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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物體格雖雄,仍抵不住大鯨群起而攻,藍血噴涌,漸難支持,驀然間,那物發出一陣響亮的吮吸聲,有如長長的嘆息,一會兒工夫,便拖著被纏鯨魚,徐徐下沉,它體格龐大,下沉時攪起偌大漩渦.鯨群也紛紛噴出雪白水柱,一簇簇有如玉樹瓊花,一陣工夫,俱已消失水中,大團大團的藍血從水下涌將起來,將一片海水染的越發深沉.
"開船吧."萬歸藏語聲冰冷,驚醒眾人.霍金斯喃喃道:"開哪兒去?"萬歸藏一指前方,陸漸順其所指,極目望去,云煙縹緲中,綽約可見岬角輪廓,頓時心頭一跳,低聲道:"谷縝,你瞧!"
谷縝定眼望去,眉頭深鎖,虞照卻啐了一口,說道:"我瞧是萬老鬼故弄玄虛,他怎么知道就是那兒?"谷縝道:"一路上我們跟蹤鯨群,并未見到任何島嶼,此時見到,必有蹊蹺."虞照道:"跟蹤大鯨這件事,我一向懷疑的很,試想一想,這些鯨魚在水里都是胡游亂竄,天知道竄到哪兒去?又怎么帶我們去找潛龍呢?"
谷縝搖頭道:"虞兄不曾生活海邊,不知這鯨魚性情.鯨魚航游,看似漫無目的,其實大有依循,走的都是熟門熟路呢."虞照叫道:"谷老弟,你又來哄我了!"
谷縝笑道:"虞兄別急,且聽我說一件趣事.那還是元代仁宗年間,東島群雄義不朝元,遠離中土,牛馬不至.為取肉食果腹,多有弟子出海捕鯨.有位前輩,姓名記不得了,極擅捕鯨,有一次,他在獵殺大鯨之時,用魚叉刺中了一只鯨魚的背峰,不料那頭大鯨十分頑強,負傷帶著魚叉潛入深海,逃之夭夭.當時這位前輩悵惘之余,也未十分上心.數年之后,他再度出海捕鯨,在相同地方,又殺死了一頭大鯨.割肉取油之時,發現鯨背上嵌著一柄魚叉,木柄已經爛掉,鐵叉則與大鯨血肉相連,長成一處.那位前輩拔出鐵叉一瞧,大吃一驚:敢情叉身之上竟然鐫有自家名字.原來啊,這柄魚叉正是他當年遺失之物,這頭大鯨也正是當年叉底逃生之鯨,只因為時乖運蹇,多年后仍在同一處所,死在那位前輩手里.那前輩見狀十分驚慌,潛心鑽研,發現鯨群行游之時,確然依循某條慣道,依此慣道,他阻擊鯨群,殺死不少鯨魚,可嘆殺戮太過,惹動天怒,晚年時不慎失手,葬身鯨腹.
好在他人是死了,這道理卻流傳下來."
虞照將信將疑,說道:"著鯨蹤是思禽祖師所定,他也知道這個道理?谷縝笑道:"虞兄真糊涂了,你忘了鯨息功么?"虞照一愣,點頭道:"不錯,西昆侖的鯨息功得自大鯨,這位祖師與鯨魚的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干系."
"何止說不清,道不明!"谷縝嘆了口氣,"只怕從古至今,再無一人比他更懂得這些吞舟之魚,是以此地鯨群聚會,或許和他有關……"說話聲中,天已大亮,霧氣散盡,前方景象越發清晰,鯨群沉浮不定,怪鳴起伏萬端,巨鯨陣中,不時冒出那等軟體怪物,大小不一,色澤各異,觸手亂舞,氣勢驚人,眾人瞧得久了,漸漸發覺,那怪物不只觸手眾多長大,還有一個如山大頭,頭上巨眼,在風波中明滅閃爍,皎然如鏡.
女王浩搖搖晃晃,穿行在這洪荒沙殺場,四周腥血橫流,慘烈出奇,面對這些龐然還海怪,船頭眾人真如螻蟻一般.海平線上島礁輪廓越發清晰,在滔天濁浪中時隱時現,陸漸瞧在眼里,心中無端激動起來.
灰影忽閃,船舷邊一只大鯨如山移過,光溜溜的巨背上挂著紫黑海藻.
