杳然逝去。

 陸漸如處夢中,回想這幾日所見,委實驚奇怪譎,生平所無。抬眼望前,前路濃黑如墨,有如重重謎團,無法揣度,不可預測,他想著想著,不由深深迷惑起來。

 聾啞和尚在山崖間縱躍奔騰,有若跳丸飛星。陸漸雖已隱約猜到他的來歷,卻仍有許多不解之疑,欲要詢問,卻又想到這和尚又聾又啞,既不能聽,也不能答,問了也是白費氣力,當下歎了口氣,任他去了。

 約莫奔了數十里山路,天將破曉,山嶺木石漸次分明起來。驀然間,陸漸心子猛然一提,身子卻陡往下沉,他探頭一瞧,不覺失聲驚呼。

 原來聾啞和尚形如飛鳥,跳在半空,前後均是千尺斷崖,森然對峙,上方天光一線,乍明還暗,下方巨壑深谷,幽玄冥暗,窈不見底。

 陸漸不知這和尚為何從山頂跳下,自尋死路,正自驚慌,身子忽又一頓,心子上竄,堵在嗓子眼上。一定神,驀見聾啞和尚拽住一根粗長老籐,右足撐著崖壁,如鞦韆蕩起,橫移十丈,不偏不倚,鑽入對面山壁上一個洞穴。

 那洞穴高約一人,寬不足五尺,越往深去,越是逼仄,寒氣森森,從洞穴深處湧來,陸漸肌膚上不覺起了一層栗子。

 正自難耐,眼前忽亮,二人穿穴而出。陸漸雙眼被那光亮所奪,幾乎無法睜開,瞇眼片時,才看清眼前景物。此地正處山腹,離地百丈,上下均是青白山石,光潤如玉,谷底方圓二十丈,向上逐漸收攏,至頂尖處,僅有方寸小孔,遙與天通,一線朝曦射入孔中,在明鏡也似的石壁上反覆映射,光影錯落,霓彩煥爛,人在谷中,如處琉璃世界,目眩神迷。

 聾啞和尚放下陸漸,來到一面石壁前,壁上鑲有多枚石環,石環上一丈處,銀鉤鐵劃,撰有八個斗大字跡:「三十二相,即是非相」,入石寸許,瘦硬絕倫。

 陸漸雖不知這八字出自《金剛經》,寓意精微,蘊含佛理。只瞧那字跡,便覺胸口一熱,肅穆之感汕然而生,當下扶著崖壁,額巍巍站眾起來,雙手合十,不勝恭謹。

 聾啞和尚亦是雙手合十,向壁默立良久,忽自懷中取出一隻小小錦囊。陸漸看得分明,失聲叫道:「魚和尚大師的舍利……」

 聾啞和尚雙耳俱聾,陸漸叫聲迴盪谷底,他卻一無所覺,只是徐徐伸手,摸住一枚石環,轟然抽出兩尺見方一口石匣,匣中藏匣,大中藏小,小石匣縱橫五寸。聾啞和尚將囊中舍利傾入小匣中,注視良久,微微張口,若有渭然之意,繼而手向前推,石匣退入,石壁回復如初。

 聾啞和尚又自袖裡摸出一枚鋼錐,在石匣下方,嗤嗤刻畫,石屑紛飛,顯出「魚和尚」三字。陸漸這才驚覺,收藏魚和尚舍利的石匣右方,五枚石環下均有字跡,從右至左,依次為:「九如祖師」、「花生大士」、「洲頭陀」、「大苫尊者」、「沖大師」,魚和尚的名號,排在第六。

 陸漸恍然有悟,這奇特山谷並非別處,正是金剛一派六代禪師的安息之所。想到這裡,陸漸熱血貴張,雙膝跪倒,向著那面石壁,拜了三拜。

 拜畢起身,抬眼時,陸漸忽地發現「九如祖師」的石匣上方,顯現出若干痕跡。他心生好奇,上前一步,凝目細看,卻是一尊僧人小像,揮袖抬足,舉目含笑,畫像雖小,筆力卻雄健異常,下決地紀,上決浮雲,吞吐星漢,菠晚眾生。

 陸漸瞧得兩眼,心頭忽地一陣狂跳,不覺尋思道:「這像莫不就是那九如祖師?端的好不張揚。」目光一轉,又見「花生大士」的石匣上方,亦有一尊小像,筆畫粗疏笨拙,乍一瞧如頑童塗鴉,然而細細品味.卻是生機駘蕩,一派天真,彷彿此人有生以來,便不曾沾染絲毫塵俗穢滓,始終保有赤子童心。

 陸漸一一瞧去,其餘四口石匣,也無不刻有小像,只是姿態不同,風度迥異。

 「淵頭陀」的小像筆力沉著,意韻深遠,清寒寂寥,深邃無極;「大苦尊者」則鈍拙滯澀,若尖錐在石壁上鑿出無數細孔,連綴成形,神態間如濕灰焦木,了無生氣;「沖大師」的小像則筆法瀟灑,圓潤皎潔,無慎無笑,宛如一尊玉人;然而到「魚和尚」處,意境又是一變,樸實渾成,凝如山嶽,眉梢
眼角,無不流露慈悲。

 陸漸身具佛性,觀看半晌,不知不覺與這六尊小小人像生出感應,但覺那小像舉手抬足,一顰一笑,無不玄微奧妙,意思深長。久而久之,他浸淫其中,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竟然學著那石壁上的人像,縱情舞蹈起來。

 這一舞開,陸漸便覺五臟沸騰,呼吸艱難,渾身經脈肌膚,彷彿寸寸撕裂。陸漸暗叫糟糕,欲要停止,誰知四肢身軀,似被某種力量驅使牽扯,自發自動,哪裡停得下來。

 陸漸驚駭已極,正自叫苦,忽覺後頸一熱,多了一隻大手,手心熱流洶湧灌入,他尚未明白發生何事,便覺腦中轟隆一聲,知覺全無。這昏迷來去均快,只片一刻,重又回復神志,陸漸欲要掙起,卻發覺身子僵如石塊。天幸後頸那股暖流源源不絕,讓他慢慢鬆弛下來,轉頭望去,聾啞和尚正盯著自己,神色嚴厲。

 陸漸莫名其妙,不由問道:「大師,發生了什麼事……」話一出口,忽又覺悟,眼前這神秘僧人又聾又啞,如何聽得見自己說話,想著不覺苦笑。

 聾啞和尚瞧他半晌,取出鋼錐,在石地上簌簌簌刻畫起來,陸漸定神望去,但見地上一行字跡:「祖師本相,學不得,學不得……」

 陸漸心中驚奇,想了想,接過鋼錐,刻道:「什麼叫祖師本相?」

 聾啞和尚寫道:「壁上人像即是。」

 陸漸仍不明白,又刻道:「這是什麼地方?」

 聾啞和尚信手一揮,刷刷刷寫下三字:「天生塔。」陸漸抬眼上望,不覺恍然:「這裡下方寬圓,上方尖細,像極了一座天然生成的寶塔,老天造物,真是神奇。」於是又寫道:「敢問大師尊號。」

 聾啞和尚又寫道:「渾和尚。」陸漸暗暗稱奇:「這位大師好不奇怪,『渾』是罵人的言語,他怎的當成了法號。」當下又寫道:「大師也是金剛傳人?」

 渾和尚瞧了,搖了搖頭。陸漸心中奇怪,寫道:「大師不是金剛傳人,怎會三十二身相?」渾和尚轉過身來,指著石壁上那八個大字:「三十二相,即是非相。」這八字極是精微,陸漸揣摩不透,想了一會兒,又寫道:「敢問大師和魚和尚大師有何關係?」渾和尚寫道:「他主我僕。」

 陸漸一愣,又寫道:「既然如此,大師為何不隨魚和尚前往東瀛?」渾和尚搖搖頭,寫道:「他身負重傷,怕不能回歸中土,留我在此,接引金剛傳人。」一寫到這裡,他指了指「金剛傳人」四字,又指了指陸漸,面露微笑。

 陸漸一怔,寫道:「你說我是金剛傳人?」渾和尚應道:「送回主人舍利者,便是金剛傳人。」

 陸漸看到這裡,心頭釋然:「無怪魚和尚大師讓我前來三祖寺,敢情早有安排。」想到這裡,魚和尚音容笑貌,宛在目前,他不勝感傷,歎了日氣,寫道:「小子不是佛門中人,稱不得金剛傳人。」

 渾和尚搖搖頭,寫道:「見性成佛,不拘佛門內外。」陸漸微微苦笑,驀地想起自身困擾,心急如焚,咳嗽幾聲,寫道:「我要去尋兩名女子,還望大師帶我速離此地。」

 渾和尚瞧了瞧地上字跡,又瞧了瞧陸漸一眼,神情頗為迷惑,過了半響,搖了搖頭,寫道:「紅粉骷髏,骷髏紅粉。」

 陸漸怔了怔,瞥渾和尚一眼,微微沉吟:「這和尚在三祖寺裝瘋賣傻,心中其實明白極了。但由這一句話看,他對天下女子大有成見。莫非他斷舌穿耳,便是受了哪位女子的陷害……」他心中胡亂猜測,卻不忍詢問證實,以免勾起渾和尚的傷心往事,只寫道:「形勢緊迫,還望大師成全。」

 渾和尚長眉微瞪,搖搖頭,又寫道:「紅粉骷髏,骷髏紅粉。」陸漸見他想地固執,微微有氣,奪過鋼錐,重重刻道:「還望大師成全!」

 渾和尚流露慍色,兩眼瞪視陸漸,陸漸也張大兩眼,一轉不轉。如此對視半晌,渾和尚眼中掠過一絲無奈,背起陸漸,鑽出洞外。一根兒臂粗細的老籐垂在洞前,渾和尚攀籐而上,將至崖頂,撐足蕩出,陸漸只覺勁風撲面,風息之時,已至對崖。

 渾和尚放下陸漸,俯身運指,在土中寫道:「往何處去?」陸漸也寫道:「我也不知。」渾和尚長眉微皺,寫道:「我在寺前溪邊救你,還送你回去?」陸漸略一思索,寫道:「甚好。」渾和尚瞪了瞪他,鼻間哼了一聲,又將陸漸背起,快步急行。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3
發表於 2010-8-5 21:30:54 |只看該作者
 奔走不久,忽聽細微人語,渾和尚碎然止步,一跌足,悄沒聲息,鑽入古木枝椏間。陸漸越過他肩頭望去。驀地驚喜不勝。原來前方林子裡,寧凝與蘇聞香並肩而行,向著這方走來。

 一夜不見,寧凝愁容慘淡,秀眉斂憂,走了兩步,忽而輕歎道:「蘇兄,你斷定他從這條路走過麼?」

 「錯不了!」蘇聞香一抽巨鼻,「還有他的氣味呢!」寧凝猶豫道:「可他、他的身子那麼弱,走兩三里還罷了,從三祖寺來到這兒,幾十里山路,又怎麼走過來呢?還有,這裡陰森森的,要是遇上野獸,他又怎麼抵擋?」說到這裡,她眼圈兒微微泛紅,澀聲道,「都怪我不好,一難過,就那麼走啦……他
若有不惻,我,我……」陸漸再遲鈍於倍,也聽出寧凝話語中的「他」便是自己,想到她為自己憂愁難過,心中好一陣感動。

 「凝兒別急。」蘇聞香抽了抽鼻子,又道,「除了他的氣味,還有一股氣味,又酸又臭,夾雜乾柴味道。那位陸……陸……」寧凝道:「陸漸。」

 「是,是!」蘇聞香說道,「那位陸漸必定好端端的,和那個又酸又臭的人在一起的。」

 陸漸一吸氣,果然發覺渾和尚身帶酸臭,想是多日未曾沐浴;但陸漸不拘小節,對方若是親友,便往往只見其長,不見其短,更不在意對方是髒是臭,蘇聞香若不提及,只怕他十年八年,也不會發覺此事。

 寧凝看了蘇聞香一眼,淒然一笑,輕聲道:「蘇兄,多謝啦,沒想到你在這時候,還肯幫我。」

 「什麼話,什麼話。」蘇聞香雙手連擺,大聲道,「天部劫奴,同甘共苦,無論何時,我們都要幫你的。」

 寧凝呆怔時許,不覺流下淚來,搖頭道:「蘇兄,從昨日起,我再也不是天部劫奴,只怕將來,你我再見之時,不是同伴,而是仇敵。」說著說著,淚如走珠,不住滾落。

 蘇聞香亦不覺流露矛盾之色,繞著寧凝踱來踱去,使勁撓頭道:「凝兒,凝兒,別哭,別哭。書獃子、狗腿子、豬耳朵和我,四個人商量好啦,無論如何。決不和凝兒你為難,大不了,大夥兒都犯黑天劫,一起死了。」

 寧硯垂頭望著地面枯枝敗葉,心中忽喜忽悲,忽冷忽熱,起伏難定,縱是淚如泉湧,也難以宣洩心中之情,驀然間,小嘴一張,雙袖掩面,哇地哭了出來。

 蘇聞香心性癡頑,哄女孩兒開心非其所長,見狀大失主張,兩手互握,焦急道:「凝兒,你別哭呀,別哭呀……你,你再哭,我也要哭了……」話沒說完,當真癟嘴抹眼,哭將起來。

 陸漸身在樹上,看著這劫奴間的情誼,既是感動,又覺難過,眼前淚水模糊,忍不住高叫道:「寧姑娘,我在這裡呢……」話音未落,身子陡震,一個趔趄,栽下樹來,行將落地時,上方忽有大力牽扯,令他墜勢一緩,是以身子著地,不覺疼痛。爬起來時,只見寧凝、蘇聞香快步趕來,寧凝秀靨上淚痕未乾,神色亦驚亦喜,扶起陸漸,不待他說話,劈頭便問:「摔痛了嗎?」

 陸漸道:「還好!」寧凝卻流露嗔色,呵斥道:「好什麼好?你身子這麼弱,怎麼爬那樣高?」

 陸漸一愣,道:「我……」掉頭望去,卻見樹梢空空,渾和尚已然不知去向。陸漸心知他不願以真身示人,不覺微微歎氣。

 寧凝注視陸漸,些微神色變化亦不放過,見他惆悵歎息,便問道:「歎什麼氣呢?」陸漸搖頭道:「沒什麼,能再見到你,我心裡很歡喜。」

 寧凝心頭一跳,雙頰滾熱,欲要笑笑,但不知為何,反是冷冷地道:「有什麼好歡喜的?」

 陸漸道:「我怕你傷心太過,苦了自己,如今見你平安,自然歡喜。」

 寧凝瞧他一眼,心中氣苦:「原來你只為這個歡喜?早知這樣,我還不如跳崖自盡,讓你難過才好。」

 原來,寧凝乍聞噩耗,傷心欲絕,茫然不辨道路,發足狂奔,直奔到一座高峰之上,望著茫茫雲海,心中情緒也一如眼前,翻滾起伏。種種悔恨、羞慚、悲傷洶湧而至,她不由得大放悲聲,哭聲隨風送出,悠悠蕩蕩,消逝在雲天之際。

 寧凝哭到身軟,望著點點淚珠兒,消失在千尋谷底,益發情懷跌宕,難以自己:「媽媽為我而死,我卻效命仇人,恩仇不分,真是大底下最不孝的女兒;沈舟虛那賊子害死媽媽,又害爹爹雙眼失明,流落異國,更將我煉成劫奴,對付爹爹,真是天底下最可恨的人,我若不殺了他,誓不為人……」

 霎時間,她心中第一次充滿怨毒,銳薄的指甲刺入掌心,流出血來。多年來,她雖為劫奴,卻從不自怨自艾,可此時此刻,卻深深痛恨起自身來,恨不能一陣是風吹來,將這個可悲可鄙的身子吹成滿天飛灰,散落天涯海角,永不復聚。

 天不從人願,風勢漸柔,如一雙纖手,拂起她亂絲也似的秀髮,掃過面龐,冰冰涼涼,微有濕意,剎那間,寧凝心神悸動,掠過一個秀麗溫婉的影子:「主母……」寧凝心兒似被紮了一下,「啊不,那商清影也知道我的身世麼?這麼多年,她對我的恩情也是假的麼……」寧凝眼中矇矓,商清影的身影若隱若現;夜裡寒時,總是這女子為自己拉上裳被;渴時餓時,總是她端來佳餚清茗;白己穿的第一條羅裙,是她親手繡的,自己第一次畫眉,也是她親手所描;識的第一個字,唱的第一支曲,繡的第一朵花,繪的第一張畫,無不來自那個溫婉的女子;從記事起,寧凝便將她當做親生母親,愛她敬她,撒嬌弄癡,依偎說笑,牽手嬉戲;甚至於夜夜入夢,都能夢見她的樣子……

 「母女……仇人……」寧凝芳心寸寸碎裂,眼前發黑,喉間微微發甜,「我真要報仇麼?殺了沈舟虛,只會惹她傷心,不殺沈舟虛,媽媽在天之靈,又怎能安息?」想到這兒,她舉目望天,白雲深處,似有一張芙蓉素面,含笑凝娣,「媽媽……」一股甜美之意湧上心頭,而只剎那,寧凝忽又發覺,那幻
影赫然便是商清影的樣子。

 「我連媽媽的樣子都不記得……」寧凝一陣茫然,任由山風漸厲,吹得她衣裙飄舉,有如遺世仙子,孤寂無依。

 「與其這麼為難,還是死了的好……」這念頭如電閃過,寧凝忽地鬆了一口氣,望著雲海深谷,定定出神,心想只需縱身一跳,便能一了百了。然而這時,她心底深處,忽又掠過一張面孔。

 「陸漸……」寧凝嬌軀輕顫,依稀想起,自己奔跑時,陸漸一直在身後叫喊,而那時自己神志昏亂,什麼顧不得了。

 想到這裡,寧凝驀地驚慌起來,什麼愁苦怨恨盡皆拋在腦後,當即掉轉身形,狂奔下山。下至山腳,忽見蘇聞香快步走來,寧凝心慌已極,不問由來,扯住他道:「你看見陸漸了嗎?」

 蘇聞香見了寧凝,滿面喜色,聽這一問,卻流露幾分錯愕,反問道:「他沒跟著你麼?」寧凝心下一沉,急問詳情,得知陸漸果然追趕自己。寧凝深知他的病情,不由芳心大亂,死念盡消,拉著蘇聞香四處尋找。

 兩人沿途交談,寧凝又得知寧不空終於沒和沈舟虛交手,黯然退去。

 寧凝知道父親退卻,全為自己,心中悲喜莫明,亦暗暗鬆了一口氣。於是又問蘇聞香來意,知道他奉命追蹤姚晴,走到半途,擔憂寧凝,於是聞香識途,追蹤而來,與她邂逅。寧凝感動之餘,心中矛盾又添幾分。

 如此走走停停,二人經三祖寺向天生塔一路尋來,天可憐見,終於讓他們找到陸漸。

 這其中的曲折,寧凝自憐自傷,斷不會向陸漸吐露,此刻看陸漸容色枯稿,一日不見,竟又消瘦許多。不由心中酸楚,欲要抬手為他拂拭面頰,然而手指方動,又無力垂下。

 陸漸見寧凝無恙,滿心喜悅,說道:「寧姑娘,沈舟虛如此惡毒,將來必有報應。你千萬別因為這種惡人,做出什麼傻事。」

 寧凝心道:「你才傻呢,世上那麼多惡人,又有幾個得到報應的?唉,罷了,若你不是這股傻氣,我也懶得惦記你。」想到這裡,悄悄瞥了陸漸一眼,雙頰微微發燒。

 卻聽蘇聞香道:「凝兒,你找的人找到了,我也要去尋那姓姚的姑娘了,若不然,主人可不饒我。」

 寧凝芳心微沉,轉眼一看,陸漸果然露出專注神色,盯著蘇聞香道:「姓姚的姑娘是誰?」蘇聞香胸無城府,坦然道:「就是跳下山澗的那位,她沒死,還活著呢。」

 陸漸慘白的臉上湧起血色,眉飛色舞,拽住蘇聞香,疾道:「她在哪兒?快,快帶我去,帶我去。」

 蘇聞香道:「方纔經過三祖寺時,我嗅到了她的氣味。奇怪,難道她一個女孩兒家,竟然躲在和尚廟裡?」

 陸漸心想姚晴曾經隱身青樓,躲在和尚廟中,何足為怪。一念及此,不由心神激盪,竟將寧凝忘在一邊,握住蘇聞香手臂,急道:「蘇先生,快帶我找她去。」

 蘇聞香略一猶豫,當先引路。陸漸緊隨其後,走得二里,便覺雙腿沉重,跟不上蘇聞香的步子,焦急間,忽覺一隻手握住右腕,酥暖之意徐徐湧入,陸漸如浴春風,無端精神大振。轉頭一瞧,寧凝神色冷清,抿著嘴,直視前方。陸漸笑道:「多謝寧姑娘。」寧凝咬咬嘴唇,眼角閃動淚光。

