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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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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古龍崗] 後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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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祖大壽//孫元化


  祖大壽不是明末清初時代的主角,但誰也不能否認,祖大壽這個名字在遼東,甚至在這個時代所代表的力量。

  祖大壽,字復宇,遼東人,最早是熊廷弼的部將,後來孫承宗主事,任佐參將。袁崇煥威震遼東之時,帳下有滿桂、祖大壽、趙率教、何可綱四猛。祖大壽任前鋒總兵,掛征遼前鋒將軍印,名震一時。但是,生於明末清初,又是處在抗清的第一線,祖大壽的一生注定了血淚縱橫。

  祖大壽曾在寧錦大戰,北京保衛戰中都立下了汗馬功勞,又回師收復關內各地。據守大凌河,使得皇太極傾國之兵在數月之內不能前進一步。他經歷了朝廷多次換帥,也曾經親眼看到主帥袁祟煥在自己面前被祟禎捉拿下獄,一怒之下,他與何可綱等人帶兵退出了北京保衛戰,「毀山海關出,遠近大震」。但是,袁祟煥在獄中的一紙書集又把他招了回來,祖大壽的母親和老上級孫承宗都勸他奮勇殺敵以贖出袁督師。在遼東將領之中,他是營袁祟煥最有力的一員,曾請求削職為民,以自己的官階贈蔭換取袁督師的性命,但是,袁祟煥最終還是被祟禎給千刀萬剮!

  祖大壽出身武將世家,與弟弟祖大樂,祖大名,祖大成,子侄祖澤洪、祖澤潤,祖可法,還有妹夫吳襄(吳三桂原來就是祖大壽外甥)構成了高級將領中的抗清第一家族。在袁崇煥、滿桂、趙率教等人紛紛去世之後,祖大壽成為明王朝在山海關外的中流砥柱。可以說,他就是滿清政權入主中原一塊難以逾越的絆腳石。

  可惜,祖大壽雖然驍勇善戰,卻始終得不到祟禎的信任。因為,他是遼東將領的「帶頭大哥」,是袁祟煥的親信。在愛國和忠君通常混為一談的年代,為不信任自己的皇帝拚死守城,兼之老上級袁祟煥的被殺,可以想像,祖大壽的內心十分痛苦和矛盾的。

  ……

「孤城獨立劍生光,一度烽塵一斷腸。漸覺所為皆逆世,豈宜有道任粗狂。舊山無意撫寧遠,大國幽弱懼殺傷。但見袁公終不見,暗垂珠淚負興亡。」

  大凌城,這座原本用來抵禦後金入侵的前沿城堡因為大明朝廷的朝令歹改,並沒能得到最後的完工。後金大軍洶洶而來的時候,祖大壽率領軍中將士幾乎不日不夜地修葺,才最終將沒有完工的部分暫時修整完畢。之後,這座剛剛出生不久的城市經歷了長達三個月的戰火。祟禎四年年初,後金開始鑄造紅夷大炮。年底,這些大炮被用在了大凌城。可是,即便是有火炮相助,祖大壽依舊死守城池不下,後金皇太極諸人也拿這座城市沒有任何辦法,只有讓數萬大軍老老實實地呆在城下。圍困。

  「大哥,朝廷的援軍不會來了。」城頭上,祖大成瘦得幾乎只剩下一副骷髏架子的臉上滿是悲憤。盯著那按劍站在前面的高大背影:「你到底還打算等到什麼時候?真想讓兄弟們全都餓死、戰死,你才甘心嗎?」

  「不戰死又能怎樣?難道去投降外面那些只知道搶掠的畜牲?真要是那樣,咱們如何去面對朝廷,面對大明的萬千百姓?你真的想被戮著脊樑骨過一輩子嗎?」祖大壽有些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他慢慢地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弟弟,滿面悲痛:「那可是背棄了祖宗啊!」

  「大哥,那些女真人是什麼樣子你知道,我也知道。他們是狠,是他媽的不是東西,可也不至於就成了禽獸!外面的那些傳聞不能聽!」祖大成叫道。這一兩年來,關寧、遼西一帶,還有山海關以內的地方都流傳起許多關於女真人的傳聞。沒錯,女真屢屢入侵大明,有些傳聞也是應當的。可是,那些傳聞卻也太過離譜,什麼阿巴亥殺夫害子,皇太極欺凌兄弟、莽古爾泰弒殺親母等等。這些還只是小意思,可阿敏什麼時候喜歡吃人肉了?女真人好像也沒有掘人祖墳的習慣?還有,什麼殺人比賽、萬人坑、先撫後殺、士兵拿活人練習刀法等等……這些事情,他們這些前沿將領都不知道,後面的人怎麼就那麼清楚?可惜,他們知道又有什麼用?女真人入關一趟,關內遍地狼籍,這些傳聞幾乎是無人不信。

  「大哥,咱們已經守了大凌城三個多月了,再守下去,這大凌城也照樣保不住。咱們死了不要緊,可城裡還剩下幾千名兄弟,怎麼辦?咱們總不能讓這些跟咱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這麼白白的跟著咱們一起送死吧?你這樣對得起他們的父老兄弟嗎?」祖大名倚在女牆上,推開想要扶自己的祖澤潤,勉強拄著刀鞘直起了半個身子,向祖大壽大聲問道。他在前一次的後金攻城戰中受了傷,已經站不起來,如果這樣等到下一次守城戰,只有被殺的份兒。可是,他卻怎麼也不願意下城牆去休養。

「大哥,皇太極說了,只要你願意投降,親王之位都能商量,你還等什麼?對那祟禎還有什麼好忠心的?他可是殺了袁大帥!」祖大成又大聲叫道。

  「你們想造反?」祖大壽驀地拔出腰間佩劍,惡狠狠地瞪向了兩名兄弟。

  「造反又怎麼樣?袁大帥被殺的時候,咱們就反過。這一回,朝廷眼睜睜地看著咱們被韃子兵圍了三個月,卻丁點事兒也不做,咱們又憑什麼不反?……大哥,你要殺我,就殺吧。免得到時候連人肉都沒得吃,還要被人剁成肉醬,連個全活兒人都找不到!」祖大成抹了一把淚,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城牆之上。

  「還有我,反正已經是個廢人了。這麼活著,還不如死了痛快!」祖大名慘笑著,毫不畏懼地看向祖大壽。「大不了,下去還能去跟熊大帥、袁大帥、滿將軍、趙將軍他們做個伴!」

  「你們……」

  「父親,難道你真的要大家都死了才甘心嗎?」看到祖大壽握劍的雙手微微顫抖,祖澤潤一步跪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的雙腿。「父親,如果再守下去,咱們祖家可就完了。說不定,祟禎還要為您安上一個喪師辱國的罪名。您願意死後都不得清淨嗎?」

  「……」祖大壽的手劇烈地一顫。大明朝被萬曆和天啟糟蹋得千瘡百孔,雖然祟禎繼位後幹了剷除魏忠賢的漂亮事,主政後又相當勤勉,不近酒色。可是,這位被奉為「明君」的朱家天子心硬、耳軟、多疑、輕殺,只知道聽從內監和朝廷上那些只會清談官員的建議,又小氣得要命。而且,不管遇到什麼事,功勞都是因為他這位皇帝的英明神武,過錯卻全都是臣下的。可以說,如果大凌城失守,就算他祖氏一門全都戰死,恐怕也得不到什麼好結果,誰叫他是袁祟煥的親信?誰叫他曾經為了袁祟煥被抓憤而造反?祟禎是一個非常會記恨人的人,他絕不會因為自己流下的血而改變看法,絕不會的……

  「大哥……」

  「父親……」

  ********************

  祖大壽已經彈盡糧絕。但是,正如祖家眾人所料,對這位遼東威名最盛的武將,大明朝廷雖然掛記,在幾次派遣援兵均被擊退之後,卻已經提不上心來。現在的大明朝廷,最關心的反而是論威名、實力,都遠遠不如祖大壽的孔有德。

  自從在吳橋發動兵變,孔有德倒戈殺回山東半島,連陷臨邑、陵縣、商河、青城諸城,率兵直趨登州。其間,明軍將領沈廷諭、參將陶廷率數千人在阮城店抵禦叛軍,但山東兵不堪一擊,「皆敗而走」。山東各地官府無不驚恐萬分,都極力避免與孔有德交戰。

  同時,響應孔有德叛變的東江鎮旅順副將陳有時和廣鹿島副將毛承祿雖然一時間將總兵黃龍逼迫到只剩下皮島單基地和幾個游擊部屬。但是,最終,尚可喜、金聲桓將領卻並沒有隨他們一起反叛,反而響應黃龍,撫定動亂中的東江諸島,黃龍更是親自巡視各島,撫慰商民,率領漸漸集結起來的各部兵馬進行了反攻。陳有時、毛承祿不能抵擋,敗走登州與孔有德叛軍主力匯合,只留下部下高成友防守旅順,以阻斷斷關寧、天津兩鎮來的援軍,為叛軍贏取時間。黃龍調動游擊李維鸞與尚可喜等人將旅順擊破,立即移軍駐紮其中,關寧與天津援軍才得以暢通無阻。此後,黃龍率領本部兵馬經營該旅順,主持北線平叛戰局,卻將留東路交於副將沈世魁等毛文龍的「外戚」。

  孔有德叛軍逼近登州,孫元化急令總兵官張燾率遼兵守登州城外,並派遣總兵官張可大發兵(本部援遼浙軍)抗擊,以兩路軍馬成合擊之勢。但孫元化忘了,張燾與孔有德是老戰友,兩軍剛剛開戰,便率領部下投入了孔有德的行列之中,張可大獨木難支,大敗而歸。

  但是,孫元化依舊沒能吸取教訓,及時控制住那些依舊在登州軍中效力的孔有德舊交。最終,登州中軍耿仲明、陳光福等人在孔有德叛軍進攻登州之時,立即舉火開門,登州失陷。孔有德擄獲山東兵馬六千餘人,援軍千人,馬三千匹,餉銀十萬兩,紅夷大炮二十餘尊,西洋炮三百門!總兵張可大斬殺其妾陳氏,上吊自盡,孫元化自殺未成,不向叛軍妥協,拒絕稱王,被孔有德羈押。而各地卻已經風傳孫元化已反!

  ……

  「你是劉采青?」

  「元帥還記得小的,真是讓小的榮幸萬分。元帥別來無恙?」

  劉采青笑瞇瞇地看著孔有德。自叛變之後,這位山東大漢屢戰屢勝,山東各路兵馬都被他打得狼狽不已,曾經被後金大軍壓制的總是無法出頭東江軍卻在原本受到自己保護的地域內大展「雄威」,大大地掃了那些曾經只會對他們諷言諷語的大明朝廷的臉面,可謂是意氣風發。所以,雖然臉上稍顯疲憊之色,但其整個人都依舊顯得無比的精神,與先前在皮島是的副將相比,已經完全地不同。

  「哈哈哈,本帥自然很好。」孔有德大笑。從孤注一擲的兵變,到現在佔據了登州重地,手下擁兵數萬,他自信已經不弱於當年的毛文龍。雖說此時的朝廷還很強大,但精銳官軍都在平定各地的農民起義,山東等地的駐軍長年太平,根本就不堪一擊。如今,朝廷上下都是「撫」聲一片,就算打不過,他也可以接受招安。所以,對自己的前景可是十分看好。至於當年曾經讓他十分佩服的楚鍾南,到現在躲得都不見蹤影,更是讓他覺得兩人已經完全不在一條線上:「鍾南賢弟現在可好?你們現在躲在哪裡?這次讓你來,可是想來我山東投效?」

  「呵呵,元帥神威大展,我家大人自是十分佩服。只是如今我家大人正要向後金用兵,一時無法親自前來,所以……」

  「向後金用兵?」

  「正是,小的接到消息的時候,我軍恐怕已經進了後金轄境。說不定,現在小的跟您談話的當兒,茂山也已經被打下來了。」楚鍾南打茂山,為的就是能夠吸引一下後金的注意力,雖然他也知道這樣不能解了大凌城之圍,但終究算是盡了一下心意,對那些忠心守衛國土,不惜瀝血而戰三個多月,直至彈盡糧絕的將士們也有一個交待,也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點。而且,小北荒跟後金一樣,能源戡測能力都十分低下,茂山鐵礦的出產對後金十分重要,對小北荒就更加重要了,只要能牢牢把住這裡的鐵礦,小北荒以後用鐵他也就不用擔心了。

  「茂山?」孔有德想了想,然後不在意地笑了一下。「那裡離著滿浦和牛毛寨可是不遠,你們大人就不怕惹來韃子兵?」

  「不怕,我們大人還打算再次進兵赫圖阿拉,在那裡再放上一把火,以紀念當日跟元帥相遇呢!」劉采青又接著笑道。

  「哈哈哈,難得他有心。不過,如果事有不成,你可以叫他來登州,我必然不會虧待於他。」孔有德渾不在意。赫圖阿拉雖然已經重新修葺過了,可再怎麼修也已經不比先前。滿浦、牛毛寨和赫圖阿拉地兵力加起來也不過才不到一千後金兵。楚鍾南進攻這些地方,又怎麼能跟他如今動輒數萬大軍的規模相提並論?何況,劉采青不是說過了嗎?楚鍾南目前還只是「打算」!動不動手還是兩說呢,反正他孔有德覺得楚鍾南只是在吹牛皮!

  「孔元帥,不知道您現在覺得自己在山東的情形如何?」劉采青看著孔有德得意的面龐,又笑嘻嘻地問道。

  「你說呢?」孔有德自得地一笑,反問道。

 「近期之內,大人必然縱橫無敵。只是,小人聽聞朝廷正欲集結山東、保定和天津的數萬兵馬,元帥您的前景似乎並不是特別好。」劉采青笑道。

  「一幫烏合之從,打仗的時候只會往後躲,豈能擋我東江強軍?」孔有德傲然說道。

  「元帥武勇!只是,我們大人說過,若是事有不諧,我軍可以相助。這一點,還請元帥謹記在心!」知道孔有德打了幾場勝仗,鼻子已經翹到了天上,劉采青也不願意多說,只是又把楚鍾南的意思轉達了一下。

  「相助?你們大人現在躲在哪裡我都不知道,又怎麼助我?」聽到劉采青似乎並不看好自己,孔有德微有些不悅地問道。

  「這一點倒是不勞元帥費心,到時您自然會知道。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大人還有一件事相求,希望您能答應!」

  「什麼事?」

  「我們大人想要孫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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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購買人才

  「孫元化?」孔有德一怔。這跟孫元化又有什麼關係?

  「正是!」

  「你們要他做什麼?」

  劉采青的話讓孔有德稍稍有了點兒猜疑的意思。孫元化可是巡撫一級的人物,自他叛變以來,孫元化也是俘虜中地位最高的一人。要不然,他也不會自認都元帥,卻想將孫元化擺到明面上稱王稱霸,無非就是想借其聲威,盡量的擴大自己這支叛軍的影響力,甚或佔據整個山東,割地稱王。可惜孫元化是個死腦筋,寧可自盡也不答應。本來,毛承祿、李九成等人都覺得應該把這不識抬舉的傢伙殺了祭旗,可是,孫元化終究對他孔有德不薄,當初他跟耿仲明離開皮島的時候,也多虧了此人收留,才不致於四處流竄,如今他雖然已經反叛朝廷,但那終究不是孫元化導致的,要是這麼就把人殺了,他實在是有些不願。可楚鐘南這個躲的不見蹤影的傢伙怎麼會想要這麼一個人?

