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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暗潮洶湧
秦家村,秦皇廟。
日正當中,大廟前擺攤算命的鐵嘴李,正為了他的一日三餐在奮鬥著。
「我說夫人,你可別不信邪,貧道方才心血來潮幫你掐指一算,最近你府上那位不太安生……恐怕他是起了心思,想納妾了。」
廟門一株榕樹底下,鐵嘴李擺了幅「鐵口直斷」的招牌,就著一方小木桌,幾條長板凳,正作著不用本錢的生意。
方桌前,一名婦人似乎是給鐵嘴李的危言聳聽嚇著了,蹙著娥眉,表情有些猶豫。
「可是道長,解一次桃花要五兩白銀,會不會太貴了點?」
「不貴,不貴!」鐵嘴李臉上堆笑,兩隻手放在胸前連搖:「家和萬事興啊!何況貧道幫人斬桃花,功力耗損巨大,若不是想結個善緣,貧道還不想理會呢!夫人若是不信,就請離開吧。」
說著說著,鐵嘴李似乎來了脾氣,板起了臉不再理會那婦人。
想做神棍這門生意,話怎麼說,說多少都是有學問的,點到為止最能吊人胃口,說多了反而不美。
果然婦人一見鐵嘴李坐視不理,連忙要丫鬟拿出錢袋,慌道:「道長莫怪,這是五兩白銀,還請道長千萬要幫我這個忙,別讓我家那口子給什麼狐狸精纏上了呀!」
平常時候,鐵嘴李幫人算命,錢都是幾文幾文的收,可這婦人不一樣,光看她來時乘的轎子,身邊帶的丫鬟,就知道值這個價錢。
這種肥羊不懂得宰,就枉費鐵嘴李在廟門口擺攤十幾年了。
見婦人掏完了錢,那錢袋仍是鼓的很,鐵嘴李暗歎,他還是少說了幾兩,不過要再多拿,恐怕就會漏餡,鐵嘴李收了錢,便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瓶子。
他遞給那婦人後便說道:「夫人,這瓶裡裝的天一神水,是貧道從東北天山上取來的,讓人服用後,可以洗盡一身髒汙,那些個爛桃花自然就會被洗掉了。夫人拿回去給你家裡那位服用,貧道包管他日後只會真心對你一人。」
婦人珍而重之的收了木瓶,又與鐵嘴李道了幾聲謝,這才上轎離開。
那婦人一走,鐵嘴李身邊突然冒出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指著鐵嘴李便說:「老傢伙,你又在騙人了!明明是廟裡水井打的水,髒的很,除了讓人拉肚子,哪有什麼其他作用?」
「嘿!小孩子不懂事,他家老爺要是拉了肚子,哪還有時間跟體力去找桃花?既然沒有了桃花,他自然會真心對她夫人一個了!」
「哼!你要再騙人,小心秦皇廟的惡鬼,跑出來找你算帳!」
鐵嘴李說的正得意,聽到小女孩這麼說,似乎也動了氣,回頭指著廟門就罵。
「媽個巴子,當年要不是我師父說這秦皇廟底下壓著惡鬼,又說我們修道之人有除魔衛道的責任,我會在這小破廟一待就是十幾年?我鐵嘴李放棄馳騁江湖,揚名四海的機會,還不是為了天下蒼生,我……怎麼回事?」
「轟隆隆!轟隆隆!」
好像是雷聲大作,可天邊萬里無雲,這聲音也不像從天上傳來的,鐵嘴李眉頭一蹙,就見那小女孩突然沖上前,抱緊了他的褲管:「鬼!是秦皇廟裡的惡鬼要出來了!」
小女孩瑟縮著身子,渾身顫抖,鐵嘴李給她搖得心慌,不禁叫道:「別再搖了,你搖得我頭都暈了!」
搖得暈了?小女孩突然抬頭看向鐵嘴李,兩人面面相覷。
依她的力氣,根本不可能搖得鐵嘴李頭暈!