 陸漸驚訝道:「你,你哭什麼?」寧凝哼一聲,扭過頭去。陸漸莫名其妙,卻也不好再問。

 不多時,便至三祖寺外,忽聽寺內喧嘩,循聲行去,只見幾個僧人退過來,其中兩人腰腿間血肉模糊,大聲呻吟。

 陸漸奇道:「寺裡發生何事?」

 一僧見他三人貌似香客,便叫道:「快快下山,寺裡出了妖邪,正在藏經閣行兇呢!」他說話時,受傷僧侶「啊喲、啊喲」連聲叫喊,十分淒慘。陸漸大生義憤,忘了自身頑疾,加快腳步,直奔藏經閣。

 將近閣樓,便聽人聲如佛,遙遙望去,性明率領百餘僧眾手持棍棒槍矛,圍著藏經閣,大聲齊念《般若波羅密心經》,怯除心障,邪魔不近。

 性覺站在眾人之後,微露愁容,性智則氣色頹敗,由兩個小沙彌攙扶而立。陸漸見這二人,心中不勝鄙夷。覺、智二人忽見陸漸,也是一愣,流露驚惶之意,不待陸漸說話,性覺已合十道:「檀越昨日不辭而別,老鈉惶恐不勝。若有怠慢之處,還望檀越量如大海,寬宥則個。」他這話不無講和之意,陸漸雖覺這和尚陰險偽善,但關押自己時,並未以武力逼迫,比起性海,多了一點兒良心,是以冷哼一聲,便不說破昨日之事。二僧見狀,略鬆一口氣。

 陸漸目視閣樓,皺眉道:「那上面當真有妖邪害人?」性覺點頭道:「這魔頭藏在樓上,不時潛出,盜竊茶點飲食,性明師弟跟蹤發覺,卻被她行凶,傷了好幾名僧侶,更在閣樓四周布下邪術,人不能近。」

 此時性明念罷經文,召集眾僧悄聲商議:「心悟,你帶一隊人手,從正面樓梯攻入,引開邪魔注意;心空,你帶幾個輕功了得的弟子,潛到附近屋頂,破窗而入。」心悟、心空應了,各率人手,分別行事。

 心悟率數十僧人手持兵刃,直衝閣樓。尚未衝近,土皮拱起,刷刷刷迸出幾根粗籐,籐上尖刺密佈,只一卷,便聽兩聲慘叫,當頭兩名僧人跌倒在地,捂腿慘叫。心悟眼見籐來,將身一縱,高高拔起,手中棍棒探出,撩那怪籐,誰想那籐見風就長,籐上生籐,刺上生刺,籐蔓漸粗,尖刺漸長,如此衍
生反覆,須臾化為一張巨網,呼的一下,將心悟罩個正著。

 心悟淒聲慘叫,砰然落地,渾身血肉模糊,滾得兩下,即不動彈。性明驚怒交集,正想親自衝上,忽聽一聲大響,卻是心空撞破窗扇,闖入閣內,隨即便聽閣中傳來呼喝打鬥之聲。同時,樓前怪籐忽生異變,嗤的一下化為飛灰。

 性明喜不自勝,提起棍棒,跳入樓中,一時間,閣樓中乒乒乓乓,打鬥更劇,只聽性明怒叫道:「不是妖怪,是人,是人。」眾僧聽了,又驚又喜,哄然湧入樓中。驀然間,樓頭一道白影破窗而出,落向附近屋簷。

 性覺將身倏晃,縱上房頂,一拳送出,正是「鎮魔六絕」中的「一神拳」。

 那白衣人好容易脫身,到此時一口氣已衰,忽覺拳風剛猛,如山壓來,頓時不敢硬接,翻身落下屋頂。

 「哪裡走?」性覺一聲厲喝,運爪扣向白衣人肩頭。他身為一寺之主,修為冠絕,這招「雕龍爪」精奇刁鑽,白衣人半空中無所憑借,眼看難避,不料身旁風聲疾起,一條棍棒騰龍起蛟,唆地刺向性覺。
性覺微一側身,大袖拂出,捲住木棒。這一記「大梵袖」亦是六絕之一,威力奇大,碗口粗細的樹木,若被捲住,亦不免連根拔起。性覺本想奪下木棒,不料袖棒相交,那木棒忽生巧勁,雖然輕微,卻恰到好處,帶得性覺身不由主,歪歪斜拼,橫移尺許,「雕龍爪」頓時抓空。

 性覺像慈交透,掉頭望去,陸漸持棒而立,兩眼圓睜,高叫道:「阿晴,快走。」

 原來陸漸一見那怪籐,便猜到樓中人必是姚晴,只恨身子虛弱,無力分開人群,入樓相救。焦急間,忽見姚晴遁出樓外,性覺上前阻截,便使「天劫馭兵法」,奪下身邊一根棍棒,點向性覺,性覺舉袖來拂,「天劫馭兵法」再度運轉,拖動性覺身形,破了他的爪勢。

 姚晴乍見陸漸,眼裡掠過驚喜之色,當即縱身趕來。性覺不容二人相聚,緊隨其後,沉喝一聲,方要出拳,忽覺臉面劇痛,如被火炙,頓時啊呀一聲,捂著臉倒退幾步,重重撞在性智身上。性智傷後無力,連著兩個侍兒,被掩了個四腳朝天。

 眾僧見住持、長老吃虧,紛紛上前扶持,姚晴趁機拉著陸漸,奔出寺外,寧、蘇二人也尾隨其後。

 奔出寺門,鑽入一片山林,姚晴放開陸漸,蹙眉道:「你怎麼來了?」這一陣狂奔,陸漸幾乎窒息,劇咳一陣,歎道:「我,我來找你的……」定神打量,卻見數日不見,姚晴雲鬟蓬亂,白衣鞋襪濺滿泥污,多有破損,看來甚是落魄。陸漸瞧到這裡,不由輕輕歎息,心知她這些日子必定受盡艱辛,以至於無暇整飾容貌,更換衣衫了。

 寧凝對姚晴聞名已久,此次初見,也不覺凝神打量,見她粗頭亂服,不掩國色,端的明麗無鑄,艷光四射。寧凝雖是女子,也覺心動。不由得想到:「無怪陸漸對她恁地癡心,她,她真是很美……」

 姚晴見寧凝怔怔望著自己,目中神色複雜難明,不由心中疑雲大起,冷冷道:「陸漸,他們是誰。」陸漸道:「這位是寧凝寧姑娘,這位是蘇聞香蘇先生?」

 姚晴流露警覺之色,秀眉微皺,冷冷道:「原來是天部劫奴?你們也是為了祖師畫像而來?」陸漸忙道:「阿晴,你誤會了……」

 「我誤會什麼?」姚晴冷笑道:「寧不空、沙天洹想抓我,沈舟虛想抓我,左飛卿、虞照、仙碧,都想捉我……陸漸,你若也要抓我,趁早動手,我皺一下眉頭,便不姓姚……」說到這兒,雙目泛紅,湧起晶瑩淚光。

 陸漸目瞪口呆,愣了一會兒,搖頭道:「阿晴,你這麼說,不如殺了我的好。」姚晴冷笑道:「這麼說,你不是來抓我的?」陸漸瞪著她,面色漲紅,一言不發。

 姚晴見他慍怒,語氣稍軟:「那好,你將這兩人殺了。我便信你。」

 「怎麼成?」陸漸失聲道,「寧姑娘是我的朋友。」

 「朋友?」姚晴掃視二人,頃刻印證心中所想,冷冷道,「敢情你的朋友都是漂亮姑娘?」

 陸漸莫名其妙,皺眉道:「你,你說什麼話?」姚晴道:「先是仙碧,如今又是什麼寧姑娘,看不出你又蠢又笨,卻是艷福齊天呢。」

 她目如寒冰,聲音更是冷淡,陸漸氣得說不出話來,寧凝也聽出弦外之音,她此時萬念俱灰,亦無心久留,苦笑道:「蘇兄,走罷。」蘇聞香點點頭,二人轉身要走。

 姚晴驀地喝道:「想走麼?哪有這麼容易。」瞳孔驟然收縮,寒光如刺,迸射而出。

 陸漸深知姚晴的手段,見她神情,心叫不妙,當即湧身一躍,撲了過去。姚晴已動了殺人滅口的心思,心神全在寧、蘇二人,萬不料到陸漸會來阻攔,頓時腰身一緊,竟被他牢牢抱住。二人相識已久,陸漸始終謙謙守禮,忽而如此,姚晴當真措不及防,男子氣息撲面而至,令她身子發軟,愣在那裡,發出「土勁」亦有不能,只聽得陸漸大聲叫道:「寧姑娘,快走,快走……」寧凝回頭瞧他一眼,面色蒼白,宛如冰雪,細眉輕顫,驀地掉頭,與蘇聞香匆匆去了。

 姚晴望著二人去遠,又氣又急,然而身子卻軟軟的不聽使喚,怎也聚不起氣力掙開陸漸,不由忖道:「這個臭小子,對我用了什麼邪法?臭小子,臭小子……」要知多日來,她迭遇大敵,心力交瘁,枕戈待旦,明裡雖不承認,心底裡卻無時不在想著陸漸,只盼他守在身邊,讓自己放下一切,沉沉睡去。故
而一旦心願得償,不自禁殺心頓去,疲憊感油然而生,再也提不起爭強鬥狠的心思,任由陸漸緊緊擁在懷裡,雙眼微合,兩行淚水奪眶而出,喃喃道:「臭小子,你還沒死麼……」

 陸漸一愣,道:「我……」忽覺一陣腿軟無力,竟然傍著姚晴,慢慢滑落。原來他方才情急之下,用力太甚,再度引發劫力,身子倍感空虛。

 姚晴將他扶起,坐到一棵大樹根旁,目視陸漸,只覺多日不見,他越發孱弱了,臉上的黑氣忽也消散了,蒼白的雙頰微微透明,泛著別樣神采,仿佛血肉已被劫力煉化了,僅餘一具軀殼。

 「迴光返照麼?」姚晴心底湧起一股苦澀,望著陸漸,不覺癡了。

 「阿晴!」陸漸緩過一口氣,苦笑道,「寧姑娘救過我,你,你不能傷她的。」姚晴盯著他,目光星閃,忽地緊咬朱唇,站起身來,快步如飛,向著林子深處走去。

 陸漸只當她仍在惱恨白己放走寧、蘇二人,心中大急,欲要掙起,卻不能夠,眼見她消失林中,不由高叫道:「阿睛,別,別走……」

 姚晴步子不停,逕直向前,陸漸心中委屈已極,驀覺酸熱之氣直衝雙眼,脫口叫道:「阿晴,我快死啦……」多日來,這句話在他心中響了千百遍,可是面對他人,從不吐露,然而這會兒不知怎的,竟然衝口而出,一聲叫罷,眼淚已流了下來。

 姚晴驀地止步,林中寂靜如死,偶爾微風吹葉,沙沙細響,一本無名小花,隨風搖曳,花瓣無聲零落。姚晴望著落花,肩頭顫個不住,驀地伸袖拂面,轉過身來,雙眼微紅,死死盯著陸漸,似有極大恨意,一步步走了過來。

 陸漸見她神色駭人,吃了一驚,眼看姚晴走近,不由說道:「阿晴,寧姑娘她救過我的……」話音未落,姚晴驀地抬起纖手,呼地刮向他的左頰。

 陸漸眼見手來,渾忘躲閃,誰知那手來到頰邊,竟又停住了,輕輕撫著他的面頰,暖意透入肌膚,沁人心脾。姚晴口唇翕動,眸子漸漸矇矓,右手落下,扣住陸漸肩頭,指甲入肉,陸漸眉頭一顫,吸了一口涼氣。

 姚晴臻首低垂,淚珠點點,在枯葉上留下淡淡的水痕。一剎那,陸漸望著她,竟忘了肩頭刺痛,而是深深怨恨自己來,恨自己太笨,不解這少女的心思,姚晴就似一個謎,或許,自己一生一世也解不透的。

 「我不許你死。」姚晴驀地抬頭,雙頰淚痕斑斑,神色間卻極是緊張,「你也不許再提這個字。」

 陸漸皺了皺眉,搖頭道:「人的死活,哪兒由得自己?」姚晴怒道:「我說不許,就是不許。」陸漸見她近乎蠻橫,真不知如何回答。正自迷惑,姚晴忽地將他背起,快步而行。

 陸漸道:「阿晴,你做什麼?」姚晴一言不發,低著頭只是飛奔。

 陸漸虛弱已極,伏在佳人背上,埋首秀髮之間,幽香若有若無,透鼻而入,陸漸忽然之間,便覺渾身燥熱,綺念叢生,心道:「蘇先生說阿晴身上有一種體香,十分好聞,幾十萬個人中也遇不上一個,難道就是這個麼?」當下不住吸氣,如饑似渴,嗅那香氣,心中隱隱盼望永遠這樣伏著,嗅一輩子才好。他性命危如累卵,卻仍有這等不軌之心,姚晴倘若知曉,必然啼笑皆非。但她此時心如亂麻,渾不覺陸漸的異樣心情,奔走片刻,遙見前方山坡上,矗立一座茅草房屋,當即上前,推門而入。

 那房子廢棄已久,空空如也,姚晴將陸漸放下,低聲道:「你在這兒等我,待會兒,我一定帶那救命法兒回來……」

 陸漸訝道:「救命,救誰?」姚晴深深望著他,驀地淒婉一笑,緩緩起身,向著那扇柴扉走去。 陸漸暈暈乎乎,只覺這情景似幻似真,眼見姚晴離去,頓時魂魄回身,叫道:「你去哪兒?」

 姚晴默不作聲,開門,出門,閉合柴扉,小屋中陷入黑暗裡。陸漸心生不祥,忍不住大叫姚晴的名字,叫聲前後相疊,迴盪屋寧之問,許久方才安靜下來,陸漸臉上冰涼濕潤,不知何時,已然掛滿淚水。

 這時間,忽聽「嘎吱」一聲,柴扉洞開。陸漸猛然抬頭,耀眼的強光中,一個身影若隱若現。陸漸喜不自禁,沖口叫道:「阿晴……」

 「哈哈。」來人大笑,「怎麼,又把姚人美人弄丟啦?」陸漸身形陡震,恍惚間,只見谷縝笑吟吟踱入房中,眉飛色舞,神采照人。陸漸不由大睜雙眼,谷縝嘻嘻笑道:「你死瞪我作甚?我像鬼麼!」

 陸漸驚喜已極,語塞半晌,喃喃道:「你還活著啊?」

 「好傢伙。」谷縝嘖嘖道,「你竟敢咒我死了?」三兩步走上前來,揪起陸漸,狠狠一拳,打在他肩頭,不料牽動陸漸傷勢,惹得他一陣咳嗽。

 谷縝咦了一聲,住手道:「你怎麼了?」陸漸吐一口氣,擺手道:「我不礙事,你怎麼來的?」

 谷縝望著他,笑容漸收,眉間閃過一絲愁意,半晌說道:「我老遠聽見有人打噴嚏,特來瞧瞧。」

 「打噴嚏?」陸漸微微皺眉。

 「正是。」谷縝點頭道,「若不是打噴嚏,怎麼老『阿嚏、阿嚏』的?」

 陸漸一愣,恍然有悟,「阿晴」、「阿嚏」甚是諧音,自己大叫「阿晴」,恐怕外人聽來,還當自己正打噴嚏。陸漸本來愁緒滿懷,這一下,也被逗得哈哈大笑。

 忽聽門外一個脆生生的嗓音叫道:「谷縝,你到底弄什麼鬼?」陸漸訝道:「還有人?」谷縝笑笑,點頭道:「不但有人,還多得很呢!」陸漸聽了,越發迷惑起來。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4
發表於 2010-8-5 21:31:13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北落師門


    那一夜,谷縝被谷萍兒制住,望著施、谷二女交手,心感滑稽,心道這老天爺約莫發了瘋,將這世事盡數顛倒了:自己愛的女子要捉自己,害過自己的女子,偏偏又百般護著自己,真是顛七倒八,不成樣子。

    谷縝想著,斜瞅身邊波斯貓,不覺暗嘆:“貓啊貓,若有來世,我也向閻王老兒請求做貓,省得太多煩惱……”一念及此,那貓兒一雙湛藍瞳子凝注過來,一瞬不瞬。谷填有生以來,從未被一個畜生這般注視,不覺心中發毛:“這賊貓兒瞧我作甚?我又不是耗子……”

    心念未絕,那貓將身一縱,跳到他腿上,沖他衣袂嗅了又嗅,然后伸出一只前爪,在谷縝腰間撓來撓去。

    雖然隔了几重衣衫,谷縝仍覺貓爪過處,奇癢難煞,然而欲笑不能,一股氣只在胸臆間沖突翻滾,驀地心口發熱,“哈”的一聲,沖口而出。

    只笑了半聲,谷填便即打住,盯著那貓兒,驚詫極了。原來他被谷萍兒封住要穴,出聲不得,此時不但笑出聲來,抑且從手至腳,均能動彈。

    谷縝長于應變,只一愣,便抱了貓兒,站將起來。舉目望去,施妙妙與谷萍兒正斗到緊要關頭,無暇他顧。

    谷縝暗自好笑:“我大好男兒,竟然做了娘兒們的賭注?他***,管他誰勝誰敗,我先拍馬走人。”

    心意已決,谷縝屏息走了十來步,瞧那懷中貓兒,又忖道:“這賊貓兒竟會給爺爺解穴?很好很好,萍兒那丫頭害我不淺,我虜走她的貓兒,害她擔心難過,也是報應。”想著越發心安理得,泡著那波斯貓,放開步子,跑將起來。

    這波斯貓正是北落師門,當日與陸漸在海上失散,几經輾轉,到了葉梵一名侍女手里,隨她來到中土,其間又被葉梵轉送給谷萍兒。

    北落師門性子靈通,一心尋找舊主仙碧,故而才會一反常態,與陸漸同行。一日回到中土,它尋主之念越發強烈,若能尋到仙碧最好,既然不能尋到,就想先找陸漸,由他再尋仙碧。谷縝與陸漸相處已久,不經意間,衣衫上留下陸漸的氣息,北落師門嗅見,不音于發現尋主線索,立時施展異能,解開他的穴道。

    谷縝卻不知自己懷抱西城靈獸,一脫人難,歡天喜地,對北落師門一口一個“貓兄”,分外親熱。北落師門原本重女輕男,跟隨男子,實不得已,聽這少年胡言亂語,心中大為厭煩,當下瞇眼假寐,懶得理會。

    谷縝怕后方追來,跑到身子虛脫,才一跤坐倒,心道:“老子這一下子魚入大海,鳥上青霄,勞什子東島五尊,都該吃我的屁了。”想著歡喜不禁,在草地上打兩個滾兒,見北落師門死樣活氣,不由笑道:“貓兒都是晝寢夜醒,深更半夜,你還睡得著?還不起來捉老鼠么?”說著頑皮心起,便去揪它頸皮,不料北落師門兩眼陡張,呼地抓來,谷縝手背劇痛,多了五道血痕,不由怒道:“賊貓兒,抓你老子?”揮舞巴掌,方要拍下,忽見北落師門冷冷瞧來,目光極是陰沉。

