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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ztec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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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醉劍][混世三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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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9 10:36: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達摩易筋經

不論哪個年頭,暗裡下毒拍磚,肯定勝過明著舞刀弄劍。

    勝利的天秤,並非總是往武功好的那一邊傾斜,否則天下早該跟著呂布姓了,哪還輪的到劉備、曹操出來蹦騰?

    胖子明著打不贏,打定了主意就要使陰招,脫口便說道:「哼!胖子可不是不如你,只是輸給了你背後的本命獸!」

    看穿了胖子心思,假胖子一句話便堵上了胖子的嘴:「哈哈哈哈!死在我手下的傢伙一個個都是這麼說的,你想用激將法?難啊!」

    胖子搖頭便道:「胖子不是輸不起,只是在感慨武伶玉確實厲害罷了!」

    「武伶玉?嘿!你這本命獸確實是有幾把刷子,你輸的倒也不冤。」

    聽到兩人交口稱讚,武伶玉臉上逐漸露出傲色。

    胖子一臉不舍,歎道:「唉!今日一敗,胖子恐怕就不在人間了,武伶玉與我相處多日,也算感情深厚,既然為你所奪,日後還希望你好生對待,也不枉了我與她主僕一場。」

    聞言,武伶玉臉色雖然是變過幾變,卻毫無同情胖子的意思。

    她天性刁蠻,早就想離開胖子那副臭皮囊,找個更有本事的主子依附,這假胖子雖然還不知有何本領,但明顯比胖子是高上不只一籌。

    既然如此,良禽擇木而棲,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聽到胖子像是在交代遺言一般,假胖子也玩夠了,他放聲一笑,道:「你們主僕既然感情深厚,我自然會成人之美,等送你下去投胎後,便會把她一併送去黃泉給你作陪!」

    胖子訝道:「你連武伶玉都要除去?她可是難得一見的本命獸啊!」

    「哈!那又如何?沒有她,我在領域裡仍舊是無人能敵!這種本命獸,我要多少有多少,有什麼可惜的!」

    這句話,純粹是要氣胖子的,但最先起反應的,卻不是胖子。

    假胖子顯然不瞭解,除了本領外,武伶玉脾氣也是不小。

    胖子見武伶玉臉色數變,知道目的已然達到,青龍刀往前一擺,當即喊道:「你當真要趕盡殺絕,小心逼急了,土狗也會跳牆!」

    「哈哈哈哈!怎麼!你心疼啊!可惜你本事不濟,就是跳牆了又能怎樣!」

    假胖子青龍刀一抬,雙手高舉,正是胖子最熟悉的一招。

    青龍斬!

    內力流過奇經八脈,充斥在太陰太陽兩個穴位,腳下踏出的死亡節奏,刀上浮現的青龍圖騰,都在暗示著這招的成形。

    不過,本命獸的招式要成形,最重要的,還是那只本命獸。

    「他不能做什麼,姑奶奶能!胖子!還不快上!」

    就在青龍斬成形的最後一刻,武伶玉果然如胖子所料,臨陣倒戈。

    多數本命獸都只能聽命行事,但武伶玉顯然是個例外,她在胖子體內時就曾經企圖奪取胖子的魂魄,這妮子的蠻橫,可是連胖子都吃不消的,假胖子得罪了武伶玉姑奶奶,怎麼可能會有好下場?

    假胖子的刀上青龍突然化為烏有,一隻手突然緊抓自個胸前大吼大叫:「你這賤人敢奪老子的魂舍!看老子不廢了你!」

    從這話聽來,武伶玉八成是故技重施,跟假胖子爭起身體的控制權了,胖子左等右等,等的就是這一刻,他身形一低,立刻消失在敵人的視線裡,等到再出現,已經來到假胖子的背後。

    「嘿!老子說過狗急跳牆,就算是只肥狗,也不例外呀!」

    手起刀落,胖子眼前才剛揚起一蓬鮮血,四周景色就像畫布一樣的變化抽換,人剛回過神,已經回到了那假山假水的瀑布前頭。

    身邊,司馬昭與羅馬人還在恍神,似乎是尚未從那異度空間中脫困。

    胖子一回神,沒有先去擺弄司馬昭,而是忙著朝識海裡叫道:「伶玉妹妹!伶玉妹妹!」

    「胖子,叫魂啊!」

    「主子,奴才在!」

    聽到兩聲回應,胖子心頭大定,這次落入陣式,可說是否極泰來,不但得知了破解劍丸的方法,眼前還能隨心所欲的擺弄司馬昭這小子,他看著司馬昭手上那條鯉魚,整個人不禁大樂。

    只是,當他還在考慮要把司馬昭擄回去當人質,還是把他就地正法時,耳邊卻傳來了一聲嚎叫,那是黃敘跟郝昭二人的火拼的聲音。

    想到外頭黃敘還在,胖子腦子裡轉過幾轉,知道什麼花花腸子都不切實際,他還需要司馬昭回去給北魏添亂,這傢伙自然不能死在這裡,胖子從懷裡拿出一柄短刃,在那魚身上又添了幾筆,便把鯉魚給放生了。

    一入水,五彩鯉魚便奮力向著瀑布上游去,游著遊著,鯉魚身形逐漸變化,渾身拉長,頭上長角,腳下生足,最終竟變成了一條飛龍,竄向了半空之中,看得胖子嘖嘖稱奇。

    只是他正看的入神,耳邊又傳來黃敘狂嘯。

    「嘿!老子還得靠司馬昭去扯曹丕後腿,他手下大將,可不好給黃敘宰了!」

    胖子幾個縱身,穿亭過院,趕忙從涼亭後的小徑穿出,就看三人戰的是渾身浴血,不過郝昭二人身上的血跡是郝昭二人的,黃敘身上的血跡還是郝昭二人的。

    一竄出身,胖子也不去拉黃敘,這人已然入魔,要是一個不小心,只怕會給牽連進去,無疑是惹禍上身。

    他避開幾人戰圈,跑到了退出林子的小路時,才吼道:「風緊,扯乎!」

    也不管黃敘懂不懂這專業術語,胖子話一說完,轉身就走。

    黃敘興許還留有一點神智,見到渾身黑衣的蒙面胖子現身,目光回復了些許清明,不再多做逗留,轉身也出了林子。

    他們一前一後,在毫無阻攔的情況下,沒多久便離開了鬧鬼森林,胖子在林外喘著大氣,見後頭無人追來,想來郝昭二人必定是去看司馬昭的狀況了,他與黃敘趕緊換過一身衣裝,扮做了尋常人家,這才往鹹陽而去。

    路上,胖子緩過了氣,道:「少將軍,俺可沒給你丟人,裡頭已經搞定了,不但魚目混珠把司馬昭三個字換成了咱們主子的大名,還弄的神不知鬼不覺!」

    從入魔中回復神智,黃敘凝神定氣,好一會後,才與胖子說道:「喔?你是怎麼做的,趕緊跟我說說,我也好替你回報丞相,幫你邀功。」

    胖子嘿嘿一笑,隨口就編了一套說法,說他是如何僥倖才從陣法中脫困,又是如何睿智才把現場佈置的不著痕跡。

    黃敘聽完,不禁笑道:「司馬昭不是蠢人,他若是從陣中脫困,見手上無魚必會懷疑,加上郝昭二人的描述,只怕轉眼就能猜到有人動過手腳。

    「不過,讓他知道也無妨,丞相說水潭裡五彩鯉魚只有一條,其它鯉魚可沒這能耐躍龍門,兄弟,你這次是大功一件啊!」

    胖子當然知道瞞不過司馬昭,他這麼說,不過是想維持他在黃敘心裡一貫的淳樸印象,見目的達到,胖子又是一臉憨笑的直呼好險。

    「肯用腦子已是進步不少……」

    黃敘正想寬慰胖子幾句,兩人身前卻突然竄出一條人影,那人出現的方式,胖子看的是清清楚楚,儼然是從土裡冒出了頭,抽出了身。

    胖子背後重劍一橫,擋在黃敘跟前:「來者何人!」

    那人聽胖子喊話,卻是默不作聲,反倒是黃敘對胖子的護主行徑頗為肯定,點頭便說:「吳兄弟不是外人,差使有什麼話,不妨當面說了。」

    從土裡頭冒出來的竟然是蜀軍信差?

    胖子臉上一愕,沒想到東吳有飛鴿傳書,西蜀有地遁送信,也不知這信差用的什麼法術,胖子才想問問,就見黃敘接過信差密函,開信閱覽後,展開了眉。

    「兄弟!咱們又有任務了。」

    「是什麼?」

    「截下薑維,取回圖紙!」

    龐統的第二步棋,就要把胖子,推到諸葛亮身邊,好做個徹徹底底的大內奸!

    建業城,乾清宮,演武場。

    武場上,幾根檜木做成的梅花樁,井然有序的排成一副梅花大陣,陣裡的木樁上全都被插上了橫木,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排排的木人站立,等著要與人較量。

    而與木人敵對的,是條靈活身影,身影或抱或撞,兩條手臂也不見多粗壯,但一抓一放之間,竟將檜木硬生生的折斷擰碎,仔細看去,那身影似乎不太像個人,真要說,反而像是只熊。

    「大摔碑手!」

    轟的一聲,一顆木人的腦袋應聲而碎,木屑飛揚間,場上那只黑熊身影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面貌。

    孫權的兒子,東吳小皇帝孫和!

    他出手之間,隱約已能讓本命黑熊顯形,功夫儼然已達虎衛之境,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本事,實在叫人驚歎。他見周圍侍衛們眼神裡都是崇敬,一時間心懷大暢,早朝時的不快,總算是徹底放下了。

    「好!皇上得功夫是一日千里,再過幾年,別說是虎衛,就算是龍將、天人也不在話下!」

    孫和剛走下武場就聽得身邊一人讚歎,他扭頭吩咐侍衛們離開後,道:「這裡沒外人,賢弟就別皇上皇上的叫,聽了刺耳,還是叫大哥吧!」

    這人,正是孫和的好賢弟,宮裡流傳的小妖人,小周郎,周循。

    孫家人雖然已貴為皇帝,但骨子裡還是有江湖人的習氣,當年孫堅起義,孫策封王,孫權稱帝,靠的也正是這種江湖人的悍勇個性,才能助他們打破僵局,帶領東吳向前。

    也正因為他們是江湖人出身,所以周循才會決定幫孫和一把,孫家是苦過來的,讓他們當皇帝,想來不會苦到百姓。

    見周循想事情想的出神,孫和大手一拍,道:「對了!賢弟這功法到底叫什麼名字?我修練家傳虎魄心訣多年,可效果竟不及這功法顯著,大哥今日能突破虎衛,實在是拜你那功法所賜啊!」

    修練功法,最重對症下藥,孫家會練虎魄心訣,是因為孫堅、孫策的本命獸是山老虎。

    但孫和與孫權本命獸繼承自母系,也就是太皇太后吳國太那一邊的血脈,本命黑熊雖與猛虎一樣力大無窮,但速度緩慢,壓根就不適合虎魄心訣。

    不過,周循讓孫和修練的功法,也不叫什麼黑熊心法,他教的功法有個響亮名字,足以震古鑠今。

    「這功法能易筋洗髓,名為易筋經。」

    少林至寶,達摩親傳,洗髓易筋經?

    要是胖子在此,只怕會掐著兩人的脖子,對著老天爺大叫不公,哭喊著為何當初練這功夫的不是他。

    但孫和不是胖子,自然不清楚這功法的名號有多響亮,他只是微微點頭,示意明白。

    周循見狀,也沒多說什麼,另起話題:「大哥,你近日武功練的這般辛勤,連早朝都不上了,莫非是怕在朝廷上又被四大世家堵上了?」

    聽周循提起,孫和不禁臉色訕訕。

    他貴為一國之君,身處百官之上,卻給四大世家逼的躲起來練武,這事要傳出去,只怕會讓人笑掉大牙。

    只是,周循不是外人,孫和也沒必要瞞他,歎了口氣,道:「前線戰況,賢弟是知道的,龐統也不知什麼打算,戰線一退再退,接戰即敗,至今仍無勝場,我想給他派援兵居然還被拒絕,大哥是心底著急啊!」

    周循本事通天,許多消息都有自個的管道探聽,他也不隱瞞,直接就說道:「就因為龐統軍師一敗再敗,四大世家找到機會出來鬧騰,所以大哥才會如此頭疼?」

    「不錯!沒想到街亭一仗,把老頭子打的返鄉退隱,卻把小的逼出山林……陸康不來攪和,陸定卻不肯放行,成天就要我定龐統的罪名,要我再派世家子弟前去援助。」

    周循聽出了點端倪,只怕孫和是藉題發揮了:「大哥是埋怨我算的不准了?那,請大哥降罪吧!」

    周循話裡雖是請罪,但孫和一聽卻嚇出一頭冷汗,趕忙搖手道:「不不不!賢弟你可別這麼說,為兄的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見到龐統連戰連敗,一時擔心罷了,賢弟可別誤會。」

    孫和是一國之君,九五至尊,能把一國君主治的如此服貼,周循也不知道生的是什麼命,他不再捉弄孫和,開口便解釋:「大哥別心急,我說過龐統此戰定能得勝,並非是口說無憑,可他現在會連戰連敗,也是有其原因。」

    「喔?什麼原因?」

    孫和聽到有原因,就如溺水者抓到浮木,急著要問。

    連日來,他已經給每天送來的戰報攪的暈頭轉向,前天才敗一場,昨天又退百里,若是這樣下去,只怕不到一個月,蜀軍就會打到建業城下,準備取他小命。

    「大哥你可曾想過,東吳與西蜀為何要打這一仗?」

    「自然知道,你說過,這是要在我們攻打北魏時,有個安定的後方,不讓西蜀來攪局。」

    「不錯!既然如此,這一仗我們不但要贏西蜀,還得留點實力,等著打北魏。」

    開疆擴土,向來是最令孫家人興奮的事,孫和心中那點不快已經給興奮情緒取代,他重重的點頭,引頸企盼著周循接下來的話。

    「只是,想要勝過諸葛亮,贏過蜀軍,不付出點代價,極為困難。」

    搖搖頭,周循這話無疑是叫人失望,但孫和皺眉凝思,彷佛聽出了他話中有話,沒有出聲埋怨,而是靜待佳音。

    見孫和如今越發機伶,周循不禁心底贊許,輕聲說道:「大哥,你可知道,龐統最擅長用的是什麼計?」

    想來鳳求凰肯定不會是鳳雛的大絕招,沉吟了半晌,孫和無奈搖頭。

    「大哥可曾聽說過赤壁之戰?」

    「你是說……連環計?」

    赤壁之戰,曹操的七十萬大軍,便是被周瑜的火攻、孔明的東風、龐統的連環計給擊潰的,這三者環環相扣,缺一不可,若說龐統最為人所知的,恐怕就是這連環計了。

    果然,周循微笑點頭,只是孫和得了暗示,偏著腦袋細想,半晌後仍是不解,不由問道:「可要是連環計若真有如此能耐,龐統又怎麼會連戰連敗?」

    「大哥別急,連環計重在環環相扣,諸葛亮若是走進第一環,自然會不自覺的走進第二環、第三環,只要他不察覺,終會把項上人頭套進環裡等著受死……龐統故意敗退,不過是要誘敵深入罷了。」

    「這……會不會太險了?」

    見到孫和憂心,周循淡然一笑,點頭道:「當然險了。當年赤壁之戰,若是曹操看破了東吳火攻企圖,連環計就真成了北方士兵馬踏江南的一塊踏板……大哥對徐元直用計可還有印象?」

    周循說的一字一句,孫和都牢記心底,他脫口便說道:「當然有!賢弟你說過,徐元直用計,靠的是算無遺策,若是以下棋比喻,便是連一兵一卒的得失都要計較,他會蠶食你手中所有棋子,然後才以絕對優勢取勝。」

    贊許似的點了點頭,周循接道:「與之相比,龐統卻是以棋子作餌,他可以讓你吃淨他棋盤上的一兵一卒,但最後,當你兵馬盡出時,他只要一步,就能讓勝負逆轉,江山定奪!」

    同是水鏡先生的弟子,徐庶步步為營,諸葛亮料敵機先,而龐統最會玩的一招,就是舍子爭先!

    在赤壁,龐統捨棄了黃蓋,率領火船衝垮曹操七十萬大軍。

    這次,不知道龐統捨的會是哪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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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舍子爭先

二更時分,鹹陽城外,烏家山寨。

    山寨邊,胖子與黃敘正窩在一處廢墟裡頭啃著乾糧。

    整座山寨早已杳無人煙,到處都是斷垣殘壁,兩人咬著大餅,目光緊盯著幾十丈外那叢熊熊燃燒的篝火堆。

    那裡燒著火的,就是他們的目標——連弩圖紙與吳將姜維。

    兩人等了一個多時辰,等到火光越燒越弱,姜維似乎也已入眠時,這才準備動手。

    這張連弩圖紙,就是胖子擠身諸葛亮心腹的第二步,他如今已取得黃敘信任,接下來,就是要混進諸葛亮身邊,偷取蜀軍情報,好讓諸葛亮栽個大跟頭。

    隨著黃敘的腳步前進,胖子就等著從薑維手中接過那個讓他升官的大功勞,就在他們躡手躡腳,輕聲來到叢篝火附近時,前頭帶路的黃敘,突然舉起了手,要胖子上前一看。

    「兩個人?少將軍,咱們該怎麼動手?是一塊幹了還是……」

    他們收到的情報只說薑維會繞道鹹陽,返回東吳,諸葛亮的吩咐,也只是他們取回圖紙,卻沒說明敵方人數。

    黃敘腦子裡轉了幾轉,輕聲說道:「丞相既然只說了薑維,想必另外一人不過是個無名小卒,等會我先上去殺人,如果他們來不及反應,咱們也不必費神,但要是他們早有防備,咱們一人一個,我殺薑維,你殺另外一人。」

    「行!」

    把馬鐵看作路人甲,黃敘也算夠瞎,不過馬鐵浴火重生,如今樣貌全變,加上他在薑維身邊做東吳小兵打扮,黃敘誤認了也不意外。

    即便是當日的諸葛亮,用文王神算顯示這兩人模樣時,也只專注在前頭的薑維身上,當時馬鐵刻意做解煩軍武燕打扮,黑布蒙面,也沒被認出來了。

    不過,胖子有心,早瞧出了馬鐵腰間得白起殘刀,他還沒見到馬鐵模樣,已激動的渾身顫抖,黃敘一時誤會,大手拍上他肩頭,低聲說道:「別怕!不會有問題的。」

    胖子一時驚醒,暗道好險,連忙謝過了黃敘:「少將軍別擔心,俺這人沒見過多少場面,一時緊張了。不過不礙事的,等會打起來,自然就能放開手腳了!」

    黃敘以為他是逞強,不過事不宜遲,也沒時間多想,只得點頭說道:「好!我先出手,你凡事小心,若真不敵也不要勉強,拖住對方就行了。」

    胖子逢場作戲的功力深厚,區區幾句關心,他壓根就沒聽進去,眼眶紅了紅,跟黃敘道了聲謝後,便準備上場。

    篝火邊,薑維二人看似睡的安穩,等到黃敘又再接近幾丈時,立刻看出了不對勁。

    「身處險境,他們竟毫無防備……有詐!兄弟,動手!」

    黃敘一聲低吼,果然薑維二人已經翻身躍起,目光炯炯,全無睡意。

    黃敘獸靈劍一抽,正想包下兩人要胖子幫他壓陣,就聽薑維喊道:「帶圖紙走!」

    話音一落,薑維二人一進一退,前進的姜維已經李廣附體,槍尖直指黃敘,後退的那人轉身就走,似乎就要帶著圖紙,遠走高飛。

    「少將軍,俺去攔他!」

    胖子拋下黃敘,挺身就上,他與馬鐵一前一後,快速離開了黃敘眼界。

    黃敘雖然擔心胖子不敵,但姜維龍槍迫在眉梢,他只得回神檔格。

    「你不是我的對手,交出圖紙,留你全屍!」

    獸靈劍劍尖一蕩,恰恰撞上了龍槍槍頭,黃敘心系胖子安危,不打算跟薑維多糾纏,狂言放盡後,見薑維並無動靜,獸靈劍便已消失手中。

    「血麒麟……」薑維嘴角微揚。

    當年,李廣打了一輩子的匈奴,單于的本命獸,正是麒麟。

    「來呀!」

    龍槍疾刺,兩邊立刻敲響戰鼓,在烏家山寨裡,燃起熊熊戰火。

    而奉命銜追圖紙的胖子,此刻剛跑到一處隱蔽廢墟,廢墟上頭,早有馬鐵做好的記號。

    「胖爺!」

    胖子看到記號,還在找廢墟入口,那裡馬鐵已等不及探出頭,出聲叫喚。

    「媽個巴子,馬鐵你小子有長進!我聽蜀軍探子送來的情報,你隻身闖營,不但差點放倒張苞,連張飛都攔你不下,有出息了,有出息了!」

    話說到最後,胖子語帶哽咽。

    馬鐵上前與他一抱,嘴邊說道:「爺!小子受華陀先生所救,不但武功盡複,還得張遼功力相助,如今是更上層樓,今後你要殺誰,只管吩咐一聲,馬鐵一定提他人頭來見!」

    馬鐵說的是豪氣干雲,但回想前塵往事,諸多磨難,能有今日的結果,實在叫胖子欣慰,盯著馬鐵渾身上下的變化,是久久不能言語。

    直到耳邊傳來姜維與黃敘的廝殺聲,胖子這才清醒,就見馬鐵將懷中圖紙一掏,與胖子說道:「爺!圖紙拿去,龐統軍師交代,內奸一事,千萬不可操之過急,他有把握,能讓你取得諸葛亮的信任。」

    從殺上街亭山,奪去徐庶性命開始,龐統的每一步,都是要把胖子打進諸葛亮身邊,龐統不是不肯與諸葛亮正面應戰,但兩人能耐旗鼓相當,若是打起硬仗,只怕勝了也是慘勝,事後根本無力再北伐曹魏。

    龐統不得不冒這個險,將胖子送去作臥底。

    但,眼下是敏感時刻,諸葛亮不會輕易信人,即便胖子三番兩次立下大功,想得他信任,從而聽取軍機情報,恐怕很難。

    胖子本來還覺得這事會水到渠成,沒想諸葛亮恁地多心眼,對他是處處防範,現在聽到龐統有把握讓他成功混進去,不禁欣喜問道:「怎麼做?」

    「先生說……你只要順著諸葛亮的吩咐去做,很快就會知道了。」

    馬鐵欲言又止,彷佛有許多難言之隱……

    街亭棧道,東吳營盤。

    連續三日,吳兵與蜀軍交戰,都是一戰即退,一退就是百里之遠。

    五丈原上東吳搭好的營地,早已易手,他們從五丈原退到了街亭山,從街亭山退回了東吳領地,這一退再退,已讓蜀軍嗅出了些許的不對勁。

    大帳裡,兩名主帥正在下棋,落子之間擲地有聲,似乎都在訴說著心事。

    「先生再讓手,這盤就要輸了。」

    說話的是胖子,或者說,郭奕。

    聽得郭奕調笑,作為對手的龐統手執黑子,非旦無動於衷,而且又在一處死地投下了一子。

    只見棋盤上三十六條縱橫線,就像地圖上高低起伏的地形線,每一個交錯,就如同一處關口,每一顆棋子,就像是一名士兵。

    郭奕手中的白軍士兵,不但已佔據了地利,搶得了天時,白色士兵彙聚而成的一條巨龍更是能攻能守,進攻起來是無堅不摧,轉回守勢卻又固若金湯。

    怎麼看,龐統都是輸定了。

    但,龐統臉上一派輕鬆,怎麼看都不像會輸的模樣,他抬起頭,望著郭奕的眼角,隱藏著一絲笑意。

    「我只會下能贏的棋,會輸的棋,我不知道怎麼下。」

    又一落子,棋盤上,龐統逐漸拉起了網,網裡套著的,正是郭奕的那條白龍,他已經準備好屠龍刀,就要斬下龍頭,凱旋而歸。

    但親手造出巨龍的郭奕亦非等閒之輩,他的棋術並非學自郭嘉,更非賈詡相傳,而是當初他五歲時,荀彧送他的入學之禮。

    鬼才郭嘉、毒士賈詡、隱者程昱、大儒荀彧,是曹操的四大軍師。

    大儒,沒有鬼才那樣叫人驚豔,沒有毒士那般駭人心神,沒有隱者那麼隱晦深澀,卻說明荀彧的一進一退,全然符合禮法,荀彧的一謀一動,走的是安步當車,沒有絲毫特別之處。

    可是,不管是棋盤落子還是出謀劃計,只要讓他占得先機,取得棋勢,任誰都無法再從他手中扭轉局勢,他的棋,就跟他的人一樣穩健。

    郭奕得他真傳,手中的白子更是守得密不透風。

    只可惜,當他開始小心龐統的算計時,他便已落入了龐統的圈套。

    連環計,最擅長引人入局。

    「我……我輸了?」

    棋盤上,白色巨龍被絞殺的潰不成軍,郭奕還沒來得及搞清楚龐統什麼時候設下的圈套,他自己手上的白子已經被奪走了一塊又一塊,輸了這局。

    郭奕的話音裡,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

    「覺得奇怪嗎?」龐統定了定神,給郭奕倒了碗茶,語氣平靜:「過往我與孔明下棋時,也常有這種感覺。」

    郭奕睜大了眼,長吸了口氣。

    俗話說見微知著,從一個人的棋藝,可以大略探出他戰場上的用計,龐統若是連諸葛亮的底都摸不清楚,這仗還怎麼打?