  「孫元化曾從徐光啟學習火器和數學,善製火器。我們大人是看上了他的這項本事。」劉采青直言道。

  「你們大人也想鑄造火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火器的威能,在寧錦大戰之中已照見無遺。如今我軍將於後金交戰,武器當然是越厲害越好。」劉采青答道。

  「哈哈哈,這話說的倒是不錯。不過……」孔有德大笑一聲,突然變了臉色:「給我拿了!」

  「元帥……」

  劉采青嚇了一跳。可是,面對突然衝過來的幾名如狼似虎的親兵,他卻無法反抗,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楚鐘南已經六七年不見蹤影,據聞早己屍沉大海,你以為,僅憑你一人就能讓我相信他還活著?居然還想向本帥謀要孫元化,還說什麼鑄造火器……你真當本帥是什麼都不懂,只會聽了就信的大老粗嗎?」看著劉采青驚恐的臉色,孔有德冷笑連連。

  「元帥,您不相信我?」聽到這話,劉采青的臉色稍稍平復了下來,又反問道。

  「當日跟隨楚鐘南的人多了。誰知道你是哪個?」孔有德冷哼一聲:「說,你到底是誰派來的,可是出自錦衣衛?」

  「錦衣衛?」劉采青一怔。「元帥,您怎麼會想到他們?」

  「不是錦衣衛,又豈會想要謀要孫元化。難道不是朝廷上想要把他孫元化營救回去,才派你前來東拉西扯,妄圖蒙騙本帥的嗎?」孔有德面上微微帶了一些得意,似乎已經斷定自己的猜測。

  「哈哈哈,朝廷?祟禎?他們算什麼東西,也有資格來驅使我?」劉采青驀地大聲狂笑。笑聲之中儘是無比張狂之意。那股氣勢,甚至連如今聲名遠震的大反賊孔有德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要知道,就算他已經叛變朝廷,幾乎已經是反到都不能再反,也從來不敢對「祟禎」這兩個字有太多的不敬。至少,他不會在公開場合發表太多數落祟禎的話語,頂多就只是抱怨。畢竟,那還是皇帝,一國之主,手裡的實力,還遠不是他這支叛軍可能及得上的。可這劉采青居然就敢說!「算什麼東西」?這是說皇帝的?那你劉采青又算哪門子的玩意兒?一個種地的莊稼漢,你憑什麼?

  「元帥,你懷疑我的來歷,這無可厚非。不過,在朝鮮之時,你與我家大人私下裡的幾次交談,總應該還記得一兩句吧?可要小的為您複述一二?」劉采青笑完之後,又向孔有德問道。

  「不必了。」錦衣衛雖然厲害,但絕不敢那樣對祟禎無禮,東西二廠的番子更加不可能,……其實孔有德記得很清楚,劉采青就是劉德正的兒子,劉德正又是跟著楚鐘南一直從赫圖阿拉走到咸興府的隨從之一。雖然不是很熟,但在楚鐘南那被色目人佔去了一大半名額的隨從中,這麼幾個有點兒頭臉的漢人他還是能記得的。他還知道這劉氏滿門都差點兒被努爾哈赤殺絕,一家人都跟女真人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如果不是出自朝廷,那劉采青不管是不是楚鐘南派來的,都不可能是出自他的敵人。所以,他揮揮手,示意親兵放開了劉采青。不過,就算不是敵人,他也不可能就這樣乾巴巴地把孫元化這樣的一個巡撫級大員送出去:「本帥不會與你這個送信兒的一般見識。不過,孫元化此人,本帥尚有重用,是不可能給你的。」

  「元帥留他何用?孫元化曾追隨袁祟煥於寧遠,為其鑄造紅夷大炮,而袁祟煥又殺了毛大帥……雖說這中間沒太多聯繫,可您手下的那些將軍恐怕對他也沒什麼好感。可是,孫元化對自己麾下兵馬卻向來不錯,雖然未必能說服您那幾位同樣出身皮島的袍澤,可是,登州軍的將領裡面,可不僅僅只有東江鎮出來的。元帥您留他在營中,就不怕有朝一日,真被他策反了誰?何況,孫元化為人剛強,自己不願稱王,只願為朝廷盡忠。死且不懼,元帥您又有什麼辦法能脅迫的了他?……」劉采青又接著問道。

  「此事不用你來操心!」

  「元帥,您想必也知道此時北京的朝廷對孫元化是個什麼態度。那陝西道試御使余應桂、兵科給事中李夢辰,還有一些其他人,這些都是孫元化的政敵。這些人,不思為國報效,卻只會趁著他兵敗之機進行彈劾,還四處傳播謠言,聲稱孫元化已反。以祟禎的個性,如果有朝一日他離開您的庇護,恐怕立刻就要被其詔送錦衣衛鎮撫司。那時候,您認為那些雜種會對他留情嗎?」劉采青又突然問道。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孔有德有些惱怒地問道。

  「孫元化曾對您有恩,所以,即使他如今已為您所俘,您依舊不願殺傷其性命,甚至還想推舉其人為王。可惜,孫元化不是傀儡,不會聽您的。可您總不能長久地將他留在營中,那樣,對軍心也極為不利。畢竟,您現在的大軍之中,有不少都曾是他的部下。那麼,不殺,又不能留,早晚,您恐怕也就只有將他放走。可是,放走之後,卻又等於將孫元化送到了虎口之中,就算不死,恐怕也要扒層皮……如此,又是何苦?」劉采青接著說道。

  「哼,說了這麼多,也就是只有把人交給你嘍?」孔有德冷冷說道。

  「不是交給小人,而是交由我家大人。」劉采青答道。

  「若我不答應呢?」孔有德突然又反問道。

  「您不答應,我們也沒有什麼辦法!」劉采青笑了笑,又接著說道:「只是,我家大人說過。孔有德是條重情義的漢子,此時反叛朝廷,也只是無奈之舉。其實,北京的祟禎,和他朝上的那些所謂東林黨徒,有幾個有真才實學的?除了吹牛放屁,爭權奪利,陰謀陷害,芝麻大點兒本事都沒有,又有什麼資格支使山東礦徒?只是可惜了孫元化這種一心為國的好人!」

  「夠啦,老子聽不慣這種馬屁話!」孔有德擺手打斷了劉采青的話,嘴角卻依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楚鐘南當初可只會埋怨他,沒跟他說過一句動聽的話。

  「這是我們大人親口說的,倒不是什麼馬屁。其實不僅是我們大人,我們那裡的人都很佩服元帥您。如果一個人看到自己的兄弟們受苦受難,卻只是找些理由去眼睜睜地看著,屁事兒也不幹,那種人算什麼東西?遼東局勢接連敗壞,還不是他們這幫人幹的?其實,如今大明各地的義軍,又有哪個不是因為過不下去才揭竿而起的?朝廷上的那些大臣只會說什麼暴民、賊寇,可他們怎麼不想想這些人是怎麼來的?一個個只知道自吹自擂,說的自己跟聖人一樣,可他們又有幾個不是家財萬貫?這些所謂的暴民、賊寇,還不是他們自己催生出來的?他們讓老百姓活不下去,老百姓又何必繼續供養他們?沒了老百姓,他們又算哪門子王八蛋?」劉采青又憤憤地說道。

  「哈哈哈,說的痛快。沒錯!朝廷裡的那些傢伙,全他娘的都是群王八蛋!」孔有德拍了一下扶手,大聲笑道。劉采青這話算是搔到了他的心裡。

  想當初,在皮島跟著毛文龍的時候,朝廷一會兒這個不是,一會兒那個不是,連軍餉都撥不齊。可是,那些大臣,哪個不是天天眠花宿柳?一個個住大宅,抱美妾,誰想得到遼東官兵的辛苦?那些所謂的風流才子,一個個只會說這個不對,那個混帳,可他們有沒有想過,他們喝一次花酒的錢,就夠一支上千人的隊伍過上半個月了的。還有關寧軍,不也是因為軍餉不到,鬧過好幾次兵變?朝廷,什麼朝廷?當官的一個個都有大把的銀子行賄受賄,卻總是拿不出錢來支付哪怕一丁點兒軍餉。朱家子孫,一個個富可敵國,怎麼也不知道拿出一點兒來給他們這些官兵買點兒吃食?怎麼也不知道拿出點兒來去賑濟一下那些災民?摟,摟,摟……劉采青說的對,等沒了老百姓支撐供養,他們又算哪門子的王八蛋?

  「元帥,您看……」

  見自己的話引起了孔有德的共鳴,劉采青心裡舒了口氣,又笑嘻嘻地向孔有德地問道。

  「不行啊。孫元化終究不是常人,他可是巡撫!此等大員,豈能隨意送人?」孔有德搖起了腦袋。

  「一萬兩!」劉采青突然伸出了一根手指頭。

  「什麼?」孔有德沒有聽清,又立刻接著問道。

  「只要孫元化跟我走,我們大人願出一萬兩,資助元帥整軍!」劉采青說道。

  「一萬兩?!」孔有德有些遲疑了。這可不是小數目,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放到哪兒都可以砸倒一大片。之所以有吳橋兵變,就是因為當時他的部隊沒錢了。朝廷在各地的軍隊頻繁兵變,也是因為軍餉老是不到。他叛變之後,到如今打下登州,也不過才弄到了十萬兩而已,就這,還需要各軍攤分。而幾萬人分下來,也就剩不下什麼了。可如今,劉采青卻突然說要拿出一萬兩來……孔有德盯著劉采青伸出來的那根手指頭,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此事不妥!」

  「兩萬兩!」

  小北荒人人都知道一句話:這世上什麼最貴?人才!可惜,現在的小北荒卻偏偏最缺人才。尤其是孫元化這種在火器製造方面的人才。小北荒的人力無法與後金相比,武器如果還不行,就算佔有地利,也早晚是死路一條。

  「不行,孫元化……」孔有德地瞳孔已經縮小了不少,可惜,他還是搖了搖頭。「兩萬五千兩,這是最終價。不過,元帥您必須把西勞經、魯未略、拂朗亞蘭達、方斯谷、額弘略、恭撒錄、安尼、阿彌額爾、薩琮、安多、兀若望、伯多錄等葡萄牙軍事教官一起拿出來交給我們。」劉采青又道。

  「最終價?這怎麼行……」孔有德跳了起來。兩萬五千兩啊!就算這傢伙只是癩蛤蟆打哈欠,可既然敢說,打個折,總也得有個萬兒八千的吧?這可比一個留又不能留,殺又不太好意思殺的孫元化強多了。至於那些紅毛番,當添頭就當添頭了,他才不在乎!只是,這價錢真就不能再升一升了?

  「元帥,我們的錢不多。這些已經是傾盡所能,五六年來所有的積蓄了。」劉采青苦笑道。

  「真的?」

  「山東人,遼東人,有哪個不是爽直的漢子?還是元帥您覺得我們大人是那種喜歡討價還價的人?」劉采青反問道。

  「本帥不是這個意思。可是,兩萬五千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劉兄弟,你上哪兒去弄這麼一筆錢?」孔有德問道。

  「小人此來,還帶了一個箱子。就放在營外,裡面是訂金,三千兩!大帥可派人前去驗看。只需先讓小人帶走孫大人,剩下的兩萬兩千兩,不日使可送來。到時候,您可以再將剩下的人交給小人!」有了銀子,就成了「劉兄弟」,看來還是孔方兄厲害!劉采青苦笑了一下,又開口說道。可是,他滿懷冀望地把話說完,孔有德卻是大搖其頭:

  「此事絕然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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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葡萄牙軍事顧問

  「為什麼不行?」

  「那些紅毛夷一個個也是通曉製造火器的,有幾個本領也不比孫元化差。如果要將他們也全都交給你們,區區兩萬五千兩,怎麼能夠?」孔有德笑呵呵地說道。叛軍屢經大戰,雖說每戰皆有繳獲,可山東終究是個窮地方。而且,就像劉采青所說,朝廷正打算集結山東、保定和天津數萬兵馬前來,區區十萬兩銀子又能應付得了多久?他正愁手裡的錢不夠呢。如今有人送上門來,他又怎麼能客氣?

  「元帥,小人已經說過,這兩萬五千兩已經是我們傾盡所能,實在是沒有再多了,您何必如此斤斤計較?」劉采青為難道。

  「孫元化一人就值兩萬兩,那些紅毛夷一個人怎麼說也值個三五千兩吧?你一下子就報出了那麼多名字,呵呵,只加上區區五千兩,不嫌太低了嗎?楚兄弟昔日可不是那麼小氣的人。」有錢人都一樣,總是說自己沒錢沒錢,可只要再加上一把勁兒擠一擠,那銀子就會像女人的奶水一樣,嘩嘩地流出來。孔有德叛變至今,沿途的豪門富戶逃了不少,沒能搶個痛快,反倒是禍害了不少普通百姓,但也並不是沒有搶富人的經驗。現在看劉采青遷就,他就覺得很像是那種可以再多擠出一些銀子的。

  「元帥,如果您這麼想,那小人可只有掉頭就走了。」劉采青不悅地說道。小北荒地處偏僻,除了跟朝鮮之外,與其他地方的交通都很不便。所以,除了不缺糧,其餘的什麼都缺。尤其是最近楚鍾南又購進了大批的貨物,準備去跟俄羅斯人交易,這財政方面就更加掣肘了。雖說並不是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錢來,可兩萬五千兩買一個俘虜,也實在是不少了。事實上,要不是楚鍾南自己堅持,小北荒根本就沒人願意做這筆買賣。就要跟後金交火了,買個人,還不如買些火炮實在呢!

  「真的不能再加了?」孔有德皺眉問道。

  「確實不能!再加,我們的人可就要去喝西北風了。」劉采青苦笑道。

  「既然如此,」孔有德盯著劉采青看了一會兒,似乎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念在本帥跟楚兄弟過往的交情份兒上,也就不再為難你們。兩萬五千就兩萬五千!不過,孫元化你們不能現在就帶走。三千兩訂金,本帥頂多給你們兩個紅毛夷!等到剩下的錢都給足了,本帥才會放人!」

  「這話好說,小的多謝元帥!」劉采青朝孔有德躬身一禮,微笑著說道。

  「先別忙著謝。劉兄弟,本帥倒也有事兒請你們幫幫忙,不知可否啊?」孔有德突然又向劉采青問道。

  「呵呵,我家大人早就說過,您有事就說話。只要不是去跟後金交聯,其他的什麼事兒都可以商量。」劉采青笑道。

  「好,楚兄弟果然痛快,那本帥也就不矯情了。」孔有德拍了一下大腿,又道:「其實,本帥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記得你們弄消息的本事不小。當初皮島各位將軍在朝鮮的內線都被你們給摸得一清二楚,不知你們在朝廷上可有門路?」

  「朝廷?」

  「沒錯。本帥想知道朝廷那幾萬大軍到底打算如何動手,又打算派何人總領!」孔有德說道。

  「元帥恕罪,我們在朝廷上沒什麼力量。」劉采青搖頭說道。

  「真的?」

  「小人騙您做甚?我們那兒距離大明何止幾千里?把情報做到朝廷上面,既耗心力,也不實際。反倒還不如在山東開幾個鋪子,收攏一些人口來得實在!」劉采青說道。

  「收攏人口?……」

  「元帥,若是您沒有別的事兒,可否派人隨小的前去驗收銀兩,交換兩名紅毛夷?」劉采青看著孔有德若有所思的樣子,笑了笑,又接著問道。

  「嗯,本帥自會派人,你先去等著吧!」

  「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

  特謝拉.科雷亞是一名葡萄牙人,原在澳門擔任一名軍官。後來受孫元化之聘,跟西勞經、魯未略、拂朗亞蘭達等人組成了軍事顧問團,前往登州擔任軍事顧問。在登州,他獲得了孫元化的重用,與西勞經等人一起盡力的幫助孫元化改進火炮、火槍的鑄造技術,並對登州軍進行訓練。可以說,正是在孫元化等人,以及他們這支軍事顧問團的不懈努力下,孫元化手上的部隊,才會在火器的擁有量方面成為大明第一,並且成為一支能征善戰的隊伍。

  可是,這支隊伍卻突然叛變了。

  特謝拉.科雷亞怎麼也想不明白,孫元化平時表現的相當不錯,在各級軍官之中也有著非常深厚的影響力,也很受愛戴。可怎麼突然就會被人給推翻了?而那個礦工出身的孔有德卻成為了這支軍隊新的主人,還自封什麼「都元帥」!