    谷縝呆了呆,倏爾轉怒為笑,罵道:“賊貓,敢瞪你老子?”手掌在北落師門頭頂掠來掠去,卻不當真拍落。北落師門本想待他手來,給他一下狠的,不料谷縝乖覺,竟不真打,瞧了一會兒,又覺厭煩,閉眼打盹不提。

    谷縝興奮勁一過,倦意陡生,尋思:“須得找個地方,睡他娘的。”即刻漫步向前,尋找人家借宿。

    不想他方才急于逃命,盡往偏僻處行走,不知不覺已入深山,夜濃林深,早已迷路,走了數十里,也不見燈火,腿腳酸軟,等一塊人石,坐下歇息,尚未坐熱,忽然平地一陣風起,隱含絲絲腥氣。

    谷縝一個激靈,寒毛陡聳,掉頭望去,大驚失色,但見一頭白額猛虎雄踞身后,銅鈴巨眼,凶光畢露。

    谷縝雖有偷天換日之計,卻無降龍伏虎之能,遭遇險惡之徒,還可設計弄詭,如今遇上一頭猛虎,真叫無法可施,剎那間,負不至癱軟如泥,卻也腿腳僵硬,寸步難移。

    虎嘯低沉,那虎前掌一按,便要扑來,谷縝卻覺懷中一動,北落師門竄將出來,悄然落地,藍瑩瑩的眸子對上惡虎雙睛。

    那虎本來專注谷縝,這當兒卻被這只小貓吸引住了,頓時煞住扑勢,移步換形,鼻子抽動,神色頗為困惑。

    北落師門一派悠閑,蹲在地上,舔爪子,撓頸毛,片刻立起,一抖身子,長毛如雪,四散飄揚。那虎不由吃了一驚,后挪半尺,低聲吼叫。北落師門卻瞄的一聲,驀地邁開細碎步伐,繞著那虎轉起圈子。

    野獸弱肉強食,常處生死邊緣,故而直覺敏銳,超過人類。那虎深感不妙,不由自主,隨著北落師門原地轉圈,雙睛始終不離那對貓眼,前爪著地,咆哮連連。

    谷縝僵立一旁,既是吃驚,又覺有趣,這兩只獸類,一個龐大凶惡,花紋斑斕;一個小巧恬靜,雪白可愛;這么一大一小彼此對峙,真是奇怪極了。

    “是了。”谷縝心念急轉,“賊貓兒纏住大老虎,正是老子逃命良機。”方要轉身,忽又忖道:“不對,不對!賊貓兒兩次救我,我棄它而去,豈非不講義氣。”想到這兒,心中不覺好笑:“老子莫不是瘋了?跟這貓兒狗兒,一也講起義氣來了?”雖然心中自嘲,卻不再娜動半步。

    只見北落師門小碎步越行越急,轉到第三圈,一陣風來,樹搖葉晃,颯颯細響,猛然間,驚天動地一聲虎嘯,谷繽眼前陡暗,那猛虎騰空而起,如飛來山岳,擋住星月。

    白光乍閃,北落師門先向左帘,忽轉右縱,虎形貓影,凌空交錯。

    “喵!”一聲貓叫,淒厲絕倫,撕心裂肺。

    “賊貓兒……”谷縝心頭劇震,脫口驚呼,繼而一聲虎吼貫耳,長草偃伏,樹葉振落,那頭白額虎四爪著地,如癲如狂,搖頭擺尾,高起低伏,兩行鮮血自它眼窩流下,點點滴滴,灑落在地。

    谷縝驚疑不定,凝神望去,北落師門蜷若一只雪白毛球,四爪如鉤,扣住虎頭,任那老虎如何跳躍掙扎,只是不動。

    “吧嗒”脆響,虎頭進裂,那老虎的天靈蓋被北落師門活活掀開,露出熱騰騰的腦髓。老虎形如醉酒,搖晃著走了几步,終于砰然歪倒,再無動彈。

    谷縝望著虎尸,怔忡時許,再瞧那波斯貓,早已蹲在一旁,精心舔溉爪土血跡,須臾舔罷,踱將過來。谷縝望著這小小貓咪,忽覺心驚肉跳,拱手笑道:“貓兄,救命之德,多謝多謝。”一邊說,一邊不由自主,步步后撤。

    北落師門見他畏畏縮縮,大不耐煩,白影閃動,谷縝便覺肩頭多了個毛茸茸的物事,頓時冷汗迸出,手足僵硬。直待了片時,不覺那貓兒異動,方才定心,苦笑道:“古有武松,今有貓兄,谷某真是見識了,日后還請多多指教,若有息慢之處,擔待一二。”

    他也不知這貓兒能否聽懂,總之胡言亂語,討其歡心,以免“貓”顏震怒,給自己一爪半爪,可是大大不妙。

    既有神貓在肩,谷縝行走林中,膽量陡增,只管橫沖直撞,肆無忌憚,多時尋到一個山洞,鋪上枯枝敗葉,躺下歇息。

    歇了半宿,次口醒來,忽覺胸悶,定神一看,北落師門蜷在胸口,呼嚕嚕睡得正熟。谷縝心中暗罵:“賊貓兒卻會享福,把老子當床了?”卻不敢公然叫罵,小心將之抱起,踱到洞外,忽見洞前擱了兩只野兔,均是眼珠被挖,頭骨被揭,一瞧便是北落師門的手筆。

    谷縝恰好飢腸轆轆,頓時眉花眼笑,找來一塊尖石,尋溪水將野兔洗剝了,在溪邊烤得金黃流脂,揀些細嫩的喂貓,其他的狼吞虎咽,盡數填入五臟廟中。

    誰知地處深山,四溢肉香,竟引來一頭蒼狼。北落師門吃飽喝足,正想舒展筋骨,一牢一縱,落在蒼狼頸卜,咬著頸皮,嗚嗚直叫。

    那狼瘋了也似,又蹦又跳,欲要掀下貓來,但卻步了昨晚猛虎的后塵,空費氣力,受制如故,不多時,便夾起尾巴,哀鳴乞命。北落師門這才跳下。那頭狼也甚狡繪,后頸一輕,轉身便逃。

    北落師門嘎地搶在前方,左竄右縱,騰空一跳,又伏在蒼狼疏上。蒼狼掙扎一時,復又乞命。北落師門重又將它放了,蒼狼再逃,北落師門一如前法,又將其擒住。這般捉了放,放了捉,反復施為,不厭其煩。

    谷縝從旁看戲,瞧出北落師門縱然通靈,卻難脫貓類本性,有道是:“靈貓戲鼠,玩過再吃。”它卻將蒼狼當做玩物,悠意玩弄。如此瞧了一陣,谷縝忽有所悟,原來這波斯貓昨夜伏虎,今日戲狼,所用伎倆并無二致,均

    是先向左竄,引岔敵心神,然后右竄,騰娜間跳上對手頭頸,挖其眼,破其顱,首腦一破,任是何等對手,無有不敗。

    這几下看似簡單,卻屢試不爽。谷縝好奇心起,留意觀摩,只覺那波斯貓左竄時并非極快,右縱時轉疾,旋即騰身掠空,復又變慢,覷敵方位,八方下落。這般竄縱騰扑,四般舉動連貫如一,內中包含精微節奏。

    谷縝悟及此理,陡然來了興致,起身學著北落師門,奔竄起落,但覺那身法簡單,微妙之處盡在節奏,谷縝蹦跳之時,轉折太速,忽地一個不慎,雙腳互纏,摔了一跤。好在他臉皮甚厚,不以為恥,反以為樂,趴在地上,嘻

    嘻直笑。

    北落師門為谷繽舉動吸引,放了蒼狼,凝目注視,碧藍眸子熠熠生輝。

    谷縝爬起來,拱手笑道:“還請貓兄多多指教。”即又邁步,左竄右跳。但他素來行事,便不愛循規蹈矩,幼時讀書,明明記得一字不差,背誦時卻故意增刪詞句,添上自家見解,島上西席為之萬分頭痛。后來學武,亦復如是,不愛一招一式,招式練到一半,驀地憑空編造花招,將大好絕學,練得輕桃無比。谷神通大為震怒,逼他改正,誰料谷縝不僅不改,反而自恃智朮,鄙夷武力,又嫌習武辛苦,再不肯專心武道。

    直至近口,因為武功低弱,屢吃大虧,尤其見過谷萍兒后,谷縝思痛,生出向武之心。此時學這靈貓奇步,開始一板一眼,漸次舊病復發,自作卞張,胡亂改易,添加諸般花巧,扭腰擺臀,競然將一路靈獸殺著,變成了樂伎舞蹈,賣弄風騷了。

    北落師門這路身法,原是與禽獸搏殺中練成,全以獵殺對手為要,斷不容些微花招存乎其中。谷縝胡鬧正歡,肩頭陡沉,北落師門跳將上來,伸了爪子,在他臉卜拍打。谷縝吃痛,忙道:“貓兄,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北落師門輕叫一聲,跳將下來,鑽入林中,不一陣,擒來一只狐狸,放而又捉,捉而又放。狐狸詭話,遠勝蒼狼,不住聲東擊西,然而北落師門應以奇步,那狐狸任是如何騰挪,總是,一招就擒。

    谷縝一瞧,即知這靈貓當面演示招朮,意在調教自身,不覺亦驚亦愧,收起嬉鬧之心,凝神關注起來。

    他一旦用心向學,穎悟之速,勝于常人。不多時,便窮盡北落師門的扑擊之朮,只可惜體力不足,施展起來,絆手絆腳,失之矯捷。又想北落師門如此了得,不是貓中之仙,便是貓中之王,昔口東島有武功名叫“仙猬功”,占了個“仙”字,這里不妨便用“王”字,起名“貓王步”,再妙不過。

    是日習練稍熟,次日清晨,谷縝將醒未醒,忽聽野獸咆哮,他睡意陡消,張眼望去,只見洞前伏著一頭惡狼,前爪刨地,怪眼如炬,口角涎水長流。

    谷縝大駭,騰地跳起,再瞧時,北落師門蜷成一團,踞伏狼頸之上。谷縝方才松一口氣,不防北落師門忽然躍下,那狼發聲低吼,如箭扑來。谷縝碎然遭襲,險被扑翻,疾使“貓王步”繞至狼后,奔出洞外,手腳并用,爬上一株大樹。

    才爬至半,忽覺手背劇痛,抬眼望去,北落師門已搶至上方,爪子揮舞,嗚嗚吼叫,那貓爪雖小,力量卻大,谷縝臉上挨了兩記,眼目暈眩,頓時滑下樹來。

    谷縝至此醒悟,這頭惡狼竟是北落師門驅使來對付自己的,頓時驚怒交進,大罵“賊貓”,但只恨惡狼在側,無暇多罵,唯有硬了頭皮,以“貓王步”與之周旋。一人一狼,盤桓追逐,生死互搏,攪得塵土翻飛。

    惡斗半響,谷縝逮住破綻,繞到狼后,一個虎扑,將之撂倒,咔嚓一聲,折斷狼頸。

    林中寂寂,枝柯微微搖晃,日光泄地,如鋪碎金,谷縝伏著狼尸,疲乏欲死,但覺有生以來,便不曾這么累過,一時只顧喘氣。他手腳腰背均被抓傷,衣褲也被撕成條狀,露出道道爪痕,皮肉翻卷,血流如注。

    喘息初定,谷縝爬起來,抬眼一瞧,北落師門正趴在樹上,舔爪理毛,悠哉游哉。谷縝心中恨極,雙手叉腰,“臭貓,賊貓”一陣大罵。北落師門理也不理,只顧瞇眼晒著太陽。

    谷縝罵了一通,也無別法,便將余怒發泄在死狼身上,扒皮烤肉,大啃大吃,心里卻將之想象成北落師門,叫聲“賊貓兒”、便咬一日,直至飽足,才恨恨作罷,這時左右一瞧,卻不見了北落師門。

    谷縝余怒未消,暗自尋思:“這賊貓可惡,從來只有我算計人的,今日卻被這畜生算計了,不成,不能就這樣算了;定要想個法子,報復報復。”正咬牙發狠,忽聞一股異香,似酒非酒,沁脾暖心。谷縝這兩日不曾飲酒,頓

    時咽了一口唾沫,轉眼望去,北落師門銜著一枚紫色靈芝,悄然走近,擱到谷縝腳前,便去一旁蜷著睡覺去了。

    谷縝驚疑不定,拾起紫芝打量,見那芝草巴掌大小,明潤剔透,莖葉中若有紫光流轉,更妙的是,紫芝香氣馥郁,有如醇酒,勾起他肚里酒虫,當即咬了一口,甜如醋,潤如酥,入口即化,下至腹中,便化為酒杯大小一團暖意,聚而不散。

    谷縝几口吃罷,身心快美,意猶未盡,瞥了北落師門一眼,怨氣頓時消了大半,心道:“算你賊貓兒有良心,送來這等好東西,咱們暫且兩清。”一念及此,忽覺睡意涌來,眼皮沉重。谷縝心頭奇怪,連連搖頭,卻怎也無法

    驅散睡魔,他何等聰明,轉眼瞪向北落師門,只見那小小白影漸漸模糊起來,谷填心中既驚且怒,不由喃喃道:“賊貓兒,你好,你好,又來算計老子……”謾罵尚未出口,早已是眼皮合攏,知覺全無了。

    這一覺無思無夢,醒覺時,谷填神氣清爽,即刻躍起,走了几步,忽然不覺傷日痛楚,低眼望去,身上傷口不知何時盡數彌合,僅余淡淡紅痕。

    谷縝吃了一驚,旋即明白是那紫芝之功,頓時喜不自勝,叫道:“貓兄,貓兄。”飛奔出洞,腳步未停,樹叢颯然一響,竄出兩頭大狼,張牙舞爪,猛扑上來。

    谷縝滿心歡喜化為一團憤怒,無奈之下,只得施展“貓王步’招架。然而此次多了一頭狼,應付起來越發驚險。苦斗半晌,總算制服二狼,誰知北落師門不容他喘息,又陸續趕來更多野狼、豺狗,乃至于花斑大豹,與谷縝搏殺。谷縝若然傷疲,它便銜來紫芝,谷縝食后,沉睡如死,可是一覺醒來,又必然傷愈力復,更勝往昔。

    叢林中弱肉強食,競以武力取勝,谷縝素日的聰明機巧,面對如許猛獸,無所用之,唯有鼓起智勇,保命求生。好在他性喜挑戰,樂于冒險,越到生死關頭,越能激發自身潛力,是故初時氣憤,几次爭斗下來,反而生出莫

    大興趣,對這“貓王步”的神妙節奏領悟益深,伏獸制強,漸有余力。尤其服食紫芝之后,日覺體健身輕,精力鼓蕩,跳得更高,跑得更快,揮拳出腳,無不沉猛。只苫了這一山的虎豹豺狼,短短數日間,死傷不迭,即不死傷,也被谷縝一頓拳腳打得昏頭漲腦,夾尾而逃。

    這一日,谷縝周旋良久,總算趕走一頭猛虎,身子疲憊已極,四顧不見北落師門,便坐將下來,閉眼假寐。坐了片刻,睡意正起,谷縝心頭忽地一動,這兒日他與野獸對面相搏,對叢林中的危機漸漸生出異常靈覺,當即猛然睜眼,卻見北落師門悄立丈外,口銜一枚紫芝,眼中藍光湛湛,極是陰沉。

    “賊貓兒。”谷縝松一口氣,笑道,“又送吃的來的?”話未說完,心跳忽劇,一股寒意走遍全身。谷縝猛然掉頭,便聽一聲銳響,既似雛雞啞啼,又如堅帛撕裂,霎時間,從十丈外的草叢中鑽出一個蛇頭,大如笆斗,后面帶著水桶粗細的蛇身,通休紫鱗,長達七丈。

    谷縝几不信天下間竟有如此惡物,饒是他鎮定過人,也不由兩眼大睜,氣為之閉,眼見那條怪蟒嗤嗤吐信,旋風般盤起一座蛇陣,上下兩丈,蛇眼血紅,靜靜盯著北落師門。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5
發表於 2010-8-5 21:31:27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北落師門(續)


    谷縝几不信天下間竟然有如此惡物,饒是他鎮定過人,也不由兩眼大睜,氣為之閉。眼見那條怪蟒哧哧吐信,旋風般盤起一座蛇陣,上下兩丈,蛇眼血紅,靜靜盯著北落師門。

    北落師門忽地松口,前爪倏挑,那枚靈芝遠遠飛出。哧的一聲銳響,蛇頭驟晃,噬向紫芝。

    北落師門忌憚蛇頭高昂,不易躍上是故拋出靈芝,誘那蟒蛇低頭,蛇頭甫動,它便縱奇步,跳上蛇頭,方欲抓落,狂飆陡起,粗大蛇尾祭掃而至。北落師門立足未穩,便被千鈞之力遠遠拋出。它亦甚是了得,凌空翻身,悄然落地,身如彎弓,尖聲厲叫,雙眼凶光迸出。

    就當此時,那蟒蛇忽又掉頭,死死盯著谷縝,蛇信吞吐,哧哧尖嘯,大有憤怒之意。

    谷縝不知這怪蟒何來此尋釁,但稍一轉念,便知必和北落師門和紫芝有關,不由瞪了那貓兒一眼,心中大罵。

    原來谷縝所服紫芝,本是天地間一件寶物,受山水靈氣,日月之精,經歷數百歲月,始才形成,能益氣輕身,固本培元,治不治之症,愈不愈之傷。也因其神異,芝成之日,禽獸覬覦,一場爭斗下來,終被這怪蟒所占。

    北落師門亦是靈獸,放來此間,既道紫芝所在,仗著小巧多智,趁怪蟒外出覓食,前往偷食。怪蟒先是不知,豈料北落師門貪得無厭,不但自吃,抑且送人。紫芝本就珍稀,不出數日,便所剩無几。那怪蟒知覺之后,怒不可遏,不吃不喝,終日潛伏在巢窟附近,北落師門再去,頓時與之遭遇。

    怪蟒千年壽元,靈異無比,北落師門使盡解數,也難取勝,但這貓兒行事強梁,不占便宜就絕不罷休,既然不能取勝,便于蛇吻下掠走一枚紫芝。怪蟒豈肯罷休,遠離巢窟,一路追來。谷縝亦曾服食紫芝,沾染紫芝香氣,怪蟒嗅到,憤怒欲狂,巨口猛張,露出一對長劍般的尖牙,驀地將頭一晃,閃電般噬來。

    谷縝疾使貓王步,讓過一擊,翻身躍上蛇頸,大喝一聲,伸拳欲擊。不料那蛇頭一甩,谷縝遍體皆麻,骨頭几欲散架,凌空躍出兩丈。所幸他經國數日錘煉,矯健許多,落地疾滾,又閃過一記蛇尾,尚未起身,蛇口又至,腥風毒氣,中人欲吐。

    危急間,北落師門閃身躍上蛇背,猛抓蛇身,但那蛇鱗堅厚,只留下五道淡淡白痕。但相較谷縝,怪蟒對波斯貓更為忌憚,立時棄了谷縝,頭尾齊至,北落師門不敢硬檔,只得跳開。

    雙方疾如旋風,往來纏斗,那蟒力大無窮,攻守靈動,以一敵二,竟然不落下風;而這三者之中又以谷縝最弱,迭遇驚險,不由得心念疾轉,尋思道:“《孫子兵法》云:‘率然者,常山之蛇也,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具至。’這條蛇大約就是率然之類,所盤蛇陣暗含兵法,首尾呼應,難以攻破,當務之急,便是破掉它的蛇陣。‘一念及此,忽見那枚紫芝在側,只因怪蟒專注對手,無暇顧及。在一轉眼,遙見一株參天檜樹,三人合抱,高出林表,大有凌云之勢。

    谷縝當即發動,使出貓王步,貼地抄起紫芝,直奔檜樹而去,那怪蟒發出哧哧尖嘯,奔行如風,隨后追趕。不料北落師門從旁襲擾,怪蟒且斗且走,追到檜樹之下,谷縝早已爬到樹腰。怪蟒纏繞樹干,疾游上樹,須臾便至谷縝身后,谷縝在前攀爬,哧哧蛇嘯,越逼越近,不由得手足發軟,攀爬無力。這時間,忽聽一聲貓叫,北落師門跳上蛇頭,只一爪,怪蛇左眼流出血來。