    龐統見郭奕神色驚恐,知他心中憂慮,不禁笑道:「我摸不清孔明,孔明也未必搞的懂我。我們倆下棋勝負參半,我沒落過下風,他也沒占得過優勢。」

    聽到這個數字,郭奕總算松了口氣,他想到眼前這仗,龐統佈局已久,卻未見諸葛亮反擊,心中對龐統的信心見漲,開口便說:「不過先生這次應當是勝券在握了?諸葛亮至今都未脫出先生掌握,看來,他這次是搞不懂先生的佈局,只能給您牽著鼻子走了。」

    「未必!孔明料敵機先,擅長將計就計,連環計是雙面刃,既傷人,也傷己,端看能否不給孔明識破罷了。」

    「諸葛亮能識破先生計謀?」剛莫名其妙輸了一場棋,郭奕有些不信。

    龐統搖頭道:「別小看孔明,也別高估了自己。老實跟你說,我擅長連環計,雖然不易被識破,但孔明與我同窗多年,早從我使弄計謀的手法裡找出些許痕跡,我之所以能與他持平,靠的並非全是連環計。」

    郭奕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莫非先生另有手段?」

    龐統點點頭,道:「我軍現在接連敗退,表面上是因為我們奪得了蜀軍連弩圖紙,需要時日打造,所以才處處退讓,同時誘敵深入,實際上卻是在等胖子混進蜀軍核心的一天。

    「但是,一旦連弩圖紙被諸葛亮奪回去,我們就再無理由退避,否則定會給諸葛亮看出古怪,恐怕再過不久,就是兩軍分出勝負的時候了。」

    這點,郭奕明白,可他以為,那個時候胖子早該混進諸葛亮身邊,只要他這個內鬼看准機會,把諸葛亮所用之計回報,憑著龐統能耐,定能找到破綻,一舉殲滅蜀軍。

    只是現在看來,諸葛亮實在太過小心,即便是奸狡如狐的胖子,也找不到縫好鑽。

    龐統頓了頓,又再說道:「拿下徐庶,奪回圖紙,這兩件功勞雖大,卻不足以讓胖子受諸葛亮信賴,只怕到時候兩軍交戰,胖子還幫不上忙。」

    歎了口氣,龐統的話十分直白。

    如果胖子幫不上忙,那麼他們先前的佈置,就是前功盡棄,只能與諸葛亮真刀真槍的拼搏,那麼死傷就是在所難免。

    但,郭奕清楚記得,龐統說他另有手段。

    「先生,你是否有事要交代郭奕?」

    龐統沉重的臉色,沒有因此稍減,他講了這麼多,其實,就是在等郭奕這句回話,但有些事,他實在很難啟齒。

    「大業……你可知道,胖子是什麼時候得到周瑜都督信任的?」

    胖子做解煩軍統領時,郭奕還在曹操手下做事,他搖了搖頭。

    「在他拿下關羽,與西蜀結怨的時候。」

    郭奕聽的出話裡的暗示,他眯著眼,試探性的問了句:「先生的意思,胖爺想得諸葛亮信賴,得找個東吳大將下手?」

    「沒錯!若是我所料不差,等到諸葛亮取回圖紙,兩軍對峙時,他為了減少蜀軍損失,便很有可能偷營。

    「前些日子,他已經看過我守營的手段,知道連弩箭陣無法發揮效用,如果他能趁偷營時除去我軍幾員大將,就能逼我主動出擊,野戰的時候,我防守連弩的手段,便派不上用場了。」

    的確,龐統現在雖然是連連敗退,但損失不大,要是被諸葛亮偷營成功,又殺了軍中大將,到時後不論是前線軍隊,或是朝廷後援,必然會對龐統施加壓力。

    那個時候,龐統就只能硬著頭皮出兵,好求將功折罪,而諸葛亮的連弩箭陣,自然就能再派上用場。

    龐統的心思,郭奕明白,他開口問道:「所以先生想讓諸葛亮偷營成功,同時讓胖爺殺幾員大將,好取得諸葛亮的信任?」

    「不錯。」

    「那……」郭奕越是聽的明白,一顆心跳的越快,終於,他問出了那個問題:「要讓胖爺殺誰,才是最好的選擇?」

    龐統望著郭奕,眼神裡滿是不舍,歎了口長氣。

    「沒有任何人選,比解煩軍大統領更適合的了。」

    郭奕心頭一緊,一句話說的是顫顫巍巍:「先生是效法荊軻刺秦王,要借我項上人頭,好作為接近諸葛亮的籌碼了?」

    「為了打破眼前僵局,我不得不這麼做……大業,你可願意?」

    郭奕臉色慘白,「不願意」三個字幾次要脫口而出,卻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若是郭奕不願意,龐統就不會這麼做了?

    經歷過官場鬥爭,戰場洗禮,郭奕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小夥子,他一開口,提了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

    「這件事,胖爺知道嗎?」

    這話的意思,龐統心裡有數。

    胖子重情重義,他若是知道龐統的決定,絕不可能會同意,郭奕這麼說,等於是變相做了拒絕。

    但,諸葛亮為了讓西蜀團結一心,可以淚斬馬謖,龐統為了北伐大業,何嘗不能犧牲郭奕?

    戰爭,從來就不是講兄弟義氣的地方。

    龐統站起了身,歎氣道:「大業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件事就當我從未說過,以後我們也別再提了。」

    郭奕松了口氣,才想跟龐統說凡事還有商量餘地,只是他還沒出聲,胸口上,已經被一柄利刃捅穿。

    龐統捂著他的嘴,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大業!曹彰的仇,賈詡的恨,我會幫你報的,你……就安心去吧!」

    鳳雛能與臥龍齊名,絕非水鏡司馬徽隨口說說……

    街亭棧道,蜀軍哨站。

    「丞相,黃敘送來消息,圖紙奪回來了。」

    聽得身後趙雲報訊,哨樓上得諸葛亮沉默了半晌後,才淡淡說道:「讓黃敘把圖紙銷毀後,儘快趕回來。」

    連弩圖紙是諸葛亮心頭大石,龐統竊走圖紙,可說是踩在他痛腳上,現在好不容易大石除去,也該是反擊的時候了。

    「屬下明白。」

    趙雲得令,才要離開,就聽諸葛亮又再吩咐:「還有,請三將軍跟黃忠將軍過來一趟,看來東吳也得到了消息。」

    東吳營地上空,漸次燃起了炊煙,這代表他們已經埋灶紮營,想來龐統是不打算再退了。

    趙雲順著諸葛亮目光,看見那幾道炊煙,點頭道:「果然如丞相所料,龐統先前會退,便是想等連弩製作完畢,現在知道製作連弩已成泡影,便打算回頭迎戰了。」

    先前數日,東吳與西蜀交戰多場,東吳幾乎都是不戰自潰,趙雲早看出了問題,他來問過諸葛亮,便得到了上頭那句答覆,現在想來,諸葛亮確實是看的相當透澈。

    「與東吳一戰是在所難免,龐統想法與我如出一輒,都是要減少士兵損失,他既然已經有了防禦連弩的方法,只要再握有進攻利器,局勢自然會對我軍不利,幸好,現在兩邊只是持平罷了。」

    趙雲見識過龐統防範連弩的手段,聽諸葛亮準備進攻,禁不住心底好奇,開口問道:「既是持平,丞相是要強攻?」

    「不……我軍雖有連弩在手,但傷敵一千,也得自損八百,我們最終目的不是打敗東吳,而是要對北魏下手,我們不能強攻。」

    連弩失去了殺傷力,諸葛亮又不打算強攻,難道他手中還握有什麼強力兵器,能與祈山童子或連弩媲美的?

    趙雲想到這裡,不由興奮問道:「莫非丞相另有手段?」

    其實,最好的手段莫過和談,但諸葛亮心知肚明,吳蜀兩國交惡,已到了勢如水火的地步,就算真能和談,他也不放心東吳,更不放心那個胖子。

    「龐統倚仗牛皮重盾,靠著羅馬亡靈,才堪堪擋下連弩箭陣,但那是防守的時候,如果今天進攻的是東吳,他抵禦連弩的手段,便全然派不上用場了。」

    牛皮盾重量驚人,羅馬亡靈速度緩慢,如果今天是東吳進攻,這兩樣護身符只會拖垮東吳攻勢,全無用武之地。

    但,龐統怎麼會以短擊長,捨棄已佔有的優勢不用?

    趙雲聽出了諸葛亮言外之意,不禁更加好奇,問道:「龐統也知這層道理,怎麼會貿然出兵?」

    「他不出兵,我逼他出兵!」

    怎麼逼?諸葛亮沒有說,但趙雲也多少猜到了,他嘴邊囁嚅著道:「莫非丞相是想……」

    「夜襲偷營!」

    話音落地,趙雲臉上有些猶疑,他猜得到諸葛亮的想法。

    龐統連敗數陣,朝中壓力必然不輕,他現在還能頂住,怕只是因為東吳尚未有多少損失,若蜀軍能讓龐統損兵折將,到時候他還頂不頂得住,可就難說了。

    至於讓東吳損兵折將,正面進攻絕非是好方法,兩軍互有傷亡,只會給龐統藉口,解釋兵力損失的原因。

    最好的方法,便是夜襲偷營,只要偷偷宰掉東吳幾員大將,龐統不只頭上烏紗,就是頸上腦袋,都有落地可能。

    只是,這道理如此簡單,連趙雲都明白,龐統怎會不知?

    趙雲幾次想開口勸阻,卻又不知如何說明。

    見到趙雲期期艾艾的模樣,諸葛亮忍不住輕笑:「子龍是不是怕龐統早有預料,我們若是貿然夜襲,只怕討不了好去?」

    「屬下不敢,只是……萬一……」

    「沒有萬一。龐統肯定知道我會派人偷營,他必定也做足了防範,我之所以仍執意出兵,便是有我的手段!」

    諸葛亮大手一招,叫得趙雲近身後,便與他附耳說明。

    只見趙雲越聽越喜,末了,拱手與諸葛亮說道:「丞相手段通天,子龍這就去請三將軍和黃忠將軍前來商量!」

    「去吧!還有,吩咐下去,把匠人們秘密聚集起來,事情結束前,不要洩漏半點風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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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木馬屠城記

「你個大熊貓!三十六計裡,可沒什麼木馬屠城計!諸葛賤人這算不算是盜版翻拍呐!」

    說這話的時候,胖子既不是在鹹陽城裡,也不是在蜀軍營寨,而是在秦陽山邊孵寞寡寣,鄰鄲酷酴吳軍的營地裡,正確點說,是營地後頭,一座糧車的暗櫃裡頭。

    三天前,胖子與黃敘接獲命令,日連夜趕的回到了五丈原,參與了諸葛亮的夜襲計畫,他前腳剛抵達蜀軍陣地,後腳已經被人塞進了諸葛亮特製的十二座糧車裡頭。

    這種陰險招式,胖子無須旁人解釋,就已猜到了大概,諸葛亮刻意在糧車上頭做出內可藏人的暗櫃,分明是想騙龐統截糧,等到東吳把糧車運回營地後,再偷偷摸出來搞鬼。

    「真他媽太下流了!」胖子暗歎:「早些日子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匡啷」一聲,是行動開始的訊號。

    按照計畫,黃敘會先從糧車暗櫃裡出來,確定四周安全無虞,才在每個人的暗櫃上敲出聲響,通知大夥行動。

    月光照射下,十二座糧車走出了十二名武將,除了黃敘以外,多半是蜀軍裡二三流的武將,至於張飛、趙雲等人,則在吳軍營外等他們行動成功後,發兵接應。

    借著月光辨認出了方向,黃敘將眾人招集到身邊後,壓聲說道:「按丞相吩咐,三個人一組,咱們分頭行動,記得!一沾即走,若是遭遇敵方將領,能殺就殺,若實力不敵,千萬不能戀戰!」

    眾人一哄而散,按照原先安排,十二個人分作四組,往不同方向離開,胖子這組裡與他同行的兩人,正是他的好兄弟黃敘以及蜀中名將李嚴。

    胖子跟在黃敘後頭,著實有些心焦。

    「媽個巴子,那麼雞叫馬鐵來傳話,說要老子一切聽諸葛亮吩咐,到底是對還不對?他到底清不清楚蜀軍的暗鬼已經摸進來了呀!」

    胖子臉上雖不動聲色,但當黃敘二人摸進一座營帳,悄然無聲的割下十多名東吳兒郎的腦袋後,他再也站不住腳。

    「不行!咱這就翹頭,找那麼雞問話去!」

    眼睜睜看著黃敘行兇,胖子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他給黃敘派到營帳外把風,聽到裡頭悶哼不斷,越聽越難熬,索性趁著黃敘二人不注意時,往大帳溜了過去。

    這東吳營盤對黃敘等人是陌生,但胖子卻是熟識的很,他刻意避開幾處巡邏衛哨,人才剛晃到那中軍大帳,立刻察覺不對。

    「這……怎麼大帳外連個護衛都沒有?別是那麼雞已經遭人黑手了吧!」

    若真是如此,只怕胖子也不必再跟諸葛亮鬥下去了,以後就專心當他的吳劍吳大胖,在黃敘手下賣命就行了。

    胖子躡手躡腳,輕身縱躍,剛來到大帳門邊,裡頭就傳出一把聲音。

    「胖子!還不快進來!」

    是龐統的聲音?胖子一聽吩咐,縱身便進了大帳,就見大帳裡頭,龐統跟個沒事人一樣,仍悠哉的窩在桌前,煮酒暖茶。

    「人家都殺到跟前了,你還有心情泡茶!還不跟老子抓賊去!」

    一輪急喊,卻見龐統無動於衷,胖子不禁氣的開罵。

    「死麼雞!黃敘他們幾個已經摸掉不少兒郎的腦袋了,你知不知道喝口茶的時間會死多少人呐!」

    「我知道。」龐統的回答出奇平淡。

    「知道你還……」

    胖子話沒說完,眼角瞥見龐統臉龐臉上兩條淚痕,仍留有殘跡。

    大帳裡一時沉默無聲。

    半晌後,胖子才出聲說道:「你不打算將來犯蜀軍一網打盡?」

    「留下這些人,對戰局有幫助嗎?」

    面對龐統的反問,胖子無言以對。

    十一個蜀軍二線武將,全都殺了,頂多就是提升東吳些許士氣,對局勢卻毫無幫助。

    「胖子,這次咱們只怕是栽了……諸葛亮對任何人都小心防範,你雖幫他拿下了徐庶,搶回了圖紙,依然不受重用。咱們裡應外合的計畫,已經徹底告吹了。」

    苦心算計,到頭來卻是鬧劇一場,龐統望著胖子的眼神是空洞無神,彷佛不肯接受這樣的結果。

    在龐統目光逼視下,胖子咬了咬牙,道:「亡羊補牢猶未晚,咱們這就派人拿下來犯蜀軍!」

    「面對諸葛亮的連弩,咱們只能守不能攻,只有防守的戰爭,絕對贏不了的……更何況北魏內亂嚴重,若要北伐曹魏,壯大東吳,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把機會讓給了諸葛亮,恐怕百年以後,將無東吳安身之地!」

    一個鼎,最少要有三隻腳才能立足,若是讓諸葛亮滅了曹魏,西蜀實力將會空前強盛,兩隻腳的鼎,還要怎麼維持平衡?

    「暫且退讓,等到蜀軍發兵曹魏之際,我們再趁亂下手?」

    「下手?對誰下手?」

    胖子才想開口說打誰都行,話到嘴邊卻又停了下來。

    打西蜀?

    即便勝了,也得不到好處,若是因此讓北魏有了喘息空間,等曹丕拿下司馬昭,等到北魏元氣盡複後,東吳仍舊是死路一條。

    北魏領土最廣,人口最多,實力最強,是不爭的事實。

    可,打北魏?

    先不說能不能勝,要是諸葛亮趁機咬他們一口,東吳隨時都會有滅頂之災。

    情況就跟龐統說的一樣糟……

    胖子將問題又理了遍,仍找不出個頭緒,突然想道龐統讓馬鐵傳來的口訊:「等等,你叫我一切聽諸葛亮吩咐,又是什麼意思?」

    聽到胖子終究是提起了這事,龐統合上了眼,緩緩道:「要找諸葛亮的破綻,你一定得混進蜀軍核心,探得他攻打東吳的全盤計畫,我們才有可能找出計畫裡的漏洞,避開連弩箭陣,擊潰蜀軍。」

    龐統很清楚,他跟諸葛亮都想在減少兵力損失的情況下,擊敗對方,諸葛亮雖有連弩在手,但龐統若是硬拼,蜀軍損失絕對不輕。

    他敢肯定,諸葛亮定會用計!

    只要胖子套得諸葛亮的計畫,龐統就能在決戰之時,避開連弩箭陣,擒下諸葛亮。

    這些事情,胖子都明白,但有些事情,他仍舊不明白。

    「麼雞,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要你照諸葛亮的指示,夜襲東吳,殺我東吳兒郎,回去覆命。」

    「你!」

    看著龐統臉上那兩行淚跡,胖子強忍著不動氣,道:「我就算真動手殺人了,諸葛賤人也未必會信我!」

    「只要你動手殺一個人,諸葛亮肯定會信你。」

    「誰?」

    「解煩軍統領,黎聰!」

    沒有理會胖子,龐統從身後拿出了一個黑色布包。

    「郭奕說,今生今世他不求封侯拜相,不要富貴榮華,只要統領答應他,剷除司馬家,替他義父賈詡、先主曹彰報仇,郭奕死而無憾!」

    「轟!」

    晴天霹靂,打在胖子心頭。

    布包下藏著的,就是東吳解煩軍大統領,黎聰的人頭,至於這副面孔背後藏著的真實姓名,正是郭嘉之子——郭奕。

    胖子傻愣當場,許久後,才緩緩開口:「龐士元……我把你當兄弟對待,現在你告訴我實話,郭奕到底是怎麼死的。」

    「一字一句,都是實話。」

    龐統說這句話時,眼神中的空洞無力全然消失,彷佛郭奕的死激起了他萬丈雄心,勢要與諸葛亮分個高下。

    胖子渾身顫抖,久久不發一語,好一會後,才把心底的哀慟壓下,大手提起了郭奕人頭,輕聲說道:「他的心願,胖子定會完成!」

    話剛說完,大帳外頭突然傳來一聲輕響,龐統心中一驚,立刻起身叫道:「我已吩咐手下不要接近大帳,帳外的必是蜀軍!」

    話還沒說完,胖子已消失在大帳裡頭。龐統正在為胖子的身手感到驚訝,沒一會,就聽到一聲慘叫傳來。

    龐統知道胖子的本命獸受劍丸所制,擔心他不敵遇害,才要出帳相助,帳簾又給胖子掀了開來,胖子手中還拖著個大漢。

    「是李嚴!他撞破了我們的談話,只是我剛才來不及阻止他呼救……你趕緊在我手腳上劃幾道傷口,快!」

    沒想到眨眼之間,胖子竟已將心頭大患除去,龐統低頭看向他拖進來的屍體,看那面貌,正是石獸李嚴無疑。李嚴胸前被一道刀氣重傷,血流不止,喉頭上更被畫過一道血痕,連同喉管一起切斷。

    看到李嚴身上留下的青龍斬傷口,龐統傻了:「胖子……你已經解開劍丸禁制了?」

    「近日我體內劍丸禁制已稍有鬆動,但只能用些熟悉招式!」見龐統有些魂不守舍,胖子急道:「黃敘要來了,我們剛好做出戲……以吳劍的身手,想勝過胖子是絕無可能,但加上李嚴就未必了!」

    胖子也不遲疑,牙一咬,便往自個身上要害砍去。

    見到胖子自殘,龐統這才清醒過來,他介面便說:「好!等會我們假裝繼續爭鬥,我以火鳳凰在你腿上留個傷痕,更能證明你的清白,等黃敘一到,我便裝做不敵遁走!」

    帳外已傳來黃敘呼嘯之聲,胖子正準備要吃龐統一記烤小鳥,突然問道:「對了!你方才問這問題,是有什麼考慮嗎?」

    「沒事……黃敘就要來了,咱們快準備吧!」

    龐統神色有幾許驚惶。

    胖子曾經說過,他從羅馬人身上學會一種技能,叫做河神之牆。

    河神之牆,真實之口,專門用來分辨人言真偽與否……

    吳都,建業,百花樓。

    古往今來,煙花巷弄裡一向充滿傳奇,販夫走卒,文人墨客,富商巨賈,公門中人,喜歡在此流連遊蕩。而許多秘密消息,也只有在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才能打聽的到。

    「主子,屬下韓妮,有事稟報!」

    百花樓最頂端,一向是給當代花魁住的地方,能與花魁同房的,不是大名鼎鼎的俠士就是五品以上的高官,這裡從不接待俗人。

    但今夜有些不同。

    花魁房裡,住的不是女人,而是個男人,正確點說,是個男孩。

    「說吧。」

    「樓主飛鴿來訊,連弩圖紙已經給西蜀銷毀,眾人已分頭前往街亭,只是一時半刻,恐怕還無法得到確切的戰場消息。」

    「不用查了……」小男孩的聲音淡淡道:「今夜眾星殞落,我東吳自前日失一將星後,今夜天際又有不少從星隨之墜落,想必諸葛亮已然動手。龐統為求一勝,不昔棋走偏鋒。但萬一他一子落錯,滿盤皆輸……我們得替他鋪條後路才行。」

    身負觀天之術,能說星相之言,這主子不愧是項羽轉世,韓妮心底不由為之驚歎。

    「主子要我們胭脂樓出面?」

    「不,我們出面的時候還沒到。桌上有詔書一卷,你拿著詔書送去蠻王府給孟獲,他們早已接得命令,隨時準備出兵增援。衣櫃裡還有一套衣裳,你可以扮作宮人,私下前往蠻王府傳旨,細節我就不多吩咐了,下去吧。」

    方桌上,一卷黃稠詔書平放,韓妮彎身進房,雙手取過詔書,揣在懷裡,緊握不放。

    「奉天承運」四個大字,代表了無上權威,更是胭脂樓五百多年來的夢想,從衣櫃裡取出一套太監服後,韓妮不再打擾,她知道這主子好靜,悄然將門關上後,便匆匆離開。

    花魁房裡,男孩走到窗邊,雙手背負身後,仰望蒼穹。

    天邊又有幾顆流星殞落,看那方位天相,死的當是東吳兒郎。

    「唉!郭奕一死,龐統必定會讓甘寧等人藉故鬧事,逼他出兵,陸遜怕是早跟他商量好了,我得先去知會小皇帝一聲,要他別自亂陣腳,只盼孟獲大軍能趕得及時……」

    三日後,蜀軍大寨,偏將營房。

    營房裡,胖子孤身一人端坐在硬木床上。他雙眼緊閉,模樣像是在打坐,又像是在打盹,呼吸聲雖然輕微,卻是相當悠長。

    「施展爪功,首重指力,但指力並非全是陽剛之力,需有陰柔之功配合,才能將爪上威力發揮的淋漓盡致,就如輕功縱躍,也需懂得放低姿態,彎身屈膝,才能跑的更快,跳的更高。」

    識海裡的聲音一結束,胖子手上青筋隱約浮現,內力除了集中在五指之上,更包裹住了整只手掌,便是要作為緩衝的陰柔之力。

    剛柔兼備,才是使用爪功的訣竅所在,雲龍爪能斷骨分筋,猛鷲爪可以擒拿點穴,靠的就是剛勁跟陰力。

    「拳掌功夫,最忌蠻力,使拳重在使勁,俗話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單靠蠻力出拳,受對方反抗之力影響,早晚也會廢掉,但若是使勁,勁力送入敵人體內後,拳頭是一沾即走,便能生克敵功效。」

    話音落地,胖子鼻息突然厚重起來,吐氣揚聲之間,渾身就多了一股松柔氣勁,內力並沒有往拳頭五指上送,反倒是充塞在整只手臂。

    使拳當使勁,這才是拳掌功夫的不二法門,巨靈掌能撼動山嶽,大摔碑手可以開山劈石,靠的絕非筋骨肌膚的肉體力量。

    「至於幻術,用的力量最為特別,就像真實之口……」

    「停!」

    聽到武伶玉嘴裡吐出真實之口四個字,胖子猛然睜開雙眼,大口大口的吸氣,等到情緒平復後,才與武伶玉說道:「今天就先練到這,其它的改日再說。」

    聽到胖子發話,武伶玉沒有多說什麼。

    胖子這反應,已是三天來的第七次。

    不管是刀法劍術、拳腳功夫、各種本命招式,三天來胖子已經反復練過多次,或許還不到駕輕就熟的地步,但臨陣對敵,也絕不會只剩虎須怒張保命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這招真實之口。

    每次武伶玉要開始講解時,胖子便會立刻驚醒。

    郭奕的聲音容貌,就像揮之不去的夢饜,纏繞在胖子心頭。

    其實,胖子明白郭奕的死因,但他面對龐統時,卻怎麼都說不出責怪的話。

    能說什麼?