船鯨交錯,紅波涌起,船只散架也似搖慌起來.眾人紛紛拽住身邊纜繩,站立未穩,一只巨大觸手從大鯨身下破水而出,砰的一聲挂住甲板.驚呼聲霎時響成一片,水手們抱頭躲閃,會武者紛紛蓄勢,不料那觸手僅是搭在船頭,一動不動,眾人驚魂未定,好事者探頭望去,敢情那只觸手已被大鯨齊根咬斷,變成一截死物,斷口處汁液淋漓,好不淒涼.
谷縝吐了一口氣,忽道:"陸漸,你可瞧出這怪物來歷?"陸漸心中余悸未消,臉色蒼白,連連搖頭.
谷縝笑到:"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可想見過如此巨大的烏賊么?"眾人一驚,陸漸失聲道:"這是烏賊?"
谷縝點了點頭.陸漸定眼望去,那怪物體型雖巨,卻是大頭巨眼,長須數十,活脫脫一副烏賊模樣.
谷縝又道:"陸漸,你可知道這些鯨魚為何會來此地?"陸漸仍是搖頭,谷縝嘆道:"你沒瞧出來么?此地是他們的狩獵場,這大烏賊就是他們口中的美食."話音未落,怪聲驟響,遠處一頭大烏賊被十余頭大鯨活活肢解,腥血四濺,殘肢敗體兀自扭曲不絕,船上女子瞧得面無人色,紛紛嘔吐起來.
"奇怪",谷縝眉頭大皺,"這里怎么會有這么多烏賊?話音未落,萬歸藏的聲音冷冷傳來:"因為此去不遠便是大海丹田."
"大海丹田?"谷縝失笑道:"大海又不是人,哪會來丹田?"萬歸藏冷冷一笑,"問得好,那我問你,潛龍是什么東西?"谷縝一愣,說道:"故老想傳,潛龍是一件滅世神器,威力極大.
萬歸藏道,何以如此威力?谷縝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我卻知道."萬歸藏淡然道,"當年我大破東島,在你祖父谷元陽的房里找到一本書,那本書中,專道潛龍."谷縝微微動容,"愿聞其祥."萬歸藏微微一笑,說道:"書中開宗明義:潛龍者,大海之丹田,陰陽之關聯,集陰陽二流,馭微茫七海."
眾人聽得似懂非懂,谷縝道:"丹田我能明白,這陰陽二流又是如何解釋?"
萬歸藏指著海面:"這海中水流并非如常人所想般冷暖如一.而是有冷或熱.冷者為陰,暖者為陽,有如人體陰陽二氣,行徑十四經脈,扭轉奇經八脈,無論如何變化,總有一定規律,陰陽二流也是如此,在這海中流轉之際,必會依循某一定律,或是從西而東,或是由南而北.西昆侖按照這一道理,將這汪洋大海假想為一名內家高手.修煉內功的人都知道,修煉內功之要,第一便是意守丹田,從匯集體內陰陽之氣,聚百為十,合十為一,大能匯聚,故能摧堅破敵,所向無前,這便是一切內功的原理了.可是這茫茫大海不同于人類,混沌無知,任意所之,內中雖有陰陽二流,卻不會意守于一點,故而若要駕馭陰陽二流,首要之事,就是為這混沌大海中造出一個丹田."說到這里,他微微一頓,徐徐道,"這個丹田,就是潛龍."說的這里.萬歸藏抬起頭來,目注遠方礁型峽影,流露神往之色.
眾人聽到這話,均感匪夷所思,潛龍之道,竟是人類修煉內功之法,放乎這一片滄海.可是這里想來容易,究竟做來,卻不知如何麻煩.當年西昆侖與東島前輩如何做到的,著實叫人無法想象.
萬歸藏沉默時許,又道:"書中還道:"潛龍初成,天有異征,有大怪物現于風波,周圍數里,型如算袋,手足千萬,覆沒舟楫無算,是怪與群鯨戰于海中,血流百里.狀極殘酷……"
眾人聽到這話,均是大悟,無怪萬歸藏拿定潛龍將至,原來東島典籍早有記載,潛龍造成之后,也曾吸引偌大烏賊,覆沒船只,大烏賊又引來鯨群,血戰一場.