    原來怪蟒盤繞樹干,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首尾不能呼應,蛇陣自然破了,既不能搖頭甩掉對手,亦不能擺尾攻敵,要害之處盡皆暴露在北落師門爪下。此時它左眼受損,一時痛極,欲要退回地面,不防北落師門將口對准眼角傷口,身子鼓脹數倍,毛發聳起,旋即收縮如初,乍脹乍縮,頓時將一口氣吹入傷口之中。霎時間,蛇頭鼓起一個大泡,抑且越脹越大,怪蟒尖嘯不已,身子拼命扭動,似乎遭受了極大痛苦。

    谷縝看見,暗暗稱絕。原來那蛇年歲已久,鱗甲堅厚,北落師門縱有裂骨分筋的手段,也難傷它,此次能夠抓破蟒蛇眼角,全因為蛇陣被破,出其不意,一旦怪蟒閉眼,落回地面絕難傷它。不料北落師門忽然出怪招,由細微傷口鼓入空氣,竟令怪蟒頃刻間皮肉分離,遭受重創。

    一時間,北落師門有如一口風箱,不待怪蟒退至樹下,身子忽脹忽縮,將氣不住地鼓入蟒蛇體內。那蟒眼瞧著膨脹起來,倏爾松開樹干,重重跌落,激起泥土四濺。北落師門得勢不讓,任它如此翻滾,始終抱住蛇頭,大力鼓氣,那蟒身亦是越脹越粗,縱然落地也不能如以往一般扭曲翻騰,體內痛苦難當,恨不能一死了之,更不用說盤成蛇陣了。

    不多時,那蟒脹粗一倍有余,腹大如鼓,眼珠迸出。北落師門這才跳開,蜷縮一旁,呼嚕嚕喘氣。谷縝卻怕怪蟒臨死反噬,不敢向前,過了一個時辰,見其不動,始才滑了下來,撥弄蟒身,卻已死去多時了。

    谷縝松了一口氣,望那死蛇,不覺尋思;這几日與禽獸為伍,離塵絕俗,頗得隱士之樂。可是沉冤未洗,LJYQ又生死不明,的確不是逸樂游玩之時。如今貓王步小成,又有這靈貓相助,上古異蛇尚且授首,各方強敵,何足為懼。

    想到此處,谷縝豪氣陡生,稍事歇息,便將北落師門挑在肩上,向著南方大步走去。

    行走一夜,晨曦初露,雞聲報曉。谷縝立在山坡上,吉姆眺望,平林漠漠,煙云如織,茅廬炊煙淡如水墨,在穹窿中畫出數點蒼痕,阡陌水渠則如棋盤縱橫,將原野分割成無數細小方塊,一望無際。

    谷縝數日來首次見到塵俗景象,心頭忽生感慨:“大千世界何嘗不就是一方廣大棋盤,其中的芸芸眾生,不過是造物者手中的雙陸棋子,任由擺布罷了......”想到這里,縱聲長笑,笑聲遠遠送出,在身后群山中久久回蕩。

    下了山岡,谷縝摸索周身,分文也無,敢情被擒之后,隨身物品均被白湘瑤搜去,所幸他早有防備,將傳國玉璽,詔神指環藏在別處,才免一劫。當下谷縝詢問路人,得知桐城就在不遠,不由忖道:“這几年桐城趙守真江船之姚中行,哥哥大發橫財,老子若不打打抽丰,豈非不講義氣。”

    他想著哈哈大笑,邁步前行,不久入了桐城,問明路徑,來到城東“真字綢庄”。這貨棧是桐城首富趙守真開設,從生絲到繡貨,無不收羅轉賣,方圓數百里的蠶農織戶均知趙大官人的大名。此時綢庄門庭若市,客商進進出出,落到谷縝眼里,這些客商分明不是人,而是一個個大元寶,骨碌碌進庄內,谷縝一旁瞧著,心中十分愜意。

    立了片刻,谷縝走上前去,門前早有伙計看見,瞧他衣衫臟破,當即攔道:“叫花子,做什么?”

    “能做什么?”谷縝笑道,“自是買綢緞了."那伙計心中狐疑,瞧了谷縝一眼,道:“本庄只做大批買賣,少于一百斤生絲,五十匹緞子的生意,斷然不做。若要買緞子做衣服頭巾,奉勸你沿街直走,左邊第三間便是一家綢緞鋪."

    谷縝間伙計眼角勢力,便笑了笑,道:“所謂狗眼瞧人,你怎么知道爺爺不做大批買賣。怕只怕,我買的起,你賣不起。”

    那伙計鼻子里哼了一聲,一副懶得理人的模樣。谷縝看他一眼,徑直入內,那伙計伸手便攔,谷縝將身子一晃,伙計攔空,谷縝已經到了他身后,快步穿過人群,驀地跳起,往柜台上一坐,叫道:“掌柜,掌柜。”

    滿堂皆驚,一眾伙計掌柜叫罵起來,盡往前擁,谷縝一只泥腳踩住柜台,高叫道:“怎么,這庄子是賣緞子的鋪子,還是打架的武官?”

    眾人均是一愣,那掌柜分開人群,上前道:“閣下要買緞子?”谷縝笑道:“不錯,先買五萬匹緞子來揩腳。”

    那掌柜慍色,喝道:“你這漢子太無禮。別說小庄沒有五萬匹緞子的存貨,就算是有,哪有賣給你揩腳的道理?”

    “到底是小本經營!”谷縝笑道,“也罷,便不為難你了。這樣吧,我先買一匹緞子,你怎么也要賣我。”

    那掌柜不耐道:"好好,伙計,給他一匹,打發他出門。”果有伙計拿來一匹緞子,谷縝瞧也不瞧,丟在一邊,笑道:“打發叫花子么?爺爺要的緞子與眾不同。”

    那掌柜間他衣衫歲破,言談舉止卻不同凡俗,微覺奇怪,忍不住道:“怎么不同?”谷縝道:“我要的緞子,長五丈,寬四尺,重半兩,你庄里有么?”

    那掌柜臉色微變,目光閃爍半晌,搖頭道:“哪有這種緞子,五丈長,四尺寬的緞子,少說也有一斤來重,若說只重半兩,聞所未聞。敝庄店小貨貧,更無這等寶貝。”

    谷縝笑了笑,說道:“你沒有,趙守真有啊."

    那掌柜臉色有時一變,遲疑道:’敢問足下是.....”谷縝笑道:“你管我是誰,只管告訴趙守真,有人向他討‘天孫錦’來了,若不給,便拿兩萬兩銀子出來。”

    那掌柜心中七上八下,驚疑不定。原來趙守真確有一幅“天孫錦”,長五丈、寬四尺,絲質奇特,不足半兩,織造之美,巧奪天工。趙守真引為鎮宅之寶,知者極少,這人公然來討,要么是仇家,要么便是趙守真極要好的朋友,若是朋友,眼下可得罪不得。當下他不敢怠慢,只得道:“足下若不報身份,我怎么與主人稟告?”谷縝笑道:“你只管跟他說,八字頭的爺爺來了。”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6
發表於 2010-8-5 21:31:40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北落師門(續二)


    掌柜微一怔忡,目有怒色,但他久歷商海,不知谷縝底細,不敢妄動,當即找來一名伙計,交代兩句。

    那伙計去后,谷縝仍翹腿坐在柜上,嘻嘻哈哈,綢庄內外,凡人均比他矮了一頭,就像柜台上供著的一尊菩薩,引得人人側目。

    谷縝鬧了一陣,玩心稍頹,正覺無聊,忽見門外進來三人,老少不一,三人見谷縝坐在柜台,也是愕然,隨即微微皺眉當先一人叫道:店家,給我六十匹上好彩緞。“

    谷縝眼利,三人一來,便瞧見他們腰上均繡了三道銀線,正是先天”乾“卦的圖案。谷縝認得這圖案是西城天部的標志,但凡西城弟子,部主以下分微金銀紫青四品,這三人帶繡銀絲,品位不低,現身此處,必有所圖。

    思良間,掌柜調來錦緞,那三名填補弟子付了帳,將錦緞搬上備好的馬車,打馬去了。

    谷縝心中好奇,尋思,天部沈瘸子以下,沒一個好活貨,如此鬼鬼祟祟,料頁無甚好事。想著跳下柜台,步出門外,忽見一人一騎飛奔而來,淺見他便高叫道:谷爺,谷爺.谷縝笑道:你來這么叫,令愛怕是不大高興,那人讀音不准,谷讀成平聲,聽起來就如”姑爺“一般,

    那人啼笑皆非,跳下馬來,罵道,你這人真是天生的強盜,又要我寶貝,又要我銀子,如今還打我女兒的注意,可惜這主意打岔了,趙某連生三個,都是兒子,說罷哈哈大笑。庄內的掌柜國際均從堂內出來,向那人行禮,來人正是綢緞庄主人趙守真,谷縝微微一笑,說道;寶貝銀子暫且不說,先借你的寶馬一用,說罷奪過缰繩,翻身上去,笑道:兩萬兩銀子暫且記下了待我忙過這一陣,再來領取免費,趙守真目瞪口呆,張口欲問,谷縝早已揮鞭打馬,比箭還疾,一溜煙鑽出南門去了,搖搖望見那輛馬車奔馳正疾,谷縝遠遠尾隨,行了約莫務實里地,馬車停在道邊,道旁蒼松錯列,綠意森森,林前聚了二三十名天部弟子,為首一人,正是沈秀,他儼然領袖打扮,襟帶逍遙,料來腳傷未愈,左手拄杖,右手搖著一把羽扇,左右揮指,念念有詞.

    谷縝遠遠下馬,藏在草中,見狀輕啐一口,暗罵道:這龜孫子盡學他烏龜老子,羽扇綸巾,當自己是諸葛孔明么,有想,這厮從來不安好心,這會召集部眾,不知有甚陰謀,心念未絕,忽見一名天部弟子疾逾奔馬,沿官道奔道沈秀身前,訴說几句,沈秀將手一揮,天部弟子呼的散入兩旁松林,立時大道空曠,寂無一人,谷縝正奇,忽停鸞鈴聲響,掉眼望去,遠處來了一行人馬,舉重馬車錦幄繡缰,兩名駕車男子均為東島弟子,施妙妙,谷萍兒各騎白馬,一左一右,護著馬車,谷縝頓時了悟,沈秀設伏在此,必是針對這東島一行,而瞧目下情形,施妙妙等人全然不覺。

    一念及此,谷縝心中大急,暗忖若是露面提醒,不啻于自投羅網,若是留書提醒,又為時勢不容,雖說施妙妙無情,谷萍兒無義,但要他眼睜睜瞧著二人落入沈秀陷阱,卻又十分不忍。眼見馬車逼近,谷縝忽將北落師門丟在一邊,低聲道:賊貓兒,藏在此間,不要出來,那貓瞥他一眼,蜷在草中,瞇眼瞌睡。

    ,谷縝見它聽從,舒一口氣,募的跳入附近水田,只一滾,便滿身滿臉都是污泥,又將頭發披下,搭在臉上,而后跳至道中,哇哇大哭,邊哭邊滿地亂滾,泥灰裹身,益發贓污難辨。東島諸人吃了一驚,一名東島弟子喝道,臭乞丐,你瘋了么?

    谷縝披頭散發,渾身泥漿,絕似落魄乞兒,聽到罵聲,只是哭著翻滾,從左到右,從右到左,始終占住道路,不令東島馬車經過。

    那弟子大怒,跳下馬來,取鞭欲抽,忽聽施妙妙道:住手,縱身下馬,看看谷縝,皺眉道,你這人,哭什么,言語間大有憐憫之意,谷縝聽得心頭一暖,借勢裝瘋,大叫道:我不活拉,不活啦,

    施妙妙怪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不活啦?

    谷縝道:我爹媽死了,媳婦兒根人家跑啦,妹子不給我飯吃,趕我出來,我不活啦,不活啦,.....說著又哇哇大哭,初時不過做戲,誰料這一哭,竟而引動愁腸,想起這些年的遭遇,淒慘猶有過之,不覺自憐自傷,真個淚如泉涌,大放悲聲,施妙妙聽得心酸,嘆口氣,取了塊銀子,塞到谷縝手里,溫言道:男子漢大丈夫,怎能輕易言死,乖乖的,別哭了,谷縝左手攥住銀子,右手把鼻涕,止住了哭,憨憨的道:姐姐,,這各白花花的我家里爺又,能還好多果子糖吃,

    施妙妙間他傻里傻氣,不禁啞然,卻聽谷萍兒冷笑道,這人分明是個傻子,無怪丟了媳婦,還悲妹子趕出家門,哼,他若也算男子漢大丈夫,我就是玉皇大帝,如來佛祖!

    施妙妙聽得滿心不是滋味,轉身道:萍兒,他這么可憐,你還笑他?谷萍兒撅嘴道:他自己傻,怪的了誰?妙妙姐,你時心好,換了我,先給他兩個嘴巴子,將他打的清醒些。

    施妙妙心中微微有氣揚聲道:萍兒,你心有怨氣,沖我來便是,干嘛撒在別人身上?谷萍兒俏臉一沉,高聲道:是呀,我又怨氣又怎地,哼,他,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做鬼也不饒你......施妙妙瞪著她,臉色發白,朱唇顫抖,睫毛微顫,留下兩滴眼淚。

    忽聽馬車里也有女子溫言道:好啦好啦,有什么好爭的,趁早趕路找人才是。谷萍兒沒好氣道:趕什么路?找了兩三天,連個人影也沒有....說道這里,嗓子一哽,也留下淚來。

    白湘瑤撩開車帘,將谷萍兒扶下馬,摟在懷里,輕嘆道”;他或許逃進深山,怕人追捕,不敢出來....谷萍兒經她一勸,越發哭得厲害,伏在白湘瑤肩上,身子顫抖,嗚咽道:山里,山里那么多野獸,他又沒本事......

    施妙妙聽得心中酸溜溜的,驀地賭氣道:那種人啊,被野獸吃了,也是活該......谷萍兒轉過頭來,狠狠瞪他,施妙妙也不回避,四目相對,若有火花迸出。

    白湘瑤微露淺笑,嘆道:萍兒,別淘氣了,咱們再找一天,再尋不到,那也是天意,你們誰也不許怪罪誰了,施妙妙聞言,黯然垂下頭去,谷萍兒卻瞪著母親,柳眉挑起,撅著嘴[狠讀小說網精品收藏]神情極是倔強,忽聽一名東島弟子怒道:臭乞丐,拿了銀子,還不快滾?谷縝道聲:好,重又滾來滾去,仍是遮道攔路,那弟子怒道:叫你滾那,谷縝道:這不是滾了么?

    那弟子氣得臉色發白,喝道:誰讓你這么滾了,讓你滾一邊去,給爺爺讓路。谷縝停下來,嘻嘻笑道:你要去前面的樹林是不是?你也去玩藏貓貓么?那弟子更怒,罵道:我藏你爺爺.....谷縝笑道:我爺爺藏在一個土包包下頭,你要是也藏那兒,別人一定找不到的。東島弟子皺眉道:什么土包包?另一個弟子笑道“楊青,這傻子咒你死那,土包包就是墳墓,他爺爺造死啦,你藏土包包下面,哈哈,有趣,有趣.....

    楊青惱羞成怒,抬腿便踢,施妙妙一伸手,扣住他肩井,楊青身子僵硬,腳在半空,竟踢不出去,

    施妙妙向谷縝道:這位大哥,你讓開路,我們瑤過去。谷縝道”你也玩藏貓貓?施妙妙見他纏夾不清,微覺不耐,皺眉道:我們不藏貓貓..你....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7
發表於 2010-8-5 21:31:53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北落師門(續三)


    你也別胡鬧。谷縝啊呀了一聲,說道:你們不玩,過去作甚?前面的人玩的好好的,你們去了,就藏不成了眾弟子莫名其妙,白湘瑤母女卻饒有心機,聞言均是一凜。谷萍兒抹了眼淚,含笑道:這位傻..恩大哥,你說前面有人玩藏貓貓,是些什么樣子的....話沒說完,谷縝卻怕他走近瞧破,愛酷小說論壇整理.又故意撒瘋,滾來滾去,又哭又叫。谷萍兒連問几句,也問不出一個所以然出來,心中有氣,回頭與白湘瑤換了一個眼色,驀的高聲道“前方來的哪方同道,何必藏頭露尾的,若是有膽量,不妨出來一見..

    天部眾人按奈不住,前方一片寂然,谷萍兒微一冷笑,又大聲道:媽,有道是‘逢林莫入’,前面這么大一片林子,好不凶惡,咱們不如繞道而行....話音未落,忽聽沈秀哈哈一笑,天部眾人從林中奔將出來,緞匹紛紛展開,五顏六色,在日光下斑斕奪目。

    東島諸人同時變色,谷萍兒見了沈秀,便想起‘五谷通明散’來,當即抿嘴一笑:唉,又是你呀?沈秀見他玉雪肌膚,媚態入骨,心中一陣癢癢:“我閱女無數,如此妖媚女子卻是少見,姚師妹也算美人,但說道這個"媚"字,這小妞兒卻是更勝一籌."當下搖扇笑道:"小子沈秀,忝為天部少主,谷夫人與小姐國色天香,小子心甚向往,只恨福緣淺薄,卒難親近,如今奉家父之命,與二位相會此間,可謂天賜巧緣,不容錯過,還望谷夫人與小姐屈移芳駕,盤桓數日,以解小子可慕之情."他言詞輕佻,語含猥褻,谷萍兒笑容?斂,眼中透出冷冽之色,白湘瑤卻是一笑,眉飛眼動,目光脈脈,惹得沈秀神之為飛,忽聽她淡然道:"沈舟虛是你爹?"沈秀忙笑道"正是家父."白湘瑤點頭道:久聞沈瘸子行事不擇手段,他奈何不得神通,便讓你為難我們這些婦孺,擾亂他心神,是不是沈秀嘻嘻一笑,不置可否,一轉眼,忽見施妙妙目光冷冷,素手把玩兩枚銀鯉,便笑道:施姑娘的"千鱗"縱然厲害,但是雙拳難敵四手,還是不要妄動的好."

    施妙妙哼一聲,驀的抬手,漫天銀雨,射向沈秀,沈秀笑搖羽扇,身旁卻搶出兩名天部弟子,抖出錦緞,結成遮天大幕,銀鱗射在幕上,簌簌而落.

    沈秀搖扇輕笑道:"柔能克剛,施姑娘不知這個道理么?"

    施妙妙花容微變,一張手,四枚銀鯉化雨飄出,霎時間,四名天部弟子涌上,手中彩綢翻飛,哪知立足未定,銀光閃沒,兩名弟子失聲慘叫,丟了綢緞,栽倒在地.

    原來鱗至半空,施妙妙潛運磁勁,若干銀鱗去勢陡變,繞過錦緞,持緞的天部弟子猝不及防,頓吃大虧.

    沈秀俊臉陡沉,高叫道:"布好陣勢,勿要輕敵."天部眾人齊齊應命,紛紛散開,施妙妙見其三三兩兩,錯落有致,分明是一路奇門陣法,當即凜然,握住六枚銀鱗,微一揚手,銀雨漫天.

    天部眾人隨著沈秀呼喝,或是奔前,或是后退,或是高高縱越,或是滾地向前,紛紛以綢緞遮蔽同伴,"千鱗"之朮縱然奇詭多變,但對方遮攔緊密,鱗片即便繞過一道錦障,后續錦障也會補上,"千鱗"力道雖勁,也不能一一穿透.

    施妙妙屢屢無功,攥著銀鯉,不覺額間見汗,眼瞧著錦浪翻騰,緩緩逼來,"施姑娘何苦來哉?"沈秀微微笑道,這"天機云錦陣"是家父特意創來對付你這"千鱗"的,只可惜,陣法雖成,"千鱗"之朮卻是后繼無人.相當初,施、王二姓,高手輩出,一代之中,"十鯉"高手便不下十人.那時候萬鱗齊發,何其壯觀.只可惜萬城主兩次東征,千鱗高手凋零殆盡,施浩然一死,便只剩一個只"

    他故意出聲,擾亂施妙妙心神,施妙妙卻抿嘴默然,傾聽沈秀聲音來處,驀地飛身縱起,一抖手,發出"六鯉".錦障紛紛攔至,然而施妙妙這一擊蓄力而發,去勢驚人,哧哧細響,接連射穿兩層錦障,始才衰弱,叮叮叮落在沈秀身前.