    諸葛亮這次要不死,死的遲早是他們,打不贏諸葛亮,胖子能怪誰?又還能剩下誰讓他責怪?

    低下了頭,胖子終於認清了事實。

    他或許可以倚仗一時的小聰明來度過種種難關,但到了最後,還是得靠實力來說話,諸葛亮可不是用些鬼魅伎倆就能矇騙過去的傢伙。

    要勝過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否則,勢必會有人犧牲。

    胖子來到亂世後,頭一次對力量產生了無比渴望,他起身倒水,將茶水一口喝盡後,才要回床上再行打坐,營房外卻傳來了侍衛的叫喊。

    「將軍!丞相有請將軍過去,共商攻吳大計!」

    用郭奕性命換來的機會,終於來了!

    三天前,當胖子提著郭奕人頭,渾身是傷的給黃敘救回蜀軍大營時,就已經在盼望這一天的到來。

    就如龐統所言,殺了東吳解煩軍大統領,不僅讓胖子在蜀軍的名聲水漲船高,隨之而來的,便是諸葛亮不得不接受他的事實。

    有功要賞,有過要罰,這是治軍的基本道理,諸葛亮若是不提拔胖子,只怕會惹的底下軍心不穩。蜀中子弟之所以甘願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為的就是那份戰功,好求有朝一日能夠封侯拜相,光耀門楣。

    諸葛亮若是對胖子不聞不問,日後還怎麼使喚底下士兵?

    更何況,連解煩軍大統領都殺了,就算胖子之前不是自己人,現在也肯定得是自己人了。

    胖子跟著傳令,三步並兩步的來到了中軍大帳,帳外護衛一通報,裡頭就傳來了那把令胖子恨的咬牙的聲音。

    「趕緊請吳將軍進來!」

    胖子的手,不自覺的朝腰間長劍移動了幾寸,新仇舊恨,讓他胸中殺意逐漸沸騰,連龐統的交代,都已被他拋在了腦後。

    只是,他甫一進帳,那滿腔怒火就給滿帳的蜀軍文武澆成了死灰。

    「屬下吳劍,拜見丞相。」

    報仇這種事,只有活人才有機會,胖子光看到諸葛亮身邊的張飛、趙雲,就知道他成功的機率絕對小於零,兩手順勢一抱,便給諸葛亮行了個軍禮。

    「好!」沒等諸葛亮回話,張飛卻已經開口,聲如洪鐘:「你小子有出息,雖然裡頭李嚴出了大力,但你也是好樣的,既然你能給俺二哥報仇,以後你就跟俺了!」

    胖子臉露喜色,兩眼卻不自覺的瞟向了黃忠父子,那誠惶誠恐的模樣,叫帳裡眾人都是放足了心──看來這胖子還挺念舊,不是風吹就倒的傢伙啊!

    就是高踞帥椅上的諸葛亮,對胖子的表現也是頗為滿意,他刻意不出聲,讓張飛先去鬧騰,也是想對這人做些試探。

    現在目的達到了,自然是見好就收,諸葛亮一開口,先是對胖子前日夜襲的戰功作了褒獎,接著才說道:「好了!如今東吳大軍痛失主帥,近日我派探子偵 查,他們內部不僅亂做一團,東吳朝廷上也已經來人,逼的龐統不得不出兵,若我料的不差,兩天后的夜裡會降下大雨,大雨來臨前,正是龐統最後的機會。」

    眾人聽諸葛亮說的肯定,知道他早有安排,也不插話,而是耐著性子聽他繼續說道:「我們與東吳的恩恩怨怨,就要在這一戰裡算個明白,此戰過後,東吳再無力阻止我軍北伐,日後,更無法阻止我軍日漸壯大,終至一統天下!諸位將軍,可願隨亮一同迎戰東吳!」

    「但憑丞相差遣!」

    眾人同聲應和,這裡頭喊的最大聲的便是胖子,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好久好久。

    想要替東吳上下報仇,想要取諸葛亮這賤人的性命,就要看這接下來短短半個時辰,諸葛亮到底說出什麼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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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無堅不摧的矛

胖子曾經想過,龐統煞費苦心,要讓他混進諸葛亮身邊,萬一到了最後,他們發現諸葛亮根本沒打算用計,只是單純的要以武力取勝時,他們該怎麼辦?

    幸好,龐統與諸葛亮同窗多年,這同學確實不是白做的。

    諸葛亮第一條計謀,就已讓胖子聽的是膽顫心驚。

    「後天入夜一戰,東吳精銳盡出,前頭攻勢必然猛烈,我軍既然占得先機,自然不用與他們硬碰硬!」諸葛亮大手一抄,行軍令箭已拿在手中,望著張飛父子:「張飛、張苞聽令!」

    開頭第一令,當然非西蜀第一將莫屬。張飛父子越眾而出,跪地接令便喊:「末將在!」

    「我要你們倆帶五千士兵,走祈山小路,繞至吳軍背後,在關鍵時刻從背後包抄,直取東吳中軍!亂其軍心!」

    「末將遵命!」

    張飛父子都是狠角色,只怕沒有仗打,卻不怕打硬仗,諸葛亮見他們答應的乾脆,知道他們沒把重點聽進去,連忙趕在他們接令離開前攔下二人。

    「三將軍且慢!東吳中軍是他們全軍靈魂,是重中之重,對方定有大軍佈防,此戰過後,我軍尚需北伐曹魏,千萬不可將兵馬折損在此,你可要記得了!」

    聽到諸葛亮交代,張飛不禁臉色為難。哪有打仗不死人的?他雖然不怕東吳猛將,但刀劍無眼,底下兒郎難免會有損傷,不過,諸葛亮很少無故刁難,他敢這樣吩咐,一定是有方法,張飛也懶得想,開門見山就說:「丞相有什麼妙計,這就吩咐下來吧!俺父子照辦就是了!」

    儘管已經是一個孩子的爹,張飛大剌剌的個性,仍是與當年一樣,諸葛亮輕搖羽扇,開口便說道:「我要你假扮東吳援軍,好取龐統性命!」

    「怎麼扮?」

    張飛脫口而出的疑問,正是他身後胖子的心聲。

    龐統又不是棒槌,誰是援兵,誰是敵軍,他怎會分不出來?胖子滿腹疑問,就見諸葛亮臉上輕笑,緩緩說道。

    「祈山之外就是樊城,在那裡我已安排了人馬,備妥了吳軍衣裝,只要三將軍帶人過去,換上衣裝,回頭就能殺龐統一個措手不及!」

    沒想到時至今日,東吳裡頭還有諸葛亮派去的奸細,胖子險些脫口問是誰搞的鬼。

    幸好,張飛比他更急不可耐,搶在胖子穿幫之前,已先問道:「丞相意思,樊城裡有我軍弟兄負責接應了,這人是誰?」

    「魯肅的兒子,魯定,魯子愈!」

    這姓魯的一家子還真他媽是血統純正啊!就連做漢奸都能遺傳?

    胖子瞪大了眼,心裡頭正暗自腹誹,就聽張飛喊道:「魯定?丞相!魯定這小子給咱們關過一陣子,對咱們可是懷恨在心的!他可靠嗎?」

    聽到張飛接二連三,把胖子心裡話都問了出來,胖子拉長了耳朵,就要聽聽諸葛亮這次又是抓了魯肅一家子什麼把柄,沒想答案卻是大出所料。

    「不用擔心,兵馬俑很少有不聽話的。馬鐵那是意外,魯定被煉成兵馬俑已經有幾年時間,自我意識早就完全抹滅了,三將軍只管帶人去,他自會安排妥當的。」

    「兵馬俑」三個字,已足夠解釋一切,胖子將前情後事想過一遍,立刻是大歎粗心。

    以諸葛亮的為人,落到他手裡頭的,不是琵琶骨被穿,功夫被廢;就是給他挖去雙眼,割去舌頭,哪還能讓胖子平安的把人救回來?

    沒想到諸葛賤人是佈局已久,胖子才在感慨,難怪當初他看魯定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正想著該如何解決這小子,又聽諸葛亮說道:「更何況巫峽關一役,魯定負責引孫家入甕,讓甘寧上鉤,最後我們能攻下巫峽關,他居中配合的十分恰當,想來是不會出岔子了。」

    張飛接過令箭,領著張苞便退出大帳,諸葛亮一席話安了他的心,可一旁的胖子卻差點沒給這話噎著。

    「奶奶個熊!那麼雞說的沒錯,諸葛亮這廝隨手來上一招,咱們都要應接不暇,當初巫峽關的事,原來是魯定搞的鬼,老子怎麼都沒看出來呀!」

    要不是這次有機會聽到諸葛亮親口說明,只怕這次事後,胖子等人依然是被蒙在鼓裡,魯定也能繼續做他的內奸,等著諸葛亮下一次的指令。

    胖子心底才直呼好險,諸葛亮第二支令箭,又發了下來。

    「陳到、霍峻聽令!」

    「末將在!」

    「如今我軍有連弩在手,又有營寨作為倚靠,東吳若是與我軍正面作戰,必然吃虧,龐統行事精明,知道正面交鋒的時間越短越好,絕不會派步卒迎戰,如此一來,馬家的江東騎兵便是首選。」

    對於東吳作戰行止,諸葛亮是極有見地,自從能算透天機後,這世上彷佛已無他看不透的事物,也因此,他用起計謀更是格外毒辣,一扭頭,就從身後拿來了一個黑布包。

    這布包的形狀,胖子是怎麼看怎麼眼熟,彷佛就是那夜,龐統交給他的那個!

    「騎兵衝鋒,首重氣勢,我猜龐統的安排,必定江東騎兵打頭,東吳親衛營隨後,等衝破我軍營寨大門後,才會全軍出動。那江東騎兵是由馬家兄弟率領,親衛營則是由甘寧帶隊,他們幾個人只要看到這樣東西出現在戰場上,絕對不會置之不理。」

    尾音微揚,諸葛亮的情緒難得波動,但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布包上纏繞的活結一被拉下,裡頭裝的,赫然是個人頭。

    「只要你們將黎聰的人頭掛在大旗上,於陣前攪亂吳軍視聽,以馬家兄弟、甘甯、太史慈等人和黎聰的交情,必然不會放任你們糟蹋黎聰屍骸,到時候吳軍陣形一亂,氣勢一弱,連弩箭陣就能發揮更大作用!明白了嗎?」

    霍峻、陳到兩人從諸葛亮手裡接過那顆人頭後,他們似乎是恨極了胖子,竟然一口唾沫,就這麼吐在了那人頭臉上。

    見到郭奕屍首受辱,胖子胸中是怒火燎燒,恨不得現出原形,替郭奕討個公道,但這是緊要關頭,就如龐統所言,諸葛亮一計毒過一計,今天要不趁此機會,將蜀軍全盤計畫到手,打諸葛亮一個永不翻身,日後戰場再相見,只怕東吳只剩下慘敗的分。

    胖子悄悄撇過頭,壓抑著心中憤慨,讓陳到二人安然離開了大帳。

    帳中央,第三道令箭,已到了諸葛亮手裡。

    你個大熊貓,老子《三國演義》好歹也看過百來次了,裡頭三十六計絕對是倒背如流,可每次作戰絞盡腦汁才能想出一兩個法子,諸葛亮這傢伙,手裡的計謀簡直可以稱斤來賣了!

    龐統那只麼雞,果然是跟諸葛賤人作過同門師兄弟的,今天要不是他把胖子送進蜀軍大帳偷聽,只怕這次大戰,東吳上下別說是保住性命,能留條全屍都已是萬幸。

    尤其,是在諸葛亮叫出下一個人名的時候,胖子差點驚呼出聲。

    「魏延、孟達聽令!」

    「末將在!」

    角落裡,兩條不顯眼的人影閃現,正是胖子許久未見的反骨仔,虎豹騎內奸,魏延魏文長。

    「文長,你肯棄暗投明,實在叫本相欣慰,先帝臨終之時曾經提及過你,說千萬不要讓你大材小用了,如今你願意和虎豹騎切斷關係,本相也不會虧待你。我這有一事,要托你與孟達去辦,事成之後,你便由中郎將升至虎賁將軍,隨我軍北伐曹魏。」

    「末將叩謝先帝、丞相恩典!」

    魏延雙膝跪地,低頭重重一拜,這人始終是牆頭草,風往哪吹就往哪倒。

    眼下北魏受內亂所苦,實力大減,司馬昭雖然掌管虎豹騎,又有鮮卑鐵騎、羅馬兵團助拳,但只有涼州一塊領地,連百姓都養不活。

    相比之下,西蜀實力無疑是更勝一籌。

    魏延沒理由把將來吊死在一棵快傾頹的枯樹上,北方的曹魏,已沒有當年曹操權傾天下時的勇猛,所以,他選擇了諸葛亮的蜀國。

    現在正值西蜀用人之際,他現在表態,還不算晚。

    諸葛亮受過他一禮後,便從懷裡取出了三封信函,上頭除了白紙黑字,還有一件事物,叫胖子是非常熟悉。

    「是密印!」

    信函上頭蓋的大印,正是當初儒門法會上,胖子從司馬師手中劫來的那些玩意。

    但那些信函跟落魂鐘,胖子收在解煩軍大本營裡,藏的連他自己都有些找不著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胖子正狐疑間,諸葛亮已然說道:「上回黎聰以蓋有大將印信的密函,騙開了徐庶大軍,不啻提醒了我,如今我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是我從司馬昭手中得來的密印信函,上頭蓋的是吳魏兩國關防大將的印鑒,文長可知道接下來該怎麼作?」

    「丞相莫非是想藉此擾亂東吳守備?」

    作為一個反骨仔,魏延實在算得上有勇有謀,也難怪劉備不願看到他一生落魄,相信劉備是清楚,就算魏延是條毒蛇,諸葛亮也能做個稱職的玩蛇人。

    諸葛亮點頭便說:「不錯!你曾任虎豹騎要職,當知道曹軍動靜,我要你拿著密函,暗中聯絡北魏將領,引他們出關!」

    「丞相明察,非是屬下不肯盡力,但僅憑一封密函,想讓北魏軍隊與東吳為敵,只怕有些困難……」

    魏延把話挑明瞭講,若諸葛亮仍執意要他去引曹軍與東吳作戰,只怕從頭到尾,諸葛亮都是有意為難,根本就沒接受魏延的投誠。

    不是什麼計謀,都要見血才算是好計謀,諸葛亮殺人,往往都不見血。

    「要亂其軍心,未必要明刀明槍的擺弄才有效果,只要曹軍出關佈陣,東吳雖與曹軍結盟,也得擔心對方反咬,到時候龐統用兵,便不能隨心所欲,你可知道,吳蜀大戰時,我軍最怕的是什麼嗎?」

    「屬下不知道。」

    「最怕對方一股作氣,將全部兵力投入戰場!我軍雖佔優勢,但東吳精銳盡出,少說有五萬多人,不能小覷,這仗打完我們還要北進,若是損失過劇,就會耽擱了北伐大業的進行。

    「現在曹軍出關,龐統有了顧忌,依我對他的瞭解,他必會留下兵力防範,如此一來,他就犯了逐次用兵的大忌,我軍只要一口一口咬的扎實,很快的,東吳這五萬大軍就會血流不止,留下他們的狗命!」

    諸葛亮很少口出不文,但他這話,明顯得在場眾人的同意,大帳裡,只有一個人沒跟著點頭。

    你這賤人,敢把老子兄弟當狗踢,老子一定把你抓來當馬騎!誰輸誰贏,可不是你說了算啊!

    這一戰,胖子如果僥倖不死,那麼諸葛亮一定是生不如死。

    「皇上!大夫程昱已在殿外候命,等候皇上召見。」

    「快宣!」

    說話的曹丕,不知是在為何事煩心,一聽程昱求見,連忙叫身邊太監急宣。

    只見程昱在領班太監帶領下,大步進了禦書房,才要跪下行禮,曹丕已出言攔道:「愛卿不必多禮,來人,賜座!」

    當今北魏朝廷,人才凋零,曹操留下的舊臣,有不少人早在司馬懿與薑維互鬥時就已被剷除掉了。

    當初曹丕一心就想要有個以他為首的朝廷班底,沒想到,不聽話的人殺光了,有貳心的人逼走了,剩下的,就只是一個空蕩蕩的朝廷。

    不過曹丕並不後悔,當初曹操舉事時,身邊追隨的文臣武將也不過是寥寥幾人,現在他有的,比起曹操已多出太多太多。

    曹丕煩心的,只有一件事。

    「先生!與虎豹騎聯繫的事,可有眉目了?」

    司馬昭造反,司馬家佔據涼州,這些事情,曹丕都不煩,他煩的,是司馬昭把整個虎豹騎都帶走了。

    虎豹騎代表的,不只是一支軍隊,西蜀有白耳兵,東吳有解煩軍,而他北魏則有虎豹騎,虎豹騎代表的是一個情報系統。

    沒有情報系統,整個北魏就像個瞎子,即便他還有手有腳,打人會疼,但打不中人,就只是在空使力罷了。

    程昱是曹丕心腹,而心腹,就是用來解決主子煩惱的。

    所以他早在司馬昭造反時,就稟告曹丕,隻身潛入涼州,想說動虎豹騎將領,帶兵投靠可沒想到,虎豹騎們似乎是給曹丕用來血洗朝廷的手段嚇著了,程昱在涼州,無論是怎樣的威脅利誘,都無法讓他們回心轉意。

    程昱一彎身,就是要給曹丕磕頭請罪。

    「不!先生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啊!」

    曹丕從龍椅上起身,趕忙來到程昱身邊攙扶,經歷過這麼多事,程昱怎麼待他,他心裡有數。

    曹操有句名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是有才的,曹操都會破格提拔。

    但曹丕不同,他用人只有一個準則,就是忠心,更何況程昱的才情,在北魏已無其它人能取代。

    兩手一扶,程昱看見曹丕眼裡的憂鬱,低頭歎氣:「唉!臣無能,害皇上受累了。」

    曹丕也知道他臉上表情騙不了人,沒有多費唇舌安慰程昱,反而是輕笑說道:「其實先生不必太擔心,沒有虎豹騎,朕與大魏也並非是走投無路了,不知道先生有沒有聽過胭脂樓與暗箭門?」

    「虞姬的胭脂樓、張良的暗箭門?」

    「不錯!」

    「這……臣當年在穎中書院求學,曾聽說過這兩個組織,只是事隔多年,這兩個組織難道還存在?」

    曹丕臉上淺笑不止,彷佛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輕聲說道:「胭脂樓以青樓酒館作掩護,暗箭門做的是鐵鋪兵器的生意,不管是歌舞昇平,還是亂世征戰的年代,這兩個行業只有越做越旺的道理,哪裡會衰敗呢?」

    胭脂樓跟暗箭門,自有一套收集情報的方法。

    青樓裡口舌最雜,消息自然來的容易,兵器鋪掌管兵器買賣,什麼時候刀劍突然暢銷了,就是什麼時候要打仗了。

    程昱聽曹丕提起,知道他不會無風起浪,連忙問道:「難道皇上與這兩個組織聯繫上了?」

    想到這裡,曹丕不禁苦笑:「前些日子胭脂樓派過人來,說是想在朕麾下效力。」

    作為一個百年歷史的情報組織,誰能收胭脂樓作為屬下,都是件好事,但曹丕的表情,明顯不這麼認為。

    能與賈詡等人並列四大軍師,程昱絕對不是傻子:「莫非胭脂樓有條件?」

    曹丕也不隱瞞,點頭便說道:「不錯!他們只說了一句話,一山不容二虎,然後就把司馬昭手下佈置,以及虎豹騎各據點的消息,都送到了朕這……」

    現在程昱知道,曹丕到底在煩惱什麼了,他皺起的眉頭,與曹丕彎成了同樣弧度。

    無緣無故,胭脂樓為何要來投靠曹丕,又為何要置司馬昭和虎豹騎於死地,胭脂樓到底有何居心?

    隱約之間,程昱嗅到了一絲不尋常,只是,很快的他就跟曹丕一樣,被胭脂樓這塊大餌的香氣,勾引的靜不下心了。

    東吳營寨,中軍大帳。

    「想不到諸葛亮這廝如此本事,若非郭奕犧牲生命讓胖子通風報信,我軍上下五萬多口人,只怕這次是在劫難逃!」

    太史慈手中握著密函,嘴裡不停驚歎。

    他因為負責巡邏守衛,這大帳裡,他算是最晚前來集合的東吳大將,其它的,像是馬家四兄弟,胖子手下的姜維、張任,還有甘甯、龐統,都已看過這密函了。

    密函上,照胖子記載的,昨晚諸葛亮送出去的令箭,總共有十一道。

    一支令箭便是一道計謀,龐統怎麼都沒想到,諸葛亮這般看重他,擺出來的陣仗比十面埋伏還要兇險,這架勢就算是要把他逼上黃泉路,送進鬼門關,都已是綽綽有餘。

    但現在這些,在龐統眼裡,都是一個個的破綻,蜀軍的破敗滅亡,全都在這些破綻裡頭。

    大業!你的犧牲沒有白費,沒有白費呀!

    時至今日,龐統內心仍是飽受煎熬,儘管這是他親手選的路,但過去在棋盤上,他擺弄的都是棋子,現在,則是活生生的人。

    他與諸葛亮始終有些不同,他無法像諸葛亮一樣冷血,一樣的不擇手段─儘管,他已經這麼做了。

    既然如此,就要讓郭奕死的有價值!

    龐統猛一抬頭,便與帳內諸將說道:「現在蜀軍動靜,全都在我掌握之中,諸公可願助我迎戰蜀軍,拿下此勝,好在郭奕奠堂之上,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大帳內,應諾之聲四起,惟獨馬鐵默不作聲。龐統才覺得奇怪,就聽馬鐵放聲說道:「副都督!屬下有一事相求,還請副都督允若。」

    馬鐵單膝一跪,就要對龐統行上大禮,龐統不知他有何事相求,趕忙拉上馬鐵雙臂,將他扶起說道:「馬鐵你快起來!有什麼事你直管說,萬事都好商量!」

    龐統喊的親熱,馬鐵卻不領情,他雙手一拱,便與龐統說道:「副都督!可否讓屬下獨領一軍,去接胖爺回來?他既然已達成使命,在蜀軍多待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險,不知道這請求,副都督准不准?」

    馬鐵這話,聽起來只有一種意思,純粹是關心主子,擔心胖子的意思,獨獨龐統從這話裡,聽出了不同味道。

    「唉!馬鐵……終是猜到了。」

    郭奕的死,只有三個人可能會知道內情,一個是龐統,另一個是胖子,而最後一個,則是馬鐵。

    當初他交代馬鐵傳話給胖子時,尚未下定決心,是以多說了兩句,只怕馬鐵已是猜到,現在馬鐵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便是擔心胖子會步上郭奕的後塵,成為龐統手底的棄子。

    馬鐵的心思,龐統心知肚明,若是了為安撫軍心,龐統理應大方的答應,但可惜,想要勝過諸葛亮,他只有一次機會。

    「對不住了,馬兄弟!你這請求,我不能應准!」

    馬鐵沒料到龐統回答的如此決絕,他刻意挑在這時候把話說出來,就是想龐統看在周遭都是胖子屬下與兄弟的分上,能點頭允准。

    莫非龐統打算將胖子……

    馬鐵雙眼冒出凶光,正要出言質問,卻被龐統一句話堵了回來:「如今胖子在蜀軍擔任要職,若是貿然將他召回,只怕會打草驚蛇,給諸葛亮看出破綻,這個險,我們不能冒!」

    龐統說的在理,但,這到底是心裡話,還是場面話?