萬歸藏又道:"人說"潛龍"呼風喚雨,崩天裂地,只怕都是訛傳,倘若沒有江海湖泊,這潛龍就是一具廢物.天下江湖,俱與大海相通,天下都市,大多傍水而居,這潛龍一旦發動,能叫海水逆流入陸,致使江湖上漲,人為魚鱉,億萬良田,化為烏有,那時候天下大亂,便是英雄用武之時.
眾人聽得發楞,陸漸忍不住道:"萬歸藏,你尋找潛龍,就是要讓天下大亂?"萬歸藏淡然道:"若有必要,也無不可,自古亂世多而治世少,大亂而臻大治,千古常理也."說到這里,他下巴一揚,目中透出灼灼精光,此時間,眼前景色陡然一變,一片海水勢如奇峰突起,高過四周海面足有數丈,乍眼望去,茫茫然如懸瀑天落,白浪滾滾而至,余波直抵船頭,女王號逆行十丈,便如受到莫大阻攔,團團亂轉.
"過去不拉."德雷克高聲大叫,手中舵柄如旋風般忽左忽右,几乎將他手腕扭斷.
萬歸藏長眉陡挑,抓起一只救生舢板擲入水中,飛身一縱,落在舟心,那舢板無槳而動,有如鯉魚跳浪,逆流向前,并非直沖猛進,而是以"之"字繞行,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后退一丈,前進兩丈,一晃眼地功夫,已到那洪峰高處,連人帶船破空一躍,消失無蹤.英人水手何曾見過如此神通,有的人心中駭服,不自禁屈下一膝,伸手在胸前連畫十字.
陸漸忍不住道:"怎么辦?"谷縝唯一皺眉,朗聲道:"還有几只舢板?"左飛卿檢視一遍,說道:"還有兩只."谷縝道:"時機緊迫,我和陸、姚一船.剩下一船,你們瞧著辦吧."也抓起一只舢板,擲入水中,縱身跳上,船上眾人綿綿相對,陸漸咬了咬牙,叫道:"各位保重."然后背起姚晴,跳上舢板.
谷縝雙腳不丁不八立在舟心,雙手合十,全力施展"馭水法",模仿萬歸藏的法子,馭使舢板之字回繞,沖上洪峰,到得浪尖,二人舉目一瞧,不覺吃了一驚,感情前方東一簇,西一簇,盡是礁石,或明或暗,隱沒無端,如魔鬼群礁略有近似,但又大為不同,此地礁石相隔稀疏,其間水勢極亂,章法也無,漩渦大小環套,有如千口萬眼,其間不時巨浪排空,奔騰迭起,萬歸藏那只舢板蹤影全無,也不知去了哪里.谷縝未及思量,舢板已然沉入一個波谷,身后碧城百里,身前雪嶺千疊,兩峰并起,雙城對峙,轟隆聲中,浪頭已到頭頂,一旦拍下,勢將舢板打翻,谷縝情急間將水部神通發揮至極,順著浪勢,將舢板一忽而推向浪尖,不料將至未至,波濤涌回,將舢板向后大力推回,那海水潛力無窮,周六水勁入水,頃刻化為烏有.
正覺焦急,陸漸一聲驟喝,挺身而起,呼呼兩掌拍后身后,大金剛神力凝如實質,海水微陷,舢板借這些微之力,勉強前沖.谷縝趁勢馭使舢板越過浪尖,兩人定眼一瞧,不禁駭絕,前方不知何時,從波濤中涌出一塊礁石,森然筆立,舢板若是向前,畢被撞得粉碎.
情急間,露肩縱身躍出,雙腳牢牢勾住船頭,魚躍出掌.砰的一聲擊中礁石,石屑飛濺,陸漸雙掌也是切骨生痛,但經此一阻,舢板斜刺里沖出,堪堪繞過礁石,滴溜溜陷入一眼漩渦,那大海中似有無窮吸力,將舢板拖向水眼深處,一眨眼功夫,三人四周盡是滾滾流波,絢麗湛藍,有如巨井圍城一般,上方天日漸小,卻不知高有几許,下方深淵不測,細細幽幽,也不知伊于胡底.陸谷二人縱有蓋世神通,當此滄海之怒,也自覺渺如一粟,微不足道,空自身陷漩渦,卻無絲毫解脫之數.