    沈秀逬出一身冷汗,后移兩步,冷笑道:"施姑娘好本事,可惜"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在說了,姑娘這一輪下來,籃中的"銀鯉"怕亦不多了."

    施妙妙揮袖飄落,色冷如冰,輕輕一掠秀發,冷然道:楊青,鄭自然,"兩名東島弟子齊齊答應,施妙妙道"你們兩個,護送夫人小姐先走."

    二人同是一驚,齊道:"施尊主."施妙妙道"事關我島興衰,不得抗命!"她語調雖然平和鎮定,卻自有一種威嚴,叫人無法抗拒,楊,鄭二人鋼牙緊咬,流露出悲憤之色.

    谷萍兒忽的一聲冷笑,道:妙妙姐,你不要小瞧人了."攸的掠出,雙手一分,撒出兩把"無相錐",又趁天部弟子移陣抵擋,奔近錦障,左手白光一閃,哧的一聲,一幅錦障裂成兩段。

    沈秀吃了一驚,定眼望去,只見谷萍兒掌中一口短劍寒氣森森,沉如秋水,竟是一口寶劍,心知若是任她一路划去,勢必將這"天錦陣"割的七零八落,不成樣子,當即縱身上前,隱身一幅錦障之后,張手射出一蓬銀絲.

    谷萍兒膽識雖佳,江湖閱歷卻潛,臨危涉險,應變能力不足,雖賭氣闖入"天機云錦陣",但瞧見錦繡翻飛,五光十色,頓覺目不暇接,心神為之迷亂,那隱私優勢無聲而至,谷萍兒猝不及防,頓被裹住,心神越發慌亂,舉劍便划,她掌中短劍名為"分潮",分濤裂浪,鋒利絕倫,只一划,便划斷數十莖蠶絲,沈秀卻不容她寶劍再揮,"天羅"又發,纏住她手,只一扯,谷萍兒短劍脫手,眼前銀絲流動,第三張"天羅"如風罩來,將她層層縛住。

    谷萍兒又驚又氣,奮力掙扎,不想那張網越掙越緊,沈秀哈哈大笑,正要上前擒捉,眼前銀光忽閃,沈秀吃驚,放開天羅,疾往后撤,身旁弟子見機奇快,錦障掩至,哧哧几聲,攔下數百銀鱗.

    施妙妙逼退沈秀,俯身扶起谷萍兒,谷萍兒絕處逢生,喜不自勝,叫聲"妙姐姐",便流下淚來,施妙妙見她淚臉,亦氣亦憐,目光閃動,但見錦障蔽天,絲光起伏,形如湖波縱涌,海濤倒立,心知自己若是在陣外,憑借"千鱗"遠攻,未必會敗,此時身入陣中,卻不帝于自投羅網,"千鱗"威力更難發揮!

    沈秀亦知其理,嘻嘻笑道"施姑娘,如今你深陷陣中,插翅難飛,若不投降,更待何時."

    施妙妙不作一聲,凝神尋他藏身之處,但沈秀學的精乖了,使出"流音朮",聲音忽左忽右,難以捉摸,施妙妙正覺心急,疾風陡來,兩面錦障如兩道軟牆,翻轉逼來.

    施妙妙嬌叱一聲,撒出六只銀鯉,左方錦障后一聲悶哼,有人受傷,來勢亦是一頓,右邊錦障卻如云墜天傾,直直壓來.

    施妙妙心知一被罩住,大勢去矣,挽著谷萍兒飛身后掠,不料兩幅錦障從后擋來,施妙妙嬌叱一聲,揮掌劈中錦障,卻覺柔韌萬端,似有一股潛勁,將她掌勁卸開,施妙妙吃了一驚,暗叫道:"周流天勁?"什么意思?"周流天勁"為天部神通之源,非禽獸毛發蠶絲蛛縷不能傳遞,這些錦緞均是蠶絲織成,運用者又是天部弟子,"周流天勁"修為精深,注入錦中,便將這數十匹錦緞化為一張張"天羅",柔韌無比,無怪以"千鱗"之利,也難攻破.

    施妙妙一明此理,心下微亂,尋思谷萍兒若有"分潮"劍在手,尚可一戰,如今卻又被沈秀掠去,真可謂雪上加霜.

    二女左沖右突.均被錦障攔回,不多時香汗淋漓,嬌喘微微,四周彩浪越發翻滾不定,騰挪間隙更加逼仄,只聽沈秀又笑道:"二位姑娘美如天仙,我見猶憐,何苦冥頑不化,若是猶個好歹,傷著二位凝玉般的身子,沈某豈不心疼...."

    他心中得意,一面指揮圍堵,一面風言風語,擾亂二女心神.

    施妙妙果然中計,越聽越怒,忽地縱起,徑向聲起處奔襲,一不留神,沈秀窺空兒發出"天羅",施妙妙避讓不開,腳腕竟被纏住,未及掙脫,眼前忽的一黑,錦障罩下,將她重重裹住,一時錦緞掀開,但見沈秀盯著自己,...

    沈秀嘻嘻笑道:"施姑娘,幸會幸會."說罷伸手來摸她臉,施妙妙怒極,迎面啐了一口唾沫,沈秀讓過,笑道:"姑娘不讓我摸,我偏要摸摸."說罷故意慢慢身過手來,雙眼一霎不霎,凝視施妙妙.

    施妙妙望著那只臭手,羞怒至極,眼前一陣昏黑,沈秀見她神色,越發得意,正想大施淫猥,身旁一名衣帶繡金地老者忽道:"秀少主,部主命我等擒拿谷神通地妻女,卻沒吩咐少主別的."

    沈秀眉頭大皺,目有惱色,瞥那老者一眼,再瞧其他弟子,大多數一臉不以為然,當即眼珠一轉,笑嘻嘻地道:"谷夫人,只剩你啦."

    施妙妙聞言一驚,轉眼望去,但見谷萍兒也被几匹緞子裹成粽子一般,見她望來流淚道:"妙姐姐,都怪我害了你.."

    見她自責,不覺苦笑,心道:"這會兒說這些話又有什么用,怕只怕,落到這些惡人手里,便求一死,也不得清白...."心頭驀地閃過谷縝地笑臉,胸中劇痛,兩行熱淚滾落雙頰.

    那兩名東島弟子武功雖強,較之施妙妙卻差了不止一籌,此時不覺對視一眼,均有拼死之心,各自拔出刀劍,護在白湘瑤兩側.白湘瑤搖了搖頭,說道:"楊青,鄭自然,放下兵刃."二人一愣,大覺不解,但既得令,也不敢違背,當啷兩聲,拋下刀劍,沈秀亦是奇怪,笑道:"谷夫人搖親自出手么?很好很好,沈某正想領教."白湘瑤微微一笑,搖頭道:"哪里話,沈公子少年英俊,奴家一介弱女子,豈敢以卵擊石,冒犯虎威."

    眾人越發糊涂起來,沈秀笑道:"小子愚鈍,還請夫人明言,"白湘瑤道:"還用說么,事已至此,奴家也只有任憑沈公子處置啦,"說話間,眼波流轉,如水光漣漣,沈秀瞧在眼里,癢在心里,聽到:"任憑沈公子處置"一句,更是筋骨酥軟,身子也輕了几斤,哈哈笑道"夫人果真是長了几歲,甚識時務."白湘瑤微微笑道:"奴家雖然任憑處置,卻有一言相告,沈公子要不要聽?"沈秀笑道:"請說,請說."

    白湘瑤收斂笑意,徐徐道:"拙夫性子不是很好,若是我等受了委屈,只怕不但天部覆滅,西城除名,沈公子想得到一具全尸,也很不容易."她神態溫柔,言語淡定,但不知為何,話中之意卻令沈秀心頭突地一跳,干笑道:"夫人嚴重了,谷島主威震寰宇,小子素來敬畏,只要夫人小姐不與小子為難,小子又豈敢讓令母女受半點委屈."

    白湘瑤點點頭道:"既是如此,我便隨你去見沈虛舟便是."楊青,鄭自然聞言大驚,失聲叫道:"夫人,"白湘瑤搖頭道:"眼下形勢,彼強我弱,若是爭斗,徒添死傷,你二人速速離開,告知島王,神通自有主張。"

    楊鄭二人均露出悲憤之色,站立不動,白湘瑤驀地秀目一寒,叱道:"還不快走?"二人淚如雨落,雙雙一揖,轉身便走,沈秀有意讓消息傳出,威懾東島,是故笑吟吟任其離開,并不阻攔.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8
發表於 2010-8-5 21:32:38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心碎


    白湘瑤見二人遠去,方要轉身,忽覺有人拉扯自己衣襟,低頭一看,卻是那名乞丐,他滿手污泥,頓在白湘瑤衣襟上留下一個黑乎乎地手印,白湘瑤大皺蛾眉,忍氣道:“你做什么?”谷縝憨憨道:“我要說話。”白湘瑤心中怪訝,問道:“說什么話?”

    谷縝道:“我什么話都會說,人話,狗話,豬話,鳥話,樣樣都會地。”天部眾人均是大笑,均想:“這傻子答地有趣。”沈秀生平最愛戲弄弱者,當即笑道:“你會說豬話,狗話,會不會學狗爬?”谷縝傻笑道:“會呀會呀,我爬給你看……”說著當真手腳著地,如狗兒般爬向沈秀,邊爬邊笑。眾人見狀,齊齊發笑,沈秀志得意滿,見了這么一個活寶,有心取樂,搖扇笑道,“好好,乖狗兒,再叫我一聲好爺爺,我給你糖吃。”

    谷縝嘻嘻笑道:“我爺爺又老又丑,公子哥哥卻長地好看,就像我媽一樣……。”

    沈秀初時聽這傻乞丐贊自己好看,甚是得意,但聽到后面一句,卻是一愣,隨即四周一寂,天部眾人忍俊不禁,哄然大笑,沈秀臉色陡沉,怒道:“臭乞丐,你想死么?”谷縝笑道:“我不想死,我想騎大馬,公子哥哥,你借我騎一騎好不好?”

    沈秀勃然大怒,飛起一腳,想要踢死谷縝,不料谷縝忽往左閃,沈秀一腳踢空,暗叫不好,目光方轉,那“乞丐”恰似換了一個人,身如疾電,已向右縱,兩旁天部弟子阻攔不及,抬眼之時,谷縝已跨在沈秀頸上,左手扣住沈秀咽喉,右手二指如鉤,扣住沈秀雙目。

    沈秀雙目劇痛,耳聽谷縝哧哧笑道:“公子哥哥動不得,你若一動,可就成了瞎子。”這几句話,谷縝沒再掩飾嗓音,沈秀聽得耳熟,心念一轉,脫口叫道,:“是,是你!"

    谷縝笑道:“是我,是我"話音方落,沈秀"天突穴"一痛,身子麻軟,心中悔恨交加,亦覺意外,不知谷縝從何而來,又為何這副裝扮,竟然騙過自己。

    谷縝這一擊醞釀已久,時機把握更是精准,正是沈秀志得意滿,心神松懈之時,然后又一面裝瘋賣傻,撩得沈秀心浮氣躁,彩突然使出"貓王步"。沈秀從未見過此等怪招,措手不及,竟被制住。

    谷縝哈哈大笑,施妙妙,谷萍兒亦聽出是他,喜極而呼,一個叫:“壞東西”,一個叫:“縝哥哥”谷縝沖二人笑笑,向沈秀道:“沈兄,還不放人?”沈秀怒道:“放屁還差不多。”

    谷縝早已看穿此人,知道他嘴里雖硬,骨子里卻最為貪生怕死,當即笑道:“既然如此,先借沈兄一只眼睛。”沈秀不由打個哆嗦,怒道:“眼睛也能借么?”谷縝笑道:“不打緊,我先借來把玩把玩,再還給沈兄便是。”

    沈秀臉色發白,胸口急劇起伏,呼呼喘氣半響,怒道:“我放了這兩個女子,你須得放我。”谷縝笑道:“要不這樣,我借你[狠讀小說網精品收藏]兩只眼睛吧,你什么時候放人,我什么時候還你,方一人,我還一只,放兩人,我盡數奉還。沈兄,如此可算公道?”

    "去你媽的……”沈秀風度盡失,破口大罵,污言穢語不絕于口,天部眾人無不皺眉,谷縝卻任他謾罵,笑嘻嘻不出一聲,沈秀罵了半響,未見回應,氣勢大餒,恨恨啐道:“我若放了人,你如何對我?”谷縝笑了笑,道:我保你不死。”

    沈秀略一沈默,驀地咬牙道:“好,放人。”

    天部弟子不敢違命,稍一遲疑,放開施妙妙谷萍兒,谷萍兒搶上前來,奪回"分潮劍"舉手便刺沈秀心口。谷縝攔住道:“我答應不殺他,“谷萍兒小嘴一撅,怒哼道:“跟這種人,將什么信義。”谷縝笑道:“心意卻是其次,你殺了他,誰能破這“天機云錦陣”?說著轉頭笑道:“白湘瑤,你那“玉絞索”還在么?白湘瑤半嗔半喜,注視他片時,微微一笑,從袖里取出“玉絞索”擲將過來

    谷縝結果,將沈秀攢馬蹄似得綁了,丟在馬背上,笑道:“有道是‘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兄弟歷來知道,沈兄是難得的好人,最愛助人為樂,擲可惜兄弟俗人一個,與佛無緣,是以沈兄也不必送到西天,但送個三五百里,我就歡喜不盡了。”

    沈秀怒目以對,谷縝笑笑,叫道:“賊貓兒,出來"只聽路邊樹林里喵的一聲,北落師門跳將出來,谷縝張手去抱,不想北落師門忽使“貓王步”,將他繞過,扑入谷萍兒懷中,谷萍兒驚喜不勝,撫著它凌亂長毛,連聲叫道:“粉獅子,粉獅子,“北落師門輕叫兩聲,添著谷萍兒嬌嫩臉頰,逗得她咯咯直笑,谷縝甚是悻悻,心中暗罵:“這賊貓兒不要臉,欺負我也夠了,見了女子便人卻裝好貓。"心中憤憤不平,哼了一聲,牽了馬匹,當先帶路,白湘瑤母女坐上馬車,施妙妙卻向一名天部弟子道:"把籃子還我."她被擒之后,銀鯉籃子被奪走.那人只得將籃子送回,余下弟子卻布下錦障,嚴加防備,怕她一得兵刃,便翻臉傷人.

    施妙妙本也存此心,但想方才沈秀欲對自己無禮,天部弟子亦曾仗義執言,便微微冷笑,收了銀鱗,躍上馬背.

    谷縝四走了百十里,天部弟子始終不即不離。施妙妙回頭瞧瞧,道這群人老是跟著,太也可惡,"谷縝笑道這位沈兄若是死了還好,他們可以放開手腳,為他報仇如今既然活著,他們勢必千方百計救他脫難,若不然,無法回去交差。。

    谷萍兒道你想個法兒,將他們拋下”谷縝搖頭道‘不成,不成。”谷萍兒怪道‘為什么不成"谷縝道‘后有追兵,你們就頂多些顧慮,沒7這個顧慮,你們全力對付本人,那就糟糕極了。

    谷萍兒皺了皺眉,再不作聲,施妙妙心頭卻是一亂。她于危難之際重見谷縝,得他相救,驚喜不勝,沿途沉浸于喜兌之中,此時經谷縝一說,才想起他仍是東島逃犯,自己身為五尊,始終是水火不容。想到這里,心中的喜悅便被沖淡了大半。

    入夜時,四人人宿客棧,谷縝將沈秀交給其他三人,自去沐浴更衣,回來時,但見沈秀滿臉青腫,谷縝故作驚訝道“沈兄的臉怎么啦’誰這么大膽,竟敢欺侮沈兄?說出來,我給你出氣。”

    沈秀低頭咬牙,面色陰沉。谷萍兒卻咯咯笑道“是我打的。瞧你怎么出氣?"谷縝瞥她一限,忽地伸手,將她頭上玉營摘下,轉身便走,谷萍兒嬌嗔追趕,兩人繞著桌子,嬉鬧起來。

    沈秀瞧在眼里,几乎氣炸肚皮。施妙妙亦覺心中酸澀,咬咬嘴唇,轉頭不瞧。唯獨白湘瑤坐在桌邊,含笑注視。

    谷縝忽而停下,谷萍兒一頭撞在他懷里,奪過玉簪,卻就勢偎著,拈看簪子笑道“哥哥,你摘下了,就須給我戴上。"谷縝瞥一眼施妙妙,見她神色冷淡,心中氣惱,便笑道:‘好呀,戴就戴。”說罷給谷萍兒戴上玉簪。

    施妙妙見兩人舉止親昵,意態溫存,哪還有半分兄妹的樣子,不由得騰地站起,喝道。你們!你們-,話未說完,眼已紅了。谷縝不覺心軟:放開谷萍兒,嘆道:"妙妙,你別當真..."說著便去拭她淚水,施妙妙卻是怨恨難消,打開他手,喝道“別以為你做了一點兒好事,便能抵消之前的罪孽”說到這里,滿腹委屈驟然進發,眼淚如決堤一般流了下來。

    谷縝望著施妙妙,心中忽悲忽怒,不覺呆了。這時忽又聽啜泣之聲,轉回頭望去,卻見谷萍兒扁著小嘴,臉上滿是淚水,不覺皺眉道:"萍兒,你又哭什么?"谷萍兒哽咽道:"我,我也不知為什么,就,就是想哭...

    谷縝暗暗皺眉,忽見沈秀斜眼望著自己,滿臉幸災樂禍,當即反手,給他一個嘴巴。沈秀眼冒金星,怒道:"姓谷的......”谷縝笑道:“沈兄莫怪,方才見你右臉上有只蒼蠅,又黑又大,難看極了,忍不住幫你趕一趕......哎呀,不好,又飛到左臉上了......"手起手落,沈秀左頰劇痛,方知身在敵手,不容逞強,當即垂頭喪氣,在不作聲。

    谷縝在沈秀那里出過了氣,轉眼瞧著白湘瑤,見她氣度雍容,捧著茶盅,逍遙細品。谷縝盯她片刻,忽而笑道:“白湘瑤,我知道你嘴里不說,心里卻開心極了,但你記住一句話,老子必定能夠洗刷冤屈,重返東島的。”說到最末一句,目中光芒乍現,有如閃電划過。

    白湘瑤淡淡一笑,曼聲道:“也不知道你說什么。不管以前有何恩怨,你今日都是救我一命,湘瑤謝過!”說罷盈盈起身,向谷縝施了一禮。谷縝皺了皺眉頭,掉頭啐了一口。

    這時忽聽敲門之聲,施、谷二女一驚收淚,谷縝左手捏住沈秀后頸要穴,笑道:“進來。”門開時,卻是一名天部弟子,手持一支竹管,進也不是,推也不是。谷縝道:“你有何事?”

    拿弟子道:“部主傳書,交給少主。”谷縝一笑,道:“你取信出來,由我轉交便是。”那弟子目視沈秀,見他點頭,當即抽出管內紙條,一揮手,紙條為掌風所激,飄至谷縝身前,懸在半空,久久不落。

    諸人均是一凜,不想區區一名東島弟子,竟有如此掌力。谷縝卻不以為意,信手接過紙條,念道:

    “地部叛逆囊括祖師七圖,寧不空重現中土,事出非常。速率弟子來天柱山與事會合,勿得稽遲。”

    谷縝念罷,尋思:“地部叛逆,必是姚大美人無疑,這么說她竟在天柱山?她在天柱山,陸漸亦在不遠。寧不空為陸漸劫主,七圖的禍亂之源,加上葉梵那厮,諸難并作,陸漸危矣。朋友有難,我谷縝豈能坐視?”