    馬鐵分不清,但他清楚,胖子只要在西蜀多留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

    「先生!」

    「好了!馬鐵你不必再說了,我龐士元願以性命擔保胖子的安危,試想,若是這時候接回胖子,給諸葛亮瞧出了貓膩,豈不是功虧一簣?到時候郭奕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龐統這話,說的眾人不迭點頭,惟獨馬鐵。

    胖子曾經說過,這輩子他或許沒辦法做個英雄,在戰場上百戰百勝,替東吳打下一片江山,受東吳百姓景仰。

    但,他寧願做個狗熊,把他身邊的兄弟都照料好,能夠快意的生活,大碗酒大塊肉。

    當時馬鐵曾經取笑胖子,說他的心願實在小的可憐。

    現在,馬鐵終於懂胖子當時為何要苦笑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時候就是想做只狗熊,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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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9 10:41:2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無法可破的盾

魏太和三年,蜀建興二年,吳黃龍元年。

    三國鼎立以來,吳蜀最激烈的一戰,即將展開。

    「爹!時辰到了!」

    最先動身的,不是位在街亭戰場的吳軍,或是處在五丈原上的蜀軍,最先出發的一支隊伍,是張飛的黑虎軍。

    五千名士兵都在魯定接應之下,扮成了吳軍模樣,他們整軍備馬,就準備直搗黃龍,好殺吳軍一個片甲不留。

    「讓掌旗的把軍旗換上,別露出馬腳了。」

    張飛見身後子弟兵,都已換上了吳軍將士的衣裳,那桿軍旗登時是顯得格格不入,黑色大旗上一個大大的「張」字,任誰都知道是他張三爺來了。

    張苞沒這麼仔細,撓著頭便與張飛說道:「爹!現在離街亭戰場還有百多裡路,咱們等快到了再換,行不?東吳那魯家大旗,咱怎麼都看不順眼呐……唉呀!」

    聽到張苞抱怨,張飛大手一揮,便拍上了他後腦勺。

    「你他媽是當東吳沒人了是不!你小子再敢擅作主張,出了意外,我一定拿你給底下的兒郎抵命!」

    張苞給他爹訓的不敢還手,只得吩咐掌旗官趕忙將軍旗換上,只是嘴裡仍嘟嚷著,在嫌那東吳軍旗礙眼。

    但不得不說,一生戎馬,經歷過大小戰陣數十仗後,確實是讓張飛成長了不少,那軍旗才剛換上,就見不遠處有煙塵揚起。

    樊城雖然在魯定管轄之內,但這裡畢竟是東吳地盤,張飛的大部隊,一路上是躲躲閃閃,哨兵放的相當多,就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更是不想洩漏了行蹤。

    可現在眼皮底下,居然有支部隊這般靠近了,他們還渾然不知,實在是叫張飛氣惱。

    他一擺手,便與張苞說道:「帶一隊人馬上去,說咱們是要往街亭戰場助陣的援軍,要是騙不過了,別留下活口!」

    見到張飛手上五指併攏成刀,那下砍的動作,讓張苞是興奮不已。

    他們的部隊如今已換上東吳官兵的裝扮,走的路也不像來時是繞祈山小路,大部隊走在官道上,說是援兵,確實是挺像那麼一回事的。

    張苞呼喝一聲,召來三五親衛,就準備用腰間權杖,上前蒙混過關,可沒想對方來的極快,他才剛揮下馬鞭,已經看到了對方的身影。

    「爹!是我們的人?」

    官道之上,只有兩人四馬飛奔而來,看他們的模樣,似乎是有緊急軍情稟報,才會一人二馬的疾行。

    但不論如何,他們身上黃褐色的盔甲,已說明了兩人身分。

    是自己人?難怪外頭那些探哨沒有回報……張飛暗地裡琢磨,不知道這兩人送來的是什麼消息,扭頭便與張苞說道:「上去!叫他們報明身分,有什麼事下馬再說,別衝撞了大軍陣式。」

    「是!」張苞領命而去,來到大軍跟前十多丈,才要高喊「來人下馬」,那馬兒似乎是腳力不支,前腳一彎,已將背上騎士摔了下來。

    見到那騎士狗吃屎的模樣,蜀軍裡沒有人敢笑出聲,看來這的確是緊急軍情,只怕是戰況有變了,張飛也看出了其中端倪,沒等張苞問話回來,已經駕馬趨前,趕到張苞身邊。

    可就在他人還在張苞身後數丈時,那傳令兵已是抬頭喊道:「將軍不好了!丞相的計謀走漏了風聲,東吳與北魏已連成一氣,向我軍發動攻勢了!」

    「什麼!」張苞趕緊下馬,與那人問道:「那丞相呢?丞相有沒有什麼吩咐,是不是要我軍趕快過去援助?」

    「不!丞相要三將軍趕緊把隊伍帶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陰曹地府!」

    巨力破空而來,張苞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張飛已從那人口音聽出了破綻,這人是個南蠻子!

    「蠻子!休傷吾兒!吃我虎裂腳!」

    來不及取蛇矛應戰,張飛一縱身,身形猶如猛虎下山,一條腿鞭直撲那人面門而去。

    「象拔舉鼎!」

    那蠻子見張飛後發先至,知道比速度,猛虎猶勝巨象一籌,雙拳只得從張苞身前轉向,急忙往頭頂擋去,恰恰撞上了張飛襲來的一腳。

    轟聲作響,張苞給他爹救下,整個人這才反應了過來,頓時是怒火中燒,剛要發作,衣襟後領卻被張飛大手一拉,人就給帶的連退數丈。

    張苞被這動作弄得是不明所以,他嘴上才要叫嚷,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大響,眼前的官道,居然生生的下陷了一尺有多。

    「嘿!閃的好,不然老子這蠻象動地跺,可不是誰都承受得起的。」

    那蠻子身後,一尊南蠻戰象高舉象鼻,張口長嚎,端的是威風凜凜,這好好的一條官道,竟被他本命戰象撼地一擊,給震的滿目瘡痍。

    張苞雖然沒見過這人的模樣,卻聽過這本命獸,哼聲便叫:「南蠻戰象!你是蠻王手下第一將,蠻將兀突骨!」

    為了背剛才那幾句騙人臺詞,兀突骨可是吃盡了苦頭,幸好這段日子在東吳給長老孟節逼著,苦學漢語,說起漢話來,總算不會再坑坑疤疤了。

    兀突骨心知自己身手不及張飛,只能與張苞一拼,但剛才兩招不落下風,已給了他十足信心,扭頭從馬上取下了兵器,鐵背脊黎朵往地上一杵,放聲便喊:「知道是本大爺,還不快點跪地求饒!」

    「蠻子放肆!爹!讓孩兒去討回顏面!」

    「事到如今,兔崽子還只記掛著臉上顏面!」張飛虎爪如鋼似鐵,抓著張苞怎麼都不放開,如雷般的吼聲,立刻灌進了張苞雙耳:「給老子鎮定點!你先看看四周再說!」

    官道外,便是山陵深丘,張苞沒看到人影,卻見到了丘壑之間不時激起的煙塵。

    南蠻人沒有陣仗,即便他們有藤甲兵和象兵兩樣兵種,但南蠻子作戰,從來都不靠什麼行軍陣仗,情勢對的時候,就是一古腦的衝鋒,情勢不對,便如山間野獸,做鳥獸四散。

    張苞從那些煙塵裡,嗅出了血腥味:「有五六千人……」

    張飛取出蛇矛,矛尖指向四周,說道:「咱們四面都派了探哨,可無一回報敵情,想一口氣拿下咱們所有的探子,再把隊伍分散兩側包圍,區區五千人可辦不到。」

    見到敵軍勢大,張苞卻不怎麼擔心,只是突然想到了諸葛亮派下的任務,語帶擔憂的說道:「爹!那咱們怎麼辦?若是給這些蠻子耽擱了,趕不及回到街亭,怕丞相那裡不好交代啊!」

    「臭小子,現在知道問怎麼辦了,剛才你不是意見挺多的?」

    張飛又借機訓了兒子幾句,見張苞總算有反省之意,這才開口說道:「你留下一千兵馬,由爹負責斷後。」

    話還沒說完,張苞聽到父親要親自斷後,不禁急道:「爹!這蠻子本事有限,不如讓孩兒……」

    怕兒子不聽勸,張飛只得把話說個明白:「還多話!你以為南蠻子出現在這,會是偶然嗎?丞相的計策,怕真是走漏了風聲,街亭那就怕戰況有變,你趕緊帶隊離開,這蠻子不是爹的對手,爹解決他以後,便會跟上。你跟他功夫相近,一時間若分不出勝負,就怕事情會更麻煩!」

    聽到街亭戰況有變,張苞也知道不是鬧脾氣的時候,轉頭正要按張飛吩咐,準備留下千人斷後,不遠處卻傳來了一聲長笑。

    「當年長阪橋上放聲一吼,嚇退曹操七十萬大軍,張將軍從此威名遠播,我孟獲何其有幸,能在此得見賢喬梓。今日咱們難得見面,不知兩位能否賞臉,與孟獲共謀一醉啊!」

    與兀突骨同來的另一人,正是南蠻大王孟獲,他這一現身,即便張苞不顧他父親安危,有心要走,只怕也走不了了。

    張苞策馬趨前,來到張飛身邊,輕聲叫道:「爹……」

    「哼!蠻王孟獲不過是手下敗將,爹連他的老巢都打下來了,還怕他區區一人?照我吩咐,分兵突圍!」

    「是!」

    聽張飛這麼說,張苞赫然想起,幾個月前在五溪寨,張飛就曾勝過孟獲一次,即便現在多了個兀突骨,但天人之間的戰鬥,哪有龍將插手餘地?他剛放下心,一轉頭,耳邊突然傳來了幾聲巨響。

    轟聲不絕於耳,張苞猛地轉頭,就見孟獲身邊地上,佈滿了各色珠子,孟獲嘴角一揚,登時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當日在五溪寨,我被武侯連弩牽制,又沒有魂兵在手,今日我專程帶了三千荒神珠過來,你們一個一個,都別想走!」

    一字一句,說的是咬牙切齒。這荒神珠不知有何作用,但當張苞往其中一顆深藍色的珠子裡頭看去時,突然覺得渾身如墜冰窖,他猛地打了個顫抖,直到身前張飛叫喚,這才曉得要運功抵抗。

    「苞兒,帶隊壓陣!」

    這一次,張飛沒有叫張苞先走,天不怕地不怕的燕人張翼德,也看出了個中兇險。

    孟獲的本命七荒大神,不是任何一位天上神祗,而是遠古時候的七種洪荒猛獸,地上遍佈的荒神珠雖有各種色彩,但總歸而言,逃不出七種樣式。

    像那顆深藍色的珠子,代表的就是深淵沼澤。

    傳說洪荒時候,深淵沼澤中藏著一種怪物,身上有八隻像足的觸鬚,洪荒時候的人們,若是有誤闖深淵的,常常會被這種怪物的兩隻眼睛所吸引,那從怪物眼珠裡放出的精光,常常會讓人們誤以為是什麼稀世珍寶,當時那怪物就是靠著這種方法,吞食了成千上萬的人類精血。

    而這樣的怪物,現在正活生生出現在張飛面前,一次,還有七尊……

    蛇矛一舉,胯下烏駒放開了四蹄,張飛臉上灑然一笑,沒有半分畏懼,但他嘴邊喃喃自語的,卻是另一回事。

    「孔明先生,俺老張這次怕是要失約了!」

    區區的七荒大神,想要殺他還不夠分量,但想攔下他卻是綽綽有餘,只怕街亭之戰,張飛的黑虎軍是趕不及了!

    從前有個故事,說的是一個賣兵器的商販,在大街上叫賣兵器。

    那位商販說,他有一把無堅不摧的長矛,還有一張堅不可摧的重盾,準備要賣給有緣人。但是,商販還沒找到有緣之人,卻遇上了找麻煩的人,那人只問了一句話,就讓商販傻愣當場。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結果如何?」

    這故事的結局如何,諸葛亮並不清楚,但他總覺得,他現在的處境,就像那個商販─十一道令箭化身而成的奪命長矛,正撞上了龐統這塊,什麼武器都刺不穿的大盾牌。

    一刻鐘前,預料中的夜雨已經落下,東吳大軍也如諸葛亮所料,展開了夜襲。

    但,張飛的黑虎軍至今仍無消息,北魏邊關將領收了魏延的密信,卻是毫無動靜,就連兩軍陣前,諸葛亮要陳到等人,將胖子的頭顱綁在大旗上擾亂東吳軍心的舉動,也全然收不到作用。

    一夕之間,東吳大軍就像擁有了金鐘罩,學成了鐵布衫,什麼破綻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帳外,夜雨來的是又急又猛,但雨勢再兇猛,也沒有東吳軍隊來的兇猛,八十一名解煩軍虎衛,組成了一支又一支的衝鋒箭頭,正撞擊著蜀軍大寨。

    東吳的軍隊沒有帶上攻城器械,他們以肉身做盾,用屍體填滿了蜀軍寨外的陷阱,用人命敲開了一條跨越蜀軍寨門的道路。

    龐統說了,這是最後一戰,若是敗了,他們連垂頭喪氣回江東的機會都沒有,等著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諸葛亮這人,從來是斬草除根。

    想活著回江東,只有一個方法,在被殺之前,先殺了對方!

    大雨滂沱,雷聲不歇,在雨水的侵蝕下,連弩箭陣威力大減,從弩弓上射出來的精絕弧線,已壓不住東吳的猛烈攻勢,一裡寬的戰場上,到處都是修羅煉獄。

    從作戰開始至今,諸葛亮收到十封戰報,探子帶回來的消息都不相同,但,都透露著一個同樣的訊息——諸葛亮的每一步,都已落入龐統法眼之中,毫無遺漏。

    「難道,龐士元真把我每一步棋都看透了?」

    捫心自問,若非如此,諸葛亮實在想不出其它理由。但此刻,他會留在大帳裡,不是為了找理由,而是要找出一條活路,讓蜀軍死裡逃生,反敗為勝的活路。

    「報!丞相,探馬回報,趙雲將軍率領的增援隊伍遭遇敵方埋伏,對方有大將馬超、太史慈帶隊,將軍要探馬趕緊回報,告訴丞相,說那四尊祈山童子,怕是趕不及上戰場了。」

    第十一次……

    一次兩次,或許能說是偶然,但整整十一次,諸葛亮已不能再欺騙自己,龐統確實是把他給算透了。

    「臥龍與鳳雛,似乎……就要分出高下了。」

    諸葛亮眼神黯然,想到了當初老師水鏡先生,在給他們定下稱號時,他還對此表示過不滿,以為龐統不夠資格與他並稱。

    當時,司馬徽就說過一句話:「不能相提並論?怎麼不能相提並論?這輩子你奈何不了他,他也奈何不了你,這樣還不能相提並論?」

    司馬徽雖然生性好賭,又有諸多不良嗜好,但作為一介大儒,四大仙師,他的眼力絕對不凡。

    現在想起來,自己實在是自視過高啊!諸葛亮歎了口長氣,正要說幾句自嘲的話,腦子裡,卻不停回蕩著司馬徽的那句話。

    「我奈何不了他,他也奈何不了我……」諸葛亮像是著了魔一般,反復咀嚼著這句話,自言自語道:「既然如此,我若是算不透他,他也不可能算的透我,但我安排的種種計謀,居然被他全數識破,莫非……」

    諸葛亮身後,隱隱浮現一道身影,那不該在人間現世的太上老君,又騎著青牛,帶著羅盤,來與諸葛亮作買賣了。

    「轟!」

    雷聲炸響,儘管魯門山與街亭相隔千里,仍舊是在同一片天空底下,狂風暴雨,已持續了大半夜的時間。

    魯門山上,孔孟儒宗的大弟子孔直,一如往常的來到了半山腰巡視,每日早中晚三次,半年以來,從未間斷。

    沒辦法,儘管父親孔融留下了偌大的基業,但孔孟儒宗能夠從諸子百家裡脫穎而出,維持天下第一家的聲勢不墜,其實有泰半的原因,是因為魯門山上的七十二賢人居。

    至聖孔子曾說過「有教無類」,孔孟儒宗也願與人分享賢人居裡的奇功妙法,就是因為這份胸襟,所以士人們願意以儒為尊。

    但,就在半年前,就在儒門法會結束後沒多久,七十二賢人居的陣法,就像從未出現在人世間一般,竟憑空消失在魯門山上。

    儒家創立百年以來,從未遭遇過如此危機。

    一開始,孔直看到長老們三申五令,嚴禁門下弟子洩漏消息時,還覺得挺好笑,可是,當士人之間開始有耳語出現後,孔直就不覺得好笑了。

    不管人們對於賢人居的消失,是如何揣測的,他們最終的結論都一樣——孔孟儒宗私心自具,想將賢人居占為己有。

    孔直當時聽到這話,氣的是七竅生煙,但,千夫所指,無病自死。

    他只能每天每天,到這魯門山上,期盼那忽然不見的賢人居,那憑空消失的魯門陣,又再次回到魯門山上。

    「唉!還是老樣子……」

    還是一樣的石碑,一樣的小徑,但羊腸小徑後頭,卻不是任何一位賢人的住所,孔直走到了小路盡頭,抖了抖手上紙傘,扭頭就準備下山。

    不知道老天爺為何要跟他開這樣的玩笑,難道,這就是亞聖孟子說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

    甩了甩頭,把腦袋瓜裡的胡思亂想拋出腦外,孔直自覺不是能堪大任的材料,如今的天下,更沒有姓孔的出來說話的餘地,他還需要擔什麼大任!

    但,老天爺就是這樣,總讓人猜不透,摸不著。

    孔直剛回過神,明明是往小徑出口走去的,可他眼前出現的,卻不是那塊石碑,不是那個出口,在他眼前的,是一塊大大的白沙地。

    「這……這是什麼地方!」

    話音裡帶著顫抖,卻是興奮的成分居多,莫非,這就是七十二賢人居?

    孔直沒到過七十二賢人居,但眼前這片白沙,明顯有幾分古怪,天空中不斷落下的雨滴,打在沙地上,竟像被吞噬了一般,沒給沙地留下半點痕跡。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孔直怎麼都看不出個究竟,只見附近有座小丘,他是孔家傳人,功夫也有虎衛品級,腳下一墊,人已經來到了丘上。

    居高臨下,登時將整座沙地盡收眼底,就見沙地上頭,有兩行大字。

    「九五至尊周馬昭?這人我還真沒聽過,敢自稱九五至尊,好大的口氣!」

    當今天下,除了曹劉孫三人有資格問鼎九五至尊,其它人連想都不用想,孔直正要對這狂妄之徒作一番嘲笑,目光卻被另外一行字給吸引了。

    屠神者?這名號好大的煞氣!

    孔直正兀自訝異著,雙眼再繼續往下看時,突然愣道:「是他!」

    「大夥快看,這就是黎聰!是東吳解煩軍大統領,黎聰啊!」

    那邊正高聲呐喊的,是奉諸葛亮之命,拿著黎聰人頭四處張揚的陳到。

    陳到本來以為,這會是個苦差事。

    想那馬家四兄弟、錦帆賊甘寧、蜀中軍神張任,還有薑維跟太史慈,這些東吳猛將,每個都跟胖子有過命的交情,現在陳到把胖子的人頭當球耍,這些人還不拼了命要找他算帳?

    可沒想到,當他舉著大旗,高喊著胖子人頭在此時,東吳一幫將士,居然連正眼都不看他一下,任憑胖子屍首給風吹雨淋,受人辱駡,對此,陳到心底是有千百個不解。

    「唉!看來丞相這計謀,起不了作用啊!」

    看著陳到高舉大旗,騎著快馬呼喝過境,東吳將士卻無動於衷,蜀軍裡頭,出現了這樣的聲音。

    作為負責防守北門的大將,孟達聽到這幾近挑釁的話語,是怒目回首,想找尋那聲音的來源:「是誰在妖言惑眾!」

    「這……孟達將軍別動氣!方才是我說錯話了,我掌嘴,掌嘴!」

    啪啪兩聲脆響,孟達一看那人,給東吳一幫賊子打出來的心頭火,只得強壓下去。

    聽黃敘說,這人是員猛將,但就是腦袋差了點,肚裡腸子直了點,看到他給自己掌嘴的那股勁道,孟達也不好多說什麼,更何況……這人其實沒說錯。

    「好了!吳偏將你別再打了,留著力氣,等下準備打東吳那群狗賊吧!」

    孟達大手一揮,不打算再追究胖子的失言,一回頭,想起了黃敘的交代,要他幫忙提攜這胖子一把,只得再回頭說道:「吳偏將,你過來這裡,我跟你說說吳狗的佈陣,等下咱們若是要出營廝殺,你也好有個準備。」

    胖子大聲應是,臉上盡是歡喜之情,正要上前,孟達身邊卻來了一員傳令。

    「將軍!丞相有令,北門交防,守將孟達、劉辟、吳劍三人,即刻到大帳報到!」

    聽到這吩咐,胖子心裡登時漏跳了一拍,故作不解,與身旁劉辟說道:「兄弟,丞相這是怎地?這仗正打著呢!」

    劉辟也是不明所以,不過怕胖子心直口快,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趕緊回道:「別瞎猜!我看,丞相八成是有任務要交代了,說不定,咱們就要反攻了。」

    孟達在一旁是聽的直搖頭,劉辟這番話,說的也不怎麼漂亮,這「反攻」二字,不就代表他們目前是處於劣勢了嗎?這等喪氣話,怎麼能如此直白的說出來!

    不想再聽兩個粗人攪和,與前來接防的霍峻交代完畢,孟達趕忙帶著兩人,拍馬便往中軍大帳離去。

    三個人在大營裡策馬狂奔,頗是引人側目,沒多久三人便已來到了大帳外。

    目光在幾處陰暗角落來回巡視,都沒有看到埋伏的跡象,胖子對此是安心不少,最少他這個臥底還沒曝光了。

    「你個大熊貓,諸葛賤人既然還沒發現老子,老子等會可就不客氣了。」

    說實話,胖子的任務,在吳蜀大戰開打的那一刻,便已完全結束了。

    以胖子如今的身手及對劍丸的掌握,蜀軍大寨就跟他家的茅坑沒兩樣,想來就來,拉完了連水都不用沖,就能拍拍屁股走人的。

    但,胖子此刻卻還沒走,是因為在他心底,還有一個想法。

    欠錢還錢,欠命還命,諸葛亮欠他的,是時候該還了!

    侍衛放聲通報,孟達一得允准,便帶著身後二人掀簾入帳,此刻正是戰局緊張的時刻,大帳裡就如胖子所想的,只有諸葛亮一個人。

    「諸葛賤人!你是命中註定,今晚要大難臨頭了!」

    心裡暗自竊喜,胖子緩緩移動著身形,刻意走到了三個人的最後頭,準備出其不意,取了諸葛亮的腦袋回去覆命。

    胖子正意淫的厲害,身前孟達已經跟諸葛亮拱手行起了軍禮。

    「幾位將軍免禮,戰況緊急,亮就長話短說了,眼下戰況不利我軍,但亮有一計,當可扭轉戰局,反敗為勝。」

    諸葛亮還有計?胖子又偷罵了這賤人兩句,沒想都已經到這局面了,諸葛亮竟然還有妙計,可以扭轉乾坤。

    不過,管他用的是張良計還是過牆梯,既然諸葛亮把胖子找來了,這計謀就是註定要失敗的了,腳下碎步移動,胖子緩緩靠前,便準備把諸葛亮的計畫聽個仔細。

    只是,諸葛亮卻突然在這時沉默了起來,眼裡閃爍的精光,是盯著胖子一身的肥肉直瞧。

    胖子隱約覺得不妙,可不及多想,諸葛亮已開口說道:「幾位將軍可猜的出來,亮要用的是什麼計?」

    剛剛才說戰況緊急,現在卻要大夥猜謎,諸葛亮到底什麼毛病?眾人面面相覷。

    「丞相恕罪,末將不知。」

    「不知?孟達、劉辟兩位將軍不知……黎聰,難道你也不知?」

    「轟!」

    雷聲炸響,吳蜀大戰,這才要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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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9 10:46: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一子落錯

諸葛亮想,在被拆穿了臥底的假面具後,胖子可能會裝瘋賣傻,抵死不從,也可能索性認帳,暴起殺人。

    但不管胖子會做什麼,諸葛亮都已經準備好了應對之策,他只是沒想到,胖子的反應,居然這麼快。

    「喀啦」一聲,劉辟不但來不及抽出懷中匕首,甚至連腳下狸步都沒踏出來,一條胳膊已經給胖子肥爪硬生生扭斷。

    「當日在赤壁,你用右手射出徐夫人匕,差點奪去我大哥甘甯的性命,今日我就先取你一臂,當作是收利息!」

    「放肆!」

    鬼頭刀從腰間出鞘,孟達見胖子出手如此狠辣,一手拉開劉辟,另一手已高舉鋼刀,往胖子頭上劈去。

    胖子也不閃避,他見行蹤暴露,索性變回了本來模樣,驀地喊道:「本事不濟,就給爺閃邊去!猛鷲爪!」

    見到胖子單憑一雙肉爪,就想與精鋼長刀對撼,孟達不禁嘴角微揚,手上力道加重的同時,放聲笑道:「這對爪子,我收下了!」

    氣勁一催,刀芒立現,孟達身後本命鱷魚血口一張,尖齒利牙就要將胖子雙手咬下。

    孟達萬分自信,當年他在劉彰手下時,便是與石獸李嚴齊名的,逼近龍將中階的武功,更是讓他屢屢威脅張任、嚴顏等蜀中三大將的地位。

    這一擊,絕對是十拿九穩!