  當然,這還不算。最可恨的是,那個姓「圓圈兒」的傢伙居然把他當貨物一樣給賣了!看著軍營前的一輛驢車旁邊,那個穿著樸通大明農民服飾的所謂「買主」,特謝拉.科雷亞覺得自己恐怕已經是前途無「亮」。因為,那個傢伙微笑的表情,實在是太像太像他以前在歐洲見到過的那些購買奴隸的有錢人了。他幾乎可以肯定,他的軍官生涯將要從此結束,轉而開始艱辛的佃農,甚至是農奴生活。

  ……

  「Olá……」看著這個被孔有德的親兵帶過來的色目人滿懷敵意,同時又極為頹喪的表情,劉采青突然笑呵呵地說了一句。

  「Olá!」下意識的,特謝拉.科雷亞也回了一句。可是,把那個單詞說完之後,他卻突然愣住了。然後,他就跟一起被押過來的另一名叫做恭撒錄的葡萄牙軍官像是看著外星人一樣瞪向了劉采青。兩人的神情激動萬分,因為,那個單詞,正是出自葡萄牙語「你好」的意思!然而,正當兩人想開口詢問的時候,被他們寄予厚望的劉采青卻突然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苦笑起來:

  「不好意思,兩位。我來的時候,他們就給我說了這一句。其他的,他們說是也不會……葡萄牙語他們都不太懂!」

  「那,那您……」特謝拉.科雷亞在中國待了幾年,對漢語也算粗通,聞言立刻又追著問道。

  「呵呵,我是法蘭西奧爾良伯爵的手下,奉命來帶你們前去相見的!」

  「法蘭西奧爾良伯爵?」

  「就是楚-鍾-南,楚先生!」

  「您,您是說,那位失蹤的文藝之王!?《浮士德》與《茶花女》之父?」恭撒錄大聲叫了起來,引得旁邊地一些孔軍士兵個個側目。

  「我不知道茶花女是哪個,也不知道浮士德是誰,可我敢肯定,我們楚大人就是你們說的那位文藝之王」劉采青笑道。

  「天哪!上帝保佑,那位伯爵居然還活著……」恭撒錄在胸口劃了個十字,喃喃地說道,神情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迷茫。

  「你怎麼說話呢?我們大人壓根兒就沒有過一點兒毛病!」劉采青不悅地瞪了這傢伙一眼,什麼叫還活著?不過,小北荒的歐洲人在整體密度上還是遠超大明朝其他地方的,對於這些人的性格脾氣他倒也算可以理解。這幫人,根本就沒什麼說話需要忌諱的習慣。所以,他倒也不是真的生氣。

  「我非常抱歉,你怎麼能讓我們相信,是楚勳爵要您來接我們離開的呢?我們是葡萄牙軍官,是奉命來這裡擔任顧問的。在沒有命令撤銷我們的職務,或者遇到什麼不可抗拒的因素之前,我們是不能隨意地接受一名異國的貴族的邀請的。就算要接受,也需要向我們的上級匯報。尤其是像楚勳爵那樣地位尊貴的大人物,我們更加需要慎重。」特謝拉.科雷亞突然說道。

  「邀請?我們大人沒邀請你們。」你們有什麼資格讓我們大人邀請?劉采青暗暗撇了撇嘴。他跟沃爾姆斯等人廝混的時間雖然不長,可劉黑子卻是楚鍾南最親近的人物之一。從那個同族侄子的口中,他早就聽說過了楚鍾南在歐洲的地位,那可是能跟許多國王對面平坐的人物,就你們幾個小小的「尉」級軍官,也敢說什麼「邀請」?當自己臉大啊!

  「那您的意思,是打算送我們回到澳門,是嗎?」特謝拉.科雷亞急切地問道。

  「澳門離這兒遠著呢,你們還是先跟我走吧。再過幾天,等你們的那些同伴都被放了,再跟我一起回去見我們大人!」劉采青揮揮手,示意特謝拉兩人趕緊上車。

  「閣下,我們必須先回澳門!」特謝拉看了一眼驢車,又一次強調道。

  「你們這些洋毛子,就是廢話多。來人……」劉采青的耐性已經被這兩個傢伙消磨得差不多了。他可是有任務的,一天多少事兒呢,哪有什麼閒功夫跟這兩個洋人扯皮?還想回澳門?那小北荒東拼西湊的兩萬多兩銀子不就白花了?於是,隨著他的一聲呼喝,幾個莊稼漢模樣的人出現在軍營門前,拉拉扯扯地將特謝拉跟恭撒錄兩人推上了驢車。然後,「得兒駕」聲中,驢車漸行漸遠,直向登州港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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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0: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三章 殺俘


  就在劉采青在登州進行某種「販人」活動的時候,負責茂山守衛的後金牛錄章京扈爾堪卻十分鬱悶地拿著一個竹筐,還有一個鐵鍬,和他的那兩百多名殘餘的手下爬進窄如狗洞的礦坑裡開始了自己挖礦的生涯。當然,他的下場是源自於小北荒對茂山的奇襲。

  本來,茂山位於圖們江靠朝鮮一側,南北全部都是山地,交通十分不遍,挖出來的礦石也是在礦區進行初步的冶煉,然後沿著一條在山中開闢出的小路,用幾天的功夫運到位於鴨綠江上的一處港口,將冶煉出來的鐵錠沿江運到義州,然後再運到後金境內。這樣的環境,在扈爾堪看來,在冬天的時候,是不應該,也絕對不可能有人過來搞破壞的。

  可事實卻是,敵人不僅來了,而且還是趁著風雪降臨的時候來的。

  扈爾堪還記得,當他躲在溫暖的火炕上,摟著前不久在一個山村裡搶過來的朝鮮小姑娘睡覺的時候,脖梗間突然出現的一絲冰涼!……每每想起,扈爾堪就覺得無比的懊喪,四百多人,居然在夜裡被人收拾了個一乾二淨,甚至沒能發出一點兒聲響。

  茂山距離後金的各處軍寨都不算近,但因為地勢的關係,把守並不嚴密。在風雪之夜,更是連個崗哨都沒有。呼嘯的寒風更是掩蓋住了幾乎所有的聲音。打下這個鐵礦,小北荒的部隊只是付出了十幾個人輕傷的代價。而沃爾姆斯等人的付出與收穫卻很顯然不成正比。因為,冬季來臨,山路難行,鴨綠江更是已經冰封,茂山的鐵礦雖然在後金的高壓之下一直未曾停工,初步冶煉出來的鐵錠卻都沒有運送出去,而是全部堆放在礦山下的一處空地之中。這足足十幾萬斤的鐵錠,對後金或者朝鮮來說或許算不得什麼,但對缺鐵的小北荒來說卻可以稱得上是一筆不小的橫財。

  「你確定後金的運輸隊伍要等到鴨綠江化凍之後才會來?」

  「是的,俺確定!」

  聽到問話,張孟狠狠地點著頭,大聲答道。他的身後,另外幾個礦工們的帶頭人也都在一致點頭。大家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這個穿著棉甲,腦門上戴著皮帽子,額頭卻伸出一道猙獰的傷疤黑臉漢子,彷彿是想確定什麼。

  「將軍,看來咱們的計劃沒錯。」黑臉漢子沒在意這些礦工大哥們的眼光。聽到他們確定的回答之後,轉身向旁邊站在山坡上,正向下張望著的沃爾姆斯喊了起來。

  「嗯!」沃爾姆斯沒有回頭,這位曾經的僱傭兵團長,現在的楚鍾南首僕,小北荒軍團第二指揮官正看著山坡下那些被士兵們抽打著往礦洞裡衝的戰俘。思索著這次戰鬥的前前後後。襲擊茂山不是小北荒頭一次的軍事行動,以前的時候,不管是他本人,還是安德森、米亞伊洛,甚至是圖拉諾夫都曾經帶隊去對付那些躲在深山老林裡的土著。那些次的戰鬥,雖然規模都很小,卻也不乏激烈。畢竟,不管是生女真,還是那些不明民族的寨子,在山林或者原野之中生活得久了,武力方面都是非同小可。許多弓箭手,在箭頭為骨制的情況下,甚至還能隔著數十步遠將箭枝深深地射進樹幹。所以,小北荒的戰士也有不少人是見過鮮血,並且經歷過血腥的戰鬥的。再加上教官們在楚鍾南的嚴格要求下,對他們所進行的近乎嚴酷地訓練。可以說,他們並不遜色於後金的精銳。茂山的這場奇襲,甚至還比不上他們的幾次演習精彩。可是,如果僅僅只是這樣,楚鍾南為祖大壽稍稍減輕一些壓力的想法恐怕就不能實現了。

  「我想問一問,離這裡最近的後金屯兵地點,你們有沒有人知道?」

  「俺記得剛被押來的時候,好像在滿浦見過一些韃子兵,然後就一直到茂山了。」看到沃爾姆斯走了過來,張孟又挺胸答道。

  「滿浦?那裡距離這裡可不近啊。」劉黑子皺眉說道。

  「遠倒不是問題,關鍵是這中間有沒有後金的兵力。」沃爾姆斯說道。

  「可能性應該不大。雖然那些俘虜知道的不多。可情報局也不是吃素的,由茂山出發,要麼沿江攻打滿浦、昌城;要麼,向東直擊輝發一地,我們完全……」

  「你說,安德森他們是不是已經把建州左衛給清剿乾淨了?」沃爾姆斯突然打斷了劉黑子的話,轉而問道。

  「這……」劉黑子沉默了一下。「那片地方的面積有點兒大,就算咱們行動快,恐怕也不容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完成這一步戰略。而且,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有敵人逃脫,然後引來大批敵人。」

  「這就是了。所以,打下茂山之後,就算要再強行向南,或者向西部進軍,我們也必須等到確切的消息之後才能動手。」沃爾姆斯說道。

  「可大人有命令……」

  「大人的命令並不是絕對的。我們不是已經放走了兩個韃子兵嗎?他們會把敵人從他們的巢穴引出來的。畢竟,我們在他們面前只是暴露出了兩百多人的規模!」沃爾姆斯說道。

  「將,將軍……」張孟看到沃爾姆斯跟劉黑子兩人只顧自己談話,卻把自己一群人晾在一邊,漸漸有些心焦,便硬著頭皮插嘴進來。

  「什麼事?」劉黑子問道。

  「您不是說過,要放俺們走嗎?可俺們不知道上哪兒。……」張孟擦了擦嘴。因為後金的守軍只有四百多一點兒,礦工卻有將近三千人,為了避免礦工暴亂,扈爾堪一直不讓他們吃飽。所以,當沃爾姆斯和劉黑子率軍打下這裡之後,為了收攏住人數佔有絕對傳勢的礦工,先就給他們吃了一頓飽飯。這讓餓了幾年的礦工們在第一時間就認可了他們。而到嘴的飯菜香更是讓張孟等人流連不已,到現在都覺得滿嘴香甜。

  「將軍,你們是皮島的官軍吧?您看,能不把俺們這些人也帶過去?」又一名帶頭的礦工向劉黑子問道。毛文龍雖然已經死了很久,但這些礦工大多是在幾年前就被押解而來的,雖然偶爾有些補充,但一些普通的老百姓,對關內發生的各種叛亂卻並不清楚,自然也就不知道毛文龍屬下的原皮島各部已經差不多全都反了。

  「我們不是皮島官兵。而且,現在的滿浦、昌城、鐵山、義州都駐有後金軍隊,我們也不可能沿江把你們再送過去,那樣只會害了你們。」劉黑子搖頭答道。

  「那俺們留在這兒不是等死嗎?」一眾礦工大哥都有些慌了。

  「將軍,您就把俺們帶走吧。不管去哪兒,只要別再被那些韃子給抓著,都行!」張孟急急地說道。

  「這不行,我們還要打仗!正等著敵人來呢!你們跟著我們,那不是找死嗎?」劉黑子連連搖頭說道。

  「將軍,俺,俺們也能打仗,俺們有力氣!」有人叫道。

  「俺以前也當過官兵,將軍,您就收下俺吧!」茂山兩面都是大山,在冬季想要翻過去,對沒有什麼裝備,甚至連棉衣都不齊全的礦工們來說,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何況,就算能翻過大山,他們又能到哪兒去?一邊是後金的地界兒,一面則是已經被後金打服了的朝鮮,不管是哪邊兒,都不是可以過安生日子的地方。但是,這些礦工的帶頭大哥們也不是傻瓜。劉黑子這幫人突然殺到茂山,肯定不簡單,就算不是皮島的官兵,也肯定是有來歷的。大家都是漢人,與其自己漫無目的的去逃生,還不如抓著這群不知來歷的軍隊去討生活呢。反正,只要有口飯吃,不像在這礦山裡整天提心吊膽,擔心下去就上不來的就行。


  「你以前當過兵?看樣子不像啊。」劉黑子看了一眼那自稱當過兵的礦工頭目,微笑著搖了搖頭。


  「將軍,俺、俺真的當過兵,俺以前還是毛大帥手下的呢,跟的是時可達時將軍!」那礦工頭目看劉黑子不相信,又急急地叫道。


  「時可達?好像聽說過!」劉黑子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還沒到小北荒,在咸興的時候,他倒是聽說過這麼一個人。奉毛文龍之命,帶著五千人從皮島艱難行軍到咸鏡道,想去攻打後金的輝發之地,結果,被後金得到消息,反向逆襲,損失慘重。


  「將軍,您願意收下俺了?」那礦工頭目看到劉黑子點頭,又興奮地問道。可惜,對他的請求,劉黑子依然只是搖了搖頭:


  「皮島官軍戰鬥力也不強,不是我們需要的。而且,你們的紀律性也實在是太差,不符合我們的要求……」


  「將軍,您不是要打仗嗎?俺跟俺那些兄弟可以幫您,俺們都當過兵,也打過仗。這,雖然好幾年了,可也比那些新兵強!」那礦工頭目急忙說道。


  「戰鬥的執行人員是戰士。我們的規矩,是不允許非作戰人員參加戰鬥的。」沃爾姆斯冷漠的聲音摻和了進來:「我們並不能確定是否能夠守住茂山,也不能確定敵人什麼時候能夠趕過來。所以,你們最好帶著食物趕緊離開。不然的話,我不敢保證你們會不會受到後金軍隊的屠殺,或者被重新押進那些狗洞裡挖崛礦石!」


  「這位將軍……」


  「不用多說了。我們的軍令非常嚴格,違反軍令的話,我是要受到軍法處的嚴懲的。你們還是趕緊離開吧,有幾天的功夫,或許還能跑得遠一些。」沃爾姆斯揮了揮手,轉過了頭去。


  「將軍,這樣的天兒,俺們能上哪兒走啊?求求您了,您就收下俺們吧!俺們啥都能幹!」張孟一下子跪了下來,而看到他這個榜樣,其餘幾個礦工頭目也紛紛跪了下來。


  「將軍,你看……」劉黑子看了一眼這幾個人,為難地看向了背對著他們的沃爾姆斯。


  「我們有軍令,不能收留不明根底的外來人。因為,這種人只會是動亂的因由,不安的源頭。所以,我不能壞了規矩。」沃爾姆斯沒有轉過身來,聲音也依舊冷漠。


  「將軍,俺們不會動亂,也不會不安,您說啥,俺們就聽啥,一定不壞規矩,求您就收下俺們吧。」張孟等人連連磕頭說道。雖然經過一夜的大雪,地上已經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但這似乎並不人能阻當他們的決心,頭磕在地上,依然「撲撲」作響。