    當下他沉吟片刻,抬眼望去,風那天部弟子顧視屋內,目光閃爍,不覺笑道:“你告訴沈舟虛,沈兄立時趕往天柱山。”

    那弟子一愣,看了看沈秀,咬咬牙,轉身欲走。谷縝卻笑道:“且慢。”轉身道,“白湘瑤,借你鐲子一用。”

    白湘瑤一笑,挽起衣袖,露出如玉皓腕,腕上一支羊脂玉鐲,凝乳鑄雪,點瑕也無,卻是一樣寶物。白湘瑤摘下,遞給谷縝。谷縝笑道:“你不心痛?”白湘瑤笑道,“給兒子用,有什么心痛?”

    谷縝冷笑道:“誰是你兒子?”轉頭向那天部弟子喝道:“接著。”將鐲子拋將過去。那天部弟子接下鐲子,意甚懵懂。谷縝笑道,“寒夜露重,這屋前屋后,房頂上的弟兄們等得久了,甚是辛苦。且拿這枚鐲子換几壇好酒,暖暖身子。”

    天部弟子目瞪口呆,面皮漲紅。原來他此次接口送信,實欲趁機救回沈秀,他在門前吸引谷縝一行注意,另有十余名金銀二品的好手,埋伏上下四周,只待屋內眾人松懈,立時一起殺入房中,搶回沈秀。然而谷[狠讀小說網精品收藏]縝看似漫不經心,實則防范森然,另其無隙可入。此時谷縝先喝破詭計,再隨手賜予寶鐲。那弟子不覺方寸大亂,望著谷縝笑臉,拿鐲子的手也微微發抖,知道谷縝揮手道:“去吧去吧”才醒過神來,悻悻去了。

    那人一去,谷萍兒便忍不住叫道:“哥哥,你瘋了?那鐲子你不知道么?若是換銀子,買下十座這樣的客棧也有多的。”谷縝漫不經心道:“不就是一塊石頭么?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谷萍兒噘嘴跌足,大發嬌嗔。這鐲子是白湘瑤祖傳之物,她喜愛已久,几次討要,白湘瑤也不曾給,谷縝卻討了送人,叫她心中十分氣悶,嚷道:"媽,你方才干嗎給他?"

    白湘瑤笑了笑,道:"縝兒說得是.這鐲子不過是一塊石頭,沒什么了不起的.媽不給他,他會笑媽小氣,索性給了他,省得他嘲笑."谷縝拍手笑道:"好脾氣."白湘瑤淡然一笑,并不作聲.

    施妙妙卻蛾眉微蹙,若有所思,忽地抬眼,盯著谷縝,遲疑道:"你怎么知道房屋上下四周有人潛伏?難道你當真得了奇遇,功力大進,耳力也非同一般了?"原來她修煉暗器,耳力極充,但方才亦僅聽見些微動靜,足見來的都是一流好手,而以谷縝之能,絕難聽見.

    谷縝笑道:"我聽不見,卻猜得到."施妙妙冷笑道:"唬人么?"谷縝道:"聲東擊西,趁機救人,不過是最尋常的伎倆,何必聽了動靜,才能知道.都怪你平時不學無朮,只知蠻干,故而老是吃虧."眼見施妙妙秀眼瞪圓,便擺手道:"罷了,你早早歇息,明天還要去天柱山呢."

    施妙妙呸了一聲,道:"誰去天柱山了?我才不去."谷縝搖頭道:"那可不成,你們非去不可."

    施妙妙怒道:"這是什么話?"谷縝道:"我今天救了你是不是?"

    施妙妙一愣,悻悻道:"是又如何?"谷縝道:"我救了你,便是于你有恩.你老爹施浩然不是說過,受人滴水之恩,要涌泉相報,是不是?"

    施妙妙隱覺又入了谷縝的圈套,心中氣急,偏又無法可施,只得恨恨道:"不想你竟是施恩圖報的小人."谷縝嘻嘻笑道:"不錯,不錯,我就是小人.難道說,你這位大君子,還要忘恩負義不成?"

    施妙妙急道:"你放,放....哼,誰忘恩負義了."

    谷縝卻不讓她反悔,笑道:"那你怎么報答我?"施妙妙道:"我,我..."忽一咬牙,道"我賠你性命好了."谷縝搖頭道:"你死了,千鱗豈不失傳?"施妙妙氣道:"那你說怎么辦?"忽見谷縝笑容詭誱,忙又道:"你若有非分之想,我寧死不從."

    谷縝奇道:"什么非分之想?我年紀小,什么都不懂的."話未說完,谷萍兒已笑出聲來.施妙妙羞怒難當,頓足要走,卻聽谷縝道:"你若走了,即是忘恩負義."施妙妙驟然止步,怒道:"你想我怎樣報答,要說便說,何必廢話."

    "說得是"谷縝笑道,"我一向不貪心,既是報答,第一件事,便是隨我去天柱山."施妙妙無法,只得道:"還有第二件?"

    "不錯"谷縝笑道,"第二,不許將我當作勞什子重犯叛逆,動輒打呀殺的."

    施妙妙哼了一聲,心里卻松了一口氣:"如此也好,我便尋這個借口,不親手捉他,至于別人怎樣,我也管不得許多..."

    谷縝見施妙妙呆呆出神,臉上時喜時憂

    ,頓時猜到她心意,不覺暗喜:"這傻魚兒,還有點良心."當下又道:"至于第三么..."

    "什么?"施妙妙叫起來,"壞東西,你沒個完么?"

    谷縝笑道:"至于第三么,我還沒想好呢,待我想好,再與你說."施妙妙氣極,張口欲罵,卻被他一雙眸子牢牢盯著,仿佛心中隱祕盡被洞悉,頓時心如鹿撞,啐了一口,匆匆轉身,入房去了.

    谷萍兒撇嘴道:"哥哥,我也要去天柱山."骨折揮手道:"去去去,你小孩兒家,回島玩去."谷萍兒騰地站起,瞪著他,眼里淚花直轉,谷縝瞧得心軟,又瞥白湘瑤一眼,笑道:"白湘瑤,你去不去?"

    白湘瑤笑了笑,道:"我們母女孤弱,弱無妙妙保護,難免又為人所制,聽說天柱山風光獨好,又是禪宗祖庭,去瞧一瞧,也是好的."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9
發表於 2010-8-5 21:33:17 |只看該作者
谷縝微微冷笑,心知這婦人靜待時機,等著算計自身.但眼下自己占了上風,并不怕她,再說一路上,多一個對手比斗智謀,亦是賞心樂事.只不過多了這對母女,自己不能與施妙妙單獨同行,未免美中不足,當下笑道:"也罷,既然如此,大家明早一路好了."一轉眼,見谷萍兒仍是低著頭,悶悶不樂,當下笑道:"答應你了,還不開心?"谷萍兒默不作聲,抬頭看他一眼,神情幽怨,繼而轉身,入內去了.

    白湘瑤亦冉冉起身,含笑道:"夜色亦深,你也早早休息."谷縝瞧她一眼,笑道:"這些虛情假意,早早收起來吧."白湘瑤眼中閃過一絲陰翳,笑了笑,轉身去了.

    谷,沈二人獨守外屋,沈秀四肢被捆,血流不暢,又痛又麻,被谷縝兄妹打傷之處,更是隱隱做痛,當即閉眼假寐,一心盼著谷縝睡熟之后,設法脫身.不多時,身畔傳來鼾聲,沈秀心中大喜,張眼瞧去,卻是一愣,感情谷縝正笑嘻嘻望著自己,神采奕奕,殊無睡意.

    沈秀情知中計,心中暗恨,又假寐片刻,再聽谷縝呼吸均勻,儼然睡熟,當即張眼,卻又見谷縝望著自己,不由怒道:"你這厮,不睡覺么?"谷縝笑道:"沈兄不睡,小弟萬不敢睡."

    沈秀咬牙切齒,再度閉眼,其后但聽谷縝忽而呼吸均勻,忽而鼾聲大作,然而他每每聞聲張望,谷縝總是笑瞇瞇盯著他,雙眼眨也不眨.沈秀不勝其詐,不自覺放棄逃走之念,任是聽到何種聲息,也懶得睜眼,終于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內室中,白湘瑤獨寢一床,妙、萍二人同床共眠。施妙妙輾轉反側,心中老是浮現出谷縝的音容笑貌:幼時的天真頑皮,情竇初開時的繾綣情深,以及那噩夢般的晚上,那張布滿血污的臉和憤怒絕望的眼神......一切清晰如昨,仿佛深深烙在靈魂深處,一旦想到,便疼痛難忍。

    施妙妙不由坐起身來,肌膚上密布細汗,竟有几分虛脫。呆坐良久,忽覺身畔谷萍兒輕輕顫抖。施妙妙伸手摸去,撫著谷萍兒滑嫩面頰,濕漉漉,熱乎乎,施妙妙一驚,輕聲道:“萍兒,你怎么啦?”話音方落,谷萍兒驀地轉身,手中精光乍閃,分潮劍逼在施妙妙頸上,劍氣森冷,激得施妙妙肌膚戰栗,駭然道:“你、你怎么了......”

    谷萍兒細齒如貝,嚙著紅唇,美目中淚光迷離,流轉著極復雜的情意。

    二人默默對視,寒夜深深,心跳可聞。谷萍兒淚如走珠,大顆大顆流下來。“妙妙姐。”谷萍兒的嗓音極輕極細,微微顫抖,“你說,若是你死了,哥哥會喜歡我么?”

    施妙妙心頭一空,望著谷萍兒,說不出一句話。谷萍兒神色悽惶起來,又道:“妙妙姐,你說呀?”

    施妙妙心口隱隱作痛,慘笑道:“難道說,你真的愛上谷縝了么?”谷萍兒淚如雨落,點點頭。施妙妙又呆了呆,喃喃道:“可是、可是他是你哥哥呀。”

    谷萍兒淒然道:“別說不是親生的,就是親生的,我愛上他,也沒有法子的。”施妙妙印証日前所想,心亂如麻,閉上雙眼,胸中方寸之間,有如千百根鋼針刺扎。

    “妙妙姐。”谷萍兒聲音忽而柔和起來,有若夢囈,“我若殺了你,你會不會怪我?”

    施妙妙身子激靈,張眼望去,但見谷萍兒的眸子神采渙散,漸漸迷亂起來,先是一驚,繼而心灰意懶,苦笑道:你真要殺我么?就殺好了。”

    谷萍兒定定望著她,神色迷茫至極,過了半晌,嘆了口氣,黯然道:“若是殺了你,就能讓哥哥喜歡我,那就好啦......”說著徐徐放下短劍,怔怔落淚。

    施妙妙心中混亂至極,眼前這個少女身陷情海,不可自拔,而她愛上的偏又是自己心愛的男子。當日谷縝與之有染,施妙妙始終以為是谷縝放蕩無恥,故而對谷萍兒倍加憐惜,抑且越是憐惜,就越痛恨谷縝,越痛恨谷縝,就越覺這少女可憐。如今看來,當日的情形只怕并非如此。若是谷萍兒愛慕谷縝,以身相許,那么逼奸之事便無法成立,只能說是二人情投意合,暗通款曲,至于那賊子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全都是虛情假意了......

    想到這里,施妙妙五內如焚,心中涌起一股恨意,恨不能谷縝就在眼前,立即使出“千鱗”,將他射成篩子。

    谷萍兒低著頭,攥著衾被,嚶嚶哭出聲來,施妙妙不知怎的,心中憐意又生,按捺胸中波瀾,將谷萍兒攬入懷中,輕嘆道:“萍兒,別哭啦,姐姐明白的,你是個好女孩兒,從小到大,連螞蟻都不曾踩死一只,又怎么會殺我呢?這些事不怪你的,若要怪,只怪谷縝無恥下流......”

    話說完,谷萍兒推開她,怒道:“你,你討厭透啦......”施妙妙一楞,皺眉道:“萍兒,你說什么,我不明白。”

    谷萍兒瞪著她,恨恨道:“你什么都不明白,枉費哥哥這么對你,你卻從來都不曾明白過他。哼,真、真叫人不服!”施妙妙之中微微有氣,說道:“我不明白谷縝,難道你卻明白?”

    谷萍兒恨恨地道:“我明白他,他也明白我,可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卻偏偏要和你好,叫我好恨......”說到這里,眉間露出淒惶不甘之色

    施妙妙聽到這里,心頭豁然一動,似喜還疑。喜的是谷萍兒親口道出谷縝對自己的情意,疑的是既然谷縝對自己有情,又如何會逼奸谷萍兒,抑且谷萍兒本就深愛谷縝,谷縝若要行苟且之事,她亦不會拒絕,為何那日在東島,谷萍兒神色那般委屈痛苦。

    重重謎團涌上心頭,施妙妙不禁迷惑起來。這時忽聽白湘瑤慵懶道:“萍兒,妙妙,明日還要趕路呢,你們這么晚啦,還嘀咕什么呢?”谷萍兒身子微一哆嗦,嗯了一聲,倒聲睡下,施妙妙雖也躺下,卻再也無法入眠了。

    沈秀醒來時,已是東方微曙,張眼一瞧,谷縝躺在長凳上,睡得正香。沈秀暗暗一喜,正要用勁挪動身子,冷不防谷縝一只腳橫空飛來,蹬在他臉上。

    沈秀既怒且懼,卻又不敢動彈。過了良久,谷縝張開眼,笑道:“沈兄,昨晚睡得可好?”沈秀心中將谷縝十八代祖宗罵遍,嘴里卻淡淡道:“托谷兄的福,睡得再好不過了。咳,還請谷兄挪開尊足。”

    谷縝咦了一聲,笑道“失敬失敬,我正夢見踢到城牆上,腳趾生痛,不想卻是蹬著沈兄的臉皮。”說罷起身摸摸沈秀的臉,笑道,“果然、果然,比城牆還厚還硬。沈兄天賦異稟,佩服佩服。”

    沈秀心中恨極,臉上卻不動聲色,冷冷道:“谷兄過獎了。”

    谷縝有一句無一句地調笑沈秀。待到天亮,內室三女相繼出來,谷縝一瞧,便笑道:“谷萍兒,你賣核桃么?”谷萍兒奇道:“哪兒有核桃了?”谷縝笑道:“怎么沒有,左眼一個,右眼一個,不多不少,正好兩個。”

    谷萍兒急忙取鏡一照,果真兩眼紅腫,頓時叫起來,“媽,糟啦糟啦,快想法子。”白湘瑤皺眉道:“一點兒小事,也大驚小怪的。”找來涼水,給她敷眼,忙了半晌,方才消腫。谷萍兒又嫌秀發凌亂,雙頰蒼白,催促母親為自己整理發髻,涂染胭脂。

    谷縝笑著旁觀,又見施妙妙坐在一旁,偶看自己眼,隨即蛾眉緊鎖,若有所思,不覺起了玩心,笑道:“乖妙妙,你老瞧我作甚?莫不是要相老公?”

    施妙妙美目一瞪,伸手欲打,然后手至半途,忽又放下,喝道:“你少貧嘴,放尊重一些。”谷縝笑道:“你若溫柔一些,我便尊重一些。”施妙妙見他眼神笑意。心知若是接口,他勢必說出更多瘋話,最妙不過不予理會,當即容色變冷,正襟危坐。谷縝大覺沒趣,果然閉口。

    整裝已畢,片刻上路,谷縝愛人在旁,不耐寂寞,不時風言風語,撩撥施妙妙。不料施妙妙始終冷冷淡淡,既不羞澀,也不惱怒,有時候分明惱了,卻也只漲紅了臉,狠狠瞪他一眼。谷縝十分無趣,語鋒一轉,對准白湘瑤,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白湘瑤卻對他的性子再也明白不過,任他如何惡言相向,不過淡淡一笑,從始至終,不還一語。

    谷縝不能快意情仇,大感憋悶,頓將怨氣發泄在沈秀身上,遍尋由頭尋他晦氣,走了不足三十里地,沈秀挨了不下十記嘴巴,雙頰高腫,有如豬頭。但他隱忍功夫極好,任憑打罵,默不作聲,唯有目光偶閃,透出濃濃恨意。天部眾人見少主受辱,均是敢怒不敢言,遙遙跟隨,尋機救人。

    正午歇息之時,施妙妙遠引一旁,手拈鬢發,低頭沉思。谷縝遠遠見她明秀容顏,心如火焚,難受至極。

    過了一會兒,施妙妙微微點頭,忽有決絕之意,驀地起身道:“谷縝,我有話說。”免

    谷縝聞言心喜,道:“什么話?”施妙妙道:“這里不便多說,你我尋一個偏僻之處,好好商量。”

    谷縝笑道:“妙極。”當即起身。二人走了數步,谷萍兒忽地起身,大聲道:“什么話不能在這里說,鬼鬼祟祟的。”谷縝方欲反唇相譏,施妙妙已道:“萍兒你別擔心,我與他清清白白的。”

    谷縝也笑道:“你乖乖守著這位公子哥哥,他是咱們的保命法寶,不可放走了。你娘武功平平,應付不過來。”谷萍兒又氣又急,一跌足,恨恨坐下。

    谷、施二人并肩而行,繞過一片樹林,但見流泉淙淙,如奏笙簧,溪岸平沙,一片野花紅紫雜糅,有如錦繡堆積。谷縝探身摘下一朵杯口大小的鵝黃野花,拈在指間,微笑道:“妙妙,這朵花配你正好。”說著漫不經心,插在施妙妙云髻之上。施妙妙出奇地沒有閃避,凝眸溪水,望著水中倒影,人花相映,妙麗無方,益襯得兩眉間清愁可挹。

    施妙妙瞧著瞧著,淚如泉涌,順頰滴落溪間,清漪四散,轉眼又隨清溪流去。

    谷縝嘆了口氣,臉上再無嬉鬧之色,注目遠山,悠悠道:“妙妙,還記得么?那次,咱們還小,在海邊拾貝殼,比誰的好看,我每次都輸,但輸了又比,總不服氣。”

    施妙妙苦笑道:“那是因為萍兒做裁判,她總是向著我。”谷縝微微一笑,道:“那個小鬼,夏日炎炎,鬧著要冰吃,你我去‘風穴’取冰,我差點兒被風吹下懸崖,虧你拉著我,才沒摔死。”

    施妙妙流露追憶之色,幽幽道:“記得你那時膽量又大,人又倔強,試了好多次,冰還是被你取到啦。”

    谷縝瞧她一眼,笑道:“多虧你幫我,你待我的好,我永遠都記得。”施妙妙目光離散,神色微微恍惚,喃喃道:“你也是呀,爸爸死后,世上只剩我一個,那時我傷心極了,常常躲在礁石后面哭,可你每次都能找到我,哄我開心。”

    谷縝沉默片刻,徐徐道:“妙妙,這世上別人不信我無辜,我都不在乎,唯獨你不信我,讓我格外心痛。”

    “我信你又如何?”施妙妙露出淒然之意,“或許今生今世,你我注定無緣的。”

    谷縝面色陡變,驀地扣住施妙妙雙肩,擰得她面朝自己。施妙妙目光一轉,瞧向遠處,始終不和他四目相對。“妙妙。”谷縝澀聲道,“我不信什么緣不緣的,我認定的事,必然要做到,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就一定會娶你的。”

    施妙妙轉過頭來,凝視他道:“那么萍兒呢?她怎么辦?”

    谷縝一楞,皺眉道:“我當她是妹子......”施妙妙截口道:“你若論實,你們卻是夫妻,何況她原本就喜歡你。”

    谷縝胸口如中巨錘,倒退兩步,雙眼睜得極大,流露痛苦之色。

    施妙妙輕輕嘆了口氣,道:“谷縝,萍兒從小就依戀我,叫我姐姐,我也很疼愛她。我只想她歡歡喜喜,不受煩惱。從前,我不知她的心意,見她受你欺負,十分生氣,如今可好,她對你情愛已深,你們……你們正好可以結成一對鴛侶......”她說著,忽見谷縝目有怒色,額上青筋突突直跳,不由得嗓子微滯,竭力按捺心中激動,續道,“你有罪也好,無辜也罷,瞧萍兒的面子,我從此不再追究,你,你帶著她,走得遠遠的,去西極也好,南海也罷,好好過日......”