    但,即便是張任、嚴顏,遇上了胖子,連屁都放不出一個─李嚴在胖子手下可是連一招都沒走過,這只鱷魚張著血盆大口,居然就想把胖子當成肥肉來咬?

    真他媽嫌命長了!

    刀鋒落下,孟達大笑之間,眼前那只平平無奇的肉爪,非旦沒有皮開肉綻、斷筋碎骨,還箝住了他手上的鬼頭刀,孟達一見到胖子嘴角的獰笑,頓時覺得不妙,才想抽刀再戰,腹部已然中招。

    「碰!」

    這一拳,胖子沒有用上任何招式,卻打的孟達是鋼刀脫手,五內翻騰,孟達騰騰退了幾步,望著那把被胖子抓在手裡的鋼刀,滿是不可置信。

    胖子沒有趁勝追擊,他與孟達一樣,都是往他手上抓著的那把鋼刀看去,不過,孟達是在看刀,而胖子則是在看手。

    若是放在以往沒有虎須怒張護體,別說是淩統的猛鷲爪,就算是趙雲的雲龍爪想硬幹這些神兵利器,等著胖子的,不是血肉模糊,就是血肉橫飛。

    但到了今天,胖子終於可以不必賣血賣肉的過日子了。他手上勁力一發,猛鷲爪輕而易舉,便讓鬼頭刀卷了刃,這爪力之強勁,肌膚之堅韌,全都是拜劍丸所賜。

    「媽的!老子終於也有這天了!諸葛賤人,你想殺老子?老子先送你投胎去!」

    胖子肥頭一扭,腳下施力,就要往諸葛亮身前沖去,只是他雙拳才剛握緊,身邊左右兩側,已有勁風襲來。

    既然知道了胖子的身分,諸葛亮怎會沒有準備?他手上羽扇一搧,登時喊道:「今天你就是插翅也難飛!天雷引!」

    左右兩道刀光落下,胖子這次卻沒敢硬扛,他不是對虎須怒張沒信心,而是這刀招的名頭,實在太大太大。

    「是青龍斬!」

    胖子猛然停下腳步,才想看看這出招之人到底是誰,半空中已是驚雷閃現,一道電光直接燒開了大帳頂端,往他天靈蓋劈了下來。

    諸葛亮說的沒錯,天雷的速度,就算胖子是背生雙翅,也絕對閃避不及。

    狸步?瞬步?一隻狸貓,一條黑豹,難道會比天上雷電還快?絕無可能!孟達躲避一旁,眼神裡的驚駭逐漸褪去。

    胖子就算能徒手抓下鋼刀,捏碎鐵塊,那又如何!現在還不是要給諸葛丞相一雷劈死,不自覺間,孟達嘴邊又彎起了一條弧線。

    與胖子嘴邊,一模一樣的弧線。

    「回聲定位!」

    天雷之快,無人能及,但天雷伴隨著雷聲落下,只要有聲音,胖子這只肥蝙蝠,就不會被烤焦了!

    「轟!」

    天雷撞上厚土,只炸開了一地土塵,卻沒能把胖子燒成肉乾,孟達緊盯著場中的一切變化,驚訝的喊不出聲。

    他明明看見胖子的身形被落雷劈成了兩半,眼睛一眨,才發現那竟然只是殘影。

    這傢伙,還能算是人嗎?

    一男一女……關羽的兒子、女兒?

    胖子看清了左右兩人的相貌,大手按上了腰間劍柄,沉聲說道:「老子就讓你們看看,什麼才是正宗的青龍斬!」

    劍柄上的如意劍膽綻放藍光,瞬息間,劍身立刻發生了變化,從拔劍變成抽刀,等到胖子將兵器拿到手上時,精鋼長劍已變成了青龍大刀。

    青龍刀配青龍斬,這一次有劍丸加持,胖子才將寶刀高舉,刀上滿溢的刀氣,已劃破了大帳頂端的遮蔽,帳外,大雨正逐漸停歇。

    雨停的時候,就是西蜀反攻的時候。

    只是,胖子左腳一踏,青龍斬獨特的步伐,便往諸葛亮身前疾行而去,不必等到雨停,他就要結束這場大戰。

    青龍刀受胖子內力催發,有劍丸輔助加成,光是逼出的刀罡,就足以斷石分金,更遑論青龍刀上化不開的濃烈殺氣,好似一片片的血紅雲彩,遍佈在胖子四周。

    血紅霧氣之間,滅世青龍正在伺機而動!

    胖子一連七步,步步都踏在諸葛亮的退路上,從劍關裡練出來的刀技,讓他這招青龍斬,絕對是避無可避,如果被這一刀砍中,就是大羅金仙都沒得救。

    但,諸葛亮面對眼前凶獸,卻是動也不動。

    胖子看在眼裡,幹在心裡,他當然知道諸葛亮有什麼倚仗,只要來一招「水中月」,放出水影分身,胖子的青龍斬就成了肉包子打狗,打多少這賤人就能吃多少,一點都不為難的。

    「嘿!你個小樣,今天就讓你知道,老子跟聖鬥士一樣,同樣的招式在老子眼皮底下,可不能用第二次啊!」

    胖子淩空躍起,青龍刀從血霧之間破開,就在他雙手高舉之時,諸葛亮果然如他所料,羽扇一搖,就要說出那三個字。

    「水中……」

    「寒冰吹息!」

    胖子大口一張,帳內溫度隨即下降,有如嚴冬般的酷寒,立刻降臨人間。

    水中月化出的分身才剛出現,便給這吹息凍成了寒霜,諸葛亮道術施展失敗,身影立即現形,胖子一扭身,滅世青龍已是張牙舞爪,要將諸葛亮活吞落肚。

    「你個大熊貓,諸葛賤人,你這次要還不死,老子就給你洗衣擦鞋做奴才!」

    一刀劈落,轟聲響起,整座營帳禁不住刀氣摧殘,登時倒塌。

    青龍斬尚未施放完畢,胖子已是喜上眉梢,他這一刀沒有落空,諸葛亮更是毫無反抗,那散落滿地的屍骨殘骸,腦漿血塊,都在說明一件事——

    諸葛亮已然授首,死在他刀下了!

    「哈哈哈哈!老子終於……」

    「地矛刺。」

    終於怎樣,胖子還沒說出口,耳邊傳來的一個聲音,頓時讓他愕然。

    怎麼可能!

    胖子才要回頭看個明白,周圍的黃土地上,好像被裝了機關陷阱,一根根的長矛利刺,整片整片的出現,根本就是要把他插成一根串燒。

    「媽的!千重腳!」

    沒想到又給諸葛亮欺騙了感情,胖子怒氣橫生,大腳往地上一蹬,也不閃避,就見他腳下土塊猛地龜裂,整座營帳忽然往下陷了幾分,地矛刺還沒沖出地面,就被千重腳的暗勁踢了個粉粹。

    胖子一扭頭,看到的,果然還是諸葛亮。

    「莫非是雙胞胎?」

    胖子可以肯定,方才他手上的青龍刀,絕對是殺到人了,諸葛亮就連飛濺出來的鮮血,潑到他臉上都還有些溫熱,怎會有假?

    「胖子,你果然是傻豹一隻,那是道術『李代桃僵』,你剛才殺的人是孟達,不是諸葛亮!」

    一經武伶玉提點,胖子趕忙回頭張望,果然,場中已無孟達蹤影。

    「操!虎毒不食子,諸葛亮連自己人都不放過,真他媽禽獸不如啊!」

    諸葛亮逃過一劫,攻勢便如海潮洶湧,不給胖子任何空隙,手上羽扇一招,四面八方就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響。

    「滾石沖。」

    話音落地,一顆顆比人還高的巨石,立刻朝著胖子急速滾動而來,看那架勢,諸葛亮根本是把他當成了保齡球瓶,準備將他輾成了肉醬喂狗。

    胖子手中青龍刀藍光閃現,一經變化,就聽他高聲喊道:「回天!」

    曹植的驚世劍技再現人間,長劍舞出的星河繚繞,讓胖子變成了一座小型龍捲風,立刻將撞來的巨石攪成了一地粉碎,身形轉動之間,諸葛亮那陰冷的嗓音,已飄進了胖子耳裡。

    「上一回,我不過用了借東風、擂木攻、炬石轟,已將你逼進死巷,可想不到短短一年過去,你竟有這等本事了。」

    上一次胖子在諸葛亮手下,是連滾帶爬的逃出成都。

    可如今再次重逢,短短一年竟恍如隔世,羽扇搧出的道術,已無法對胖子起任何作用,諸葛亮冷著聲,一字一字繼續說道。

    「當初亮就有個感覺——在成都那夜,沒殺了你,實在是我畢生最大錯誤。」

    「現在才放馬後炮?晚了!」

    胖子隨口應和,手上長劍卻已變做長槍,準備要施展獨角獸的螺旋疾刺。

    他如今身在敵營,雖然諸葛亮初時托大,結果給胖子打了個灰頭土臉,但不可否認,諸葛亮還是佔有絕對優勢。

    只要時間一長,黃忠父子收到消息,甘寧幾個恐怕就只能給胖子收屍,既然如此,他實在沒必要聽諸葛賤人繼續打嘴炮。

    槍頭一挺,胖子弓身向前,姿勢就如利箭在弦,槍尖正對著諸葛亮的咽喉不放,一凝神,身後黑豹浮現,腳下就準備踏出瞬步,好取他性命。

    諸葛亮見胖子如此模樣,仍是無動於衷,嘴上喃喃念道:「晚了嗎?」

    「當然!」

    這聲音剛停,長槍已經送到了諸葛亮跟前,胖子與諸葛亮之間,不過十來步的距離,瞬步一點,長槍就要送進諸葛亮咽喉來奪命。

    電光石火之間,胖子沒看到諸葛亮做出任何反應,只見到他嘴角微微一揚,盯著胖子笑道:「現在殺,還不晚!」

    胖子一顆心全提了起來,諸葛亮這人雖然嘴賤,但說話很少打折扣,他不敢怠慢,手上螺旋疾刺加大了力道,長槍破空,竟發出了利箭離弦的呼嘯。

    這聲音的盡頭,可能有兩種結果。

    一是他一槍就把諸葛亮刺個對穿,長槍入肉,自然會發出噗的一聲;二是諸葛亮用了什麼金身護體的功夫,被長槍撞開,那聲音就會是轟的一聲。

    兩種聲音,代表兩種不同的結果,可胖子怎麼都沒想到,這嘯聲的盡頭,卻是什麼聲音都沒有。

    諸葛亮伸手一提,那急速旋轉的槍頭,就被他這麼牢牢的握在了手裡。

    胖子眼裡盯著的,都是諸葛亮那纖細的脖子,見到槍頭居然在他咽喉前幾寸之處,停了下來,不禁大駭。

    「不可能!你……」

    諸葛亮當然接不下這一槍,但要是太上老君,那可就另當別論,胖子一見到眼前那頭青牛,以及牛背上的老頭,目光便緊盯老頭的手指不放。

    他還記得,諸葛亮有招技能,就是用手指拐帶別人本命獸的招式,好像叫做……

    一指點去,高潮不停?

    「一指點化,獸魂召來!」

    是這招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太上老君才剛鬆手放開了槍頭,食指已經緩緩伸了出來。

    胖子身形急退,腳下瞬步才墊了幾次,兩人之間已拉開了好長距離。

    只是,閻王要人三更死,那人活不到五更,小小閻王都有如此威嚴,更何況是地位淩駕其上的太上老君。

    那手指尖端就像一座宇宙黑洞,要把世間萬物都吸進洞中,兩人距離雖遠,但那黑洞吸力不減,直吸的胖子是站不穩腳。

    更糟糕的,是他識海裡的文武伶玉,兩人難得的異口同聲,都是在叫糟。

    「媽的!諸葛亮你想跟老子搶女人,做夢!絕對領域!」

    沉聲一吼,胖子手上長槍,立刻變做數十條細絲棉線,布下了天羅地網。只是這羅網裡,抓的不是諸葛亮,而是剛才被胖子斷了一臂,正在一旁喊疼的劉辟。

    諸葛亮用李代桃僵,胖子就來個移花接木!

    棉線往劉辟身上一纏,這傢伙連什麼狀況都還沒搞清楚,已經被胖子猛力一扯,拉到了身前。

    胖子手裡有了人肉盾牌,接下然是見招拆招,諸葛亮想吸,胖子就讓他吸個夠,瞬步踏開,胖子已沖到了老君身前,劉辟的腦門給胖子一壓,直接撞上了那枯槁的食指。

    就如蒼蠅嘗到了蜜,豺狼見到了血,劉辟連反抗都沒有,身子一挺,體內的本命狸貓突然就竄出了體外,只見太上老君腰間葫蘆一開,那狸貓颼的一聲,已給收了進去。

    胖子本以為這招式只是將人的本命獸魂給取走,沒想到劉辟原本僵直硬挺的身子,就在本命狸貓脫體的時候,突然爛成了一灘泥,太上老君那一指,不僅逼出了他本命獸,還震碎了他體內的經脈骨骼。

    「好毒的招式!這根本是一指點去,要你沒命啊!唉,劉辟跟到這麼個上司,真是活該倒楣了!」

    胖子避過一劫,出奇的沒有還擊,而是嘴裡嘖嘖有聲,數落著諸葛亮的不是,他會這麼做,是因為他已經有了倚仗!

    果然,諸葛亮眉頭一皺,才要故技重施,取胖子性命,胖子那根肥手指,已經搶在他之前,抬了起來。

    「你他媽仗著自己指功了得,成天就是在拐帶良家婦女,今天老子也讓你嘗嘗這滋味——一指點化,獸魂召來!」

    內力送到識海之中,對著文武伶玉喊出招式之名,胖子雖然不知道這招式的內力走向,但他打定主意,怎麼也得壓下劍丸反噬,讓伶玉使出這招。

    只要把諸葛亮變成了大陽痿,西蜀就算還有十個張飛,胖子都能玩的他魂飛魄散,連渣都不剩!

    食指往前一伸,胖子使力之猛,差點讓手指抽筋,只是,不管他指頭伸的多直,姿勢擺的多像,場上仍是沒有半點變化。

    「伶玉妹妹,你們倆快點回神,老子出招了啊!」

    胖子急著叫人,可腦袋瓜裡,文武伶玉都是沉默無語,半晌後,武伶玉才叫道:「胖子,你腦袋有問題啊?你哪只耳朵聽到姑奶奶說學會這招的?」

    「沒學會?不可能啊!諸葛亮剛剛用這招的時候,我看的是一清二楚,沒有半點遺漏,怎麼可能學不會?即便諸葛亮用的是天人的招式,可我連周泰的接天七劍都能學會了,姑奶奶,你就別再玩我了!」

    「哼!誰有興趣玩你?這事姑奶奶早跟你說過了,這天底下有種本命獸的招式,是姑奶奶學不會的。」

    這事胖子記的清楚,愕然回道:「不是銅鏡嗎?」

    「你看那老頭子,手上拿的是什麼。」

    「八卦鏡!」

    太上老君手裡那副文王卦,外型就是一副八卦鏡,現在上頭反射出來的,正是胖子吃驚的模樣。

    「怎麼?戲子不靈?」

    見諸葛亮臉上笑容促狹,八成是早知戲子弱點,胖子不禁氣道:「哼!沒學成又怎樣,你要敢再出手指,老子就把它剁了喂狗!」

    胖子這話純粹是氣話,但他相信,諸葛亮絕不敢再用一指點化的功夫了,不是怕給剁手指,而是怕胖子又拿其它人填數,若不能砍斷胖子雙腿,限制他的行動,這一招只怕再用不得。

    但,堂堂一個三清上神,太上老君,豈會只有這一招?胖子才剛貧完嘴,就聽諸葛亮喊道:「青牛大板角!」

    話音一落,腳下土石立刻晃動了起來,胖子急著要退後,一扭頭,卻發現周圍地面全都被這招籠罩在內,彷佛是有怪物要從土石間竄出一般。

    他的千重腳已然用盡,又不清楚諸葛亮這招的威力,只得以自保為優先,內力往全身經脈一送,虎須怒張立刻護住了全身。

    轟的一聲,胖子還來不及低頭查看,土石間已沖出了一根巨大牛角,上頭的沛然巨力,撞的胖子是眼冒金星,他腳下才騰騰退了幾步,又一支牛角猛地往他撞來。

    一連十三響,青牛角無所不在,胖子雖有虎須怒張護體,全身硬逾鋼鐵,但諸葛亮把他當成大鐘來撞,也不管有用無用,青牛大板角接連一十三下,下下都撞在了胖子身上。

    當初,別說是關平的赤駒斬,就是關羽的青龍刀,都沒在胖子身上留下半點傷痕。

    可沒想到太上老君胯下那頭青牛,威猛更勝青龍,一頓牛角衝撞下來,胖子內腑竟給撞出了內傷,一口血就在青牛板角停止攻擊時,猛地吐了出來。

    胖子不敢大意,回春手迅速治療著體內傷勢,他知道時間已過去不少,雖然眼下機會難得,但諸葛亮有太上老君作打手,就連跨下那頭青牛都能把他玩的欲生欲死,胖子尚未突破天人,只怕還不是對手。

    心知拿諸葛亮沒輒,胖子看准方向,就要突圍而出:「你個大熊貓,大丈夫能屈能伸!胖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晚就先放你一馬,咱改天再來!」

    胖子說走就走,全然沒把在場眾人放在眼裡。只是,諸葛亮很少會犯同樣的錯誤,胖子或許能從他手中溜走一次,但絕不會有第二次。

    「梭織十錦緞!」

    颼颼之聲不絕於耳,胖子才想以破軍槍引開眾人注意,背後卻傳來了一聲嬌喊,接著,胖子就聽到識海裡頭,武伶玉的聲音傳來。

    「胖子,姑奶奶會了!這是黃月英本命織女的技能,能在瞬間縫出一塊密不透風的棉布,你小心了!」

    瞬間織出一塊棉布,實在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技能,更不會讓武伶玉說出「小心」二字。

    胖子才想轉頭看看黃月英用的什麼把戲,一扭頭,一塊比他還高還大的白棉布,已經迎面罩了上來。

    從脖子以下,那棉布就跟打陀螺一樣,在胖子身上轉了幾轉,眨眼間,已將胖子一身肥肉,連同手腳都捆成了一塊叉燒。

    「不好!看老子的火……」

    「火牆」二字還沒說完,胖子脖頸上,已被架上了一柄腰刀。

    「胖子,好久不見了。」

    說話的,正是以梭織十錦緞拿下胖子的黃月英,她對胖子也是心懷恨意,但自幼受父親黃承彥這個大儒的影響,談吐之間,很少有惡毒的話語,只是聲音冰冷罷了。

    胖子也懶得跟她套交情,別說時間已拖的太久,現在他行動不便,只要諸葛亮一追上來,他絕對是小命休矣。

    「天威難測!虎賁!」

    音殺與凶煞齊出,黃月英猝不及防,整個人立刻被震退數步,胖子見機不可失,手上青龍刀就要生出變化,好撕破這塊棉布。

    只是,青龍刀才剛變化成狼牙棒,撐破了棉布一角時,已經晚了。

    諸葛亮冰涼的大手,已放在了胖子天靈蓋上。

    第一次,胖子打從心底,冒出了深深的恐懼。

    「不!」

    「掌落虛空,獸魂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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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9 10:47: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滿盤皆輸

雨停的時候,東吳的攻擊也停了。

    但不代表這場戰爭到了尾聲,反而,才剛要開始。

    「甘將軍,元帥有令,現在就讓親衛營的弟兄退下來,與虎衛營合併後,準備總攻!」

    雨中大戰,東吳借著諸葛亮幾次判斷錯誤,占得了優勢,但有優勢,不表示沒有損失,尤其是沖在最前頭的親衛營,營裡兩千死士,如今只餘五百。

    但,一千五百條人命,有他們的價值,如今蜀軍營寨,除了黃忠負責把守的南門,其它東北兩門,都已露出了疲態,營門隨時有被突破的可能,東吳現在缺的,就是最後一股勁。

    而龐統也正在準備那股勁,凝聚東吳最強的力量,給蜀軍重重的一擊。

    大軍當中,龐統不停的調派兵馬,他沒有如諸葛亮預期,犯下逐次用兵的大忌,反而是諸葛亮如他所料,做出了分兵包圍的錯誤判斷。

    諸葛亮胃口太大了,他想一口吞下東吳這塊硬骨頭,所以將十萬大軍分做數支,想團團圍住東吳,好一次趕盡殺絕。

    可惜,力分則散,聚則強,陸遜派出的援軍,已拖住了諸葛亮那些伏擊部隊的腳步。

    東吳與西蜀實力相當,窮盡西蜀國力,可以湊出十萬將士,東吳自然不會少於這個數目,諸葛亮派出的四支隊伍,共帶走了四萬人,恰恰與陸遜派出的援軍數目旗鼓相當。

    只是,數目雖然相同,情況卻是不同。

    四支伏兵,都是潛入吳境,準備從吳軍背後偷襲,他們有諸葛亮派去東吳的內奸接應,可說是如入無人之境。

    但他們卻忘了,他們站的地方,始終是東吳的地盤,他們有人和,陸遜的援軍卻有地利。

    孟獲、兀突骨攔下了張飛;馬超、太史慈截住了趙雲;蜀軍剩下的兩路,即便有嚴顏、馬良的帶領,遇上周泰、蔣欽、徐盛、呂蒙,怕也只剩死路一條。

    蜀軍這一戰,敗相已露,只要再拿下街亭,這一仗,他們就是大獲全勝了!