小女孩臉色慘白,道:「地牛翻身!不!是鬼門被打開,秦皇廟的惡鬼要出來了!」
地動山搖,鐵嘴李見村民們紛紛逃出屋外,要跑進山裡躲避,他拉起小女孩,也想往村外跑去,只是一時沒注意,腳下竟踩了個空,他唉呦一聲,跟著小女孩滾進了身前一個凹洞。
轟聲不絕,整座秦皇廟就像被挖空了底盤,地面一塊一塊的往下塌陷,鐵嘴李嚇得從懷裡掏出了他師父傳下來的桃木劍,準備除魔衛道,盡一盡他身為修道人的責任。
「操!被壓斷了!什麼狗屁桃木劍,師父還說這是門派裡的至寶,寶他個死人頭!」
法寶被廢,鐵嘴李懷裡抱著小女孩,眼看秦皇廟已經整個塌陷,只怕傳說中的惡鬼就要現身,他想爬出塌陷的範圍,躲進山裡,可兩隻腳卻怎麼也不聽使喚。
一來氣,索性就地一倒,對那小女孩說道:「貧道不管你會不會,現在就給我裝死!」
兩眼一閉,鐵嘴李躲在那株被連根震倒的榕樹旁,裝起了屍體。
轟聲,就在秦皇廟完全塌陷後,停了下來。
惡鬼要出來了……
鐵嘴李的心,噗通噗通的跳著,他看到了一扇門,秦皇廟下頭壓的門,不就是鬼門嗎?
他咽了口口水,正想著該不該拿點符咒去貼著那門,忽然,石門從裡頭被推了開來。他趕緊將雙眼閉合,渾身顫抖不已。
門裡頭有好大的喘息聲,鐵嘴李眼睛睜都不敢睜,他就聽裡頭走出的人……不!裡頭走出的鬼,對著天空大聲嚎叫。
「哈哈哈哈!好極了!好極了!」
是冤鬼一吐怨氣?鐵嘴李沒敢開眼,反倒是懷中的小女孩偷偷轉過了頭,正想睜眼去瞧惡鬼的模樣,就被鐵嘴李一把遮住了眼睛。
「別找死!」
小女孩不知是不是聽了鐵嘴李的話,還是真看到惡鬼給嚇著了,不敢再有動作。
鐵嘴李才寬了心,就聽那惡鬼又叫道:「果然是虎毒不食子!司馬懿啊司馬懿,你不是做大事的人啊!既然如此,我司馬昭就承你的情,收下皇陵寶藏,作為我一統江山的墊腳石了!哈哈哈哈!」
一統江山!
這惡鬼好大的野心,鐵嘴李聽到那笑聲跟腳步聲逐漸遠去,正想睜開一條眼縫,看看外頭是不是惡鬼遍地,秦家村會不會血流成河,還沒睜眼,又聽石門裡傳來了聲音。
「先生,你還撐得住嗎?」
這聲音極為粗獷,但聽起來,無疑卻比方才那廝多了點人味,鐵嘴李才想著會不會真的是人,就聽那人身旁,傳來個微弱的聲音。
「斷了條腿算不得什麼,快!飛鴿傳書,回稟皇上,說司馬懿婦人之仁,觸動機關放走了司馬昭,七座王宮寶庫裡的財富,都給地下洪流沖走了。看司馬昭走得這麼急,想必是知道金銀都給沖到哪去了!趕緊通知皇上,小心司馬昭造反!」
「造反」二字一出,鐵嘴李立刻明白,這群是人不是鬼。可一知道是人,他兩眼卻閉得更緊了。
亂世裡想活命,不能聽的,不該聽的,最好別聽。
「鐵嘴……鐵嘴……快放手啊!人都走了你還不讓我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鐵嘴李差點真把自己當成了死人,才聽到懷中傳出那女孩的聲響。
他兩眼一張,沒人。
喘了口氣,鐵嘴李放開了手,擦著額頭冷汗說道:「剛才還真他媽的危險,貧道怎麼都沒想到,秦皇廟下頭藏的不是鬼,而是好大的陰謀,差點就給我師父害慘了。」
「哼!你個膽小鬼,還說除魔衛道是你的責任?剛才我差點沒被你悶死!」
「嘿!你還敢說,剛才那群人絕非善類,你居然還敢偷看,要命的你知不知道!」
大難不死,兩個人都是極盡所能的吵嘴,似乎是想證明自己還沒死。
小女孩站起了身,雙手一叉腰就喊道:「怕什麼!不就那個司馬什麼的,拿了錢想造反!造什麼反?前些年黃巾賊起兵百萬,最後還不是輸了?」
鐵嘴李聲音突地轉冷,道:「你多話了。」
「多話又怎樣!想造反?先問問老天爺吧!」
小女孩一手指著天,正想再罵幾句,背後,突然傳來個聲音:「小朋友,你剛剛說的造反,是指誰呀!快說給叔叔聽,叔叔再帶你去買糖吃喔!」
小女孩一扭頭,就叫出了身後那人的身分。那人就算沒把名字刻在頭上,也差不了太多。
「胖子!」
成都,丞相府。
徐庶手上拿著戰報,急匆匆的來到書房。
「孔明!司馬昭那小子真的帶兵反了!」
「不反,他又何必跟我們借兵?」
諸葛亮手裡,是司馬昭派人送來的密函,裡頭密密麻麻,寫的正是那些給胖子下了藥喂了蠱的官員。