  「好了好了,都給老子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我們軍裡沒磕頭這道禮節!」劉黑子突然伸手把張孟等人強行攙了起來,幫著他們拍了拍身上和額頭上的雪,又一臉為難地轉向了沃爾姆斯:「將軍,就幫他們這一回吧。這大冷的天,放他們自己走,四面全都是深山,又缺吃少穿,恐怕要死一大半啊。」


  「我不能違反軍令──」沃爾姆斯沉聲說道。但是,雖然他依舊沒有轉過身來,語氣卻已經放緩了一些。所以,聽到這話,張孟等人急急地又要再跪下去求情,只是又被劉黑子給攔住了。


  「將軍。法理還不外乎人情呢。再說了,咱們不正好還缺人手把這十幾萬斤的鐵運回去嗎?您看……」


  「對對對,將軍,俺們能幫您運鐵、運鐵啊!」張孟等人大喜,急忙搶著說道。


  「這……」


  「將軍,求您了。這可是三千多條人命啊。」劉黑子一臉誠懇地抱拳求道。


  「……」沃爾姆斯沉默著轉過了頭來,看了一眼劉黑子之後,又看向了張孟等人:「你們能幫我們運鐵?」


  「能,俺們能!」張孟急忙代表大家說道。


  「那可要一人背幾十斤呢,我們那兒離這裡又遠……」


  「沒問題,俺們就不怕吃苦!」


  「那好吧,我會派人替你們領路。不過,如果你們有誰不守規矩……」


  「將軍您放心,俺們一定聽話。」


  ……


  「至於嗎?這些人已經無路可走,除了跟咱們幹,還能上哪兒?幹嘛還非要演一場戲!」


  請求獲得了「批准」,張孟等人歡天喜地的走了。只是,礦工頭目們走了之後,原本還一臉同情的替他們求情的劉黑子就變了臉色。雖然不是翻臉之類,但也多了一些不以為然。


  「你沒有參加過那些收攏人口的工作,當然不明白了。對未知的目的地,不管是什麼人,都是有著一定的恐懼心理的。所以,就算這些礦工已經無路可走,可如果我們就這樣想當然地把他們帶走。尤其行進的方向還不是他們想像中的南方。而是未知的北方,他們肯定會覺得恐慌。而且,直接把他們帶走,也不會讓他們產生感激的心理。而這些礦工在一起好幾年,已經形成了一定的凝聚力,到了小北荒之後,如果想把他們打散之後再行分配,也肯定會產生一定的風波。這些事情壘加起來,對我們並沒有好處。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自己要求,雖然這並不見得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但至少不會讓我們佔在理虧的一方。他們最終也不會過於埋怨我們,反倒可以更快的凝聚到我們中間來。而且,小北荒雖然自由,但也是講究法規條例的地方,先敲打敲打他們,對他們也有好處。」沃爾姆斯解釋道。


  「就你們這些傢伙的道理多。」


  「這些都是移民局的經驗總結,我們這些人都是要翻看的。也就你這個傢伙,總是偷懶……」


  「我哪兒懶了?」劉黑子白了沃爾姆斯一眼,向山坡下的那幾個礦洞看了一眼,又道:「那些俘虜已經都進去了。」


  「嗯,」沃爾姆斯聞言,輕輕點了點頭,「炸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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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四章 降而復反

  如果只是殺人,倒是不用多麼麻煩。把俘虜塞進礦洞,然後炸礦,目的其實非常簡單,就是報復和震懾。


  女真人這些年,除了在寧錦一戰受到了袁祟煥的頑強阻擊,幾乎是都是屢戰屢勝。去年,也就是祟禎三年的時候,皇太極親率大軍伐明,阿敏留守瀋陽。後金八旗軍勢不可擋,殺進關去,奪得明朝的京東四鎮──灤州、永平、遷安、遵化。這一空前勝利,使皇太極雄心勃勃地制定了內外夾攻山海關,而後向關內迅速推進的計劃。之後,後金大軍在關內肆虐,燒殺搶掠無數。今年年初,三月,阿敏受命替換濟爾哈朗鎮守永平,統轄京東四鎮的後金兵馬。之後,孫承宗率兵攻伐四鎮,不到三個月,四鎮盡失,阿敏失地前大肆殺降,撤退時,又將永平、遷安的官民屠盡。可說的上是凶殘無比,不在後世的日本人與俄羅斯人之下。


  六月,失地屠民的阿敏回到瀋陽,就連皇太極也憤怒地不准其人和敗歸的諸將入城,並嚴厲斥責阿敏指揮失誤,敗壞大局,並因屠民而留下無窮後患。最後,一向妄自尊大的阿敏被議有十六項大罪,當死,皇太極寬免其罪,著永遠圈禁。


  可是,這個仇豈能就這麼算了?你能殺降,我們自然也能殺。雖然女真人軍法嚴酷,投降者當死,可這並不代表著女真士兵就真的在所有的時候悍不畏死。而被俘的那些女真士兵即使被救回去也要受到軍法的嚴懲,但這並不代表著女真人已經不再把那些俘虜當成自己人。所以,屠殺俘虜的事如果落到他們的頭上,也絕對可以他們氣怒難當。


  楚鍾南的目的,就是極盡可能的刺激女真人,讓他們因此而對茂山「多看一眼」。而且,茂山雖然處於兩山間隔之中,地勢複雜,利於防守,但終究離小北荒太遠。尤其是到茂山還要經過建州左衛,那裡是一片小平原,屯有不少女真人,如果女真兵從那裡截斷他們的歸路,對小北荒的部隊來說自然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楚鍾南聽從眾人的意見,也沒有死守茂山的意思。而既然不能守護,自然只有毀掉這片礦山。


  於是,當扈爾堪等人被迫鑽進礦洞,還沒來得及挖出第一籃子的礦石,就在幾聲轟隆的悶響之後,跟出產豐富的茂山鐵礦一起,被沃爾姆斯用火藥埋在了山下。小北荒的許多物品都十分缺乏,這些用來炸礦的火藥可著實讓沃爾姆斯肉痛不已。


  ********************


  滿浦原本屬於朝鮮,但自從多爾袞和阿敏先後率軍攻入朝鮮半島,把朝鮮各路軍馬打得找不著北,只能四處潰散之後,朝鮮北部其實已經基本上屬於後金的地盤兒。咸鏡道靠著巨大的山脈和複雜的地形還能勉強保持一下「獨立」的地位,北部的茂山、會寧等地卻還是被女真人搶了去;至於靠西的平安道,則是連首府平壤都成了後金的駐兵之地。而位於鴨綠江邊,曾經被毛文龍作為進攻後金兵寨的跳板,如今又成了運送茂山鐵礦重要中轉站的滿浦,自然也不可能被交到朝鮮人手裡。雖然這裡依然有不少的朝鮮駐兵,但也只能做為後金的僕從。


  滿浦的守將名叫濟屯,與扈爾堪一樣都是牛錄章京,也就是佐領。不過,像濟屯跟扈爾堪這樣的的佐領,是無法與那些在旗內帶領八旗兵的佐領相提並論的。不僅手中的兵力相差甚遠,權力地位也不能相比,也就頂多與大明的守備差不多。不過,沒有相應的權位,自然也就無須帶兵打仗,日子過得也就舒服了許多。而且,背靠朝鮮,偶爾還能在這裡搶掠一番,濟屯倒也覺得自己的小日子蠻不錯,雖然在聽說八旗大軍在皇太極的帶領下,在去年打到大明境內很是搶掠了一番,人人都掙到了不小的戰利品之後,他眼紅的要命。


  但是,安靜的日子終於還是到頭了。


  當濟屯聽說有一支大約兩百多人的隊伍在風雪之夜突襲了茂山鐵礦,茂山守衛的扈爾堪也被對方俘虜,被押著去挖礦的消息之後,勃然大怒,立即命人前往平壤報告。同時,組織兵馬先行而動,沿鴨綠江向東北而上,意圖將茂山重新奪回。


  然而,當他帶兵到達茂山,小心翼翼地接過礦區之後,卻只看到了一排排被燒得一乾二淨的木棚殘骸,以及被炸毀的礦洞。當然,沃爾姆斯也留下了證據,讓他派出的斥候發現了被埋在礦洞裡的扈爾堪等後金俘虜。


  聽到報告之後,濟屯立刻就來到了位於一座山坡下的礦洞之前,在他的命令下,一群朝鮮兵被迫用武器把洞口扒開。這樣挖了大約半天多,總共十三個礦洞之中,終於挖出了三十多具屍體。


  「佐領大人,礦洞裡面還埋著更多的人!」挖洞的朝鮮兵向濟屯報告:「只是因為礦洞塌陷的太過厲害,沒法再挖掘下去了。再挖,礦洞可能還會塌陷。」


  三十多具屍體之中沒有扈爾堪。可是,絕對都是在此地駐守的後金士兵。濟屯看著這些人的屍體,只覺得渾身燥熱,心臟都快炸了一樣。曾幾何時,後金的士兵竟受到過如此對待?「殺俘」這種事,從來都是他們在做,什麼時候居然被別人反過來扣到自己人頭上的?


  「給我找!把那幫人給老子找出來,老子非要扒了他們的皮不可!」濟屯大聲地吼道。來的時候,他還曾對扈爾堪不能拚死一戰而瞧不起對方。可現在,他只想著報仇、報仇!而且不僅是他,那些跟他一起來的後金士兵,也一個個眼珠子通紅,彷彿要擇人而噬的模樣。看得那些僕從的朝鮮兵一個個心虛不已,甚至都不敢靠近。


  「大人,我們在北面發現了一些痕跡。可,可那,那足有幾千人呢!」領頭的朝鮮兵軍令小心地報道著另一個發現。


  「幾千人?」


  「肯定是那些礦工!」濟屯身邊,一名原屬茂山部分的女真兵急忙說道。


  「礦工?哼!」濟屯冷哼了一聲。他雖然被安排在朝鮮鎮守一地,但也是經歷過不少戰事的,自然知道平頭百姓在遇到戰事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幾千名礦工,也大多都是平頭百姓,放到戰場不過就是一群羊,根本就無法形成什麼戰鬥力。就像他,帶著一百多名後金士兵,還不是照樣鎮住了整個滿浦?朝鮮兵多又怎麼樣,還不是他說怎麼著,就怎麼著?至於那些漢人礦工,一旦打起來,比那些朝鮮兵來只會更加不如。


  「大人,追不追?」濟屯的一名親兵問道。


  「追。剛下了雪,他們人又那麼多,肯定走不遠。只要加緊點,綴上他們的尾巴,他們就跑不了。」濟屯稍想了一下,說道。


  「大人,要不要派幾個人去傳遞一下消息,讓後面的兵馬趕得快些?」那朝鮮軍令又小聲地問道。


  「……膽小鬼!」濟屯瞪了這傢伙一眼,看著這軍令訕訕地退下,又冷哼一聲,「你帶人,在前面探路。一定要給我追上,不然,老子饒不了你!」


  「是,是!」軍令看著濟屯的眼神,不敢抗命,只得招呼了一聲,開始集結自己的屬下,順著礦區的道路,向北面追去。可是,他,還有濟屯都沒有發現,就在山上,幾雙埋在積雪下的眼睛正緊緊地盯著他們,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而其中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還發出了輕微的聲音:


  「打的勝仗多了,難免會變得驕橫,自以為天下無敵,人人都怕。這一馬虎大意,前面等著你們的,可能就是死路一條,以後得記著這一點!」


  「團長你放心,我們都知道這理兒……唉,看看,他們動了。嘿嘿,馬上就進那小山谷了!」


  另一個雙眼睛急速地眨動了起來,連帶著,山上的樹林裡面,一個個身穿白色披風的影子也開始了輕微的晃動。


  ……


  皇太極還不知道自己的精鐵礦已經被人給炸掉了。他現在很高興,甚至是興奮。因為,祖大壽在守城三個月後,終於降了!


  這場城市攻守之戰,對明軍和後金軍都是一場艱苦的戰鬥。明軍已經敗了,自然無話可說,可是,對皇太極所率領的後金大軍來說,這場勝利卻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傾國之兵圍城三個多月,大凌城內的明軍卻始終讓他們難以越雷池一步。哪怕是彈盡糧絕,以人肉為糧,那些被他們打得屢屢敗退的明軍卻始終沒有退後。這種士氣,這種志氣,讓皇太極驚憾,也在所有後金將士的心上壓上了一塊碩大無比的巨石。


  如果,所有的明軍士兵都是像大凌城的守軍,像祖大壽的士兵一樣,以後,他們還能像前一次那樣,在關內肆無忌憚的搶掠殺伐嗎?後金的崛起,八旗士兵們一向都認為是因為他們自己的驍勇善戰,這一點,也得到了努爾哈赤、皇太極以及所有八旗貴冑的贊同,並且,他們也一向是這樣向八旗子弟們這樣宣傳的。可是,身為整個國家的掌舵人,皇太極並不是那種容易沉醉於自我誇耀的泥淖中不能自拔的人物,他很清醒。


  後金的崛起,固然是因八旗子弟的勇猛,也是因為明廷內部爭權奪利,屢屢失著所致,卻並不是因為明軍不能戰!想想這些年來,光是遼東一帶,就先後有熊廷弼、孫承宗、袁祟煥等了不得的統帥,也有祖大壽、滿桂、趙率教、何可綱等猛將,還有毛文龍那種曾讓人非常頭疼的傢伙。這些人,有好幾次將後金逼到生死存亡的關口,如果不是因為內部的原因,後金哪能有今日的強盛?


  可是,如果,明軍又有了一個真正清醒的統帥,這人又能夠被大明皇帝賦予自主的權利,那麼,皇太極相信,後金如今的大好形勢早晚會被那個龐大的王朝所消磨得一乾二淨。那時候,等待八旗子弟的,就只有滅亡一途。因為,大明,實在是太大了。不管是人口、資源、財富,還有人才,都遠不是後金可以相提並論。他們能失敗,有失敗的本錢,可後金,只要有一次大戰撐不住,就會立刻分崩離析,再難立足於遼東。


  所以,對大凌城,在自己佔據優勢,可以確定會取得勝利的情況下,哪怕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他也一定要拿下;對祖大壽,他也萬分地希望對方能夠投效。唯有如此,他才能讓八旗的士氣持續高昂,讓遼東的明軍對他們感到恐懼。而且,他也十分地想擁有祖大壽這樣的猛將。


  而現在,他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大凌城已經無法再守,城中守將,除了副將何可綱,都一意投降。祖大壽無奈,聲言:「人生豈有不死之理?但為國為家為身,三者並重。今既盡忠報國,惟惜此身命。」於是殺了誓死不從的何可綱,並要求他對天宣誓,不殺城內將吏兵民之後,開城投降。


  兩人在城外設壇盟誓,皇太極還賞賜給祖大壽自己用的狐皮帽子、貂皮袍子、金玲瓏皮腰帶、白馬、雕鞍等等,可謂是榮寵有加。祖大壽感激涕零,居然向他獻策,願意帶一支兵馬去錦州,在城裡當內應,以待後金大軍!


  皇太極滿心歡喜,也不疑有他。因為,祖大壽只是一個人率兵而去,他的家人,兄弟祖大樂早已被擒,另兩名兄弟祖大名、祖大成,還有兒子祖澤潤也都留在後金軍中。所以,皇太極滿心期待著錦州的攻克!