    而街亭戰場的重要,龐統心裡也是清楚的很。

    所以他打一開始,就把五萬大軍都投入了進攻的行列,可憐蜀軍還以為東吳背後仍有自家伏兵,初時打的是縮手縮腳,都等著看東吳被偷襲時,那驚慌失措的神情。

    只是等到消息傳來,發現自家伏兵趕不及時,蜀軍的士氣,已是一蹶不振,現在只怕營門一破,今晚的勝負就要分出。

    「到時候只要諸葛亮一退,咱們回頭包夾,東吳境內那四支伏兵,便是甕中之鼈了……」

    龐統自言自語,嘴裡念著的都是接下來的佈局,為了這一晚,他已算過了無數次,不管是白天晚上,醒著睡著,想的都是這一局。

    他已經把胖子跟郭奕給賠進去了,要是拿不回相對的報酬,他恐怕只有以死謝罪。

    「元帥!甘甯、馬鐵兩位將軍已將虎衛營與親衛營合併,正在等候元帥命令!」

    「讓他們把解煩軍武燕都帶上,湊足五千人在東門待命,我們大軍進攻北門。告訴甘寧,我們聲東擊西,只要發現蜀軍從東門離開,不管要死多少人,一定要把東門拿下!然後衝垮蜀軍!」

    龐統看的很准,蜀軍在東門的防守已是搖搖欲墜,他刻意攻打北門,就是要吸引蜀軍注意,然後一舉攻陷蜀寨。

    但,五千人要拿下蜀寨,實在很險,儘管龐統從一開始,所有的計都是險計。

    他還記得,他老師司馬徽曾經說過:「一昧的走險棋,小心一子落錯,滿盤皆輸啊!」

    但,面對諸葛亮的料敵機先,龐統只能出其不意。

    他勝過諸葛亮的時候,用的從來也都是奇招險計。

    「屬下遵命!對了,元帥……馬鐵將軍有件事,要屬下幫忙傳達……」

    「去吧!馬鐵想說什麼,我心裡明白,你跟他說,此戰過後,若是胖子有什麼意外,龐統任憑處置!」

    胖子處境如何,龐統自然明白,諸葛亮不是蠢人,他的一切佈置都給龐統看穿,怎麼想也會想到蜀軍裡有內奸存在,胖子此刻還沒逃出來,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但這裡是戰場,不是講兄弟義氣的地方。

    傳令兵領著命令離開,東吳大軍正在緩緩的轉移方向,龐統望著蜀軍營門,準備要發出最後一次的進攻命令,那蜀軍哨樓上,清楚可見的地方,卻出現了一個他熟的不能再熟的人。

    「諸葛孔明?他出來做什麼?」

    大軍正在緩緩移動,龐統眼前的東門,是要留給甘甯跟馬鐵這五千人拿下的地方,可現在不只出現了諸葛亮,連黃忠都隨侍在一旁。

    龐統皺了皺眉,正在想該不該下令,讓甘寧率軍改往北門進攻,蜀軍營地裡卻傳來了洪鐘般的聲響。

    「聲東擊西,龐士元你真是好算計啊!」

    「是聲傳千里的道術?諸葛亮想做什麼?」

    即便聲東擊西的企圖被看破,但龐統一點都不擔心。

    現在局面掌握在他手裡,他有的是辦法應對,見到哨樓上除了諸葛亮以外,蜀軍越來越多將士聚集,營門處更是兵馬喧囂,似乎整座蜀寨的兵力都已聚集在東門這裡了,龐統是越發不解。

    他伸手一招,才想叫來傳令,讓甘寧率軍往北門進攻,諸葛亮的聲音又喊了過來。

    「你這連環計,確實是一計險過一計,別說我施的十一道計謀已被你全數破去,就連這營寨,也險些要被你拔去了……」

    透過道術,諸葛亮的聲音傳遍整個戰場。

    東吳上下士氣高漲,高聲呼號,唯有龐統坐在馬上,聽的是膽顫心驚。

    從他認識諸葛亮以來,諸葛亮從未有服輸的時候,他記得諸葛亮平生最佩服的人是管仲、樂毅,龐統不在乎這兩個人有過什麼豐功偉業,他只知道,這兩個人,如今都已是死人。

    果然,諸葛亮下一句話,就是要反擊的前兆。

    「可惜,你把我逼到了死路,卻讓我絕處逢生,這是生死之戰,我既然生,那麼你就得死了。」

    龐統還沒有開口,底下東吳將士聽不得這話,已紛紛開口叫駡,聽到將士們鼓噪,龐統卻是越發不安,他一低頭,便與傳令兵說道:「傳令甘寧,不論諸葛亮說什麼,做什麼,不管蜀軍有何動靜,現在立刻帶兵趕赴北門,我軍會從東門進攻,不得有誤!」

    正確的決定,可惜,還是晚了。

    當龐統一抬頭,看到諸葛亮身邊緩緩推上一座木架時,他整個人險些從馬背上跌落了下來。

    「快!快去通知甘寧,立刻發兵北門!」

    木架上那人,被蜀軍用鐐銬扣住了手腳,全身動彈不得,儘管看上去是奄奄一息,生死不知,但龐統清楚,這人絕對還活著。

    沒有把胖子利用夠之前,諸葛亮絕對不會讓他死的。

    龐統大聲咆哮,急忙叫著傳令趕去前線傳送軍令,但傳令兵的腳步再快,始終沒有諸葛亮的聲音快。

    「東吳的諸位,想救回黎聰,動作可得要快點,亮以為,他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隨著喀啦一聲,胖子一條手臂,被黃忠硬生生的給卸了下來。

    手臂脫臼帶來的劇痛,沒有讓胖子做出任何反應,卻激起了東吳這邊的回應。

    甘甯麾下的親衛兵、姜維率領的虎衛營,還有馬鐵負責指揮的江東騎兵,都在同一時間,發起了衝鋒。

    沒有龐統的命令,這些人擅自出陣作戰,都是違反軍令的大罪。

    但龐統明白,即便是死罪,都阻止不了這些人了,龐統的腦子裡,突然想起了司馬徽說的那句話。

    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丞相!東吳如你所料,發動攻擊了!」

    說話的黃忠,難得的露出了興奮神情。

    今夜一戰,他已經給東吳大軍壓了大半夜,胸中怒火是憋的發慌,此刻正是他們準備反攻的時刻。

    蜀寨裡四門佈置的兵馬將領,都已聚集到了東門,東吳從東門發動攻勢,絕對是自討苦吃,黃忠目光灼灼,似乎是想下樓去與諸將並肩作戰,好一吐胸中不快。

    就是個瞎眼的也看的出來,西蜀已重新取回了優勢,這一仗,他們還有得打!

    只是,諸葛亮仍是那般的寵辱不驚,先前龐統連破他十一道計謀的事,沒讓他心情沮喪,現在西蜀重新佔據了贏面,也沒讓他如何歡欣。

    諸葛亮語氣平淡,指著底下戰場說道:「我軍固守營寨,占地利之便,現在夜雨又停,將士們也是士氣盡複,天時、地利、人和三項具備,眼下要考慮的,已不是能不能勝的問題了。」

    「丞相的意思是?」

    「你看沖在最前頭的吳軍,人數雖然近萬,但卻是以解煩軍、親衛營跟江東騎兵三支部隊為主,東吳剩下的三萬多人,還在後頭呢!」

    就如諸葛亮所言,東吳泰半軍隊,由於不受甘甯、馬鐵等人的指揮,在沒有得到龐統命令的情況下,如今都還停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弟兄在前頭奮戰著。

    不把這些人的命留下,今夜之戰就不算是獲勝,得把東吳打殘打廢,打的他們無力北進,才是今夜一戰的目的。

    這個目的,黃忠沒有忘,轉身便與諸葛亮說道:「丞相可有方法讓龐統帶兵進攻?」

    諸葛亮這個人,在沒有答案之前,通常都不會把問題拋出來,果然他一聽黃忠問話,點頭便說了。

    「負責帶領龐統那三萬士兵的,是蜀中軍神張任。他雖然跟黎聰交情匪淺,可是相較之下,比起甘寧等人是冷靜的多了,他也知道東吳這時候發起衝鋒,是自找死路,但他不動作,不代表他會眼睜睜看著黎聰去死,看著東吳那些精銳喪命……」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諸葛亮嘴角淡然一笑,說道:「亮相信,只要漢升父子出陣,拿下馬鐵、甘寧的人頭,龐統就是不吩咐,張任也會忍不住的!」

    「屬下領命!」

    聽到諸葛亮這等同准許出陣的吩咐,黃忠臉上是欣喜萬分,他正想下樓招呼黃敘,準備出陣,又想到了一事,轉回了諸葛亮身邊。

    「不行呐!丞相!屬下職司護衛,留您在這,身邊還有這東吳的賊子相伴,未免太過危險,屬下還是在這裡待著吧!」

    胖子神通廣大,不但三番兩次逃出眾人圍剿,武功更是一次比一次厲害,現在雖然跟綁豬公一樣,用粗布麻繩、銅鐐鐵銬把他給五花大綁了,但難保他這副病樣不是裝出來的,為了諸葛亮的安危,黃忠不能走。

    「你是說黎聰?不必擔心他,如今他不但經脈盡斷,武功全廢,就連本命獸,都已經被打散了。」

    諸葛亮的意思,胖子現在的狀況,離死也不過是一步之遙罷了。

    「這……真是如此?」

    「將軍不必多疑,你沒看剛才你卸下黎聰一臂,他卻連吭都不吭一聲,只怕不是他忍得住,而是他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到木架上胖子眼神渙散,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樣,又聽到諸葛亮再三保證胖子連提刀殺雞之力都欠奉時,黃忠終是動了心,點頭便與諸葛亮說道:「那還請丞相在此稍候,黃忠速去速回,定會取回甘甯項上人頭覆命。」

    諸葛亮淡淡一笑,沒有再做吩咐,見黃忠快步下了哨樓,張手一揮,便叫周圍侍衛也一併離開,下樓等候差遣。

    哨樓上,只余諸葛亮與胖子二人。諸葛亮輕搖羽扇,緩步走到胖子身旁,輕聲說道:「黎聰啊黎聰,當年白帝城一役,你打亂了我的七星補魂陣,害先主劉備無法壽終正寢;巫峽關一役,又看破了我的空城計,讓西蜀多少將士魂斷異鄉,如今這切身之痛,我就要你親自嘗嘗!」

    話一說完,諸葛亮手上一支金針突現,甩手就往胖子頸後要穴插去,這金針上似乎帶有無限魔力,只見胖子方才還渾然無神的雙眼,就在金針插入後,突然間就有了生氣。

    好像,他不但能看到、能聽到,更甚至,他還能比手劃腳,說三道四了。

    只是,他寧可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胖子鼓足了體內剩餘的力量,本來是想開口叫甘寧等人退下,又想罵諸葛亮是個狗賊的,可是,等所有的話到了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多說兩句,勸不退馬鐵甘寧,多罵兩聲,罵不死諸葛賤人。

    他只能聽著諸葛亮那不帶感情的笑聲,在耳邊響起,然後輕輕的與他說道:「等你嘗盡了這人間苦楚,我就會送你一程,好讓你去給我主磕頭認罪!」

    言下之意,胖子是活不過今晚了。

    胖子也不知在想什麼,突然抬起了頭,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會死嗎?」

    「必死無疑!」

    「死?小夥子你傻了,你就是死上幾回,他都未必有事呐!」

    魯門山上,孔直驀然一驚,他剛剛看完沙盤上的兩行字,才說了句「這人敢冒大不諱,自稱屠神者,只怕是報應不遠,死期將盡」,突然就有一把子聲音,從他身旁竄了出來。

    孔直嚇了一跳,扭頭才要喝斥幾句,看是誰在裝神弄鬼,目光就瞥見了那人身上的道袍跟下巴的白須。

    罵人的混帳話,活生生被孔直吞了下去,他身子一彎,便是行儒家大禮,等禮節做完了,這才說道:「晚輩孔直,孔孟儒宗門下,第二十七代門人,在此見過前輩。」

    孔直雖然不知這人來歷,但這地方不會跟七十二賢人居毫無瓜葛,能自由進出裡頭的,不是老人家也是老妖怪,把禮節做足,絕不會有錯的。

    這話一說完,孔直才想問問這前輩的來歷,卻聽到一聲歎息,那老道望著他便道:「唉!這聲前輩也沒叫錯,過來說話吧!」

    聽得招呼,孔直一把跳上了老道站立的高丘,好奇問道:「前輩剛才歎氣,不知道是不是晚輩說錯了什麼,冒犯了前輩?」

    「沒有!你啥都沒說錯。」

    老道士嘴上嘀咕,看到了孔直這般彬彬有禮,心裡頗不是滋味。

    唉!怎麼人家門下弟子,隨便一個站出來都是有模有樣,咱們家那個,坐沒坐像站沒站像,整一個人模狗樣,唉!人比人氣死,貨比貨得扔啊!

    魯門山上的老道士,自然是胖子的老祖宗,墨門的開山祖師墨翟了。

    剛才雷雨交加,他一時失神,使得七十二賢人居的陣法又再次運轉了起來,等到他發現,想再把陣法關上時,卻發現裡頭居然多了個人,這人便是眼前這個孔家的小夥子了。

    把孔直跟胖子做了全面比較後,墨子只能自嘲,他的弟子都是幹實事的,繁文縟節一竅不通,勉強也說得過去。

    孔直見老道士一聲不吭,怕是自己問錯了話,腦子一轉,便想到了剛才的話題,張口就說道:「對了!前輩你剛才說那話的意思,莫非這屠神者與九五至尊,不是這兩個人自封的?」

    「哈!這可是天榜,除了老天爺能封人,誰能自封?」

    話說完,老道士看到了九五至尊下頭那個「周」字,不自覺的笑了笑。

    胖子離開的第二天,那屠神者下頭「黎聰」兩個字又再憑空出現,但就是那個「周」字,怎麼也不曾消失。

    或許,就連老天爺,都接受胖子這個建議了。

    孔直聽老道士肯搭話,連忙又問道:「不過前輩,先不說這九五至尊下頭,周馬昭這個人名晚輩聽都沒聽過,可屠神者下頭寫的那人,晚輩可是認識的。」

    「喔?你認識黎聰?」

    「正是!只是這人武功雖高,卻連天人境界都還未達到,屠神者三個字,會不會太狂妄了?」

    「屠神屠神,屠的當然不是天上那個神,小夥子你可曾聽過神人境界?」

    「前輩是說與儒家聖人比肩的神人?真有這種境界?」

    墨翟笑著點頭,現在既然連屠神者出現了,只怕離神人現身的時刻,也不遠了。

    孔直連聲驚歎,可當目光掃過底下沙地時,仍是那個疑問:「但晚輩見過,那黎聰的功夫……」

    「既然要讓他當這個屠神者,老天爺自然會給他相對應的武功,或寶物,或靈藥。總之,時候到了,他絕對有個能力一舉屠神,你就不必再懷疑了。」

    「這……」

    聽到老道士的答案,孔直眼中精光閃爍,想到了如今的孔孟儒宗,若是他也能跟黎聰一樣,有什麼深谷奇遇,老天安排,也不必每天上山,找那已消失在人間的賢人居了。

    想到這裡,孔直不由得歎了口氣:「黎聰真是幸運呐……」

    「幸運?小夥子,你以為當上屠神者是什麼幸運的事嗎?嘿!麻雀在羨慕鴻鵠的同時,殊不知鴻鵠也在羨慕著麻雀啊!」

    孔直不是蠢人,當然知道老道士是把他比做麻雀了,但他也不氣惱,依他的功夫,比起能夠屠殺神人的傢伙,說是螻蟻跟巨象的差距也未嘗不可。

    他只是不明白,巨象怎麼會有羨慕螻蟻的時候?

    「前輩武功高強,或許很難理解晚輩這些弱者的苦處吧!」

    「嘿!老道不會諷刺人,更不會學你們這些酸儒拐著彎說話……明白跟你說了,想當這屠神者,要經歷九劫十一難,就是隨便一劫,恐怕你都過不了。」

    孔直雖然受儒家薰陶多年,但畢竟年輕氣盛,受不得激,開口就說道:「喔?晚輩雖然武藝不濟,但遭遇苦難,還不至於輕易認輸!還請前輩把這劫難說來聽聽!」

    「這第一劫,就是六親皆喪,斷子絕孫!你……辦得到嗎?」

    穿越時空來到三國的時候,胖子除了身上一席僧衣,腳下一雙草鞋,其它什麼都沒帶。

    別說跟他有血緣關係的六親了,就是他舉家上下,九族之內的兄弟朋友,恐怕現在一個都還沒出生,全在陰間裡排隊等著投胎。

    說胖子如今是六親皆喪,其實並不為過。

    但,胖子在亂世三國,也並非是舉目無親,最少,他有幾個生死之交,過命兄弟,就比他的親兄弟還要親。

    「胖子你別怕!大哥把這路清乾淨,馬上就去接你了!」

    即便這話再狂妄,從這人嘴裡說出來,好像也變的是理所當然。

    橫江鐵鎖化成長江洪流,在分水蛟龍的驅使下,不斷撞向蜀軍寨門,若不是對面的營門有黃忠的千年神木支撐,只怕用不到一刻,甘寧就能殺上哨樓,救回胖子。

    聽到這聲音,胖子嘴角是不經意的上揚,他至今都還記得,當年赤壁之戰,華容道上,那個多嘴多舌的甘興霸。

    那條漢子就是死到臨頭,仍然不肯示弱,不肯讓任何人替他操上一份心。

    這樣的人,理應名留青史,不該死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地方,胖子一張口,就想叫他回去,可話到嘴邊,卻像哽在了喉嚨,怎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甘寧聲音,已經飄到了他耳裡。

    「黎文達!是條漢子的就給老子撐下去!你若是這樣倒下去,老子追到黃泉路上也不放過你!」

    還記得!甘寧居然還記得!當年從華容道上逃亡時,胖子說的就是這句話,那從靈魂深處發出的呐喊,好像要振奮胖子每一根神經,喚醒他體內每一分力量。

    只是,諸葛亮說的沒有錯,如今的胖子,不但丹田被廢,經脈俱斷,就是想說句話,都還要靠諸葛亮金針刺穴,才有那個力氣能開口說話。

    這樣的廢人,還能做什麼呢?胖子眼中燃起的希望,隨即又黯淡了下去,他沒有勇氣再多看甘寧一眼,一瞥頭,耳邊卻傳來了另外一個聲音。

    「師兄!你說要帶咱做大事、當大官的,可不能食言啊!」

    是薑維!胖子想到了他,也想到了于吉。

    沒想到他來到亂世才短短幾年,不但有了甘寧這樣的生死兄弟,就連姜維于吉這樣的師父師弟也都有了,想起于吉那個老財迷,胖子心底只能苦笑兩聲。

    那些個金銀珠寶、符甲法寶,恐怕就只能留著陪于吉養老了……

    他們師徒雖然各懷鬼胎,但于吉確實幫了他不少忙,他也沒作出什麼對不起于吉的事。

    他們這對師徒,說不得還真是有緣分在的?

    胖子想到這裡,不禁苦笑出聲,睜開眼看向了薑維。

    「唉!虎衛營、法師陣,老子苦心掙下的基業,就要被諸葛亮連莖帶根的拔掉了啊!」

    薑維身邊帶領的,都是虎衛營的弟兄,他們個個身手不凡,又是馬休特別挑選出來的人才,對胖子是忠心不二。可以說,即便有朝一日,胖子失了權,沒了勢,只要這些武力還在,胖子仍然可以繼續那個胖子侯的大夢。

    但現在,諸葛亮不僅要殺光他的兄弟,就連他的夢想,都像浮在水面的氣泡,一個一個等著要被戳破。

    人生在世,沒有了知交好友,沒有了理想抱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胖子眼中的求生欲望,更加黯淡了。他恨不得諸葛亮趕快拔走金針,好給他一個痛快。

    但諸葛亮羽扇一招,偏偏又在他耳邊說道:「怎麼,想死了?時候還沒到呢?你沒看那裡,那個被你救回來的馬鐵,如今又要再死一次了,黎聰啊黎聰,你真是害人不淺呐!」

    就在諸葛亮羽扇所指之處,江東騎兵對上了連弩箭陣,麒麟子黃敘也對上了浴火重生的馬鐵,胖子極力壓抑著自己,不要去看,可目光一旦聚焦,便再也離不開了。

    百煉才能成鋼,黃敘雖然是屢戰屢敗,但他天生武脈,有黃忠從旁指點,南華親授絕藝,如今這塊百煉鋼,已成了開鋒利刃,動輒便能傷人。

    不過相比之下,馬鐵也毫不遜色,他從小靠打敗仗來磨練武功,越挫只會越勇,尤其在獲得張遼一身功力後,本命獸更跨越門檻,進化成了雷帝,如今他這把刀,也已是把絕世寶刀,能屠龍殺蛟了。

    他們的功夫是伯仲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但,馬鐵若是安然無恙,胖子臉上不會寫滿了憂心,目光更不會離不開戰場。

    黃敘的血麒麟雖有獠牙利爪,但馬鐵的雷帝也有天威狂雷,本該是勢均力敵的局面,可戰場上,馬鐵卻在浴血苦戰。

    他們兩人不同的地方,是肩膀上的責任。

    馬鐵的責任,是眼前的蜀軍大寨,是身後的馬家騎兵,是哨樓上的胖子黎聰,他的刀,就快要被這沉重的責任壓垮,再也揮不動了。

    而黃敘的責任,卻只有一項,就是馬鐵的人頭。

    他不用跟馬鐵一樣,要保留體力救胖子,要分出心思顧部下,他的劍,在喝到馬鐵的血以後,是更加快捷。

    胖子終究是閉上了雙眼,不忍再看下去,身邊,諸葛亮的風涼話立刻竄進了耳裡。

    「不敢看了?怎麼,這可是偷學黃敘絕技的大好機會啊!你不睜開眼睛,怎麼學黃敘這招日毀星沉,又怎麼知道馬鐵的死狀是如何淒慘?」

    諸葛亮的輕聲調笑是刺耳至極,但胖子已是心灰意冷,他體內別說沒留下半點內力,就是本命伶玉,也被諸葛亮一掌擊碎了神魂。

    現在他的識海裡頭,除了搖搖欲滅的燈魂,已是空蕩蕩的一片。

    胖子緩緩睜開了眼,語氣是出奇的平靜:「好了,今天東吳雖然慘敗,可單憑黃忠父子,想取馬鐵、甘寧的性命,你心裡也知道是妄想……殺了我吧。」

    僅僅是一對一,天人對上天人,甘甯、馬鐵或許會敗,卻不會死。

    想取一個天人的性命有多困難,胖子清楚的很,如果張飛、趙雲都在,也許還有可能,但現在,他幾個兄弟的性命,應該是保住了。

    既然如此,今天會死的人,就只有他一個,胖子想到這裡,心底不由得安定了許多。

    武功全部喪失,本命獸盡數被滅,活著也是廢人一個,倒不如死了痛快,胖子現在,已不覺得死亡有什麼可怕的了。

    可諸葛亮搖了搖頭,卻給了他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黃忠有自知之明,天人對上天人,他絕不敢說能拿下馬鐵、甘寧。」

    什麼意思?胖子看著諸葛亮,那顆心又被提了起來。

    莫非……

    胖子打了個冷顫,諸葛亮成功了,成功的從他靈魂最深處,把他深埋心底的恐懼,全都挖出來了。

    「但若是神人對上天人,不知道你大哥甘甯,好兄弟馬鐵,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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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人緎維綼綪,綹緇綝綟神人,不是人

哨樓上傳來的慘呼,讓甘寧殺紅了眼,他不再斟酌手上力道能否收發自如,而是一味催發著本命蛟龍,與橫江鐵鎖化作的長江江水,死命衝擊著蜀軍搖搖欲墜的寨門。

    黃忠那幾根擎天神木,眼看就要被將水淹沒,讓那蛟龍掙開禁錮,衝垮營門,甘甯耳邊突然傳來颼颼兩聲,脖子一涼,立刻有了反應。

    「蟠龍鎖關!」

    橫江鎖舞出的鐵織網,擋下了封喉一箭,甘寧光瞧這箭的準頭力道,便知是誰,他正要開口罵黃忠老匹夫暗箭傷人,卻是對面營門處,傳來了黃忠的聲音。

    「嘿!真是想不到,當初成都一會,甘將軍不過才剛踏入天人境界,沒想數月不見,功夫已是如此了得,真是叫老夫看的手癢啊!」

    「哼!老匹夫,老子能有今天的能耐,全是拜你所賜,還記得那天在成都大牢,你對我們兄弟可是頗多指教,今天老子不但要救人,還要出出這口惡氣!」

    「哈哈哈哈!你們兄弟倆想報仇?恐怕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放屁!」

    給黃忠話語一激,甘寧身前那條分水蛟龍,面目是更加猙獰,隨著龍爪揮舞,甘寧身邊又逐漸泛起了水波粼粼,預告著驚濤裂岸的江潮衝擊,又要開始了。

    只是,對於這種單調的攻擊,黃忠已漸漸感到不耐,開口就說道:「哼!你小子功夫是有些長進,但要是耍來耍去都是這招,今天你別說救人,就是自身都難保!」

    再出手,黃忠使動的已不是神木擎天,江山社稷圖一開,甘甯周圍景色,就像畫布抽換,蜀軍大寨與東吳大軍突然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窮山峻嶺,深谷幽壑。

    狂潮不管是湧入深谷,或是撞進山丘,都似泥牛入海,甘寧心中一驚,手上立刻停下了招式,借著頭頂月光,仔細端詳著左右。

    「這……這是華容道!老匹夫你使的什麼幻術!」

    「幻術?哈哈哈哈!甘寧你境界不夠,誤以為這是幻術,老夫也不怪你,老夫敬你是條漢子,殺你之前,只想問你一句——你願不願降!」

    黃忠的聲音充斥在天地之間,隱約間,甘寧不禁有種錯覺,好像,黃忠的聲音是從天上傳來的,他就是老天,老天就是他。

    但,為了兄弟,就算是老天爺,他也不放行!