    谷縝忽地啐了一口,怒道:“狗屁狗屁,都是狗屁......”驀見施妙妙眼中淚光閃閃,泫然欲泣,又覺心中不忍,怒氣消了大半,苦笑得,“妙妙,你真要把我送人?”

    施妙妙轉過臉去,默然半晌,一字字道:“此情悠悠,此恨綿綿,木已成舟,情斷義絕。”

    谷縝臉色倏無血色,呆呆望了施妙妙半晌,驀地揚聲大笑,道:“好好,好個木已成舟,情斷義絕!”驀地將袖一拂,又是一聲慘笑,飄然穿過樹林,轉回休憩處,默然而坐。谷萍兒見他神色淒苦,心中暗奇,欲問緣由,卻又不知怎么開口,隨即又見施妙妙郁郁轉回,臉色蒼白,雙眼泛紅。谷萍兒既是好奇,又覺妒忌,輕輕哼了一聲,撅嘴不樂。

    其后,谷縝神色頹敗,再無多話,只是低頭默想,這一路上自然清淨不少。少了他插科打諢,眾人反覺旅途寂寞,十分不慣。

    次日抵達天柱山,下馬步行,入山不久,忽聽前方傳來叱咤之聲,谷縝心頭一沉,淡然道:“我去瞧瞧。”當下循聲趕去,轉過一片樹林。只見葉梵守在一座山洞前,八名手下正在洞前堆積柴草。葉梵一手按腰,冷笑道:“洞里的人,再不出來,當心葉某放火了。”

    話音未落,忽聽洞內一個嬌脆的聲音冷笑道:“姓葉的,你也算是東島五尊么?不敢光明正大攻進來,盡使些下三流的手段。”

    “仙碧,你來說廢話。”葉梵冷笑道,“你那點兒本事,七拼八湊,不過爾爾。你老子的‘亂神’、‘絕智’固然厲害,你卻只得了五成。葉某氣凝神固,又豈是你能動搖?至于溫黛妖婦的‘化生’你沒學會,‘坤元’朮又是個半吊子。要不是你運氣好,遇上天部的‘玄瞳’‘鬼鼻’,一個用‘瞳中劍’,一個用勞什子臭香......”

    只聽洞里一個怯怯的聲音道:“不是臭香,是‘散魄香’......”

    “名字取得臭屁,其實亦不過如此。”葉梵傲然道,“若是真能散人魂魄,老子怎么還是好好的?”

    卻聽仙碧冷冷道:“‘不漏海眼’該換名號了吧?”葉梵道:“什么名號。”

    仙碧道:“改作‘不漏海口’才是,要不然怎么盡夸海口,不敢當真來攻?”

    “錯了,錯了。”洞內一個粗重的聲音道,“該叫‘不漏屁眼’,憋了一肚皮狗屁,盡從嘴里放出來......”

    谷縝聞言大樂,心道:“這不是虞兄么,他怎么也在?”又聽虞照不住喘息,儼然中氣不足,心中頓覺訝異。

    葉梵臉色陡沉,冷冷道:“虞照,我敬你是個人物,本想留你一個全尸,現如今,只怪你自己不知趣。”

    虞照呸了一聲,道:“果然是滿嘴放屁。有種的,你不要借他人之力正大光明嬴我一回。倘若如此,虞某倒還敬你一分半分的。”

    葉梵目光陰沉,驀地揚聲道:“點火。”眾隨從點燃柴火,濃煙騰起,葉梵呼呼兩掌,激得滾滾濃煙灌入洞里,洞里頓時傳來一陣咳嗽,不多時,洞中躥出四條人影。葉梵長笑一聲,雙聲橫推,兩股狂飆卷了過去。

    紅影倏晃,仙碧運起“坤元”之朮,地上泥土墳起,勢如長劍,刺向葉梵。葉梵大袖一拂,內勁所至,“土劍”頹然崩解,仙碧隨后搶到,刷的一掌劈向葉梵。

    葉梵濃眉擰起,掌勢微吐,仙碧掌力卻是微微一縮,身如狸貓,疾向右掠,嬌叱一聲:“起。”

    葉梵前后左右,泥土應聲拱起,如四面牆壁,擠壓過來。葉梵心知這些泥土之中蘊含“周流土勁”,連綿不斷,生生不絕,一被裹住,甚難擺脫,當即長笑一聲,飛身縱起,掌如雷霆,凌空擊下。

    仙碧潛運“坤元”,四面濃牆倏爾聚攏,波的一聲,紛紜迸散,密如箭鏃,撞上葉梵的掌力。仙碧借勢,如風掠出。

    葉梵哈哈一笑,勁力內縮,“滔天勢”變“陷空力”。漫天泥土為他內勁反復吸引,待得葉梵落地之時,早已聚成一個四尺見方的泥球。葉梵大喝一聲,推動泥球,勢如狂風,撞向仙碧。

    那泥球之中附有葉梵的“陷空力”,滾動之際,不斷吸附裹挾地上泥土,如滾雪球,越滾越大,滾到仙碧身前,直徑已不下丈余。

    仙碧不料葉梵使出如此奇招,頓時連連后退,同時摧動“坤元”,結成土障。不料葉梵一心逞能,欲以泥土擊敗“地部”高手,日后傳為武林美談,故而使得興發,加上“渦旋勁”,引得那泥球忽而橫轉,忽而直滾,忽而立地疾旋,所過之處,聲如悶雷,泥土橫飛,仙碧結成的土障與之遭遇,要么崩解,要么被卷走。仙碧几度以“坤元”神通摧敗泥球,卻覺得泥球中內勁渾涵,收攏堅密,無法攻入


    東島五大神通之中,西城諸部最忌憚的便是“鯨息功”。只因這門武功與“周流六虛功”同源異流,頗有相通之處。當年“西昆侖”梁蕭客居靈鰲島,為了重振天機宮,將之傳給妻弟花鏡圓。花鏡圓之后,歷代修煉者又屢加改進,時至今日,這門武功變化之奇,威力之大,較之梁蕭之時,猶有勝之。但因為修煉不易,東島修煉者多,成功者少,然后練成之后,內勁渾成浩瀚,變化隨心所欲,往往能夠克制西城的“周流八勁”。八勁為西城神通之本,一但受制,八部的奇技異能便會大打折扣。

    故此葉梵憑借這門神通,以土制土,竟然壓住“坤元”,几個來回,那泥球脹大一倍,兩丈余高,形如小山,然后滾動之勢卻越來越快,帶起烈風陣陣,刮得仙碧面皮生痛,只有躲閃之能,全無還手之力。

    虞照面如臘黃,由寧凝、蘇聞香攙扶著觀戰,瞧到此時,濃眉陡聳,一晃身,寧、蘇二人不由自主,被推開數尺。

    虞照如同醉酒,左搖右晃,向葉、仙二人慢慢走去,每走一步,均極艱難。那八名隨從見狀,各掣兵刃,齊齊攻來,虞照兩臂一分,左手抓住一面琵琶,右手攥住一管玉蕭,喀嚓兩聲,琵琶粉碎,玉簫寸絕,兩名少年跌倒出去,臉色慘白,坐地不起。

    虞照左手斜揮,錚錚數響,兩面古箏長弦齊斷,十余根琴弦為勁力所激,分作五路,反彈而回,抽中五名男女額角,那五人不及哼上一聲,隨即昏倒。

    虞照霎時連敗七人,身形一滯,面上閃過一股青黑之氣。剩下一名少年原已膽寒,方要退走,此時見狀驚喜,縱劍直刺虞照心口。劍將及身,虞照身形忽偏,長劍自他腋下穿過。虞照手臂下垂,將長劍挾住,那少年一抽不動,左拳揮出,擊向虞照心口,不料虞照雙眉陡揚,目如懸鏡,呔地一聲大喝,有如天降巨雷,在那少年耳邊迸發。那少年拳頭停在半空,瞪圓雙睛,身子抖動數下,雙腿忽軟,癱在地上,口中流出縷縷白沫。

    虞照震昏少年,亦是一陣暈眩,當即取了腋下長劍,以劍拄地,撐住身子,舉目一眺,敢情只此須臾,仙碧已被葉梵逼到一片山崖下,進退不得。

    虞照眉峰微聳,揚聲道:“葉梵,老子還沒死呢,你欺負娘兒們,算什么好漢!”

    葉梵聞聲陡止。那泥球距離仙碧不過半尺,仙碧背靠石壁,面色艷紅,嬌喘連連

    葉梵轉過身來,拍手笑得:“雷帝子就是雷帝子,到了這步田地,依然旗幟不倒,佩服、佩服。”

    虞照卻不瞧他一眼,向仙碧高聲道:“你站著干什么,還不快滾?老子瞧了你,便覺心煩。”

    仙碧秀眉微顰,喝道:“你這瘋子,又發什么瘋。”虞照道:“老子有手有腳,何必你管?況且大丈夫馬革裹尸,戰死疆場,死在他人拳腳之下,總好過死在娘兒們的懷里......”

    仙碧氣得臉色發白,喝道:“還說瘋話!”

    “老子瘋又如何。”虞照冷笑道,“總好過你用情不專,三心二意......”仙碧愣了愣,脫口道:“你......你胡說八道。”

    虞照冷冷道:“你當我不知道?你三心二意,左右逢源,一會兒向著左飛卿,一會兒向著我,將我二人耍得團團亂轉,你卻好從中漁利。老子又不是傻子,豈會不知你的詭計,所以未予揭發,全瞧著地母的面子罷了。”

    他這話至為決絕,仙碧又驚又氣,又是不解,不由睜圓妙目,一雙黛眉如飛蛾扑翅,顫動不絕。

    葉梵見二人內訌,樂得看戲,微笑著負手而立。但見仙碧面色紅白不定,一字字道:“虞照,你這話,可是當真?”

    虞照道:“那還有假?”

    仙碧呸了一聲,道:“你當自己很聰明么?你那點豬腦子,能想出什么主意?哼,你想激我離開,自己送死,是不是?”

    虞照被她道破心曲,又見她狠狠瞪來,秀目噴火,頓時面皮發燙,大聲道:“你罵誰是豬腦子?”仙碧哼了一聲,咬咬朱唇,沉吟片時,忽道:“左右這些混帳話我都記下了,待我宰了這姓葉的,再和你好好算帳......”說著呼地一掌,劈向葉梵。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0
發表於 2010-8-5 21:33:36 |只看該作者
.    葉梵略偏身形,一轉泥球,隔開仙碧掌勢,順勢縱送,泥球帶起一股疾風,力壓向前。仙碧運掌阻擋,卻被葉梵以“旋渦勁”一帶,搖動馬步,斜竄而出,雪玉雙頰閃過一股血紅,惟獨眼中倔強如故,嬌叱兩聲,反身又拍兩掌。

    虞照見仙碧并不受激,反而放手強攻,大有以死相拼之意,頓時心急如焚,一跌足,欲要上前,偏又身軟無力。他本是急性之人,怎受得這般煎熬,情急之下,破口大罵。這回罵得卻是葉梵,先罵他偷雞摸狗,慣做小賊;又罵他賭博輸了褲子,光屁股在街頭招搖;更說他鎮守獄島,專一收容女犯,以抒淫欲......

    芽梵縱然性情薄涼,卻是大高手身份,行事大張旗鼓,惟恐世人不知,至于苟且偷賭之事,決然不為。更何況,獄島三百年來,從不收容女犯,東島女弟子犯了島規,別有關押處所,虞照所言,盡是信口雌黃,肆意污蔑。然而一瞥眾人,大多目光怪異,儼然信了几分,尤其寧凝、蘇聞香性子天真,一聽之下,便即深信,各各目視葉梵,驚奇鄙夷之色,流露于臉上。

    葉梵氣得七竅生煙,驀地大喝一聲,旋轉泥球,逼開仙碧,內勁驟然前送,那泥團比箭還疾,直向虞照撞去。

    虞照千方百計,正要引得戰火燒身,見狀叫聲“好”,拋開寶劍,奮起余勇,欲要硬擋泥球。不料仙碧后發先至,如風掠至,挽著他橫飄丈余,泥球堪堪掠過二人身畔,激起一陣狂風。虞照只覺青絲拂面,香澤微聞,縱在千萬危險之中,仍不由心湖蕩漾,對方才的口出惡言,深深后悔起來。

    忽聽葉梵撮口長嘯,厲如老猿清啼,左手擋開寧凝的“瞳中劍”,右手捏成兩枚泥丸,嗖嗖兩聲,射中凝、蘇二人膻中。兩大劫奴頓時跌倒在地,軟麻不起,眼睜睜望著葉梵雙手忽推忽撥,將泥球馭得如一陣狂風,雷奔星馳,東旋西撞,逼得仙、虞二人甚是狼狽。

    這時間,忽聽一聲輕笑,眾人轉眼望去,只見遠處草木分開,踱出一個人來,不但形容俊逸,襟帶瀟灑,眼中更是笑意如春,溫潤和煦。

    虞照驚喜交集,叫道:“好兄弟。”那人也笑道:“好虞兄。”葉梵眼神卻是微微一變,厲聲道:“谷笑兒,你來得好,老子正想找你呢。”

    “彼此彼此。”谷縝笑道,“葉老梵,不過士別三日,真當刮目相看。”葉梵道:“怎么說?”谷縝笑道:“不想你在‘鯨息功’之外,另外練成一門厲害神功。”

    葉梵倏地住手,向他打量,狐疑道:“什么神功?”谷縝笑了笑,漫不經心道:“我管叫它‘屎殼郎神功’,不知葉老梵你中意不中意。”

    眾人無不愕然,卻是仙碧最先會意過來,忍俊不禁,咯地笑出聲來,虞照亦是哈哈大笑。

    原來屎殼郎本是一種小虫,生有怪癖,愛將牛馬糞便團成球狀,滾來滾去,葉梵推滾泥球之舉,與這行經頗為近似,是以谷縝接來譏諷。

    葉梵怒血噴涌,面如血浸,驀地重重一哼。虞照傷勢雖重,見識仍在,見葉梵目光閃爍,分明流露殺機,當即叫道:“谷縝小心……”語音未落,葉梵形如鬼魅,飄然掠出,屈手成爪,拿向谷縝心口,存心親手捉住谷縝,抽上五六個嘴巴,打得他牙落血流,發泄心中憤怒。

    以葉梵的心思,谷縝這等妖魔小丑,手到擒來,全不費力,不料一爪拿下,谷縝身子微躬,忽然不見。

    葉梵心頭一沉,但他身經百戰,絕非沈秀可比,猝然收手,帶起袖袍,向后拂出。谷縝“貓王步”尚未變足,便覺一股勁氣如飛來峰岳,騰空壓來,令他氣促身重,哎呀一聲,變換步伐,又向葉梵左側攻去。

    葉梵身不轉,步不移,雙腳仿佛釘在地上,左袖飄拂,勁力所至,袍子褶皺厲如刀劍鋒刃,直指谷縝。谷縝但覺大力驟至,無法可擋,急使“貓王步”遁走,不料葉梵右袖飄然拂來,袖上勁力如同蟒蛇,竟然半路拐彎,當空一繞,將谷縝擋了回來。

    這一來,葉梵雙袖或是左拂,或是右引,袖風所至,如同兩道無形枷鎖,遮攔阻截。谷縝每次步法未曾變足,便被袖風帶動,左右閃避,漸漸的,竟然從葉梵身后徐徐向他身前轉去。

    谷縝伏怪蟒、擒沈秀,不免志得意滿,自以為這“貓王步”雖不說橫行天下,也可讓任何對手頭痛一時,何嘗想到強中自有強中[狠讀小說網全本TXT整理收藏]手,時下眼前,竟受如此戲弄。葉梵卻極得意,他被谷縝遁出爪下,心中耿耿,故意不轉身抵擋,而是憑借袖風,圈轉攔截,將谷縝逼回身前,再從容擒捉。

    仙碧見勢不妙,飛身縱出,扣住谷縝肩膀,徑向前推,直撞葉梵左肩,此處不偏不倚,恰是葉梵袖風不能掃到的一處死角,葉梵若不抵擋,必被谷縝撞入,雖然未必受傷,卻是大掃面子。

    葉梵性子狷介,半點兒面子也不肯丟,因之肩頭微側,左袖拂向右肩,左掌則擊向仙碧。

    仙碧兵行險招,迫得葉梵出手護肩,不能分出袖風攔截谷縝,眼見計謀得逞,立時拽住谷縝,飄身后退。

    這一進一退,均如閃電,谷縝身子忽重忽輕,已脫險境,但覺背脊生涼,額上汗水長流。

    厲嘯陡起,葉梵轉過身來,指掌齊出,騰空扑向谷、仙、虞三人。他被谷縝譏諷,此番不再滾動泥球,專憑“鯨息功”取勝,勁力時小時大,大如巨象奔騰,小如細蜂蟄人,精奇飄忽,變化不測。

    仙碧獨攖鋒芒,接了數招,險象環生,忽見谷縝縱身上前,施展“貓王步”,左盤右蹙,不時尋隙進逼。仙碧暗贊此子勇氣可嘉,且覺這身法眼熟,只是戰局倉促,一時間想不起來,又見他進如風飚,退如電縮,雖不能傷敵,亦能迫得葉梵分出些微心神。仙碧暗暗叫好,抖擻精神,下用“坤元”,上出掌指,土湮氣奔,周流不絕。

    頃刻間,再拆十招,葉梵久戰不耐,引唇長嘯,呼地一掌,吐中帶縮,正是“生滅道”的解數,纏住仙碧內勁,左掌暴出,一記“滔天勢”射向谷縝。

    葉梵起先立意活捉谷縝,不愿傷他,是以屢屢掌下留情,此時久斗不下,動了真怒,決意先傷谷縝,再擒仙碧。

    掌勁方出,身后銳風忽起,夾雜破空之聲。

    葉梵心覺不妙,將射向谷縝的勁力扭轉,向后掃出。叮叮几聲,那暗器為真氣牽引,凌空相撞,墜如急雨。葉梵眼角瞥處,卻是許多細小棱錐,他識得來歷,大吃一驚,不及后退,仙碧已縱身搶至,一掌劈來。葉梵揮掌欲迎,忽就覺后頸風起,這暗器更是突兀,之前几無征兆,天幸葉梵身手奇快,于勢頭變窮之際,硬生生橫移尺許,只覺白影閃動,疾風掠頸而過。葉梵頸肌微痛,竟被那白影傷了一線,當即縱身再掠,氣凝于胸,防備仙碧搶攻,不料那白光動轉如電,徑直鑽入仙碧懷中。仙碧發出一聲驚呼,若驚若喜。葉梵定眼望去,那夷女懷中抱著一只雪團也似的波斯貓,貓眼湛藍,賽似碧海晴空。

    仙碧歡喜至極,淚蘊雙目,連聲道:“北落師門,北落師門……”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那貓兒歷盡劫難,重歸舊主懷抱,亦是歡欣踴躍,見仙碧落淚,便輕叫一聲,跳到仙碧肩上,將她眼淚一一舔去,仙碧被它一逗,又咯咯笑了起來。

    葉梵聽到那貓兒名號,也是一驚。他自曉事以來,便聽說過這西城靈獸,知它多有神異,只可惜機緣不巧,未曾親自會過。然而心念至此,他胸中忽又涌起一股傲氣,心道自己一身神通,縱橫四海,除了島王,又怕誰來,若是畏懼這區區小貓,傳將出去,徒自招人笑話。

    他心念電逝,耳邊卻傳來急切叫喚:“雪獅子,快回來,快回來……”葉梵掉頭一瞧,但見白湘瑤母女與施妙妙押著一名年輕男子,并肩玉立。谷萍兒望著那波斯貓,神色驚急,連連跌足,白湘瑤卻嘆了一口氣,道:“萍兒,別叫啦,那貓兒是不會回來了。”谷萍兒眼淚汪汪,撅嘴不樂。

    葉梵亦喜亦怒,先向白湘瑤施了一禮,轉眼間,沉了臉道:“萍兒,方才是你用‘無相錐’傷我?”