  想想當初那一場寧錦大戰,可一直是梗在他喉頭的一根刺,哪怕是袁祟煥已經死了,他也依然不能釋懷。畢竟,他老子努爾哈赤征戰一生都沒失敗過,可他繼位後的第一場大戰就止步於寧錦,這可是一個非常大的敗筆。


  然而,就在皇太極滿心期待的時候,新的消息傳了回來:祖大壽回到錦州之後,立刻率領明軍加強城防。換言之,那廝又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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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後金廷爭


  降而復反,這種事情如果放到其他的時間,或許會得個「言而無信」的評語。然而,祖大壽的這次行動,卻顯得十分慘烈,因為,他重歸錦州守城的時候,祖氏滿門幾乎全在女真人的手裡。皇太極得知他重新歸附了明廷之後,大怒,盡起大軍攻伐錦州。然而,祖大壽一回錦州便帶領城中將士做好了準備。錦州城池建成多年,堅固無比,也比半成品的大凌城要強的多,而已經經歷了三個多月圍城戰的後金軍隊,銳氣已失,最終,皇太極第二次再卻步於錦州城下,懊惱而還。


  後金眾多貴冑對祖大壽的這種舉動自然也是無比憤慨,紛紛要求皇太極將祖氏一門盡皆殺死,以雪此恨。然而,皇太極在這個時候卻顯示出了其身為一代帝王的胸襟。他趁著錦州被圍,祖大壽倉忙之間無暇他顧的機會,先派人搜捕居住在永平三十里村的祖氏族人,將其軟禁起來,但待遇卻相當優厚。回到瀋陽之後,又開始起用祖大壽的舊部擔任漢人「承政」(皇太極改革後金官制之後的官名,相當於尚書),祖大壽的兒子祖澤洪、祖澤潤、養子祖可法等等,還有許多在大凌河城投降之後,未隨祖大壽逃到錦州的明臣、明將,也都分別受到了啟用。


  不過,就在皇太極希望自己的這一舉動能夠稍稍讓祖大壽心懷愧疚,並且感動一些意志並不堅定的明軍將領的時候,來自遼東後方的消息終於讓他掩藏在心底的憤怒不可抑止地暴發了出來。


  「茂山鐵礦被毀,殘餘守軍被活埋於礦井之中,滿浦、輯安兩地守軍五百餘人盡數被殺、建州左衛幾、幾被夷平……」


  多爾袞宣讀的聲音越來越小,攥著戰報的手更已經是青筋畢露,而端座在大殿寶座上的皇太極更是臉色鐵青。


  「好,很好!自我大金立國以來,屢經大戰,還沒有一次損失過如此之多的人馬。烏藍泰,你說,你該怎麼死?」代善坐在皇太極左側的椅子上,滿臉通紅,瞇眼盯著那跪在台階前的女真將領,咬牙問道。


  「奴才自知死罪,只,只是懇請大汗念在奴才過去的功勞份兒上,饒過奴才的妻兒。」被指名道姓的烏藍泰頭趴得更低了,只敢小聲地答道。


  「饒過你的妻兒?那建州左衛的那些族人的性命向誰要?茂山、滿浦、輯安那些駐守的八旗子弟的性命又向誰要?兩千條人命啊!我女真一族總共才多少人?!」烏藍泰的話剛說完,排在多爾袞稍後的濟爾哈朗就突然跳出來,對著他的後背就是狠狠一腳,「八旗兵丁,總共不過才兩百多牛錄,兩千多人就是七個牛錄,饒過你的妻兒?這七個牛錄的人又怎麼算?」


  「……」八旗貴冑差不多都是武將,濟爾哈朗這一腳又幾乎是使上了全身的力量,烏藍泰承受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噴得滿地都是。可是,儘管如此,烏藍泰卻只是把頭再次趴到地上,卻不敢有任何的反擊。


  「濟爾哈朗,你退下!」看著自己堂弟的舉動,皇太極突然揮了揮手,沉聲說道。可是,濟爾哈朗聽到他的話後,卻並沒有順從地退下去,而是收住腳,突然向他跪了下來:


  「大汗,請您治奴才的罪!」


  「這干你何事?」皇太極皺眉問道。


  「奴才身為鑲藍旗旗主,卻不能管好旗下的奴才,結果、結果……致使族人罹難!雖然這是因為烏藍泰玩忽職守所致,然奴才也難辭其疚。懇請大汗將奴才治罪,以慰那兩千人在天之靈!」濟爾哈朗大聲說完,又「咚咚」地磕起頭來。


  「濟爾哈朗,你不要裝出這副樣子收買人心。烏藍泰守衛平壤,是阿敏當初的安排。你才接手鑲藍旗多久?他犯的罪過,不干你的事!」坐在皇太極右側的莽古爾泰突然冷哼說道。


  「莽古爾泰──」濟爾哈朗猛得抬起頭來,憤怒地瞪向了莽古爾泰。額頭剛剛磕出來的斑斑血跡,更襯托了他心中的怒火。


  「哼!」不屑地看了一眼濟爾哈朗,莽古爾泰轉過了頭去,理也不理。


  「多爾袞,你以為此事該當如何處理?」皇太極撇了一眼莽古爾泰,又跟代善交換了一下眼神,鐵青的臉色稍稍平復了下來,卻突然又向侍立在旁的多爾袞問了起來。


  「大汗,奴才以為,烏藍泰疏於防範,致使建州左衛故地被毀,族人與軍中子弟死傷無算,罪該處死,其妻兒老小也應發於披甲人為奴。而濟爾哈朗……亦有督察不嚴之罪,至於該當如何處置,還請大汗處置!」多爾袞十九了,阿巴亥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他們兄弟三個的安穩生活。而自從率軍回到遼陽之後,他也一直安安生生地待在皇太極身邊。


  皇太極雖然對他們一直比較防範,卻也沒有食言,不僅十分照顧重用,還將自己擔任旗主的正白旗部分兵力交到了他的手裡。現在,多爾袞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母親是怎麼死的,也忘記了他們三兄弟在阿巴亥的帶領下與四大貝勒曾經有過怎樣激烈的爭奪,只是盡自己的能力為皇太極效命。


  「沒錯,建州左衛是我愛新覺羅氏祖先的龍興之地,我等六世之祖充善於其地立下根基,爾後才有了如今的愛新覺羅氏。雖經過多年遷移征戰,故地族人已越來越少,但終究不比其他地方。此次故地被毀,即便是濟爾哈朗才剛剛接手鑲藍旗不久,也難逃罪責。」多爾袞的話剛說完,阿濟格就叫囂著說道。與多爾袞地緘默不同,這位烏拉氏三兄弟中的老大一向不服皇太極,即便是阿巴亥曾經留下書信嚴厲告誡,也依舊改不了他這個脾氣。而對濟爾哈朗這個連親兄長阿敏都不顧,只顧著自己巴結皇太極的傢伙,阿濟格更是瞧不起。如今找到機會,自然不會忘了去踩上一腳。


  「請大汗治奴才之罪!」面對阿濟格的落井下石,濟爾哈朗沒有說什麼,只是繼續請罪。


  「也罷,本汗就罰濟爾哈朗交出五個牛錄,以示懲誡。至於烏藍泰……」皇太極沒有詢問代善或者莽古爾泰這兩個共同秉政的貝勒同不同意自己的處置,示意濟爾哈朗退下之後,又緊接著沉下了臉,看向了依舊跪在地上的烏藍泰:「你可查到到底是什麼人做的這些惡事?」


  「回大汗,奴才雖然已經傾盡全力去查,卻沒有半點兒消息!只是查到那些人好像是順著圖們江退到了海上。」烏藍泰低著頭,小聲答道。


  「圖們江,海上?……難道是朝鮮人?」莽古爾泰想了一會兒,冷哼了一聲:「肯定是這幫不知進退的東西!幾年不敲打,我看他們又把膽子養起來了,活的不耐煩了。」


  「會不會是皮島明軍死灰復燃?」代善不置可否,又開口問道。


  「孔有德在山東反叛之後,皮島李九成、李應元、毛承祿等人也已隨之而反,雖然最後敗走,但也讓皮島元氣大傷,如今更是已經只剩下一層殼,那總兵黃龍連自己也照看不過來,豈敢來招惹我們?」多爾袞說道。


  「不是明軍,自然只有朝鮮人,難道還會有別的不成?」莽古爾泰大聲說道。自從後金建立,將明軍的勢力徹底趕出遼東,把朝鮮打得服服貼貼,袁祟煥又殺了毛文龍之後,後方就一片安寧。幾年來,八旗的高層已經很少關注那曾經比較貧瘠的地方。而女真人口太少,且大多從軍,要想鎮住遼沈平原的上百萬漢人,就必須將絕大多數的兵馬駐紮於此。所以,建州左衛那種偏遠的地方,基本上已經屬於半自治的狀態,再加上那裡的女真人生活狀況又比較原始,佔著偌大的地盤,平時只知道狩獵漁牧,連種地的都很少,自然沒幾個人會知道隔著重山之外的小北荒,這也使得後金高層對自己後方已經呈現崛起狀態的小北荒毫不知情。


  「大汗,奴才有話要說!」趴在地上的烏藍泰又突然說道。


  「什麼話?」


  「奴才,奴才的手下查到,那些在建州左衛作亂的,好像大多數都是漢人!」烏藍泰答道。


  「漢人?」皇太極一驚,猛地從主座上站了起來:「你是說,那些人都是漢人!?」


  「奴才也十分疑惑。不過,事實確實如此!」烏藍泰答道。


  「漢人?建州左衛一帶哪來的漢人?那裡應該差不多都是咱們女真人才對。」莽古爾泰叫道。


  「沒錯,而且我們與朝鮮的交界之處,除去義州、宣州、鐵山等地,也很少有漢人。就是這三個地方,經過這幾年的清查遷移,漢人總數也已經不到一萬,而且我們沿江都有佈防,他們根本不可能沿鴨綠江而上,再沿圖們江而下至建州左衛殺人!烏藍泰,你最好不要信口雌黃!」代善也面色不善地盯著烏藍泰,沉聲說道。


  而不僅是他們三個,凡是在場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把沉重的目光投到了烏藍泰的身上,想看看這傢伙是不是為了求活命而危言聳聽。要知道,那裡可是建州左衛,整個後金的大後方!如果橫掃了那裡的那支隊伍真的是漢人組成,那麼,這與當日皇太極率領大軍繞道蒙古殺進關內又有什麼區別?以後,八旗軍又豈敢輕易出動,那不是把遼陽、瀋陽、撫順,以及整個遼東都空出來讓人家肆意橫行了嗎?


  大明疆域廣大,人口眾多,一次兩次的被人殺進關內搶掠還能撐得住,可他們後金又豈能像大明那樣?而且,敵人既然能從建州左衛殺過來,那豈不是代表著有朝一日也有可能再從皮島,甚至是從朝鮮境內向他們發動進攻?後方儘是漏洞,那……想到要把本就不多的兵力分成兩部分,其中一部分還要被分散到廣闊的後方,皇太極等幾個想得比較深遠的高層甚至已經微微有些冒汗。


  「奴,奴才真的不敢說謊,那些人確實是些漢人啊!」烏藍泰連連說道,不住地叩頭。


  「本汗知道了!」皇太極揮了揮手,示意殿前親衛將烏藍泰給帶了下去。


  「大汗,若真是漢人,那……」


  「多爾袞、德格類!」皇太極擺擺手,示意代善不用再說。「漢人」兩個字的壓力是很大的。先前,他雖然並沒有確定,但也一直認為建州左衛和茂山等地的「血案」極有可能是某些朝鮮人,或者是北方某些蒙古或者生女真的部落做的。因為,除了這些人,他實在是想不起還有什麼人能做到這些。可是,事情在「漢人」一詞出現之後,已經非同小可,他已經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大明朝廷派遣水師,帶兵繞過朝鮮,然後攻入建州左衛……這絕對是一件對後金極度不利的事情,他必須弄明白。


  「奴才在!」多爾袞跟德格類聽到皇太極的呼喚,急忙站出來應道。


  「你二人,各帶本部兵馬,以多爾袞為首,前往朝鮮,去好好問一問那李昖,看看是不是他們私下跟明廷媾和,借道與大明水師!」


  「奴才領命!」


  「大汗,還是讓我去吧。朝鮮終究人多,雖說這幾年還算老實,可誰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什麼準備。只讓多爾袞跟德格類帶本部兵馬前去,恐怕不夠!」莽古爾泰突然插嘴說道。


  「不可。如果真的是明軍所為,他們在我後方擾亂,關寧一帶也必會有所行動,莽古爾泰你須得跟我一起對敵!」皇太極搖頭說道。


  「明軍剛剛大敗,連大凌城都丟了,心膽俱喪,豈會再來?」莽古爾泰慍聲說道。


  「心膽俱喪?那祖大壽降而復反,像是心膽俱喪的樣子嗎?」代善不悅地說道。


  「哼,偌大的大明,不也就一個祖大壽嗎?」莽古爾泰斜瞟了代善一眼,「我麾下正藍旗攻打大凌城之時損失甚眾,也沒得到什麼戰利品,旗眾多有不滿。此去朝鮮,正可殺伐一番,以慰眾人之心。


  」說完,他又轉向了皇太極:「大汗,你就答應我吧,讓我去朝鮮逛一逛!」


  「這怎麼行?萬一明軍趁勢來攻……」


  「什麼來攻?這些年來,明軍何曾主動攻伐?你不要找借口!」莽古爾泰不滿地說道。


  「莽古爾泰,你怎麼跟大汗說話?」代善皺眉說道。


  「什麼怎麼說?我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又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就是進軍朝鮮而已。憑什麼多爾袞他們行,我就不行?難道,我還比不上他們嗎?」莽古爾泰突然站起身來,大聲說道。


  「你當然厲害。不過,此次大凌城之戰,多爾袞他們也不比你差。至少,鑲白旗沒像正藍旗那樣死那麼多人!」一直悶不作聲的代善長子岳托突然冷冷說道。而這突然出現的一句話,也終於把莽古爾泰給惹火了:


  「我正藍旗死的多,那還不是因為皇太極他差遣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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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兩阿哥薨逝


  「胡說!攻城之時,各部差遣皆由大汗所定,各旗兵馬也沒有怨言,何曾有過不公之處?」代善怒道。

  「當然不公!祖大壽親兵所守之處,都是我正藍旗在打,你們呢?每次主攻都是我正藍旗,我的人死的多,還不是因為你們怯戰?」

  「莽古爾泰,你說我不公?那我問你,攻城之戰,我讓你撤兵之時,你為什麼不撤?而且還不只一次!還有其他的那些事……你屢屢違誤軍令,為什麼不說?」莽古爾泰幾乎是指著自己的鼻子在責備,皇太極身為大汗,哪能忍得住。

  「什麼違誤軍令?你不要胡說八道,明明是你故意讓我正藍旗去打硬仗,想要消耗我的兵力!」

  「休得胡說,明明是你想去搶得頭功,好多分多佔!」

  「我想多分多佔?明明是你故意跟我為難!我不過看在你是汗王的面上,處處順著你,你還嫌不夠,非得像跟對付阿敏那樣,甚或殺了我不可嗎?」莽古爾泰突然暴怒起來,猛地把佩刀從身後轉到前面,手按刀柄怒視向皇太極。

  「莽古爾泰,你好大膽!」

  誰也沒有想到,莽古爾泰居然會如此憤怒。女真八旗之中,相互之間爭權奪利的事情不少,為了戰利品的分配,私下裡吵成一片的也很多。但是,在嚴酷的軍法壓制之下,還沒有鬧出過什麼大的亂子。而且大體上,八旗征戰之時,戰利品的分配都是按照「誰出力多,誰拿的多」這一規條分配的,基本沒出過什麼錯誤。可現在,莽古爾泰居然憤怒到要向皇太極出刀……

  「你算什麼東西,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斥罵莽古爾泰的,是他的同母兄弟德格類,這也讓莽古爾泰更加暴怒如狂,按住刀柄的手禁不住都開始顫抖起來。