    「呸!你他媽少在那邊裝神弄鬼,老子只要有一口氣在,就不是你說了算!」

    隱隱約約,甘寧似乎聽見了黃忠的笑聲,蠶眉一蹙,火爆性子才要發作,就聽黃忠說道:「如果連這點小事老夫都不能做主,那這神人也未免做的太掉價了……」

    「神人!」

    在神之下,比人還高,那是天人;無處不在,無所不能,那就是神人了。

    神人的境界,甘甯從來都只有耳聞,未曾眼見,如果黃忠真是神人,那眼前這片山林,只怕是不簡單。

    可,不簡單又怎樣?即便是龍潭虎穴,甘寧難道就會怕了?當年胖子救他離開華容道,逃出成都天牢時,可曾說過一句害怕?

    胖子沒有,甘寧也不會有!

    「神人……又如何!誰擋著我救胖子,誰就要死!怒龍嘯天!」

    甘寧放聲狂嘯,神態十足倡狂。

    當年只要在長江上跑船的都知道,錦帆賊甘寧不像山裡土匪,街邊混混,收什麼保護費過路費,他只有一個原則——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要他想,你就是全部身家都得雙手奉上,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咆哮一聲,橫江鎖擰的緊實,甘寧也不管他是身在何處,心中已打定主意,即便身前橫亙的是泰山、是黃河,他也要劈山斷流,殺回街亭。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執迷不悟,老夫就送你一程!萬箭穿心!」

    甘甯人在華容道上,周圍遍佈的都是深山密林,視野極差,黃忠那句萬箭穿心一出,整座密林好似被狂風吹過,樹葉交錯摩擦的聲響,讓人分不清黃忠的箭到底會從哪射來。

    但,既然是萬箭穿心,箭又怎會全從一處射來?

    甘寧本想藉由飛箭射來的軌跡,判斷黃忠隱匿藏身之處,可當他發覺整片夜空突然全被黑幕籠罩時,立刻打消了這念頭。那飛箭數目之多,就連空中的月色都給蓋過了,甘寧不敢再遲疑,一鎖鏈便往身前空處打去,猛地發招。

    「海嘯龍卷!」

    橫江鎖當空一抽,非旦抽出了如雷聲響,伴隨著雷聲而來的,更是長江水面上,最叫行船人害怕的玩意——龍捲風!

    四管龍捲風圍著甘寧旋轉,在飛箭射到之前,四道狂風合為一道,立刻將甘寧緊緊包裹,那鋪天蓋地的飛箭,勁道再驚人,也沒有大自然的威能來的驚人,狂風一掃,箭矢登時失了方向。

    「老匹夫!你就這點本事還想殺我,別讓人笑掉大牙了!」

    狂風停歇,甘寧身邊盡是木箭殘骸,有些飛箭被他用巧勁送回了密林裡,只是飛箭落地,仍探不出黃忠位置所在,甘寧只得用話相逼。

    「哼!沒想到你跟那胖子相處久了,也學得了一口的牙尖嘴利,分水蛟龍充其量,不過能在水上稱雄,老夫倒要看看,要是沒了水,你還怎麼跟我鬥!」

    「鬥」字一落,從甘甯腳邊的木箭殘骸中,突然竄出幾條藤蔓,甘寧眼睛雖利,也只能看得到身前,顧不得身後,橫江鎖才給一條藤蔓纏上,背後風聲立刻響起。

    甘寧心中大駭,扭頭就見那巨藤揮舞如鞭,卻全都是往他雙手打去,他卯足了勁要抽回兵器,奈何橫江鎖上纏繞的藤蔓,卻像是老樹盤根,與鐵鎖連成了一塊,是怎麼都不肯放鬆。

    黃忠說的沒錯,若是少了橫江鐵鎖,他甘寧就像猛虎被拔了牙、卸了爪,少了鐵鎖上的水氣,他的招式有絕大部分都使不出來。

    隨著黃忠一聲大喝,甘寧非旦兵器脫手,背上更挨了一計藤鞭,他疼的齜牙咧嘴,勉強緩過氣,才想把兵器奪回來,四肢卻已經給樹藤纏上。

    甘寧這條蛟龍,非旦被拖出了水中地盤,還給黃忠五花大綁,按在了地上。

    喀啦喀啦的金屬撞擊聲,從甘甯頭頂附近傳來,他被綁成了大字型,牢牢按在地上,只能掙扎著轉動脖子,雙目餘光勉強看到黃忠的雙腳,以及手上拿著的橫江鐵鎖。

    「哈哈!龍困淺灘的滋味不好受吧!老夫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願不願降!」

    甘甯看不見黃忠臉上表情,可從那聲音也大概猜出來了,想必定是得意的很。

    他沉著聲,嘴邊緩緩吐了句話:「老匹夫……其實,老子從我兄弟身上學到最重要的東西,不是滿嘴的混話。」

    「喔?除了能言善道,胖子還有什麼本領?」

    「有!就是扮豬吃虎!」

    轟的一聲,甘寧驟然發力,纏繞在四肢上頭的樹藤,竟被他突發巨力連根拔起,手腳一松,躺在地上的身子立刻做了個翻轉,大手一抓,已抓上了近在眼前的橫江鐵鎖。

    「老匹夫!你死期到了!橫江鐵鎖!」

    橫江鎖一受內力激發,鐵鎖立刻發生變化,就像路上蟒蛇,浪裡長蛟,一旦纏上了活物,只會越綁越緊,不死不休。

    情勢刹那間逆轉,黃忠還沒開口,就聽甘寧說道:「告訴你,除了扮豬吃虎,我還從胖子身上學到了一件事!」

    黃忠中了甘甯陰招,正要開口怒斥,可剛剛抬頭,脖子已被甘寧一把掐住,就聽他狠聲說道。

    「就是夜長夢多!」

    喀的一聲,黃忠的脖頸已被扭斷,神人終究不是神,也會老,也會死。

    黃忠一除,幻境立刻消失,甘寧身邊景色變化,眨眼間又回到了街亭戰場,他身前的還是蜀軍大寨,身後的還是東吳大軍,唯一不同的,是倒在他身前的黃忠屍體。

    「還有誰敢攔我!」

    就連神人都擋他不住,還有誰敢上前送死?

    甘寧見蜀軍多有膽怯,橫江鎖又是一鏈打去,這次沒有了黃忠的神木支持,蜀軍寨門是應聲碎裂,甘寧大手一招,便高聲叫道:「弟兄們,殺啊!」

    如同水壩決堤,吳軍在甘寧帶領下,士氣大振,就如一道滾滾洪流,不斷湧進蜀軍大寨,甘甯沒有去理會逃竄的蜀軍,快步奔向了哨嘍。

    「胖子你別怕!大哥來救你了!胖子!」甘寧連聲大吼,快步狂奔,一上哨嘍,樓頂除了那座木架和架上之人,其它人早已撤的乾淨,甘甯見胖子還在,臉上不禁浮現喜色。

    「兄弟!你他媽這樣都還能大難不死,我都懷疑閻羅王跟你是不是……」

    他快步來到胖子身邊,才想用驚人怪力扯開胖子身上鐐銬,打趣胖子幾句,可話說到一半,突然愣道:「兄弟?兄弟!」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半點活著的跡象,甘寧突然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他嘴角抽搐,大手一下一下的拍著胖子臉龐。

    「胖子?胖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死了?胖子就這麼死了!甘甯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牙一咬,立刻將渾身內力送入胖子體內,起身喊道。

    「兄弟!撐著!大哥這就帶你去找華陀神醫,他連馬鐵都能救回來,一定也能把你救活的!」

    「救死人?華陀不過是個大夫,又不是閻王身邊的判官,哪有資格救死人……更何況,你就要死在這裡了,哪還有機會見到華陀呢!」

    聲音,不是從背後傳來的,而是從甘甯懷中傳來的,甘寧懷裡只有一個人,就是胖子!

    不!那不是胖子,那是黃忠!

    甘寧只覺得胸口一痛,一低下頭,就見他胸口已經被黃忠藏鋒刀開了個大洞,他一口氣喘不過來,一句話說的是斷斷續續:「你……沒死?」

    「無所不在,無所不能,便是神人,甘甯你可是心服了?」

    周遭的景色,又回到了華容道上,由始至終,甘寧就沒逃出過黃忠的手掌心,不管是剛才的蜀軍營寨、東吳大軍,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黃梁一夢,夢醒了,一切也就該結束了。

    甘寧身經百戰,他心裡明白,胸前的傷絕對是致命傷。

    他強撐著身子,抬頭問了一句:「黃忠將軍,胖子……是不是還沒死?」

    死到臨頭,甘寧竟然還在掛念這事,黃忠愣了愣,歎了口氣後說道:「老夫敬你是條漢子,實話告訴你,剛才老夫離開的時候,胖子還沒死。」

    雖說沒死,也是離死不遠,不過黃忠不說,甘寧也不知道。

    既然眼下這人都要走了,不如就讓他走的安心點吧!見到甘寧如此重情重義,黃忠心底,突然多了些說不清的莫名情緒。

    甘寧聽完這話,臉上露出了淺淺微笑,肺葉被黃忠鑿了個大洞的他,已無法再開口說任何一句話,他對著黃忠重重彎下了身,雙膝跪地,接著,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長江水上的一方霸主,東吳親衛營的領兵大將,錦帆賊甘寧一生快意,敢作敢當,就連走的時候,也不願欠敵人任何恩情。

    「甘甯將軍的大禮,黃某領受了,咱們現在已是兩不相欠了。」

    直到這話說完,甘寧才緩緩閉上了雙眼。

    這樣一來,他才能死的瞑目啊……

    東吳中軍,龐字帥旗之下,龐統正咬著手指。

    他把郭奕當作棄子,又害胖子小命危在旦夕,前線作戰的幾支部隊死傷慘重,別說甘寧已經陣亡,就連馬鐵、薑維,恐怕也要一併賠上。

    若是這樣回去了,陸遜、孫和不怪他,他也不會原諒自己。

    這一戰,他可以死,但不能輸!

    「元帥是不是在想,這盤棋到底要怎麼下,才能再下出一條活路來?」

    說話的是馬休,他剛從前線退回來。

    原本,他是打算要與馬鐵一同出戰的,可依他的身手,若是真的隨軍出戰,只會給馬鐵添麻煩,索性趕回中軍,勸說龐統出兵。

    見來的人是馬休,龐統深知這人是胖子心腹,只怕他不管說什麼,都是要勸自己出兵的,龐統知道如今是生死存亡之際,容不下半點私人感情,擺手正要叫馬休退開,卻是馬休先說道。

    「可惜,小子無能,無法指點元帥什麼活路,只是曾聽胖爺說過一句話,覺得頗有道理……」

    聽到是胖子說過的話,不自覺間,龐統脫口問道:「什麼話?」

    「走險棋的人不能贏,往往只有一個原因……」

    「說!」

    「你的險棋,還不夠險!」

    眼裡突然回過了神,司馬徽說的那些話,已被龐統拋到了九霄雲外,馬休這句話,就如暮鼓晨鐘,敲醒了他。

    他會輸,只是因為他下的棋,還不夠險!

    「置之死地而後生,投于亡地然後存,來人!備馬!」

    龐統一聲令下,召來了身邊近衛,又再吩咐道:「還有,通知張任,全軍待命出擊!我尚有一計,可破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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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最後一刻鐘

死亡的滋味,胖子還沒嘗過。

    但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卻已嘗盡了。

    哨嘍上,胖子眼睜睜看著甘寧慘死,看到馬鐵重傷,那感覺,絕對比死還痛苦。

    他能看見這一切,全都是拜諸葛亮第二根金針所賜,黃忠施展神人領域的時候,周圍的士兵只能看見一團迷霧,籠罩著兩人戰圈,等到迷霧散去,甘寧已經倒臥在地。

    但胖子不同,胖子什麼都看到了,也什麼都聽到了,但,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諸葛亮就在他身邊,可是,他連吐痰駡街的力氣都沒有,他撇過頭,用盡剩餘的力氣,在諸葛亮耳邊說道。

    「你贏了!現在……可以把我殺了吧!」

    胖子只求解脫,他已不忍再看到馬鐵、薑維,慘死在黃忠刀下了,他寧可先走一步,好到黃泉路上等著幾兄弟團聚。

    「開口求饒了?怎麼你不恨我了?」

    「恨!當然恨!老子不但恨你,更恨龐統!要是老子死了能變成鬼,一定會來找你們倆報仇,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胖子恨諸葛亮是理所當然,但胖子會恨龐統,也是情有可原。

    甘寧已死,親衛營被滅,就是虎衛營都快死絕了,龐統為什麼還不退?難道,真要把這些人全都留下來,給胖子陪葬?難道,龐統是輸瘋了,要把這五萬人,連同東吳的前途,一併斷送在街亭戰場上?

    「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但時候還沒到呢!」

    諸葛亮想起了胖子過往種種可惡之處,原本要插上胖子脖頸,取走他性命的第三根金針,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大手一招,哨嘍外的旗官收到命令,便舉起了手上紅旗。

    那是一個訊號,反攻的訊號。

    諸葛亮要讓胖子親眼看見,東吳大軍是如何死絕的,然後再殺他。

    「黎聰,我要讓你看看,東吳是如何滅亡的,你就是做了鬼,也阻止不了這一切了。」

    諸葛亮目露凶光,臉上表情陰狠,渾然不見平常時候的溫文儒雅。

    胖子給他逼的急了,幾番想咬舌自盡,那口牙卻是使不上力,他兀自焦急,正要開口時,耳邊卻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諸葛亮!你我同窗一場,沒想到頭一次戰場相見,不但要分出誰勝誰敗,還得看看是誰生誰死啊!」

    龐統騎在馬上,越眾而出,千里揚聲的道術是學自司馬徽,沒道理只有諸葛亮會。

    聽到龐統這番話,諸葛亮是心中竊喜,他會叫黃忠準備出擊,就是怕龐統率軍撤退,但如今龐統這麼說,怕是不打算走了,他嘴角微揚,便放聲回應。

    「勝者生,敗者死,士元莫非是怕了?」

    龐統明白,諸葛亮是在激將,但他已做出了決定,諸葛亮說什麼,他都不在意了。

    「哈哈哈哈!怕?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只怕輸,卻不怕死。」

    眉毛一跳,諸葛亮隱約掌握了什麼,卻又不敢肯定,試探性的說道:「只可惜,失敗跟死亡,卻是一體兩面呀!」

    「那可未必!」

    龐統身後,浴火鳳凰展開了巨大雙翅,照亮了整片夜空,鳳凰抬頭,望著蒼天一聲鳴叫後,緩緩飛上了天空。

    「胖子!你當我是自己人,我卻這般對你,實在是對不住,不過,我欠你的,現在就一次還給你了!涅盤重生!」

    就像黃忠的常春木能春回綠轉,返老還童,龐統的浴火鳳凰也涅盤重生。

    但,涅盤是死,重生是活,涅盤重生,需要有人死,才能有人活。

    火鳳凰在空中一個盤旋後,突然向著地上的龐統沖來,那速度之快,就是肉眼都難以跟上,諸葛亮還在兀自猜疑時,火鳳凰已生生撞上了龐統。

    烈焰滔天,火勢一發不可收拾,諸葛亮還正驚訝著,火鳳凰已重新展翅高飛,在驚人熱力襲卷下,龐統被燒成了一團死灰。

    他就像是一捆乾柴,一鍋熱油,讓鳳凰身上火舌吞吐的更加旺盛,雙翅驀地一拍,火鳳凰就像離弦飛箭,朝著諸葛亮迎面射來。

    龐統想同歸於盡!

    見到龐統被鳳凰活活燒死,諸葛亮腦子裡突然冒出了這個念頭,他才想躲開,可火鳳凰已經飛到了近前,再也閃避不及。

    水中月雖然是救命法術,但受制於鳳凰火焰影響,一放出立刻就會蒸發,若是想要活命,只剩下一個方法。

    諸葛亮羽扇一揮,立刻叫道:「李代桃僵!」

    千鈞一髮之際,胖子代替諸葛亮,被火鳳凰活活撞上……

    涅盤之後,就是重生,這一仗,龐統死了,卻未必會輸!

    鳳凰身上燃燒的火焰,溫度足以融化鋼鐵,就是龐統,也是頃刻之間就被燒的灰飛煙滅,胖子一點抵抗都沒有,眼睛一睜,已經進入了滿是火紅的世界。

    但是,這火焰帶來的,不是毀滅生機的絕望,卻是浴火重生的溫暖。

    胖子身上的木架鐐銬,已被盡數燒毀,可是火焰的熱力,卻一點都沒有傷害到他,非但如此,這團火焰更像一座大火爐,準備要將他這把殘刀斷劍,重新鍛造成一柄絕世寶劍。

    源源不絕的力量,從火焰中瘋狂湧入體內,那力量的純淨豐沛,實在叫人驚訝,胖子以為這是龐統犧牲生命換來的力量,事實上,他卻是錯的離譜。

    如果涅盤重生後,就能得到更強大的力量,那麼三國第一武將不應該姓呂,而是要姓龐。

    重生之後,胖子不過是能恢復原本武功,接上碎裂經脈,有許多事,仍舊是改變不了的,就像……就像他識海中,已經被諸葛亮一掌打的魂飛魄散的本命獸。

    但,情況如果完全一樣,龐統不會把這一招,視為反敗為勝的絕招了。

    不停灌入胖子體內的力量,早已超過涅盤重生可以帶給胖子的力量了,那股力量不是龐統給的,而是戰場上那八十一名虎衛給的,或者說,是那八十一顆魂珠給的。

    龐統刻意忍到最後一刻,忍到虎衛們全都送命了才出手,就是為了他們身上的魂珠。現在,魂珠們受到了火鳳凰的牽引,正一點一滴的,把珠子裡的力量灌注到胖子身上。

    於是,有了火爐,有了劍胚,更有了鍛造武器的力量。

    神兵現世,已是指日可待。

    在武人的世界裡,有一種說法,三個虎衛能勝過一個龍將,三個龍將可以打贏一個天人,而三個天人才能擁有與一名神人拼搏的力量。

    現在,八十一名虎衛,等同于三名神人的力量,正在胖子體內回蕩,天底下,還有誰能擋的住他?

    體內不斷發出轟隆隆的爆裂聲響,胖子欣喜發現,他突然會覺得痛了,他身體裡的所有感覺,正慢慢的在回復,好的壞的,痛苦的舒服的,一樣一樣的都回來了。

    就連識海裡頭,也傳出了那個熟悉的聲響。

    「胖子,姑奶……我已經回復了刀馬旦的本來面目,就要晉級了!」

    武伶玉沒有死?在諸葛亮那一擊之下,武伶玉怎麼躲過一劫的?

    胖子才要開口問話,可武伶玉似乎跟他是心有靈犀,沒等他開口,已經搶先說道:「胖子!坦白跟你說,我還能活著,不是受鳳凰涅盤重生的影響,而是因為我沒被那一掌打中……這得感謝你的伶玉妹妹,她把我推開,一個人……接下了獸魂破碎。」

    聽到這裡,胖子已是啞口無言。

    就聽武伶玉繼續說道:「她臨死之前拜託,要我好好照顧你,這話我已經應承了,姑奶……我說話算話,從今爾後,除非你死了,否則我……奴才……願唯主子號令是從!」

    終於,武伶玉終於也有低頭的一天了,可這本該是喜事一樁,胖子卻無半點歡喜之情。

    今天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胖子不發一語,瘋狂吸收著鳳凰涅盤的力量,他不想浪費任何時間,要報仇,他需要更多力量,只有破繭重生,他才會有機會、有能耐去找諸葛亮報仇!

    「主子!奴才要晉級了,你……主子千萬要小心了!」

    儘管語氣生硬,但武伶玉沒有食言,從今爾後,她會代替另一個人,好生照顧這個胖子,現在這句話,正是要提醒胖子,晉級天人時老天爺會降下的天譴,就要來了!

    感受到體內力量的強橫,胖子也知道,一舉成為天人,甚至超越天人的時刻就要來臨,只要跨過這一步,便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只要跨過這一步,報仇的時候就到了!

    胖子正準備專注心神,好注意體內每一分變化,眼前的火紅世界,刹那間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知怎地,胖子只感覺到一股涼意襲來,他猛地打了個冷顫,再回過神,人已經來到了一處世外桃源。

    有涼亭水榭,竹林庭院,看著周圍小橋流水,一派安詳的模樣,莫非,這就是老天爺降下的責罰?胖子還在瞎猜,涼亭那裡已傳來了一把人聲。

    「小子,終於來了?我可是等了你好久了。」

    涼亭裡探出了一顆人頭,揮手招呼著胖子,要他入內一敘。

    那人的模樣與張飛有幾分相似,看上去都是性情豪爽的漢子,可胖子礙于敵我未明,遠遠的站在亭子外,拱手便說:「晚輩黎聰拜見前輩,不知前輩能否高抬貴手,晚輩在街亭仍有要事待辦,可否送晚輩回去。」

    「回去當然是要回去的!不過你要是就這麼回去了,體內的力量馬上就會爆發,你那小身板別說塞下三個神人的力量,就是塞下三個天人,恐怕都會立刻爆體而亡!」

    神人?鳳凰涅盤的力量居然能讓他一舉突破神人!那就算是要找黃忠報仇,也不是什麼難事了!胖子臉上一喜,立刻說道:「莫非前輩是來幫我的?」

    「嘿!別前輩前輩的叫,老子樊噲生前不過就是個殺豬的,不過運氣好了點,上輩子做了劉邦手下大將,又勉強混了個屠神者的名頭,你他媽別這麼多禮了。」

    屠神者,果然與九五至尊是密不可分。

    史書記載,當年項羽在壩上擺下鴻門宴宴請劉邦,依項羽的身手,劉邦就是有十條小命都不夠他玩,只是,當日的宴會上,劉邦只帶了兩個人,就安然吃完了鴻門宴,一個是日後的大漢國師張良,另外一個,便是劉邦手下第一將,屠夫樊噲。

    沒想到事情到了最後,胖子仍逃不過成為屠神者的命運,但現在成為屠神者,也未必是壞事,對他來說,眼下能快意恩仇,才是最重要的。

    「樊大哥既然也曾是屠神者,可否教教我,怎麼消化我體內的龐大力量?」

    聽胖子這句大哥叫的極為爽快,樊噲心頭一樂,走出涼亭便與胖子說道:「簡單!如今魂塚、劍關、獸人墓這三關你都已過了,身體裡又是燈魂、血骨、帝王脈齊備,只要在跟我學習一樣心法,你就是這一代的屠神者了。」

    「還請大哥指點!」

    「好!不過咱在傳授你心法之前,你得先把這壺酒給喝了。」

    隨著樊噲手上動作,胖子這才注意到他腰間那個酒葫蘆,那葫蘆不知用了多少年了,上頭漆色已掉的七七八八,不過隱約之間,還能看見寫著兩個字。

    忘情。

    「大哥!這酒可是有什麼來歷?」

    在亂世裡想長命百歲,除了話不能亂說,東西也是不能亂吃的。

    樊噲拔開酒塞,似乎還在緬懷那裡頭的酒香味,聽到胖子提問,忙不迭的說道:「這酒叫做忘情酒,是要讓你忘記世間情仇用的。」

    「世間情仇?為什麼要忘記世間情仇?」

    彷佛胖子是問了什麼蠢問題,樊噲一橫眉,不禁怪道:「小子!你以為屠神者做什麼用的?屠神者是要屠盡天下神人的使者!你以為只有你的仇人才會成為神人?錯了!就算是你的朋友,你也得殺!不喝忘情酒,你下的了手嗎?」

    是啊!難道只有黃忠能成為神人?馬超、呂蒙、太史慈呢?他們難道不會成為神人?

    胖子恍然大悟,面對樊噲手中的酒葫蘆,卻不知該不該接。

    若是接了,他就是拋棄他的感情,若是不接,他就是拋棄他的武藝。

    如果拋棄了武藝,他如何殺的了諸葛亮,殺的了黃忠,好給兄弟們報仇?可如果拋棄了感情,他殺了諸葛亮,殺了黃忠,又還有什麼意義?