就在此時,水眼忽收,一股大力從下涌起,呼的一下,又將舢辦托出水面.這般感覺,好比騰云駕霧,二人未及欣喜,眼前便是一黑,耳邊咔嚓大響,舢辦直愣愣撞上一塊礁石,頃刻之間,舢板化為一堆破爛木片,陸,谷二人反應奇快,舢板一碎,齊齊縱起,攀住眼前礁石,只一縱,便道頂上.喘息未定,谷縝忽指前方,叫道:"陸漸,你看."
陸漸順勢望去,便看到萬歸藏哪一葉舢板在波峰浪谷間時隱時現,萬歸藏渾身濕透,全沒了瀟灑風度,只是縱及所能,連連出手沖開巨浪,他掌力之雄,震爍古今,縱是驚濤巨浪,也是一擊而分.陸,谷二人見此神威,均是咋舌不已.
萬歸藏雖在浪濤中穿梭無礙,無奈水勢太亂,變化萬端,涌起之時,浪高及天,落下之時,旋渦無底,忽然間,舢板沖入兩個旋渦糾纏之處,水勢奇亂,萬歸藏顯出應變之才,身子疾探,搶在觸礁之前,雙手扣住礁石,雙腳一絞,硬生生將那舢板提在半空,繼而雙手攀升,到達礁石頂端,將那舢板反扣在地.
谷縝見狀苦笑,嘆道:"老天爺當真不公,你我的船一撞即破,老頭子卻能人船兩全."陸漸嘆道:"誰叫他本領大."說著低頭看向姚晴,直覺他身子冰冷冷的,雙目緊閉,除卻口鼻間尚有微微氣息,已無半點生機,陸漸心急如焚,忍不住叫到:"谷縝,姚晴快成什么了,你,你有什么法子……"谷縝神色一黯,嘆道:"我有什么法子?這水陣是西昆侖所設,戰陣,石陣,助陣均有破法,可這以海為陣么,誰又能破……"說到這里,他目光一轉,凝視極遠處一塊礁石,咦了一聲,面露訝色.
陸漸本是心中冷透,這時忽見他神色有異,頓時心中一跳,說道:"谷縝,你想到法子了?"谷縝笑笑,偷偷伸出一指,指著遠處那塊礁石,低聲道:"大哥,你瞧那塊石頭上是什么?"
陸漸極目望去,那礁石頂端,綽約有個模糊形影,陸漸一驚,哎呀叫道:"那是個人……"谷縝驀地伸手,將他嘴巴捂住,輕笑道:"別大聲,要不然,可便宜了老頭子,呵呵,那不是人形,是猴形."
陸漸定眼細看,那影子果然是一具就地取材,礁石刻就的猿猴石像,霎時間心中扑通亂跳,澀聲道:"這里只有猿猴,斗尾二字何解?"陸漸皺起眉頭,沉吟道:"看這字里的意思,莫非是猴尾巴打架?"
谷縝忍住笑道:"這里只有一只猴子,怎么用尾巴打架,難道自己打自己?"陸漸一愣,苦笑道:"好兄弟,別哄我開心了,說真的,這猿斗尾到底什么意思?"谷縝笑了笑,說道:"你沒見過八部祕語,自然不知這‘斗’的來歷,八圖祕語中,這個"斗"字出《鹖冠子.環流》中的一句:"斗柄東指,天下皆春".此間的"斗"是北斗星的一絲,而自古一來,北斗便有指明方向之意,猿斗,猿斗,這石猴必有北斗星的功用,能夠指明方向."
陸漸大量石猴一陣,搖頭道:"這猴子如此坐著怎能指明方向?"谷縝道:"你忘了第三個字嗎?"陸漸恍然道:猿斗尾,尾巴,這石猴的尾巴能夠指向?"谷縝含笑點頭:"要出這曠世水陣,或許就要靠這猴子尾巴……"二人說話工夫,不忘留意萬歸藏,見他沉思良久,徐徐起身,渾身白汽氤氳,須臾蒸干海水,繼而解開發髻,滿頭烏黑頭發忽地張開,微微彎曲成弧,陸漸見了,吃驚道:"白發三千羽,糟糕,他要從天上出陣."谷縝哼了一聲,只是冷笑.