  「你狂悖如此,誰能容得?」

  德格類大聲吼道,竟不顧眾人目光,猛得朝著莽古爾泰衝了過去,舉起醋缽大的拳頭,一拳就撂在了自己同母哥哥的臉上。

  「你這蠢貨竟敢打我?」

  莽古爾泰被這一拳打得嘴角出血,也被這一拳打出了真火。德格類可是他的同母弟弟,雖然當年為了邀寵於努爾哈赤,他曾潛弒生母袞代。可是,對德格類和莽古濟這一對弟妹,他還是比較照顧的。可如今,這個曾經多次得到他照拂的兄弟竟然在這麼多人面前打了他!……

  「嘩啦」一聲,莽古爾泰抽刀出鞘。

  「你敢御前露刃?」德格類怔怔地看了一眼莽古爾泰腰間已經拔出五寸多長的佩刀,突然暴喝一聲,整個人朝著莽古爾泰衝了過去。趁著莽古爾泰吃驚於他不顧危險的當兒,將這位同母哥哥緊緊抱住,使勁兒地就向殿外扯去。

  「放開我,蠢貨!……放開我!」莽古爾泰大聲呼喝,但是。德格類幾乎是拼盡了吃奶的力氣,不管他怎樣掙扎踢打,就是不鬆手。兩兄弟就這樣拉拉扯扯,出了正殿,又過了一會兒,聲音也漸漸地遠去,直至再也聽不到。可是,人雖然走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卻還沒有,也不可能就此過去。

  「悖亂如此,還不如去死!」

  目睹了整個過程的代善,看到莽古爾泰兩兄弟離開之後,憤憤地叫道。後金議政之時,雖然許多旗主貝勒因為各自都有著不小的勢力,相互之間不相服氣的事情很多,不分身份高低地相互爭吵的事情也有不少。可是,面對一國之主的汗王,還像莽古爾泰這樣敢於直接對罵甚至抽刀的,卻是絕無僅有。這種事情,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就這樣放過的。可是,代善看了一眼皇太極,卻發現自己的這位汗王兄弟只是凝望著莽古爾泰離去的地方,臉色十分平靜。好一會兒,才從嘴裡慢慢地迸出了三個字:

  「他醉了。」

  「醉了?」

  正等待著,打算看看皇太極會怎麼樣處置莽古爾泰的眾人都微微一怔。「醉了」是什麼意思?難道,皇太極不打算處置莽古爾泰了?那可是御前露刃,如果不處置,八旗之中那些蠻橫之輩以後豈不是要翻了天?

  「莽古爾泰御前露刃,雖是因醉酒失禮,但仍需追究罪責。大汗,奴才以為,當革去其和碩貝勒之位,貶為普通旗眾,以正國法!」多爾袞反映很快,看了一眼皇太極的臉色之後,立即站出來抱拳說道。莽古爾泰身為當年的四大貝勒成員,也算得上是逼死他母親的罪魁之一。雖然已經事隔數年,生於愛新覺羅氏這樣的家庭,對親情也並不是特別流連看重,但能有機會踩上這曾經,現在也依然是對頭的莽古爾泰一腳,多爾袞絕對不會吝嗇。雖然莽古爾泰的正藍旗實力很強,可他也不怕。皇太極已經收拾了一個阿敏,在大凌城攻防戰之時,又多次派遣正藍旗擔任主攻,還不就是為了削去這個與汗王平座問政大貝勒的兵權?只不過皇太極師出有名,阿敏跟莽古爾泰平時又過於囂張跋扈,不知道收斂,不得人心,眾人才懶得理會罷了。只是,這傢伙就算囂張,又能囂張到幾時?

  「多爾袞所言不錯。即便是醉酒,也不能在如此狂悖,還請大汗治莽古爾泰之罪!」鑲白旗主杜度也跳了出來。

  「御前露刃乃是大罪,不過莽古爾泰也曾為我大金立下過汗馬功勞,若是就此貶為普通旗眾,恐怕各旗將士都會心中不滿。大汗,奴才以為還是對其從輕發落為好。」濟爾哈朗突然開口說道。

  「那你該當如何處置?」皇太極面無表情地問道。

  「奴才以為,當革去莽古爾泰和碩貝勒之爵位,降為貝勒,削去正藍旗十個牛錄的屬員,並罰銀三萬兩,以示懲誡!」濟爾哈朗大聲說道。

  「十個牛錄?」其他的都好說,可十個牛錄可就當於正藍旗的四成力量,真要是這麼做了,莽古爾泰還不瘋起來?那樣的話,恐怕就不僅僅只是御前露刃,而是要陣前亮刀了!皇太極淡淡地看了一眼濟爾哈朗,看到對方毫不畏懼的回視過來的眼神,微微笑了一下:「你剛剛說過,莽古爾泰也曾為我大金立有汗馬之功,若是像你所說那般處置,確也重了些。還是只削去五個牛錄,罰銀一萬兩吧。」

  「大汗仁慈!」濟爾哈朗恭聲叫道。

  「莽古爾泰之事就這麼定了。只是,我大金後方之重,卻不可輕忽。多爾袞!」皇太極暗暗歎了口氣,雖然他有心窮治莽古爾泰,可那傢伙的罪名雖大,終究比不得阿敏連屠幾座城池,為以後的征戰設下了巨大的障礙那樣嚴重。而且,阿敏才剛剛被收拾掉不久,若是這個時候把莽古爾泰再一擼到底,這些現在跟著他的旗主貝勒們恐怕就要好好尋思尋思了。那將對他的汗位統治極為不利,所以,只有先對其小懲大誡,以後再慢慢動手。

  「奴才在!」

  「你去找德格類,明日便即出兵前往朝鮮。一定要給本汗弄清楚,到底是什麼人擾我後方!」皇太極厲聲說道。

  「奴才遵命!」多爾袞大聲應道。

  「阿巴泰!」皇太極又向自己的另一位兄弟,努爾哈赤第七子叫了一聲。

  「大汗有何吩咐?」阿巴泰上前一步,拱手問道。努爾哈赤兒子眾多,但真正算得上出色的,也就是先前被處死的褚英,而後就是代善、莽古爾泰、皇太極、多爾袞等有數幾人。其餘的,像是阿拜、阿巴泰、湯古代、塔拜、巴布泰、巴布海、賴慕布等人都很普通。阿巴泰在這些人之間算是比較出色,如今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貝勒,沒什麼武功文治之能。

  皇太極登汗位的時候,這位七阿哥得知自己被封為貝勒,還語出怨言,認為自己頗有武力,應當被封為和碩貝勒。結果,被代善一陣訓斥,當時代善就直接告訴這位七弟,「德格類、濟爾哈朗、杜度、岳託、碩託五人早年就跟隨父汗所欽封的議政五大臣處理政務,你比不上;阿濟格、多爾袞,多鐸,父汗在時就已經各自統領一旗。諸位貝勒都比你強,如今你能被封為貝勒,麾下有了六牛錄的屬員,已經很受照顧了!竟然還不知足,想跟各位和碩貝勒平起平座。那麼,你如果真的被封為和碩貝勒,豈不是又要覬覦更多?」結果,一通話,嚇得阿巴泰膽戰心驚,急急地找皇太極認罪。皇太極對這位不怎麼出彩的兄弟也不太在意,隨隨便便罰了幾匹馬,幾副甲冑就算了。不過從那以後,阿巴泰也老實了許多。

  「你率領本部軍馬,帶足糧餉牛馬,前往建州左衛,該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皇太極吩咐道。

  「奴才明白。」原來是賑濟,可建州左衛那邊不是都快被夷平了嗎?阿巴泰雖然不太樂意幹這種沒什麼好處的活計,卻也知道這事兒不能有違,爽快地應了下來。

  「敵人來路不明,擾我後方。爾今不過一次行軍,便勝過當初毛文龍數年戰果。如果不除,日後必成心腹大患!烏藍泰雖說敵軍多為漢人,卻也難說是否真如其事。且敵軍可從我後方來襲,難保不會再從其餘地帶出兵。爾等回去之後,要告誡各部兵馬,嚴密防範,不可再有同類事情發生。如若不然,本汗定不輕饒!」看著阿巴泰退下去之後,皇太極站起身來,對著眾旗主貝勒聲嚴色厲地說道。

  「奴才等領命!」眾人齊聲應道。

  ……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雖然藉機削了莽古爾泰五分之一的兵馬屬員,還除去了對方和碩貝勒之爵,有些高興,可那不知名的,且極有可能是漢人所組成的軍隊依然緊緊地壓在皇太極的心頭。走在宮中的廊道之上,他也一直在思索著該怎麼樣才能預先防範此類事情的發生。

  「如果只是明軍的一次襲擾,那就好辦多了。」皇太極喃喃地說著,又向身邊地隨侍說道:「待會兒去將范文程叫來,就說本汗有事找他商議。」

  「喳!」

  「唉……」想到范文程,皇太極又感到一陣無奈。同時,對大明的羨慕又更加深了一層。因為,漢人裡的人才實在是太多了。如果,八旗之中也能夠擁有這麼多的人才,他相信,在有生之年,肯定可以將北京城打破,把那個糊塗的祟禎從皇位上拉下來。可惜,女真人打仗行,會動腦子的實在是太少。莽古爾泰身為四大貝勒之一,跟他這個汗王共同受到眾旗主貝勒朝拜的平座之人,居然也愚蠢到犯下今天這種大錯,可想而知那些本領不夠的傢伙又都是些什麼模樣。現在,也就是多爾袞、濟爾哈朗那區區幾個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其他的根本不行。只知道殺殺殺,他們也不想想,漢人百倍於女真人,光憑著武力和殺戮,能撐得了多久?萬一哪一天,那大明出來一個英明的君主,他們又能有什麼活路。

  「父汗,父汗!」

  皇太極暗暗的長吁短歎,為八旗的未來感到擔心,卻又突然被一陣急促的叫聲給打斷了思緒。抬眼看過去,卻是他的長子豪格正朝這邊飛奔而來。

  「怎麼回事?大呼小叫,成什麼樣子?」皇太極斥道。

  「父汗,不好了。葉布舒和碩塞,他們,他們都中毒了!」豪格沒有在意皇太極的斥責,飛快地跑到他面前之後,又急急地大聲叫道。

  「你說什麼?!」皇太極大驚,葉布舒和碩塞是他的四子和五子,大的不過才四歲,小的才剛剛兩歲多一點兒,正是最讓人覺得可愛的時候,可偏偏……中毒?

  「快帶我去!」

  情急之下,皇太極顧不得什麼漢軍,什麼後方的了,拉著豪格就往前飛也似的跑。可是,事情在許多時候都是那麼的讓人無奈。就在他剛剛來到兩個兒子居住的院子的時候,就看到大妃博爾濟吉特氏捂著臉在屋外低聲啜泣,而兩個孩子的生母,庶妃顏扎氏和側妃葉赫納拉氏嚎哭的聲音也已經從屋內傳了出來。

  「這……」皇太極呆呆地站住了腳,不敢再向前邁上一步。然而,看到他的到來,博爾濟吉特氏卻再也忍不住噴湧而出的淚水:

  「大汗,葉布舒和碩塞他們……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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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七章 雙食計

  皇太極的兒子死了。到現在為止,他原本已經有了五個兒子,除長子豪格之外,二子洛格、三子洛博會全都早殤,四子葉布舒和五子碩塞好容易看著越來越大,身體了也不錯,本以為可以改變豪格「一枝獨秀」的情況,可是,這兩個孩子卻突然中毒而死。於是,這一下子,他就只剩下了一個兒子。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遙遙站在門外,皇太極顫顫巍巍地看著裡面,卻始終不敢進屋去看一眼。

  「嬤嬤呢?死到哪兒去了?還不滾過來?」豪格的怒火幾乎沖天而起。那可是他的弟弟,親弟弟!平日裡,兩個小傢伙老是纏著他問東問西,對他帶兵縱橫沙場的事跡羨慕不已……他們才幾歲啊!說是哥哥,他這個哥哥其實跟父親又有多大區別?一向沒有享受過兄弟之情的他,對這兩個小弟弟的感情又哪裡比皇太極少了?甚至於,相比起經常要去處置國家大事的皇太極,他這個大哥跟葉布舒和碩塞之間的關係反而更加親密。可現在,兩個可愛的小弟弟,就這麼沒了……

  「那幾個奴才已經被抓起來了,可……可她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葉布舒和碩塞這幾天只是喝了一些蜜柚汁、橘汁;吃了一盤蝦,也沒出去,宮裡也沒有外人,可人卻……嗚嗚嗚!」博爾濟吉特氏又低聲嗚咽起來。

  「查!給我查,不管是誰。查出來,我一定要點他的天燈,誅他九族──」

  皇太極仰天怒吼,憤怒的吼聲幾乎震塌了汗王宮。而隨著這聲怒吼,整個瀋陽,乃至整個後金都動了起來。

  皇太極三十九歲了,按照女真人的年紀來算,已經即將步入老年,突然失去了兩個年紀幼小的兒子,傷心之下,飲食驟減,身體也急劇變壞。雖經代善、范文程等人不斷相勸,總算稍稍恢復了點兒精神,可他的健康卻還是受到了很大的損害。而在皇太極傷心的同時,整個後金高層都沒有忘記去追查兇手。

  阿哥中毒,而且而是一次兩個!這是何等的大事?如果下毒者的目標不是這兩個小孩子,而是皇太極本人呢?經過御醫診查,斷定葉布舒跟碩塞兩人是中砒霜之毒而死,這讓遼陽、瀋陽一帶的藥店幾乎受到了滅頂之災。負責偵輯案件的每一個後金官員都好像要把這些藥店當成是殺父仇人對待,而在這些人凶神惡煞的逼迫下,幾家大的藥店先後關門,接著就是那些小藥店。近千無辜藥商和他們的親戚、朋友、夥計被下了大獄,飽受折磨。

  而除了這些藥商之外,瀋陽汗王宮內那些廚子、宮女、嬤嬤、太監,乃至曾經與這兩個阿哥有過接觸的大妃博爾濟吉特氏、莊妃木布泰,還有一些其他的側、庶妃,甚至連報信兒的大阿哥豪格也受到了嚴查。可是,無數的事實又都證明這些人都不是兇手。

  「兩阿哥中毒薨逝案」最後沸沸揚揚地鬧騰了將近一年,整個瀋陽的人幾乎都多多少少被沾了幾下。雖然最終沒能查出到底誰是兇手,可因為這件案子的牽連,也終究在八旗內部造成了一些嫌隙。而且,在眾人大張旗鼓尋找兇手的同時,人們也沒有注意到,幾個旗主貝勒的身體也已經漸漸有些變壞了。比如多爾袞的兩個兄弟阿濟格、多鐸;代善的孫子勒克德渾;阿巴泰的兒子岳樂等等。雖然人不是特別多,但是,這些人的身體確實是越來越比不得以前了。而無可否認的,因為父輩的原因,他們在日後也極有可能會成為後金的重臣大將。可現在,越來越差的身體恐怕難以支撐他們的活動了。而因為出身女真這種自視武勇的民族,幾個還十分年青的小伙子,甚至是小小少年,自然不會把自己掉頭髮、做某些活動力不從心的事情四處亂傳,因為那樣會很丟人的。而他們的隱瞞,在還沒有御醫定時診查身體的時代,很顯然會是致命的!