    胖子還在苦惱,又聽樊噲說道:「更何況,你不拋棄情感,就無法專心一意的學成心法,情感是武道裡的雜質,只會讓你原地駐足,甚至是武藝退步,有百害而無一利,你還需要情感做什麼?」

    雜質?胖子伸出去要接過酒葫蘆的那只手,突然在此時縮了回來。

    「這酒,我不喝了。」

    樊噲腦門一皺,道:「不喝?不喝你就準備等死吧!你以為你能壓制住體內那些力量?你這蠢材,守著那些沒用的情感有什麼用!情感只會阻礙你追求武道的腳步,你要是不放棄,只有死路一條!」

    聽到樊噲這說法,胖子似乎有些回心轉意了,他緩緩伸出了手,從樊噲手中接過了那個酒葫蘆。

    「年輕人不懂武道,不知道學武的艱辛,總會犯些錯誤……」樊噲咧著嘴,大大咧咧的笑道:「這才對嘛!你小子知所進退,也算是有慧根了,來!把酒喝了,我這就傳你心法。」

    只是,胖子接過葫蘆就是猛力一摔,酒葫蘆撞到地上,碰的一聲,在樊噲眼前裂成了碎片。

    被裡頭的忘情酒沾濕了衣裳,樊噲不禁勃然大怒,正要大聲咆哮,卻是胖子指著自己的臉,搶先說道:「你看這是什麼!」

    胖子臉上水滴,正是從裂開的葫蘆裡,濺出來的忘情酒。

    「媽個巴子,是老子好心請你喝的酒!你小子好大的狗膽,居然連……」

    樊噲還沒結束叫囂,胖子又繼續說道:「對!我臉上的還是忘情酒!我摔破了葫蘆,可是裡頭的酒灑到了地上還是酒,滴到我臉上也還是酒,既沒有變成土,也沒有變成我的臉!」

    「廢話!你小子討打!」

    樊噲氣的要動手,只是,當他大手抓上了胖子衣襟,準備要賞這傢伙一頓胖揍時,卻被胖子接下來的話給驚呆了。

    「武道就是武道,不會因為摻入情感而不是武道!情感就是情感,也不會因為有了武道就一定要忘記情感!情感是武道的歷練,不是雜質!」

    感情跟武道,壓根就是兩回事,為什麼要苦惱拋棄哪一個?樊噲的手仍就不肯鬆開,固執的以為,是胖子執迷不悟,入了歧途。

    可偏偏胖子說的每一句話,他都無法反駁。

    「再說,就算情感真是雜質……什麼樣的鐵打出來的兵器,才是最好的兵器?最硬最純,毫無雜質的鐵?不!那樣的兵器,只要一個重砍就會折斷了啊!」

    雖然是殺豬戶出身,但樊噲做了幾年將軍,兵器的基本道理他還是懂的。

    剛則易折,如果沒有雜質,絕對做不出最好的兵器。

    樊噲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全身就像被抽幹了精力,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胖子的話,讓他想起了一件事。

    當年,他從上一代屠神者,大秦名將王翦手中接過這忘情酒時,王翦曾告訴過他,叫他不要後悔。

    當時,樊噲壓根不懂他為什麼會後悔。

    即便是後來,當他忘卻情感,以屠神者的身分,不但殺了項羽手下大將,還殺了自己的兄弟戰友時,他仍然不知道,有什麼需要後悔。

    直到有一天,他以為他終於知道了王翦說的那個意思。

    全天下的人,不管是朋友還是親人,居然都變成了他的仇人……

    那時候,樊噲很認命,他一直以為這就是屠神者的命運,要追求武道,本來就得拋棄感情,可是,一直到今天,聽到了胖子那番話,樊噲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個幌子,是個騙局,是個坑。

    原來屠神者之所以要斷情絕性,不是為了練武,而是因為當該殺的人都殺光了,屠神者的死期也就要到了。

    老天爺安排的很周到,為了屠殺神人,樊噲連親人都沒放過,當他把全天下所有神人都殺光的時候,他也成了全天下的仇人。

    沒有人會是整個天下的對手,就算是屠神者也不行。

    老天爺讓樊噲成為屠神者的那一刻,也已經安排好他的死期了。

    樊噲終於知道,王翦那句後悔的意思了,他揮舞著大手,對著胖子便說:「你走吧!那心法想來也是邪門玩意,你練了日後也是死路一條,不如活著的時候痛痛快快,你走吧!」

    明明已經是不老不死的存在,可是頃刻之間,樊噲像是老了十來歲,他的話裡多了幾分滄桑味道,揮著手,一直叫著胖子離開。

    從摔壞酒葫蘆的那一刻起,胖子就沒想過要再去練那勞什子的無情心法,他扭頭便走,剛走出那庭院,眼前,又回到了熟悉的火紅世界。

    「主子!奴才已經晉級了!只是主子體內湧入的力量太過強大,要是再不停止,恐怕就無法控制了……」

    力量無法控制,演變到最後,就會變成樊噲說的爆體而亡。

    胖子早有心理準備,他一扭頭,看見已變化成女武神的武伶玉,雖是英氣逼人,但言談之間,仍是那般恭敬。

    胖子妄想這一日不知想了多久,現在終於美夢成真,但他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不要緊,幫我看看,我這美夢還能做多久吧。」

    「至多……還有一刻鐘。」

    如果那股力量仍然不停的湧入體內,一刻鐘後,恐怕,就是胖子夢醒的時候了。

    「一刻鐘嗎……」

    人生在世,一刻鐘的時間,連打個盹都嫌不夠,可是,若能夠快意而活,就算只有短短的一分鐘,也已經是十分足夠。

    胖子兩手往身前一撥,那火焰就像實物一般,居然被他撥了開來,他眼前出現的,除了諸葛亮,還有黃忠!

    「都在!好極了!那就算只有一刻鐘,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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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9 10:53:29 |只看該作者
混世三國《第十四集 五胡亂華 完》

    第一章天人、神人、不是人

    涼州,天水。

    即便是風停雨歇,天空中仍是烏雲密佈,沒有月光照射,今夜的草原顯得是格外漆黑。

    只是,一片漆黑,不代表裡頭什麼都沒有。

    沒有了大雨的掩護後,悉悉窣窣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黑暗中,一道蒼老的聲音趕忙與身邊侍衛吩咐:「許儀!你趕緊去前頭通知皇上,諭令人禁聲,馬銜枚,不要因為這點聲音露了馬腳,打草驚蛇。」

    「是,大人!」一道年輕的聲音剛剛開口,又急忙改口:「不,不行啊,程昱大人,我要是離開了,誰來照顧您的安危?皇上交代過,我得寸步不離的守在您身邊的。」

    「我真服了你!我不過傷了一條腿,又不是斷手斷腳!你若是擔心,快去快回不就得了?」

    程昱腿上的傷,是當初出秦皇陵時給陷落土石壓的,雖然還沒到斷腿的地步,但因診治時間拖的太長,所以才會落得跛腿的命運,這次隨軍出征,曹丕擔心他行動不便又出意外,所以才讓許儀做他的貼身護衛。

    只是,許儀這人跟他父親許褚,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虎癡」這稱號,絕對不是浪得虛名——行軍打仗虎虎生風,進退應對貌似白癡。

    「可是大人,萬一……」

    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典滿一見情況不對,趕忙來到了兩人身邊:「許將軍放心,先生這裡我會看著,你就快點去吧!先生讓你親自過去,也是想讓皇上明白這事的重要性,你就別耽擱了。」

    見典滿拍胸脯保證會照顧程昱安危,許儀才放心的打馬離開。他前腳剛走,程昱後腳就籲了一口長氣,扭頭便與典滿說道:「還好將軍來得即時,否則許儀這莽漢還不知道要跟我糾纏到幾時呢。」

    「先生莫怪,許儀幹的多是衝鋒陷陣的活,幹護衛還是頭一遭,難免有些地方變通不來,您可別跟他計較。」

    許褚父子都是曹家親衛營的大將,專職負責曹家權貴安危,可是這兩人虎頭癡腦,以他們丟三落四的個性,搞不好刺客沒抓著,主子都給弄丟了。所以從上陣以來,許家父子都是掛著親衛的名義,做著前鋒的工作。

    反倒是典滿他爹典韋,生前才是個正格的貼身護衛,當年張繡叛變,要不是有典韋護著,曹操早就命喪宛城了。

    想到這裡,程昱連連點頭,難怪典滿能看出他派許儀前去的用意。

    戰場上瞬息萬變,曹丕生性多疑,若是隨便派個傳令送信,值此重要時刻,曹丕難免會起疑心,只有派許儀去,才能萬無一失。

    能看出這點,足見典滿的判斷力,也能想見當年典韋如何看破張繡叛變,救得曹操脫身……

    思緒及此,程昱忽然開口問道:「典將軍,皇上這次御駕親征,出兵涼州,你怎麼看?」

    「咱們一路行來,之所以能夠見寨拔寨、遇敵殺敵,除了皇上御駕親征鼓舞士氣,先生的謀畫也是功不可沒。」

    聽完這話,程昱差點沒把雞皮疙瘩掉個滿地:「官場的客套話,將軍學的不錯。可程昱不是那種厚顏無恥之徒,奉承的話就免了,我想聽的是,將軍對一路來我軍攻城擊寨的想法。」

    典滿安靜了好半晌後,才緩緩吐出了幾個字:「事情的進展……有些太順利了。」

    「太順利?」程昱兩眼放光,咀嚼著這三個字。

    這次出征,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可總是抓不到感覺,現在聽典滿說起,不覺間好像抓到了點頭緒。只是,他一開口卻是反話:「怎麼,順利點不好嗎?」

    望著烏雲間逐漸顯露的月色,典滿笑了笑。

    「先生,我軍與司馬反賊在涼州對陣,已經有個把月的時間了。這段日子以來,我軍仗著人數優勢,鮮少吃過敗仗,可是司馬昭有虎豹騎通風報信,行蹤不定,我們也拿他無可奈何。先生當時雖然是在朝廷上,應該也知道涼州的情況……」

    與賈詡等人並列曹操四大軍師,程昱開口便是一針見血:「將軍可是奇怪這次出兵情況截然不同,司馬昭的一舉一動,好像都被我們識破了一樣?」

    「先生說的沒錯……」典滿點了點頭:「原先我還以為先生與虎豹騎搭上了線,可是咱們有幾次任務,砸的是虎豹騎的據點,又殺了不少虎豹騎士兵,我才發現先生另有倚仗。」

    「哈,將軍慧眼如炬……其實我也沒想隱瞞,可事關機密,沒有皇上同意,我也不好先說,請將軍見諒。」

    「先生的意思屬下明白……」典滿點點頭,見左右無人注意後,才悄聲說道:「屬下擔心的也正是這點。」

    「喔?怎麼說?」

    理了理腦中思緒,典滿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虎豹騎原是我大魏的情報系統,行蹤詭秘,天下能與之比肩的組織不多。如今西蜀與大魏交惡,東吳跟我們面和心不和,白耳兵和解煩軍壓根不可能來幫忙,這樣一來,先生的密探組織,恐怕是呼之欲出了。」

    程昱看著典滿,眼神裡有些訝異:「聽說當年典韋將軍從張繡彈琴的聲音裡聽出不臣之心,所以才能在宛城叛變中及時救出先帝……沒想到將軍不但學得令尊一身武藝,連這見微知著的功夫也沒落下。」

    聽得程昱讚揚,典滿臉上卻是無驚無喜,壓著聲又繼續說道:「江湖上能與虎豹騎相提並論的,多半是百年以上的大組織,他們與那些普通幫派不同,就屬下所知,好比那胭脂樓與暗箭門,都是有野心的……」

    「將軍!」程昱急忙打斷了典滿的話:「程昱少在江湖走動,消息並不靈通,可否請將軍說的清楚點?」

    程昱這麼回答,簡直是在告訴典滿,他手中的倚仗不是胭脂樓就是暗箭門。

    典滿點了點頭,道:「暗箭門一向以匡複漢室為己任,胭脂樓則意圖興楚滅漢,扶持楚霸王項羽的後人。若是兩個組織貿然來投,恐怕……」

    程昱臉色一沉,沉吟了半晌後才道:「眼下看來,我們能掌握虎豹騎的動向,圍殲司馬昭的軍隊,情報應當沒有問題才對。」

    月光灑落,草原上佈滿了北魏鐵騎,他們的目標,正是對面的天水城,司馬昭的落腳處。

    此時,前鋒軍已架起了雲梯準備攻城,可天水城裡仍是渾然不知,見此情景,典滿不由歎道:「看來司馬昭離死不遠……這塊誘餌的份量還真不輕呐。」

    典滿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程昱輕咳一聲,問道:「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

    「先生可曉得,家父在做曹公侍衛之前,做的是什麼行當?」

    沒料到典滿突然提起他爹,程昱微微一愣,道:「古之惡來?」

    曹操曾說過,典韋武功蓋世,可稱的上是古之惡來,但,惡來指的是一個人,不是一個行業,程昱這樣的回答,貌似是牛頭不對馬嘴。

    「先生果然博學多聞……家父生前另外一個身分正與惡來相同。商紂王暴虐無道,手段兇殘,為了對付四方諸侯,豢養了不少殺手死士,惡來,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一個。」

    說到這裡,典滿看了看夜色中隱隱約約的明月,突然轉換了話題。

    「家父在世時曾經說過,古往今來,最高明的殺手,通常都不是武功最好的那個。」

    「喔?」程昱有些好奇:「難道武功低微也能做個好殺手?」

    「毒蛇有牙,猛虎有爪,見者都會知道要防範。春秋時候,專諸為了刺殺吳王,特地去學了三年的廚藝,最後殺死吳王的那柄魚腸劍,就是藏在吳王最愛吃的全魚宴裡。

    「最高明的殺手,為了讓你防不勝防,便會刻意的親近你,討好你——若欲取之,必先與之!先生……來者不善啊。」

    儘管手上沒有證據,程昱也是多了幾分懷疑,他想了想,道:「若是對方別有用心,只怕後果不堪設想……我欲至中軍面聖把這故事說一遍,將軍可願與我同行?」

    典滿卻是搖頭:「先生,典滿方才說過,那組織即便有什麼企圖,也得等他們與聖上親近了再說,現在去不但打草驚蛇,就連司馬昭這只煮熟的鴨子,都有飛走的可能。」

    「將軍想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程昱連連搖頭:「可要是時間一長,皇上真給賊人迷惑,情況可就難掌控了。」

    就連程昱也沒看出胭脂樓會是個禍害,他相信,曹丕更看不出這塊香餑餑底下,可能會藏著致命毒藥。

    等到曹丕中毒,到時候說什麼都遲了。

    月色又給烏雲遮了起來,剛消停不久的夜雨,似乎又有要降臨的趨勢。

    典滿淡淡道:「先生,拿下司馬昭後,那些人很快就會露出馬腳,到時候您再告訴皇上這事,豈不是一舉兩得?」

    借著胭脂樓的情報拿下司馬昭,回過頭再給胭脂樓重重的一擊,這一箭雙雕之計,程昱明白。

    但,很多事,只有明白是不夠的……

    「轟!」

    閃電與雷鳴交錯,好像在預告著一場傾盆大雨又要來臨。

    哨樓上,胖子望著天際間翻滾的驚雷,忍不住想起他被送到三國的那一晚。

    「諸葛亮,你說今晚會有一場大雨,大雨開始,便是東吳衝鋒之時,而西蜀,則會在雨停之際反攻……」

    諸葛亮輕持羽扇,把話接了下去:「等雨第二次落下的時候,就是東吳一敗塗地,蜀軍凱旋收兵的時候。」

    眼見諸葛亮如此淡定,胖子撇了撇嘴,哼了一聲:「現在第二場雨就要落下,看來東吳並沒有一敗塗地啊?」

    胖子笑了,諸葛亮也笑了:「甘甯已死,馬鐵重傷,你的解煩軍跟虎衛營已是黃土一壞,你以為東吳還翻的了身?」

    雖然是問句,但諸葛亮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雖然胖子浴火重生,卻仍然沒被諸葛亮放在眼裡。

    別說一旁的黃忠已晉神人,就是諸葛亮自己也有天人階級的身手,龐統把所有希望寄託在胖子身上,實在是個要命的錯誤。

    涅盤重生的威力,或許能把胖子送上天人,但,到了天人又能如何?甘寧晉級天人已久,還不照樣死在了黃忠手裡?

    「士元是一步錯,步步錯……」諸葛亮兩眼微閉,長長的歎了口氣:「他犧牲自己,不過是給了你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不值得。」

    「不值得?」胖子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你何不問問你身邊的黃忠,到底值不值得?」

    黃忠臉上的白須,已經給冷汗浸濕了。

    龍將看不透天人,天人也看不穿神人,這是境界問題,諸葛亮看不出胖子的深淺,黃忠並不驚訝。

    但,胖子的境界,就連黃忠也都快看不明白了。

    從胖子踏出火團開始,身上就散發著一股莫名的壓力,那是一股極為龐大,令黃忠膽顫心驚的力量。舉手投足間,胖子的動作極輕,好像在壓抑著那股力量,彷佛一個不注意,體內的力量就會瘋狂湧出一般。

    如今的胖子,已稱的上可怕,更可怕的是,他的力量還在成長!

    眼見黃忠眉頭緊蹙,臉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諸葛亮意識到情況有變,蹙眉問道:「漢升……難道黎聰已晉神人?」

    「不,他不是神人……」

    諸葛亮心頭大石落地,羽扇輕搖,舉步就向胖子邁去。只是他左腳才剛踏開,已經給黃忠一把抓住。

    「丞相!不可!」兩眼緊盯著胖子的一舉一動,黃忠很是遲疑了一下:「神人之上是什麼境界,末將也不清楚……」

    天人,在神之下,比人還高。

    神人,無處不在,無所不能。

    那麼,神人之上……

    會是怎樣的境界?

    「神人之上」四個字,宛若九天驚雷炸響,諸葛亮心底忽地漏了一拍,即便臉上表情無異,也能從雙眸的瞬間失神,看出了諸葛亮的震驚。

    諸葛亮恍神間,胖子嘴邊已輕輕吐出了幾個字。

    「全軍!衝鋒!」

    短短幾個音節,宛如天空中有一面山大的戰鼓隆隆作響,清楚落入了每一名吳軍的耳裡。張任一愣,隨即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他受龐統所托,統領全軍,等的,就是這道命令!

    「傳我號令——全軍衝鋒!」

    衝鋒的呼喊如潮水一般,由東吳前軍傳到了後陣。

    眼睜睜看著親衛營,解煩軍,江東鐵騎的弟兄在前頭血戰,可東吳軍始終動也不能動,憋悶在心中的這股怒氣,早已到了頂點。

    替死去的兄弟,討回公道!

    戰旗一揮,戰鼓一響,最先爆出的卻不是東吳士兵的喊殺聲,而是蜀寨裡的轟隆作響。

    地動山搖!

    震央似乎就在哨樓裡頭,只一會工夫,蜀寨裡由高梁巨木搭起的哨樓應聲崩塌,幾名哨樓旁的近衛急忙往裡頭竄去救諸葛亮脫身,眼前一花,一個聲音已在他們耳邊響起。

    「別上去!照顧好丞相,如果我擋不住,立刻帶丞相走!」

    幾個近衛一扭頭,黃忠背著諸葛亮站在他們身後,但諸葛亮卻是昏迷不醒。

    將諸葛亮放下後,黃忠又立刻吩咐:「還有,吹號叫黃敘回營,要他守死營門,別讓東吳踏入營地一步!」

    吩咐的聲音又快又響,黃忠臉上的表情相當沉重,

    任誰見過胖子剛才那一手,只怕臉色都好看不到哪去。

    剛才胖子不過一跺腳,偷學自單家老二本命地牛的撼天動地,已震得整座哨樓支撐不住,要不是黃忠見機的快,恐怕他跟諸葛亮這會是在瓦礫廢墟之下了。

    胖子這招撼天動地,足以匹敵甘寧方才那招狂潮滔天,只不過甘寧是全力出手,不留餘地,胖子卻是信手撚來,輕描淡寫。

    窺一斑可知全豹,胖子到底有多強,黃忠已是心裡有數,他不敢怠慢,星河弓一上手,七枝利箭登時上弦。

    箭,指向了崩塌的哨樓,黃忠在等,等漫天煙塵落地,等胖子露出身影,七星連線便要出手。

    必須把胖子釘死在這裡,哪都不能讓他去,否則,蜀軍今晚必敗無疑!

    黃忠鎮定心神,殊不知此舉早已是失了進退。萬箭穿心連甘寧都射不死,區區七箭,怎能奈何的了胖子?

    只是,黃忠沒有去想那麼多,他只是靜靜的等待,手中的弓弦越拉越緊。

    但,他等到的,不是胖子的人影,而是胖子的聲音。

    「守門?黃忠你這老糊塗,門都沒了,還守什麼守啊?」

    話音剛落,西蜀營門處突然轟聲巨響,黃忠回頭一望,登時訝然。

    別說是營門了,就連足有一裡長的營牆拒馬也是應聲倒塌。

    胖子這一腳的威力,不是能與甘寧的絕招匹敵,而是猶有勝之!

    「驚訝嗎?」

    胖子的聲音,忽然間鑽進黃忠耳裡,而且,很近。

    能進入身旁五丈而不被發現,足以說明胖子的武功,已經遠勝過自己,在場蜀將更是無人能敵!

    「帶丞相走!」

    黃忠還沒回頭,先對著近衛們出聲狂吼。

    如今是生死存亡之際,從胖子剛才的表現看來,這一戰黃忠絕對是凶多吉少,諸葛亮不走,不過是多賠上一條性命罷了。

    但,西蜀可以沒有黃忠,卻不能沒有諸葛亮!

    「江山社稷圖!」

    黃忠晉階神人以來,頭一次遭遇如此強敵,一時間慌了手腳,幸好他已完全鎮定了下來,江山社稷圖一開,他就要獨力攬下胖子這只批著人皮的妖怪。

    只是,當黃忠定下心神往江山社稷圖裡看時,卻發現社稷圖裡青山依舊,綠水常流,可怎麼看都沒有胖子的蹤影。

    「第一劍……第二劍……」

    聽到胖子的聲音從江山社稷圖裡傳出來,黃忠不由放下了心,只要在圖裡,就是他的地盤,他就是無處不在,無所不能的神!

    胖子就算能超越神人,也超越不了神!

    黃忠徹底鎮定下來,立刻凝神細聽,找尋聲音的源頭。

    「第三劍……第四劍……」

    聲音在山谷之間回蕩,黃忠神識探出,瞬息間發現了胖子的蹤影。

    深谷之中,瀑布之前,胖子手中拿著一截木頭枝條,對著瀑布在舞劍。

    神識一動,黃忠瞬間現身在胖子身前,星河弓最後一式星河瀉地就要發出。只是胖子卻是不理不睬,只是自顧繼續舞劍。

    「第五劍……第六劍……」

    這人失心瘋了?

    黃忠不明所以,但他也不遲疑,弓弦一響,空中便是一顆流星墜落。

    漸漸的,黃忠手上越來越快,空中劃下的流星也越來越多,直到星河弓弦的響聲連成一道嗡嗡長音,墜落的流星也連成了一條銀河,向著胖子傾瀉而來!

    「星河瀉地!」

    星河弓的最強一招在江山社稷圖中施展,黃忠相信,任憑胖子有通天本領,也避不開,躲不掉。只是,當他的目光掃過胖子時,心中卻沒由來的一緊。

    胖子,似乎在笑?

    與胖子嘴角笑容一起出現的,還有他手上木頭枝條畫下的那一痕。

    或者說,那一劍!

    「接天第七劍!」

    接天七劍,是原始力道的一百二十八倍。

    只是,現在的胖子就連輕輕跺腳都能震垮一座哨樓,一百二十八倍力道的接天第七劍,劈川斷流早就不在話下,就算是天上銀河,也不例外!

    胖子手中噴出的巨大劍光正面迎上了天際星河,兩股巨力一經碰撞,並沒有什麼衝擊爆炸,反而宛如熱湯潑雪,勢如破竹,胖子的劍芒不但將整條星河一分為二,就連江山社稷裡的這片天地,都隱約有要被撕開的現象。

    就算是在江山社稷圖裡,胖子的力量,都遠勝於己!

    黃忠剛意會到這點,五臟六腑立刻一陣翻騰,他猛地抬頭,眼裡盡是駭然。

    江山社稷圖,是黃忠本命神木的終極變化,這片天地裡的一草一木都與他息息相關,現在這天地就要被胖子一劍劈開,黃忠怎麼可能置身事外?

    黃忠還來不及撤下江山社稷圖,一口血已止不住的吐了出來,江山社稷圖的世界登時崩塌,兩人身處的環境一下子又回到了西蜀軍營裡。

    眼見劍芒近在咫尺,黃忠卻是頹然坐倒在地。

    從交手到現在,胖子不過一招就已讓他一敗塗地,他身後護送諸葛亮離開的近衛甚至還沒走遠,這到底是怎樣的力量?

    死到臨頭,黃忠突然想起了一個古老傳說。

    「黎聰!你是屠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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