但見萬歸藏袖袍一拂,掠空而出,不但長發如羽,抑且襟袖鼓蕩,去勢之快,猶勝左飛卿誰知未行十步,一排巨浪沖天而起,迎著萬歸藏狠狠拍來,萬歸藏避無可避,連環出掌,神通所至,浪峰凹陷,不料后浪疊起,更勝前浪,如山如城,端地無窮無盡,一時水光滿天,白雨灑落,萬歸藏氣力略衰,浪頭立時迫近,二者相撞,水花四濺,萬歸藏渾身濕透,風部神通雖強,卻頗忌水,萬歸藏長發披垂.襟袖貼身,一個筋斗栽落水里,仗著馭水法,拼死游回礁石,舉袖拭臉,狼狽已極.
谷縝遠遠瞧見,哈哈大笑,說道:"西昆侖是"周流六虛功"的祖宗,這些伎倆怎能過他的手去,老頭子,你這一敗,叫做板門弄斧."雖有波濤阻隔,卻無礙內力傳音,萬歸藏吃癟之余,又聽譏諷,不由動了無明之怒,厲聲倒:"臭小子,要想活命,閉上狗嘴."谷縝吃准他不能過來,笑嘻嘻地道:"老頭子你這一罵,才叫做閩犬吠日,叫得凶,卻咬不著."萬歸藏大怒,方要反唇相譏,但轉念之際,忽又忖道:"這小子就是陰溝里的潑皮,打不了人,也要濺一身泥,我若與他計較,豈不中了他的算計."當下哼了一聲,沉著臉,尋思出陣對策.
谷縝嘴上胡說八道,挑動萬歸藏的怒氣,心里卻甚著急,時下進退兩難,當真無知如何了結,正轉念頭,忽見來路水勢變化,波峰下沉,從浪尖處嗖地鑽出一條舢板,上面赫然坐著仙,寧,虞,左四人,四人各持船槳,奮力划水,齊心協力,進至波谷之底,徐徐攀上波峰,不料水勢又變,漩渦忽起,舢板打個旋兒,眼看便要遠離陸,谷二人.
陸漸,谷縝初見四人,大喜過望,此時見狀,又是一驚,無奈相距甚遠,風波險惡,睜眼望著,卻無法靠近.就在此時,船頭虞照站起身來,從身下取出一圈纜繩,運足氣力,呼地擲來,那繩索長得出奇,飛蛇般逶迤破空,射向陸漸,陸漸接個正著,奮起大力,大喝一聲,將四人連著舢板拖出漩渦,流星般駛向礁石.谷縝不由拍手贊道:"好法兒,誰想出來的?"
仙碧遠在舢板,笑答道:"是我,谷縝,你服不服?"谷縝蹺起大拇指,哈哈笑道:"服了,服了."舢板須臾抵近,陸,谷二人齊齊跳上,腳方落地,耳邊忽聽虞照,左飛卿齊聲喝道:"當心."
陸漸急急回頭,驚見萬歸藏不知何時,抽了一個無波無浪的空子,馭風逼近礁石,人尚未至,掌力已出,仙碧,寧凝急忙擺槳,舢板蕩開數尺,萬歸藏掌力落空,啵的一聲,在船后賤起沖天白浪.萬歸藏又欲發掌,一排巨浪陡然騰起,隔在雙方中間,眾人眼前一片碧藍白濁,天海人物均然不見.
待到浪頭回落,萬歸藏早已濕淋淋立在礁石頂端,舢板在這波浪起伏之際,已然遠去百步.萬歸藏眉頭微皺,俯身抓裂一枚大石,嗖的一聲擲將過來,船上眾人見狀,紛紛運勁,嚴陣以待,不料那石塊尚隔十步,來勢忽衰,扑通一聲落入水里.
眾人見萬歸藏如此不濟,心神稍懈,不料這時船底咚的一聲悶響傳來,多了一個大洞,海水咕嘟嘟洶涌而入,頃刻灌了半船.眾人這才明白萬歸藏的伎倆,一時間驚怒交集.原來南方多水,江湖邊的小兒們最愛玩一種"打漂兒"的把戲,將尖薄瓦石以巧勁平射入水,只因速度奇快,瓦石入水,并不立時沉沒,反而能借流水浮力,從水里跳躍而出,破空飛行一時,才又再落入水.精通此技者,一彈發出,瓦石常能在水面五起五落,六起六落.萬歸藏心知直面射出,必被眾人合力遮攔,故而使出"打漂兒"的巧勁,詐使石塊入水,待到眾人懈怠,石塊卻又從船底突然跳起,將船底擊破.