「嘿!我原以為他想造反只是說說,跟我們討點兵,不過是怕出了事情,要人保護他離開魏境罷了,沒想到他早做好了準備。」
諸葛亮臉上淡笑,將名單跟解蠱靈藥一併收好,準備待會交給馬良後,才與徐庶說道:「怎麼?他是做了什麼準備,讓你這麼吃驚?司馬昭手上除了虎豹騎跟他族中眷養的死士,還有其他兵力?」
「子龍回報,司馬昭手下,有羅馬人跟鮮卑人替他撐腰,北魏涼州地界,已經不是曹丕的了。」
諸葛亮閉目養神,再怎麼驚天動地的消息,他都是這副一號表情。
半晌後,徐庶見他仍無回應,只得出聲詢問。
「孔明……我們是不是該讓子龍回來?」
「司馬昭引外族入侵中原,你不想助紂為虐?」
魏蜀吳三國鼎立,即便紛亂不休,但最終勝的必定是漢人,可司馬昭引外族為助,已經打壞了規矩,一旦他勝,中原大地將飽受異族摧殘,徐庶默默無言,點了點頭。
輕搖羽扇,諸葛亮睜開眼,直指核心。
「司馬昭想借羅馬跟鮮卑的力量,就得付出代價。羅馬人的疆土距離大漢有千里之遠,他們不會傻得跟司馬昭要土地,至於鮮卑人,他們不習慣耕作,土地對他們用處不大,司馬昭想要人幫他賣命,得拿出點實際的東西。」
言下之意,沒有錢,司馬昭絕對使喚不動這群人。
可是,司馬昭現在手上或許缺人馬,卻不缺銀兩。
徐庶歎了口氣,說道:「子龍信裡回報,司馬昭不知從哪籌得的銀兩,錢財對他已不成問題了。」
有了錢,不只能使鬼推磨,叫磨推鬼都行。
諸葛亮沒想到司馬昭連這都想好了,沉思片刻後,搖頭說道:「如此一來,我們更不能讓子龍回來。」
「為什麼?」徐庶瞪大了眼,就與他那大眼貓的綽號一模一樣。
「鮮卑人是洪水猛獸,羅馬人不懷好心,子龍留在那裡,正好給我們做眼線,一旦司馬昭有任何舉動,我們都能預先做出反應。」
徐庶聽得出來,諸葛亮不想放棄這個打擊北魏的機會,可要看漢人受外族欺淩,他心底又是千百個不願意,徐庶有話想說,卻不知如何開口。
這些,諸葛亮何嘗不明白?但,匡扶漢室一統天下,是劉備的遺願,為了達成他的心願,諸葛亮可以泯滅良心,可以變成魔鬼。
他撇過頭,刻意避開了徐庶的目光,輕聲說道:「元直,就照我說的去做吧,你先回去,子龍那裡我會告訴他的。」
徐庶長長的歎了口氣,轉身出了書房,眼裡,有些叫人看不懂的情緒。
諸葛亮對著空無一人書房,獨自歎息:「唉……亮這麼做,是不是有點過了?」
「公子,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就別再自責了。」
門外,黃月英端著清茶,走到了諸葛亮身邊,聽她的回答,剛才房裡的一切,她應該都聽到了。
既然都聽到了,還能說出這樣的回答,也許是黃月英對諸葛亮做的一切,總是無條件的支持,也許,就像賈充臨死前說的,最毒,婦人心。
接過茶,諸葛亮深深的吸了口茶香,說道:「蜀中官員多是士子出身,想法與元直相去不遠,為免眾人反彈,得先想個辦法,讓我們站到曹丕的對立面,好繼續與司馬昭聯盟抗曹。」
諸葛亮是鐵了心要趁這個機會,重傷曹魏,就算外族入侵,中原大亂,他也不管了。
黃月英走到諸葛亮身後,幫他揉起了肩:「馬謖如何?」
「……幼常足智多謀,能堪大任,就他吧!」
馬謖也是個智勇兼備的人才,當初諸葛亮身受重傷,要吸取魂魄,治療傷勢時,馬謖也曾經是他的口袋名單,只是兩相比較下,賈充無疑更是滋補。
諸葛亮手執羊毫筆,把詳細任務寫在信上交代清楚後,卻是把信交給了黃月英。
「月英,這事我不方便出面,你替我把信交給幼常吧。」
「公子是想……」
「蜀中得死點人,跟曹丕起點衝突,我們才能順理成章,跟司馬昭繼續當盟友。你不必多問,幼常看過信,定會明白的。」
吳都,建業。
大殿裡,小皇帝孫和坐在龍椅上,看著底下百官爭吵不休。
四大世家以陸康為首,與張昭等非世家人馬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究其原因,為的都是一封信。
曹丕派人送來,要與東吳結盟的信。
信上說的很簡單:反賊司馬昭擅開邊關,引狼入室,曹丕希望東吳看在同為漢人的份上,盡釋前嫌,出兵相助,待擊退司馬昭後,曹丕許諾,將割讓汝南城,到時候整個揚州,就是東吳的領地了。