  ********************

  楚鍾南並不知道自己安排的「雙食計」暗殺計劃會連兩個幼兒給殺掉,並重創了皇太極,害得後金高層在遼沈一帶四處追查毒死兩個阿哥的兇手,又禍害了不少人。祟禎四年底快過年的時候,楚鍾南在渡海城,接待了被孔有德釋放的孫元化,跟他一起的還有特謝拉.科雷亞和恭撒錄兩個先前就被劉采青帶回小北荒的葡萄牙人。不過,這兩個葡萄牙人很不地道,粗粗地見了個面,就早早地帶著和孫元化一同被釋放的方斯谷、安尼等同伴跑到別處去敘舊去了。

  孫元化,江蘇川沙縣高橋鎮人。曾隨徐光啟和利瑪竇合譯古希臘數學著作《幾何原本》的前六卷,協助徐光啟完成《勾股義》的編寫。獨立撰寫《泰西算要》、《幾何用法》、《幾何體論》、《西學雜著》等科學著作。所著的《西法神機》二卷,是中國第一部介紹西洋鑄炮、製火藥、築炮台等方面的軍事科技著作;《經武全書》十卷,提出了許多精闢的用兵之道。

  而且,孫元化還不只是科學家,他還是一位儒將。明萬曆四十年時中舉人,從徐光啟學習火器和數學,後經侯震保薦從軍遼東,協同袁崇煥駐守寧遠,對袁崇煥等幫助極大,袁崇煥譽為識慧兩精。天啟六年,皇太極率十一萬大軍號稱二十萬猛攻寧遠。明軍城頭共佈置有十一門大炮,威力驚人,在守城戰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最後,皇太極被迫撤兵,「寧遠大捷」!崇禎三年一月,孫元化隨孫承宗鎮守山海關,三月加山東按察副使,五月兵部尚書梁廷棟破格薦用孫元化升登、萊二州巡撫。後袁崇煥殺毛文龍,皮島舊將嘩變,登萊巡撫孫元化接收了皮島的叛將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人。孔有德被任命為騎兵參將,耿仲明則被派往登州要塞。

  崇禎四年八月,皇太極率後金大軍攻大凌河,祖大壽被圍於城內,糧盡援絕。孫元化急令孔有德率軍趕赴前線增援,然登州遼東兵與山東兵素不和。孔有德抵達吳橋時,因遇大雨春雪,部隊給養不足,士兵搶劫嘩變。孔有德受毛文龍舊部李九成之子李應元的煽動,在吳橋發動叛變。殺回山東,連陷數座城池。孫元化倉促應戰,卻因部下多有與孔有德交好者,臨陣投敵叛變者無數,最終被孔有德所俘。

  被俘之後,孫元化意圖自盡未成,又拒絕孔有德推舉自己稱王之議,寧可為大明盡忠而死。只是,孔有德念在孫元化當初待自己甚厚,不願殺之,終於被楚鍾南趁虛而入,用兩萬兩銀子把人買到了小北荒。

  ……

  「孫大人,不知今晚的筵席您覺得如何?」

  招待人,自然而準備宴席。尤其是像孫元化這樣的人物,雖然是敗軍之將,可終究也曾是威震一方的巡撫,先天上就鎮住了小北荒這些出身不過平頭百姓的所謂「執政」們一頭,何況是其他的那些小人物?可以說,目前的小北荒,也只有楚鍾南還能與這位孫大人面對面地談一談了。

  「魚翅、鹿肉盡皆鮮美,孫某甚感盛情。只是,楚先生派人將孫某帶到此地,不知到底是為了什麼?」孫元化是儒將,卻也講究個食不語。慢條斯理地把楚鍾南宰了一條鯊魚和一隻駝鹿才準備好的豐盛宴席吃了個差不多之後,才悠悠地問道。

  「先生難道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境遇嗎?」楚鍾南笑問道。

  「孫某用人不當,養虎成患,又有失土之責,當死!」孫元化淡淡地答道。

  「可我看先生並不是那種很願意去死的人,你在登萊二地練兵製器,恐怕也不光是想著幫祟禎皇帝守衛疆土。遼東愛新覺羅氏的勢力越來越大,已經是我華夏的心腹大患。關寧一帶,官兵屢戰屢敗,如今連你的那位同宗,孫承宗孫督師也因為被朝廷裡的那些只知道動嘴皮子的笨蛋參劾而丟掉了督師之位。邊關無人可守,後金必然再難受制,難道先生真的願意就此死去,來個眼不見心不煩?」楚鍾南又問道。

  「楚先生,我知你名姓。當日,我派人前往澳門聘請科雷亞等人來助我製造火器之時,他們聽說你曾殺死努爾哈赤,還向我詢問過你。是故,我知道你曾在歐羅巴有著伯爵之位,而且名聲甚大。可是,你在朝鮮失蹤之後,卻一直杳無音訊。後來,又有傳聞,你率三千餘人以小舟渡海,遇風流而亡。孫某還曾頗為扼腕。不想,你卻帶人躲在這裡……」孫元化似乎沒聽到問話,反而娓娓地說起了楚鍾南自己。

  「我也只是逃命……不,應該叫逃亡。被人追殺的滋味兒不好受,可我自從不小心帶人殺了努爾哈赤之後,就幾乎隨時隨地受著死亡的威脅。不僅是後金愛新覺羅氏一家和他們的奴才,就連蒙古的林丹汗和他的手下也拿我當棋子,隨時準備犧牲我。雖然,最後我都逃過來了,可那種日子……或許你能明白。」楚鍾南歎道。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會被人追上或者是當成棋子殺死,那種巨大的精神壓力,現在想想,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挺過來的,那可比當初進藝術學院面試的時候讓人緊張的不知多多少倍。

  「明白!孫某當然明白。」孫元化笑了笑,深深地看了楚鍾南一眼,又笑了:「袁督師曾對我說過一句話:他其實很對不起你!」

  「……」楚鍾南一怔,接著恍然:「你是說……?」

  「嗯!」孫元化點了點頭。

  「果然是他!」重重地一拳捶在桌子上,楚鍾南恨恨地叫了起來:「我早就覺得不對,那些蒙古人怎麼可能會想到那麼陰狠的招數?就齊賽諾延那半個廢柴級的人物,打死他也沒那個腦子。除了他袁祟煥,還能有誰會做這種事?拿同胞當炮灰,混蛋!簡直混蛋!」

  「當時袁督師也是無奈之舉。只是可惜,林丹汗先敗,齊賽雖然統合了大軍,卻獨木難支!」孫元化歎道。

  「打仗,就算不堂堂正正的,可他拿我當白癡、當棄子,又算哪門子事兒?」楚鍾南怒道。

  「袁督師已逝,楚先生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孫元化皺眉道。

  「我在意?哼,那孫先生你看看這個如何?……」楚鍾南冷哼一聲,從身上掏出一份公文,扔到了孫元化面前。

  「……」孫元化看了楚鍾南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明顯是一份邸報!他在登州被帶上船,雖然一直都被關在艙房之內,卻也算得出這渡海城距離大明甚遠,恐怕不下幾千里。可這麼遠的距離,怎麼可能會有朝廷的邸報?

  「放心,這不是假的。孔有德那廝配送的添頭,有關你孫先生的!」楚鍾南淡淡地說道。

  「哦?」自從被孔有德軟禁之後,孫元化就斷了跟朝廷的聯繫,對朝廷如何處置自己這麼一個用人不當以致喪師辱國的傢伙也一直懸著心。他雖然不願意跟孔有德一起叛亂,卻也不想死。如今有了一份邸報,自然難免有些心癢癢。畢竟,他對大明朝廷還是十分忠誠的,而且直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可是,當他拿起那份邸報看完這後,臉上卻禁不住蒙上了一層悲慼。因為,上面的內容非常清楚,就是他所忠於的大明朝廷,還有那位祟禎皇帝認定他已經與孔有德一樣反叛,所以號召進剿官軍奮勇殺賊,將他們這一群「逆賊」消滅乾淨。

  「我還以為你會發怒。」看著孫元化悲哀的表情,楚鍾南淡淡地說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孫元化顫顫地長出了一口氣,就要站起身來,卻又被楚鍾南緊緊地按住了肩膀。

  「祟禎眼睛瞎了,只會聽那些蠢貨的流言蜚語。你如果就這樣把自己的命送上,就永遠也改變不了這個從賊而反的罵名。那樣的話,不覺得對不住你孫家的祖宗麼?」

  

  ****************************************

  編按:作者在九十六章有提及一些,網路上有說同時吃蝦類軟殼動物和維他命C,會發生化學反應,生成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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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2: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章 亂花錢

  「你,你豈可如此……」

  祟禎眼睛瞎了?孫元化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敢這麼說祟禎。那可是皇帝,這話可是大逆不道!即便是造反的孔有德等人,在他面前的時候,也只是一個勁兒地訴說自己軍隊受到的委屈,把責任都推到了其他的將領,或者是朝中的官員身上。雖然偶爾也埋怨埋怨祟禎不能理解他們遼東軍的苦楚,卻也沒這麼直接地說過。

  「袁祟煥的事情我不瞭解情況,也就不說了。可是,他如果眼睛不瞎,就應該知道,熊廷弼不能輕殺,孫承宗不能輕易罷黜,只知道貪財的內監不可重用……也應該知道,天下的禍亂之源,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他們姓朱的那群王公貴族。他如果眼睛不瞎,更加應該知道,那些所謂的東林黨,尤其是他所重用的那一群,很多都只是一些只知道攻訐異己,爭權奪利,卻壓根兒就不知道該如何將這片亂世重新恢復太平的混帳。……心硬、耳軟、多疑、輕殺,他算哪門子貨色?」

  「你,你大膽!狂悖!」

  孫元化猛地站起身來,顫抖的手指著楚鍾南,大聲罵道。

  「你們讀書人就是連個罵人的話也說不好,甚至連事兒也做不好。」輕輕撥開孫元化的手指,楚鍾南又微微笑道:「我在這裡迎接孫先生你,一是希望先生能為我鑄造火器……」

  「狂悖之徒,休想!」孫元化拂袖怒道。

  「二,」不理會孫元化的憤怒,楚鍾南繼續說道:「二,我是希望保住先生一條命。我們分析過,以祟禎那種死鴨子嘴硬的脾氣,既然已經認定你是叛徒。就算孔有德顧念舊情放了你,也絕不可能再自己打臉,饒你一條命。三,先生在關內關內,尤其是山東遼東二地,頗有名望,我們有借助先生這處。究此三點,所以,我才會向孔有德贖你出來。」

  「哼,我看你與那孔有德就是一丘之貉!」孫元化冷冷說道。楚鍾南把他從孔有德手裡「救」出來,他原本還很有點兒感激。可是,楚鍾南對大明朝廷和那位祟禎皇帝的態度,卻讓他從心底裡感到厭煩與憤怒。對待一國之君,豈能這樣無禮謾罵?這根本就是不忠不孝!

  「謝謝誇獎。現在有了特謝拉那群傢伙,鑄造火器方面倒是不用再麻煩先生你了。所以,閒來無事,先生可在這渡海城隨處走走。您是大官兒,雖然已經被定成了大明反賊,可我們這裡的人恐怕還不會對您怎麼樣,你會擁有相當的自由。」楚鍾南又微笑著說道。

  「哼,你不要這樣假惺惺假裝大度,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心折?」孫元化冷笑著撇了楚鍾南一眼,「國之一道,何等繁複,又豈是你等草莽之輩可以理解?陛下雖一時受到蒙蔽,將我歸入反賊之列,但朝中正直諍臣多如牛毛,早晚會還我清白,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

  「哈哈,讓我死心容易,就不知道你孫先生會不會死心了。」楚鍾南大笑兩聲,轉身就走:「我去找人幫你安排住處。不過,我知道你們這群所謂的忠臣總喜歡玩什麼自殺的把戲。不過,你最好不要在我的地盤上來這一套。不然的話,我一定派人去你老家,把你的三個兒子全都抓來殺了,讓他們去地下陪你,也讓你孫氏滿門香火斷絕!」

  「你敢……」

  「敢不敢,那可全都看你孫先生的了。」楚鍾南回過身來拱手一笑:「希望先生在我們這渡海城住的愉快,咱們過兩天見!」

  「你……」

  ……

  「好不容易把人弄來,又非得把他逼到敵對的一邊,何必呢?」

  執政府。

  在自己這個曾被眾人評為「不倫不類」的「官衙」內,楚鍾南又一次跟自己的幾個重要屬下開始了會議。只是渡海城人口不多,所謂的執政府其實也並沒有多少人。細算起來,也主是沃爾姆斯、美洛妲、安德森、米亞伊洛、劉黑子、王亨九、劉德正等寥寥幾個。原先的那些執事、組長之類,已經被「黜」下去了不少,要麼是去負責基層;要麼,則是因為種種原因,重新去做平頭百姓去了。

  「雖然葡萄牙人的顧問團被打死了十二人,可還有十五人是活著的。他們分工明確,對咱們來說足夠用了。而且,孫元化畢竟是曾經當過巡撫的人,對咱們小北荒的原本頂多只是秀才功名的居民來說,地位太高,如果放任他自由活動,難保不會出事兒的。而且,采青不是也說過了嘛,在船上就試探過,那傢伙是不會隨隨便便為咱們製什麼火器的。除非,咱們真的有祟禎或者大明兵部的公文。」楚鍾南向眾人解釋道。

  「沒錯。那傢伙,嘴巴嚴實的要死。我探他的口風,他就要盤我的底。知道我不是朝廷的人,還鬧了兩回,非讓我送他去北京。這種人,不會安安穩穩地幫咱們的。」劉采青說道。

  「那咱們的兩萬多兩銀子不是浪費了嗎?」劉德正扳著手指頭算了算,臉上一片苦色:「那可是咱們辛苦小半年才能掙到的啊,錢不能這麼亂花呀!」

  「放心,我不至於亂花錢。孔有德送的那些添頭葡萄牙人同樣夠專業,又有經驗,不見得就比孫元化差。而且,在小北荒多待一段時間,磨磨性子,我相信咱們還是有機會讓他跟咱們走到一塊兒的。」楚鍾南說道。

  「五爺你就是太小氣,不就兩萬兩嗎?這回在會寧和建州左衛一帶,米老哥和安老哥他們弄了不少戰利品,夠補回來的了!」劉黑子跟著沃爾姆斯到茂山轉了一圈兒,五百士兵,打了一場夜襲,一場伏擊,後來又接連打了兩場突襲,又放火把茂山、滿浦、輯安三地燒成了廢墟,正是心氣兒高的時候。所以,看到劉德正肉疼似的表情,立刻滿不在乎地說道。

  「那些戰利品是我們跟我們的戰士們的。」安德森抖著紅鬍子,大聲說道。

  「只有三分之一是你們的,這是我們的規定。安德森,你是不是妄想破壞這個規矩?」楚鍾南微笑著問道。

  「沒有,我絕對沒有這麼想過,我只不過是想提醒一下這位健忘的小刀疤。」安德森縮了一下脖子。雖然因為渡海城的居民多是普通百姓的緣故,原本的僱傭兵頭目們被楚鍾南重用,成為了軍事將領。可是,沒有楚鍾南,那些漢人自然也不會認他們這群外來客。而小北荒的各種法規條例幾乎都是楚鍾南一手制訂,曾經因為屢次犯錯而被受過「小黑屋禁閉」等懲罰的安德森更是深知觸犯規條的「可怕」,對楚鍾南已經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式的害怕。

  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受過相應的懲治:劉德正那老頭曾經因為偷偷幫自己和族人多佔良田而被罰去了幾年來所攢下的所有身家,現在也只能跟劉采青一起領著兩份兒「死工資」。安德森還清楚的記得,剛剛被罰沒所有土地的時候。劉德正那如喪考妣的表現,足足一年多,老頭兒都沒從低沉的情緒中脫身出來。這兩年,直到劉氏族人又自行開墾出了不少良田,大家琢磨著分他一些,看他事兒多,又說先幫他種著,這才稍稍好了一點兒;而王亨九則因為失職,現在已經淪落到接替他孫子王祿兒擔任書記官,沒了在會上發言的權利;米亞伊洛曾因鬥毆與盜酒而受到軍法的懲處;還有劉黑子……除了沃爾姆斯、美洛妲、劉采青,還真沒有一個沒有前科的。而安德森一向認為,這三個人之所以沒受過罪,是因為沃爾姆斯一遇到軍事就敏銳無比、嚴於律己,再沒有平時的嘻嘻哈哈;美洛妲則因為有一個楚鍾南情人的身份;而劉采青,這傢伙是情報局的主要負責人之一。就算是犯了錯,在目前監管還不到位的情況下,還真是不好發現!當然,除去這些,還有一個總是喜歡穿黑衫的小年青……那是調查局的主要負責人之一。