陸漸慌忙脫下衣衫,堵住缺口,谷縝則是一邊大罵萬歸藏,一邊運轉水勁,將海水逼出舢板.饒是如此,這等破底之船,勢已不能經歷如此驚濤駭浪承載多人,海水去而復入,漂泊不久,便有沉沒之勢.
陸漸見勢不妙,換過仙碧照顧姚晴,自己持槳划水,配合谷縝的馭水法,將舢板向前划出里許,靠近石猴所在礁石.不料相去十丈之際,波濤又餓,船里積水更多,舢板團團亂轉,眼看無法抵達.這時間,虞照騰地站起,將木槳交給陸漸,自將纜繩呼呼掄圓,大力擲出,纜繩在空中一甩,畫出一道圓弧,啪的一聲,繞上礁石,刷刷刷連纏兩匝,船上之人驚喜交并,齊聲歡呼,谷縝連聲贊道:"虞兄了得,虞兄了得."虞照得意笑道:"這算什么了得?我在昆侖山下套野馬的時候一套一匹,從沒失手的."仙碧亦喜亦稹,說道:"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了."虞照笑道:"開染坊好啊,日后你就不愁沒衣服穿了."仙碧道:"誰稀罕你的衣服,還不快些拖船?"虞照一笑,扯短繩索,靠近礁石.
眾人跳上礁石,谷縝看那石猴,足有真猴大小,鼻孔朝天,神態可掬,身后一根尾巴,遙指西南.谷縝方自沉吟,忽聽仙碧道:"舢板破了,載不了七個人,我們且留此地.陸漸,谷縝,你們帶晴丫頭先去."谷縝,陸漸均是一楞,掃望去,左飛卿,虞照均是面露笑意,仿佛早已料到此時.陸漸忍不住叫道:"那怎么成?留在此地,和等死有什么區別?"
仙碧搖了搖頭,笑道:"好弟弟,你聽我說,當日出發之前,家母便有交代,倘若到了不得已的時候,我和阿照、飛卿都須舍棄姓名,助你二人成功,只要有你和谷縝在,東島、西城就有希望.再說啦,你們找到潛龍之后,再來救我們,還不是一樣?"
陸漸不禁咬著嘴唇,雙目泛紅,仙碧又轉過頭,向寧凝道:"寧姑娘,我三人奉了家母之命,你卻是無拘無束的,你要去,我也不攔."寧凝搖了搖頭,說道:"我就和仙碧姊姊在一起吧,畢竟多一個人,出這水陣的機會就小些."仙碧聽得眼眶一熱,將寧凝摟入懷中,澀聲道:"好妹子."
谷縝一言不發,木立一會兒,忽地嘆道:"多說無益,陸漸,走吧."陸漸身子一震,瞪著他說道:"你,你……"谷縝斷然道:"仙碧姊姊說得極是,咱們找到潛龍,再來救他們……"陸漸一怔,躊躇道:"若是找不到呢?"谷縝哈哈一笑,朗聲道:"若找不到,那必是沒有這個東西."不由分說,拉著陸漸跳上船板,向礁石上四人一抱拳,鄭重道:"諸位稍待,后會有期."
礁石上四人也齊齊抱拳,仙碧道:"二位保重."虞照則笑道:"兄弟快去快回,你我再來大醉一場."左飛卿笑而不語,寧凝欲要說話,話沒出口,兩行眼淚卻奪眶而出,盯著陸漸,眼前模糊一片,隱約看到二人駕船欲去,不知怎地,心中情愫如地底熔岩,再也按捺不住,顫聲叫了一聲:"陸漸……"
陸漸聞聲回頭,寧凝淚如泉涌,大聲叫道:"你,你要好好的啊,一定,一定要回來……"陸漸聽到這話,嗓子微微一哽,欲說忘言,只道:"寧姑娘,我,我……"寧凝卻再也忍耐不住,捂著臉背過身去,嬌軀顫抖,號啕痛哭.
陸漸胸中大慟,又叫一聲:"寧姑娘……"話未出口,谷縝扯他一把,低聲道:"大哥,早去早回."陸漸聽了,忍淚含悲,扳起船槳,循那石猴尾巴指處,與谷縝齊心協力,向前駛去.