這是個機會,能進東吳朝廷當官的,很少有草包,大夥都看得出來,不管是趁機進攻曹魏,還是與之握手言和,這都是個機會。
朝廷上,孫和已經下了命令,要與北魏結盟,出兵相助,怎麼說這都是漢人的土地,容不得異族入侵。
只是,大方向確定了,小細節卻沒個肯定,派誰去助北魏平亂,孫和自始至終都沒說半句。也因此,百官們才會吵個不停。
他們吵,是因為每個人都想去。
「皇上,北方多是平原,征戰沙場非騎兵不可,江東騎兵都是馬超一手訓練出來的,加上解煩軍相助,于情於理,這仗都該讓解煩軍去打!」
這話是張昭說的,在他身邊,周泰、蔣欽代表了軍中大將,也都同意這樣的說法。
「皇上,張子布說這話,敢情是忘了,前陣子交州領地才給馬家弄丟,當時他們難道就沒有解煩軍的幫忙?前車之監啊!」
陸康言詞犀利,緊咬著馬家敗績不放,就是不想將戰功白白送人。
張昭給他說得來氣,一隻手氣得發抖,指著他就說道:「陸康!你做了什麼好事你心裡明白,別逼人太甚啊!」
「哼!張子布,你別血口噴人,有證據再說話,否則我拼著老命不要,也要你磕頭認錯!」
張昭險些氣得七竅生煙,他早從陸遜那裡得知交州敗戰始末,若非四大世家先啟爭端,怎麼會給諸葛亮可趁之機?
但這事沒有證據,當初孟獲抓到的幾個世家子弟,又都死在了戰場上,這次還真是給四大世家逮到機會了。
他扭頭看著身邊的陸遜、龐統,本是想要他們倆幫腔,沒想到他們倆一開口,竟是臨陣倒戈,同意由四大世家派人領兵。
張昭不禁愣道:「這……沒想到我還是用熱臉去貼冷屁股了,難道你們倆也覺得馬家不能勝任援軍的任務?」
陸遜輕輕的點了頭,道:「不錯!馬超與曹操有殺父之仇,由他領軍,的確不適合。何況陸大人說的沒錯,馬家在交州的失敗,確實會讓人給馬家的能力打點折扣。」
「陸遜!你!」
張昭沒想到陸遜竟倒打了馬家一把,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就在他好不容易喘過氣,又要開口掙扎時,衣袖卻給身旁的龐統輕輕扯了兩下。
龐統嘴角的笑,好像在暗示什麼,就在張昭沒來得及反應時,孫和已經點頭同意,讓四大世家出兵援助北魏。
一下朝,張昭氣衝衝的要走,卻是給陸遜二人攔了下來。
「子布,別走這麼快,有話沒跟你說呢!」
「說?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們倆明知道四大世家的德性,又知道這出兵助魏絕對是大功一件,居然還拱手送人!你們還想說什麼?」
大殿旁,除了張昭三人,其他閒雜人等早已離去,陸遜二人把張昭拉到了角落,才由龐統解釋道:「子布以為,這戰我們贏定了?」
「八九不離十!司馬昭雖有鮮卑鐵騎和羅馬軍隊相助,但他只有涼州一地,想與北魏抗衡都有困難,何況還要加上我們?」
龐統與陸遜對視一眼,都是面帶微笑,道:「子布跟那陸康想的一模一樣,只是你可曾想過,如果司馬昭連與北魏抗衡都有困難,曹丕又何必要與我結盟?」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張昭腦子轉了幾轉,不敢肯定的說:「曹丕是怕我們趁火打劫,所以才想拉我們下水?」
「一半一半,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西蜀。」
「什麼意思?」
「解煩軍收到消息,西蜀已經決定,與司馬昭站到一塊了。」
「什麼!」
若是如此,司馬昭手上的力量絕不容小覷!張昭不禁急道:「若是西蜀也攙合在裡頭,四大世家的人馬可不是對手,你們剛才怎麼不早說?」
龐統笑得更大聲了:「要是說了,陸康還會搶著出兵嗎?」
張昭終於明白陸遜二人的心思,他不無擔心道:「你們倆這麼做,不怕皇上那裡……」
「這事,是皇上交代的……」
張昭瞪大了眼,一臉的不敢置信。
「不錯!前些日子曹丕送信來以後,皇上就把我們找了去,說他想讓四大世家接這個任務,挫挫他們的傲氣。」
「這真是皇上的吩咐?」
張昭不敢想像,那個十一歲的孩童,居然開始會玩手段了。難道孫家的人不只是武學天才,還是玩政治的好手?