    谷萍兒與母親、施妙妙久等谷縝不至,頗為擔心,便押著沈秀過來。忽見葉梵下重手要傷谷縝,谷萍兒心一急,暗器便出去了。此時見問,才想起后果,又見葉梵叉手按腰,氣勢兄惡,不覺微微害怕,低頭不語。卻聽施妙妙道:“葉梵,這‘無相錐’是我發的,與萍兒無關。”谷萍兒芳心一跳,偷偷瞧她一眼,卻見施妙妙也投來目光,同時微微搖頭,暗示她不要辯解。

    谷萍兒好生迷惑,葉梵卻露出恍然之色,冷笑道:“我也正奇怪,萍兒怎會向我動手?敢情是你這丫頭。哼,難不成,你對這小禽獸余情未了?”

    施妙妙紅了臉,高聲道:“誰跟他有情?我只怕你一掌打死他,島主問起,不好交代。”

    葉梵神色稍緩,冷哼一聲,道:“但愿你心口如一。”隨即掃視三人,又點頭道,“見到你們,很好,很好……”他言辭怪異,叫人莫名其妙,白湘瑤想了想,笑道:“葉尊主,可有神通的消息么?”

    葉梵道:“島主聞聽凶信,得知夫人小姐遭遇危險,二話不說,徑尋二位去了。所幸得天之佑,二位安然無恙,叫人松了一口氣。”

    白湘瑤笑笑,略一沉吟,曼聲道:“葉尊主,你可知道神通如今最煩惱的事情么?”

    葉梵皺了皺眉,搖頭道:“島主胸中奇峰絕壑,谷邃淵深,葉某愚鈍,豈能窺測几微?”

    白湘瑤輕嘆一口氣,流露悵然之色:“神通秉性正直,偏又極念親情,是以心中兩難,矛盾不解。”

    葉梵心念一動,笑道:“夫人的意思是……”白湘瑤點頭道:“你知,我知,不必說出來。”葉梵笑道:“也罷,我將他直接帶回獄島,重新囚禁,前后之事,只當從沒發生過。夫人以為如何?”白湘瑤笑一笑,不置可否,轉眼望去,谷萍兒亦注視自己,眼中透出惱恨之色。

    卻見葉梵轉過身來,朗笑道:“谷笑兒,你是聰明人,還要勞我動手么?”

    葉、白二人話中之意,谷縝自然明白,當即轉眼,望著施妙妙笑道:“葉老梵,我有一個疑問,還請賜教。”

    葉梵道:“但說無妨。”谷縝笑道:“倘若‘鯨息’對上‘千鱗’,卻有几分勝算?”葉梵不料他厄難當頭,忽發此問,心中奇怪,隨口道:“東島五大神通,原本不分高下,全因習練者修為而定。三百年來,各大神通均有大高手名世,其中‘龜鏡’高手最多,‘鯨息’、‘龍遁’次之,但‘千鱗’、‘一粟兩脈’,亦曾屢有異人,橫絕一時……”

    “說這些廢話做甚。”谷縝道,“我只問一句,你與妙妙動手,誰勝誰負?”

    葉梵冷哼一聲,兩眼望天,神色傲然。谷縝笑道:“我明白了,必是妙妙勝了。”葉梵面色陡沉,等著谷縝,目露威棱,施妙妙也是桃腮蘊紅,喝道:“谷縝,你不要挑撥離間,五尊之中,‘不漏海眼’公認第一。”

    “羞羞。”谷縝刮著臉笑道,“真沒出息呢!”施妙妙呸了一聲,道:“實力如此,什么出不出息的?”谷縝道:“你二人動過手?”施妙妙道:“這卻不曾。”

    “著就是了。”谷縝道,“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手都沒動過,怎么知道誰高誰低?”

    葉梵不覺啞然失笑,搖頭道:“谷縝,我一向當你是聰明人,今天這挑撥離間的法子,卻太愚蠢。”

    “此事與你無關!”谷縝笑道,“妙妙自己欠我人情,還沒還呢。”

    施妙妙皺眉道:“你,你又耍什么詭計……”谷縝笑道:“你欠我救命之恩,如今我這恩公有難,該不該報答?”施妙妙不由漲紅了臉,胸口起伏,欲要發怒,然而轉念又想,谷縝若被捉住,不但重遭囚禁之苦,谷萍兒與他也無緣再續鴛夢了。

    自從知道谷萍兒對谷縝的心意,施妙妙數日之中,歷盡了種種內心煎熬,最終定下心思,決意犧牲自己,成全二人。想到這里,她一咬銀牙,忽地目注葉梵,慢慢道:“葉尊主,你今日放他一馬,妙妙感激不盡……”

    葉梵目透寒芒,審視施妙妙半晌,忽地漫不經心道:“我若不放呢?”

    施妙妙面色蒼白,指間多了六枚銀鯉,通體發出森森寒氣,苦笑道:“葉尊主,妙妙無意與你為敵,還望尊主不要相逼。”谷縝、仙碧見機,各占一隅,三方遙峙,圍住葉梵。

    葉梵微微一哂,忽地左邁一步,面朝“同人”,左袖低垂,斜指“大有”;右掌橫抬,徑向“革”、“鼎”。施妙妙識得這個架勢,乃是“鯨息”神通中的“大御天式”,一旦擺出。左來左擋,右來右迎,縱使八方風雨驟至,也能應付自如。一時間,施妙妙望著葉梵,捏弄指間銀鯉,欲出還收,心中為難至極。

    這時忽聽白湘瑤咯咯一笑,素手猝翻,掌中多了把匕首,抵住沈秀頸項,笑道:“天部弟子,全都出來。”

    話音落定,略略沉寂片刻,四面草叢中,忽地擁出數十人來,正是天部高手。葉梵雖已知覺其人潛伏,但他素來自高,并不將潛伏之人放在眼里,此時見了,也不過一聲冷笑。卻聽白湘瑤喝道:“圍住施妙妙,不可讓她走了。若不然,便給你家少主收尸吧。”

    天部眾人齊齊色變,卻不敢不從,無奈紛紛展開錦障,將施妙妙攔住。施妙妙一愣,望著白湘瑤道:“夫人……你這是為何?”

    虞照千方百計,正要引得戰火燒身,見狀叫聲“好”,拋開寶劍,奮起余勇,欲要硬擋泥球。不料仙碧后發先至,如風掠至,挽著他橫飄丈余,泥球堪堪掠過二人身畔,激起一陣狂風。虞照只覺青絲拂面,香澤微聞,縱在千萬危險之中,仍不由心湖蕩漾,對方才的口出惡言,深深后悔起來。

    忽聽葉梵撮口長嘯,厲如老猿清啼,左手擋開寧凝的“瞳中劍”,右手捏成兩枚泥丸,嗖嗖兩聲,射中凝、蘇二人膻中。兩大劫奴頓時跌倒在地,軟麻不起,眼睜睜望著葉梵雙手忽推忽撥,將泥球馭得如一陣狂風,雷奔星馳,東旋西撞,逼得仙、虞二人甚是狼狽。

    這時間,忽聽一聲輕笑,眾人轉眼望去,只見遠處草木分開,踱出一個人來,不但形容俊逸,襟帶瀟灑,眼中更是笑意如春,溫潤和煦。

    虞照驚喜交集,叫道:“好兄弟。”那人也笑道:“好虞兄。”葉梵眼神卻是微微一變,厲聲道:“谷笑兒,你來得好,老子正想找你呢。”

    “彼此彼此。”谷縝笑道,“葉老梵,不過士別三日,真當刮目相看。”葉梵道:“怎么說?”谷縝笑道:“不想你在‘鯨息功’之外,另外練成一門厲害神功。”

    葉梵倏地住手,向他打量,狐疑道:“什么神功?”谷縝笑了笑,漫不經心道:“我管叫它‘屎殼郎神功’,不知葉老梵你中意不中意。”

    眾人無不愕然,卻是仙碧最先會意過來,忍俊不禁,咯地笑出聲來,虞照亦是哈哈大笑。

    原來屎殼郎本是一種小虫,生有怪癖,愛將牛馬糞便團成球狀,滾來滾去,葉梵推滾泥球之舉,與這行經頗為近似,是以谷縝接來譏諷。

    葉梵怒血噴涌,面如血浸,驀地重重一哼。虞照傷勢雖重,見識仍在,見葉梵目光閃爍,分明流露殺機,當即叫道:“谷縝小心……”語音未落,葉梵形如鬼魅,飄然掠出,屈手成爪,拿向谷縝心口,存心親手捉住谷縝,抽上五六個嘴巴,打得他牙落血流,發泄心中憤怒。

    以葉梵的心思,谷縝這等妖魔小丑,手到擒來,全不費力,不料一爪拿下,谷縝身子微躬,忽然不見。

    葉梵心頭一沉,但他身經百戰,絕非沈秀可比,猝然收手,帶起袖袍,向后拂出。谷縝“貓王步”尚未變足,便覺一股勁氣如飛來峰岳,騰空壓來,令他氣促身重,哎呀一聲,變換步伐,又向葉梵左側攻去。

    葉梵身不轉,步不移,雙腳仿佛釘在地上,左袖飄拂,勁力所至,袍子褶皺厲如刀劍鋒刃,直指谷縝。谷縝但覺大力驟至,無法可擋,急使“貓王步”遁走,不料葉梵右袖飄然拂來,袖上勁力如同蟒蛇,竟然半路拐彎,當空一繞,將谷縝擋了回來。

    這一來,葉梵雙袖或是左拂,或是右引,袖風所至,如同兩道無形枷鎖,遮攔阻截。谷縝每次步法未曾變足,便被袖風帶動,左右閃避,漸漸的,竟然從葉梵身后徐徐向他身前轉去。

    谷縝伏怪蟒、擒沈秀,不免志得意滿,自以為這“貓王步”雖不說橫行天下,也可讓任何對手頭痛一時,何嘗想到強中自有強中手,時下眼前,竟受如此戲弄。葉梵卻極得意,他被谷縝遁出爪下,心中耿耿,故意不轉身抵擋,而是憑借袖風,圈轉攔截,將谷縝逼回身前,再從容擒捉。

    仙碧見勢不妙,飛身縱出,扣住谷縝肩膀,徑向前推,直撞葉梵左肩,此處不偏不倚,恰是葉梵袖風不能掃到的一處死角,葉梵若不抵擋,必被谷縝撞入,雖然未必受傷,卻是大掃面子。

    葉梵性子狷介,半點兒面子也不肯丟,因之肩頭微側,左袖拂向右肩,左掌則擊向仙碧。

    仙碧兵行險招,迫得葉梵出手護肩,不能分出袖風攔截谷縝,眼見計謀得逞,立時拽住谷縝,飄身后退。

    這一進一退,均如閃電,谷縝身子忽重忽輕,已脫險境,但覺背脊生涼,額上汗水長流。

    厲嘯陡起,葉梵轉過身來,指掌齊出,騰空扑向谷、仙、虞三人。他被谷縝譏諷,此番不再滾動泥球,專憑“鯨息功”取勝,勁力時小時大,大如巨象奔騰,小如細蜂蟄人,精奇飄忽,變化不測。

    仙碧獨攖鋒芒,接了數招,險象環生,忽見谷縝縱身上前,施展“貓王步”,左盤右蹙,不時尋隙進逼。仙碧暗贊此子勇氣可嘉,且覺這身法眼熟,只是戰局倉促,一時間想不起來,又見他進如風飚,退如電縮,雖不能傷敵,亦能迫得葉梵分出些微心神。仙碧暗暗叫好,抖擻精神,下用“坤元”,上出掌指,土湮氣奔,周流不絕。

    頃刻間,再拆十招,葉梵久戰不耐,引唇長嘯,呼地一掌,吐中帶縮,正是“生滅道”的解數,纏住仙碧內勁,左掌暴出,一記“滔天勢”射向谷縝。

    葉梵起先立意活捉谷縝,不愿傷他,是以屢屢掌下留情,此時久斗不下,動了真怒,決意先傷谷縝,再擒仙碧。

    掌勁方出,身后銳風忽起,夾雜破空之聲。

    葉梵心覺不妙,將射向谷縝的勁力扭轉,向后掃出。叮叮几聲,那暗器為真氣牽引,凌空相撞,墜如急雨。葉梵眼角瞥處,卻是許多細小棱錐,他識得來歷,大吃一驚,不及后退,仙碧已縱身搶至,一掌劈來。葉梵揮掌欲迎,忽就覺后頸風起,這暗器更是突兀,之前几無征兆,天幸葉梵身手奇快,于勢頭變窮之際,硬生生橫移尺許,只覺白影閃動,疾風掠頸而過。葉梵頸肌微痛,竟被那白影傷了一線,當即縱身再掠,氣凝于胸,防備仙碧搶攻,不料那白光動轉如電,徑直鑽入仙碧懷中。仙碧發出一聲驚呼,若驚若喜。葉梵定眼望去,那夷女懷中抱著一只雪團也似的波斯貓,貓眼湛藍,賽似碧海晴空。

    仙碧歡喜至極,淚蘊雙目,連聲道:“北落師門,北落師門……”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那貓兒歷盡劫難,重歸舊主懷抱,亦是歡欣踴躍,見仙碧落淚,便輕叫一聲,跳到仙碧肩上,將她眼淚一一舔去,仙碧被它一逗,又咯咯笑了起來。

    葉梵聽到那貓兒名號,也是一驚。他自曉事以來,便聽說過這西城靈獸,知它多有神異,只可惜機緣不巧,未曾親自會過。然而心念至此,他胸中忽又涌起一股傲氣,心道自己一身神通,縱橫四海,除了島王,又怕誰來,若是畏懼這區區小貓,傳將出去,徒自招人笑話。

    他心念電逝,耳邊卻傳來急切叫喚:“雪獅子,快回來,快回來……”葉梵掉頭一瞧,但見白湘瑤母女與施妙妙押著一名年輕男子,并肩玉立。谷萍兒望著那波斯貓,神色驚急,連連跌足,白湘瑤卻嘆了一口氣,道:“萍兒,別叫啦,那貓兒是不會回來了。”谷萍兒眼淚汪汪,撅嘴不樂。

    葉梵亦喜亦怒,先向白湘瑤施了一禮,轉眼間,沉了臉道:“萍兒,方才是你用‘無相錐’傷我?”

    谷萍兒與母親、施妙妙久等谷縝不至,頗為擔心,便押著沈秀過來。忽見葉梵下重手要傷谷縝,谷萍兒心一急,暗器便出去了。此時見問,才想起后果,又見葉梵叉手按腰,氣勢兄惡,不覺微微害怕,低頭不語。卻聽施妙妙道:“葉梵,這‘無相錐’是我發的,與萍兒無關。”谷萍兒芳心一跳,偷偷瞧她一眼,卻見施妙妙也投來目光,同時微微搖頭,暗示她不要辯解。

    谷萍兒好生迷惑,葉梵卻露出恍然之色,冷笑道:“我也正奇怪,萍兒怎會向我動手?敢情是你這丫頭。哼,難不成,你對這小禽獸余情未了?”

    施妙妙紅了臉,高聲道:“誰跟他有情?我只怕你一掌打死他,島主問起,不好交代。”

    葉梵神色稍緩,冷哼一聲,道:“但愿你心口如一。”隨即掃視三人,又點頭道,“見到你們,很好,很好……”他言辭怪異,叫人莫名其妙,白湘瑤想了想,笑道:“葉尊主,可有神通的消息么?”

    葉梵道:“島主聞聽凶信,得知夫人小姐遭遇危險,二話不說,徑尋二位去了。所幸得天之佑,二位安然無恙,叫人松了一口氣。”

    白湘瑤笑笑,略一沉吟,曼聲道:“葉尊主,你可知道神通如今最煩惱的事情么?”

    葉梵皺了皺眉,搖頭道:“島主胸中奇峰絕壑,谷邃淵深,葉某愚鈍,豈能窺測几微?”

    白湘瑤輕嘆一口氣,流露悵然之色:“神通秉性正直,偏又極念親情,是以心中兩難,矛盾不解。”

    葉梵心念一動,笑道:“夫人的意思是……”白湘瑤點頭道:“你知,我知,不必說出來。”葉梵笑道:“也罷,我將他直接帶回獄島,重新囚禁,前后之事,只當從沒發生過。夫人以為如何?”白湘瑤笑一笑,不置可否,轉眼望去,谷萍兒亦注視自己,眼中透出惱恨之色。

    卻見葉梵轉過身來,朗笑道:“谷笑兒,你是聰明人,還要勞我動手么?”

    葉、白二人話中之意,谷縝自然明白,當即轉眼,望著施妙妙笑道:“葉老梵,我有一個疑問,還請賜教。”

    葉梵道:“但說無妨。”谷縝笑道:“倘若‘鯨息’對上‘千鱗’,卻有几分勝算?”葉梵不料他厄難當頭,忽發此問,心中奇怪,隨口道:“東島五大神通,原本不分高下,全因習練者修為而定。三百年來,各大神通均有大高手名世,其中‘龜鏡’高手最多,‘鯨息’、‘龍遁’次之,但‘千鱗’、‘一粟兩脈’,亦曾屢有異人,橫絕一時……”

    “說這些廢話做甚。”谷縝道,“我只問一句,你與妙妙動手,誰勝誰負?”

    葉梵冷哼一聲,兩眼望天,神色傲然。谷縝笑道:“我明白了,必是妙妙勝了。”葉梵面色陡沉,等著谷縝,目露威棱,施妙妙也是桃腮蘊紅,喝道:“谷縝,你不要挑撥離間,五尊之中,‘不漏海眼’公認第一。”

    “羞羞。”谷縝刮著臉笑道,“真沒出息呢!”施妙妙呸了一聲,道:“實力如此,什么出不出息的?”谷縝道:“你二人動過手?”施妙妙道:“這卻不曾。”

    “著就是了。”谷縝道,“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手都沒動過,怎么知道誰高誰低?”

    葉梵不覺啞然失笑,搖頭道:“谷縝,我一向當你是聰明人,今天這挑撥離間的法子,卻太愚蠢。”

    “此事與你無關!”谷縝笑道,“妙妙自己欠我人情,還沒還呢。”

    施妙妙皺眉道:“你,你又耍什么詭計……”谷縝笑道:“你欠我救命之恩,如今我這恩公有難,該不該報答?”施妙妙不由漲紅了臉,胸口起伏,欲要發怒,然而轉念又想,谷縝若被捉住,不但重遭囚禁之苦,谷萍兒與他也無緣再續鴛夢了。

    自從知道谷萍兒對谷縝的心意,施妙妙數日之中,歷盡了種種內心煎熬,最終定下心思,決意犧牲自己,成全二人。想到這里,她一咬銀牙,忽地目注葉梵,慢慢道:“葉尊主,你今日放他一馬,妙妙感激不盡……”

    葉梵目透寒芒,審視施妙妙半晌,忽地漫不經心道:“我若不放呢?”

    施妙妙面色蒼白,指間多了六枚銀鯉,通體發出森森寒氣,苦笑道:“葉尊主,妙妙無意與你為敵,還望尊主不要相逼。”谷縝、仙碧見機,各占一隅,三方遙峙,圍住葉梵。

    葉梵微微一哂,忽地左邁一步,面朝“同人”,左袖低垂,斜指“大有”;右掌橫抬,徑向“革”、“鼎”。施妙妙識得這個架勢,乃是“鯨息”神通中的“大御天式”,一旦擺出。左來左擋,右來右迎,縱使八方風雨驟至,也能應付自如。一時間,施妙妙望著葉梵,捏弄指間銀鯉,欲出還收,心中為難至極。

    這時忽聽白湘瑤咯咯一笑,素手猝翻,掌中多了把匕首,抵住沈秀頸項,笑道:“天部弟子,全都出來。”

    話音落定,略略沉寂片刻,四面草叢中,忽地擁出數十人來,正是天部高手。葉梵雖已知覺其人潛伏,但他素來自高,并不將潛伏之人放在眼里,此時見了,也不過一聲冷笑。卻聽白湘瑤喝道:“圍住施妙妙,不可讓她走了。若不然,便給你家少主收尸吧。”

    天部眾人齊齊色變,卻不敢不從,無奈紛紛展開錦障,將施妙妙攔住。施妙妙一愣,望著白湘瑤道:“夫人……你這是為何?”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2-28 05:2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