誰知這段航程竟是順利得出奇,不但前方波濤馴服,船底還有一股絕大潛流,推送船只向前行駛,谷縝喜不自勝,拍手笑道:"果然,果然……"回頭望去,萬歸藏不知何時又回到之前礁石,手扶舢板,望著這邊,似有些拿不定主意.谷縝不禁大樂,笑道:陸漸,老頭子這回可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先是破不了思禽先生的八圖祕語,如今又受困于西昆侖的潛龍水陣,哈哈,這么一來,算是徹底輸給兩位祖師爺啦."
無形潛流推著小船如飛向前,曲曲折折繞了几個彎兒,前方涌現一簇礁石,亦有一尊石猴,蹲在石頂,舉手托腮,似臥非臥,尾巴尖兒如蛇頭昂起,指向東方.谷縝到了礁石下方,便掉船向東,果不其然,前方水勢緩和,船下潛力卻是綿綿不絕,驚濤駭浪似乎讓出一條通道,專供二人經過.
這么一路駛去,石猴接連出現,或蹲或臥,或人立打望,或抱拳撒歡,每只石猴,神態各異,有如一個個路標,指引著這條小小舢板,在狂濤惡浪間忽東忽西,穿行不定.
經過第六尊石猴雕像時,水勢忽然一緩,浪濤漸小,水色變清,不多時,波平浪靜,海面微微起伏,細密波浪漸遠漸無,只余如鏡水面,映出一帶島嶼.那座島嶼孤獨佇立,別無依傍,島上草木丰茂,郁郁蔥籠,四面環繞蔚藍海水,乍一瞧,就如鑲嵌在藍水晶上的一塊翠綠寶石,鮮亮奪目,映日生輝.
濤聲浪嘯漸漸弱了下來,四周靜悄悄的,除了木槳划水之聲,便是島上傳來的百轉鳥啼,回首望去,濁浪沖天,相較此時此地,恍然有如隔世.
越近島嶼,陸漸心跳越疾,那島嶼就如一塊巨大磁石,將他的心牢牢吸引,陸漸不自覺緊扳數槳,逼近島岸,未及靠近,便抱著姚晴跳入海中,踏浪飛奔,一道煙搶上海灘,驚得灘上鷗鳥扑翅亂飛.
島嶼已荒了兩百年長短,除了飛鳥,再無人蹤獸跡,只見古木參天,靜穆幽深,粗大枝干,枝枝丫丫指向天穹,無言地訴說著這百余年的風雨孤獨.一條石砌小道蜿蜒東去,雜草叢生,几乎難辨人造痕跡.
陸漸沿著小道忘我奔突,目前綠意蔥籠,耳邊風聲淒淒,一般無形的潛力,將前路上的橫枝斜柯絞得粉碎,碎葉亂舞,到他身前尺許,又被彈開.陸漸一顆心盡已系在姚晴身上,對這奇異景象渾然不覺,不多時,便登上一座山丘,石路已絕,四顧蒼茫.茫然間,忽聽遠處叮叮微響,既似塔上風鈴,又如檐下鐵馬.
陸漸心頭微動,循聲注目,只見風吹林開,樹濤悅耳,橫斜樹影間綽約露出一角石樓.陸漸喜得歡叫一聲,跳將起來,深入龍騰,向那石樓如飛趕去.
里許路程轉眼即過,石樓通身顯露眼前,那樓依林而建,高有兩層,橫直不過六七丈光景,形制一如中華,萋萋荒草,掩至門前,二樓窗戶未閉,面海而開,樓檐挂著一串鐵馬,鐵鏽斑斑,飽經歲月侵蝕,仍然迎風叮嚀.
陸漸站在這無名石樓前,不知怎的,便覺一股古朴蒼涼之意扑面而來,不由得怔忡片刻,方才卸開門閂,推門而入.
樓里甚是簡陋,木桌木凳,久經風蝕虫蛀,早已朽敗,唯獨几件石器留存完好,細細辨認,也不過是些石X藥杵,石磨石碾,還有一張大大的石桌,積滿灰塵.
陸漸一無所得,心中失望,快步登上二樓,驚得樓上扑簌簌鳥雀亂飛,羽毛四散,敢情歷經多年.樓中已成海鳥巢穴,遍地羽毛糞便,臭氣熏天.游目四顧,陸漸心頭驀地一涼,几乎便停止跳動,原來,左面牆上,一排書架狼藉不堪,書頁早被鳥雀撕扯殆盡,僅余滿地紙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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