「千真萬確,皇上還交代,馬家與解煩軍等四大世家出發後,立刻率領江東騎兵跟上,除了能在四大世家敗退的時候接應,還能趁著敵軍不注意,作為伏兵出奇制勝。」
「這……」
除了是政治好手,還是軍事大家?這孫和不簡單啊!
張昭話裡的驚訝,陸遜二人都能明白,前幾日,他們倆在聽到孫和的計畫時,也是頗為震驚。
虎父,果然無犬子……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扛不住妞多,不過這話可用不到胖爺身上,馬鐵你那時候是神智不清不知道,巫峽關前,胖爺可是以一擋萬,硬生生把戰局扭轉了過來呀!」
「可不是嘛!當時情勢緊張,城樓上孟節那聲敵襲,差點沒嚇得我尿濕褲子,還好是師兄穩住了陣腳,這才保住了關口!」
「正是正是,馬鐵你可得趕緊養傷,到時候隨胖爺上陣殺敵,你就能報仇了!」
臥房裡,除了馬休的笑鬧,薑維的幫腔,張任的關懷叮囑,還有此起彼落的勸酒聲,聽上去是氣氛歡愉,全無愁緒。
可是房裡頭,不是只有馬休三人,還有從頭至尾不發一語的馬鐵,以及提著酒壺猛灌的胖子。
他們倆不說話,有各自的理由。
馬鐵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的舌頭給諸葛亮割去了半條,不管怎麼開口,都是口齒不清,徒惹笑話。所以儘管他有滿腹委曲想告訴胖子,事實上,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至於胖子,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從始皇陵帶回來的古冊,的確解除了馬鐵身上禁制,恢復了馬鐵的神智,但馬鐵這副模樣,把他救醒了,跟沒救醒有什麼兩樣。
胖子心裡憋悶,就想借酒澆愁。
一行人鬧到了三更半夜,終於在馬鐵醉得不醒人事時散了場。
走在最後的胖子,才離開沒多久,又折回了臥房,房裡,馬鐵趴在桌上,正打著呼嚕。
胖子站在他身前,望著那張醜臉。那臉上一隻眼珠被戳瞎了,一隻耳朵被刺聾了,就連一條舌頭都割去了一半,整張臉佈滿了剛結痂的疤痕。
胖子看著看著,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即便馬鐵還是好手好腳,但耳不聰目不明,少了一隻眼珠的世界,從今以後,他要怎麼跟人家動手,他還怎麼做他的武林霸主,號令群雄?
「噗通」一聲,胖子雙膝跪地,聲音沙啞,顯然是之前哭過,傷了喉嚨。
「兄弟,做大哥的對不起你,是我誤了你啊!」
強忍著淚,胖子兩手掐著大腿肉,一句一句的說著心中的抱歉。
馬家兄弟是他一手帶進解煩軍,帶到戰場上的,他答應過要帶他們成大事,立大業,封侯拜相,做個大大的官,好給馬家,給他們自己掙個臉面。
可現在呢?險些死無葬生之地。
說著說著,胖子兩手捂著臉,又是泣不成聲。
「胖爺,馬鐵沒怪過你,沒怪過你……」
醉臥桌上的馬鐵掙開了眼,眼裡是一片清澈。
他根本沒醉。
見胖子仍舊發著愣,馬鐵一把將他拉了起來,用著含糊不清的口音說道:「胖爺你別擔心,做不成金牌殺手,我也可以學三哥做個軍師,幫你出謀畫計。」
為了讓胖子能聽清楚,馬鐵一字一字的講,少了半條舌頭,他咬起字來是格外吃力。
胖子傻傻的看著他,呆呆的念道:「做軍師?」
「對呀!就是做軍師!我可以跟三哥,跟都督,跟龐統軍師學,學著怎麼做一個軍師,現在開始……還不算晚!」
說著說著,馬鐵那張醜臉,突然綻開了笑容,好像是要告訴胖子,天無絕人之路,他馬鐵不是個廢人,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這只是馬鐵在安慰他?還是馬鐵真有這個打算?
胖子雙眼盯著馬鐵,沉默了很久很久,忽然開口說道:「你個小子,就連笑起來都這麼醜。」
沒想到胖子愣了老半天,冒出來的卻是這麼句話,馬鐵是好氣複好笑,一拳就往胖子胳膊打去,兩人一陣打鬧,好半晌後,胖子見馬鐵心裡真像是沒什麼疙瘩,這才放寬了心。
折騰了一天,馬鐵已經累得打哈欠,沒多久後,也不管胖子還在,直接就趴在桌上打起了盹,胖子幫他披了件外袍,這才離開了臥房,關門告退。
門外,胖子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他最怕的,就是馬鐵從此一蹶不振。
馬鐵是草原上的雄鷹,雄鷹折翅,摔得絕對比那些烏鴉麻雀都要重。
如果馬鐵是個務農的,是個從商的,少了只眼睛,壓根就不會影響他的耕種經商。但偏偏,馬鐵是個英雄好漢,是英雄,總有氣短的時候。
胖子坐在石階上,望著天邊一輪圓月,還好……還好馬鐵想得開。
胖子心一寬,鬧了大半夜的疲憊感立刻上湧,剛想起身離開,兩手一抵地,整個人突然像是觸了電,動也不動。
石階上,胖子臉色逐漸鐵青,渾身顫抖,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臥房裡,傳來了一個聲音。
︱︱馬鐵的哭聲。
那哭聲裡,帶著不甘,不願,不可置信的痛楚。胖子聽得出來,馬鐵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是捂著嘴,忍耐著不讓聲音發出來。
就連哭,他都不想給人聽見。
胖子咬著牙,兩手將石階抓了個粉碎。
馬鐵不是不在意,也不是想得開,他只是不想胖子愧疚,不想別人可憐。
從到三國開始,胖子就沒想過要做英雄,英雄要照顧天下人,太累了。
他寧可做個狗熊,把自己的地盤,自己的兄弟給照顧好就行了。
沒想到,現在連這區區一點願望,都難以實現。
默默站起了身,胖子沒有讓房裡頭的馬鐵發現,逕自走出了庭院,回房取了隨身兵器,胖子就要往大門走去。
門外,一個人聲卻把他攔了下來。
「你想要去給馬鐵報仇?」
月光下,華陀一撚長須,頗有幾分世外高人的神態。
聽到「報仇」二字,胖子眼裡泛起了血絲,他紅著眼,一字一頓的說道:「此仇不報枉為人,諸葛亮非死不可!」
「諸葛亮死了,馬鐵的人生難道就會一帆風順了?他的眼睛耳朵,難道就會長回來了?」華陀的聲音很輕,很淡,也很傷人。
胖子閉上了眼,沉聲說道:「欠馬鐵的,胖子會一樣一樣賠給他。」
「賠?怎麼賠?」
是啊!怎麼賠?胖子頭痛欲裂,今夜累積的酒精,突然在這時候發作,痛得他什麼都想不出來。
「我……我……我把命賠給他!」
語無倫次,胖子已經是語無倫次。
華陀搖了搖頭,說道:「你現在該做的,不是把命賠給誰,你已經答應了都督,應承了皇上,要率兵尾隨四大世家,照顧他們周全。這,才是你現在該做的。至於馬鐵,那是老夫的工作。」
前面幾句,胖子都不想聽,最後一句,卻像是碗醒酒湯,讓胖子徹底醒了過來。
「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胖子的急迫,從他的話音裡可以感受得到。
華陀嘴角輕笑,不答反問:「你之前抓了張遼,是不是還沒殺他?」
胖子沒搞懂華陀問話的意思,只能傻呼呼的點頭:「還關在大牢裡,沒殺呢!」
「那就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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