  「日本人對咱們的貨物還算有點兒興趣,但對硫磺這類物品……」安德森的目光剛剛掃到黑衫青年,就看到對方恰好也轉過了目光,急忙把眼神撇到了別處。而黑衫青年也沒有理會他,只是繼續做著自己的報告:「日本人國內對火器也十分重視。所以,硫磺買賣沒有幕府將軍的許可,那些大名是不敢輕易亂來的。而且,咱們又是假裝的大明官員,這就更加讓他們心存疑慮。因為,幾十年前豐臣秀吉率軍意圖攻佔朝鮮的那一戰,大明曾出兵助戰,與他們交戰數次,雙方都是死傷慘重。雖說德川家康掌權之後,就曾向朝鮮和大明求和,可他們還是擔心咱們購買硫磺會對他們不利。」

  「世上沒有不透縫的蛋,再努力努力,我就不信那些小日本兒會對咱們奢侈品不動心。」楚鍾南說道。

  「咱們的貨物沒有別人的好。」黑衫青年搖頭苦笑道。

  「什麼意思?」楚鍾南不解地問道:「難道還有別人也在跟日本人做生意?」

  「南方鄭氏,還有荷蘭人,他們都在跟日本人通商。咱們的實力,目前還無法與他們相比。」黑衫青年說道。

  「鄭氏?鄭芝龍?」

  「沒錯。不過,鄭氏又遠遠比不得荷蘭人。而且,我們從沿海還聽說,鄭芝龍跟另一個大海盜劉香生了嫌隙,似乎要打仗。所以,我們要對付的,目前就是一個荷蘭人。」黑衫青年說道。

  「那幫海上馬車伕能有什麼本事,他們的東西跟咱們的貨物不應該有衝突才對。」美洛妲說道。

  「具體不清楚。不過,荷蘭人的商船在長崎一帶有不少。而對其他地方去日本的商船,他們的態度也很不友好,似乎是想獨佔跟日本人的交易。」黑衫青年答道。

  「明白了。」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楚鍾南已經基本瞭解了日本的現狀。那位大能人豐臣秀吉在攻打朝鮮失敗,回來去世之後,德川家康搶班奪權,成了征夷大將軍,開創了江戶幕府。創立幕府後,德川家康又立即遣使朝鮮,恢復了和朝鮮的邦交。與此同時,又積極謀求與明朝的間接貿易,向明朝皇帝臣服獲得日本國王尊號統治全國。出於對軍需物資和生絲貿易的需要,在創立幕府後的初期,他對發展與西歐各國的貿易也很積極。他甚至還聘用英國人為外交顧問、貿易事務官,並向其學習世界知識、天文和數學。江戶幕府甚至一度默許基督教的傳播,後來因感到危及日本傳統的封建統治,又加以禁止,並漸漸開始限制對外貿易。

  不過,雖然已經漸漸開始閉關鎖國,但目前的日本還不至於全面禁止對外貿易,不過,這些貿易都受到了嚴格的控制。可以說,日本現在差不多就是塊「處女地」。而那裡的金銀比價極低,對任何外來者都是一塊巨大的肥肉。現在的荷蘭人幾乎是稱霸海上,幾乎全靠殖民掠奪支撐著那龐大的海上王國,對日本自在不會放過,也不會高興別人去分一杯羹。

  「要不,楚,你寫一封信給荷蘭人?畢竟,你還是法國伯爵。」美洛妲說道。

  「這種事關貿易的大事,我一個空筒子的法蘭西伯爵是不會管用的。」楚鍾南苦笑著搖頭。

  「那怎麼辦?現在只有日本的硫磺最便宜,也最多。」米亞伊洛叫道。

  「如果不能爭搶,那我們為什麼不跟荷蘭人交易?」沃爾姆斯突然問道。

  「跟荷蘭人交易?」楚鍾南一怔,接著苦笑起來:「咱們拿什麼跟他們交易?他們可是從南邊兒過來的。從沿海各地,他們也能得到比咱們這裡好的多、多的多的貨物,他們可不是那些沒見過好東西的俄國佬。」

  「只要有心,總能找到可以交易的東西的。」沃爾姆斯的笑容有點兒邪惡:「我們先跟他們交易,然後,等我們的勢力足夠大了,再反過來把他們打倒,把日本的市場搶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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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2: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九章 招攬「漢奸」

  先跟荷蘭人交易,培養勢力之後再將其打倒。


  這個方法很簡單。而自古以來,這種「先客後主」的做法其實也非常普遍,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順手都可以拈得無數的例子。於是,按照這一「行動的指導思想」,小北荒很快開始了謀求與荷蘭人建立貿易關係的行動。同時,特謝拉.科雷亞等葡萄牙人也非常迅速地進入到了自己的崗位。這些軍事與火器的鑄造顧問都有著相當不錯的職業素養和品德,在孔有德攻打登州的時候,他們就曾為了守城,與叛軍激烈交戰,即便是後來得耿仲明打開城市,官軍敗局己定,他們依舊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沒有放下武器。結果,三十多人組成的團隊,足足戰死了十二名,另外還有十五名重傷,可以說是相當的盡忠職守。

  而放過小北荒內部的事情不說,那奉命前往建州左衛進行賑濟,並打算順便調查一下「兇手」線索的阿巴泰在建州只是發現了一個個被掃平了的寨子村落,其他的一無所獲,只知道那些兇手是從圖們江口下的海。不過,被派去朝鮮「詢問」朝鮮國王李昖的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卻是收穫頗豐。這兩個在八旗貴冑之中還算年輕的幹將,以不足一萬兵力,再次橫掃朝鮮,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就殺到了漢城之下。朝鮮君臣除了驚恐交加之外,就是將後宮與各自的親屬送去江華島,然後調動各地兵馬救援自己。可是,跟上次一樣,各路援軍全數敗在了多爾袞跟濟爾哈朗之手。而且,多爾袞跟濟爾哈朗還派人收集船隻,攻入江華島,將朝鮮國王的皇后、妃嬪、皇子以及各大臣的家眷盡數俘虜。於是,兩個月之後,朝鮮再次投降。


  然而,雖然投降了,朝鮮君臣卻堅持聲稱不知道那支橫掃建州左衛的軍隊到底是哪裡來的。而且,李昖還非常委屈向多爾袞與濟爾哈朗表示,滿浦和茂山,還有同樣受到洗劫的會寧,都是朝鮮的領土,他們也算是受害者,不應該被後金上下當成了幫兇。對此,為了避免朝鮮陷入「無有首領」的狀態,多爾袞跟濟爾哈朗只得先放過這位倒霉的國王,同時向皇太極建議,派兵在朝鮮各處港口嚴密排查所有船隻,希望能夠發現蛛絲螞跡。

大明之外的事情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複雜,可是,一向都認為自己是主角的大明朝廷卻一點兒也沒有在意。事實上,雖然祟禎通過某些途徑知道了建州左衛被人掃蕩的消息,也只是樂呵了一會兒,跟朝中的那些馬屁精們鼓吹了一番「大明自有天祐」,之後,就為山東的叛亂而頭疼不已。孔有德把孫元化「賣」給楚鍾南以後,為了應對再次攻來的官兵,一邊搜羅第二次東江兵變後逃離東江鎮的亂卒,以擴充實力。一面轉而圍攻另一要塞萊州。


  祟禎五年正月二十八,官軍集中山東、保定、天津諸鎮在登萊的數萬兵力攻打孔有德叛軍,雙方一場野戰,結果,官軍大敗,幾乎形成第二個「薩爾滸」。潰軍敗回萊州者僅有數百人,山東新任巡撫徐從治,萊州知府朱萬年只好據城死戰。孔有德乘勝攻城,雖一時難以攻克,但卻把由總督劉宇烈、總兵吳安邦等人所率領的官兵援軍打得大敗。而且還不只是勝了一場,劉宇烈等托大之輩,竟被孔有德率軍連連擊潰了好幾次。而就在劉宇烈等人連戰連敗的時候,皮島東江鎮總兵黃龍派遼將孫應龍前往援救。結果,孫應龍也中計覆滅。一時間,山東局勢糜爛。四月十六日,在萊州城督戰的徐從治也被叛軍大炮轟斃。


  面對如此情境,那些每每高談闊論,一向自認「天下捨我其誰」的東林分子們十分「明智」的改弦易幟,由原先的堅決進剿變為一意主撫。而關內各軍又一向戰力薄弱,各線將領都十分畏懼「東江強兵」,也紛紛以朝廷有意招撫為名不敢與孔有德等人決戰。結果,被叛軍多次利用。祟禎五年七夕,繼任的山東巡撫謝璉與朱萬成被一支詐降叛軍所挾持,意圖詐開萊州城門,結果,總兵楊御蕃不顧後果開炮轟擊,朱萬成人被炸死。


  而就在登萊兩地大戰不已,孔有德一時傲視齊魯的時候,崇禎五年六月初六日,黃河於孟津決口,軍民商戶死傷無數,百姓轉徙,到處乞食,許多無路可走的百姓開始聚眾造反。可是,面對中原大地的遍野餓殍,大明朝廷卻根本沒什麼作為。七月初六,祟禎以太監曹化淳提督京營,加強京師守衛。八月,明廷決心集中大兵進剿山東,以浙江人朱大典接任山東巡撫,太監高起潛監軍,率領從關寧軍中調來的五千勁卒,合同各地援軍共計三萬人圍剿叛軍。


  孔有德由於幾戰告捷,過於自負,結果在沙河遭到遼東騎兵(剛剛在大凌河前線臨陣脫逃)襲擊遭到慘敗,損失半數部隊,大將陳有時戰死。喪失了機動部隊的叛軍不得不退守根據地登州。萊州總兵楊御蕃由於對東江軍恐懼萬分,在官軍戰勝之後,居然還一時不敢開城迎入援軍,以至拖延了不少時間。直到太監趕來傳令,楊御蕃才敢相信,萊州終於解圍,這離被圍之時已半年有餘。


  之後,官軍乘勝進圍登州,卻接連數月不克。不過,孔有德終究只是一旅之師,無法與認真起來的官軍長久對抗。守城三個多月之後,叛軍都元帥李九成戰死,叛軍軍心逐漸混亂,無奈之下,孔有德放棄登州,一萬二千多叛軍乘戰艦百餘艘(都是孫元化所造)出海,企圖割據建國。但皮島總兵黃龍遣副將龔正祥率舟師四千阻擊其於廟島。但是,由於海上突然刮起颶風,官軍失敗,龔正祥被俘投降。之後,孔有德退往登州水城,龔正祥意圖聯絡官兵,以為內應,結果被守城叛軍發覺,之後被孔有德所殺。


  而再之後,冬天又到了。


  ********************


  「你已無路可走,來我這兒吧!」


  登州水城。確切的說,是原登州水師大寨。孫元化命人所建,原本目的,也是希望他在登萊兩州編練的軍隊能借此而直接進攻遼東,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座水上要塞最後反而成了孔有德叛軍最後的據點。而現在,因為接連的失敗而變得身心憔悴的孔有德再次見到了劉采青。依然還是那個年青的小伙子樣,也同樣還是那種微笑,可是,這一回,孔有德卻覺得這原本看上去還比較平和的笑容分外刺眼。當然,最刺眼的,還是劉采青帶來的這份只有一句話的所謂「親筆信」。


  「你們大人的字可是不怎麼樣啊。」


  「整天事兒太多,沒功夫練!」劉采青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小北荒上上下下,除了孫元化和王亨九、王祿兒祖孫兩個,還真沒幾個能拿出手來的「寫手」。因為,從定居開始,大家就缺筆少墨,楚鍾南從第一期掃盲班開始,就帶著大傢伙先用樹枝寫字,等境況稍稍好點兒了,就改用羽毛筆。漸漸的,大家也就習慣了。不過,現在最時髦的,還是渡海城小學生用的那種用小圓棍兒包起來的鉛筆。


  「楚鍾南就只這一句話?他沒別的說的了?」耿仲明在一旁問道。叛軍先前風光的時候,他這種地位的將領都有一個元帥的稱號。甚至後來還做到了「都元帥」。可是如今,意氣消沉,他除了嘴硬,也沒了什麼脾氣。


  「還有,就是敬告兩位:不要去投後金。不然,他不會對兩位客氣。」


  「呵呵,這麼厲害?他楚某人當我連敗了幾場,大軍就成了擺設怎麼著?」出乎預料地,孔有德並沒有因為劉采青所言而發怒,反而是自嘲地笑了兩聲,又反問了過去。


  「上一個冬天,我們掃平了建州左衛,毀了茂山等地。女真大軍卻對我們一無所知。二位以為我們有沒有點兒能力呢?」劉采青笑問道。


  「是你們?」耿仲明急忙追問道。


  「沒錯。」


  「那支軍隊不是……」耿仲明搖了搖頭,不再說話。建州左衛等地被平雖然在關內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可是,他們這些曾經跟後金大軍周旋過多年的又豈能不知道其中的厲害?女真人少,打仗的時候都是數著人頭算的。建州左衛是愛新覺羅氏的祖地,其地族民雖幾經遷移,所餘不多,可對女真一族來說依舊是一個不可小視的數目。這還不算,建州左衛在遼沈的大後方,如今居然有人能打到那裡,還幾乎沒留下一點兒痕跡!雖然還沒有當初皮島的威脅那麼直接,可是,只要一天不能確定這個威脅已除,後金每次出兵征戰都要擔心自己的大後方。這在戰略上是十分緊要的,可以說,楚鍾南雖然沒掐到後金的脖子,卻也對準了人家的後背。


  當然,這還只是其次。最可怕地是,到現在為止,後金方面都不知道楚鍾南這夥人的存在。多爾袞跟濟爾哈朗再次橫掃朝鮮之後,派人排查各地港口,發現有一支船隊趁夜繞過朝鮮半島南端,並向皮島方向駛去,結果得出結論,襲擊他們後方的黑手,就是皮島總兵黃龍。為此,後金還派遣大軍猛攻黃龍所在的旅順,硬生生地把黃龍給趕到了海上。可誰想得到,那居然只是一個假象?黃龍那傢伙可是因為那一場突襲戰接受了朝廷嘉獎的。


  「楚鍾南果然還是當年的楚鍾南,下手夠狠!可是,光憑掃蕩了幾個後金的村寨,就想讓我效命,這也太小瞧人了吧?我孔有德現今擁兵數萬,足以自立一方,又何必去仰他人鼻息?」孔有德冷哼道。


  「元帥還能到哪裡自立?」劉采青針鋒相對地問道。


  「你……」


  「這登州水城,駐兵不過一萬三四,卻南有數萬官兵步步進逼,北有皮島黃龍虎視眈眈,且無糧無水,守不住多久;往北,京畿一帶,大太監曹化淳正調動京營,加強守衛。就算京營戰力有如狗屁,您要是敢打那裡,也只能招來各地的勤王之師,是自尋死路;再北,就是山海關,那裡的關寧軍更不好惹;往南,則是江蘇,可您要是南下,水城對面的那支官兵肯定會緊追而下。而且,江南富庶,朝廷稅賦大半來於那裡,必定會傾盡全力守衛;再往南,則是浙江、福建,那裡是大海盜鄭芝龍和劉香的地盤兒,別說進攻陸路,就是海上,您恐怕都未必抗得住。就算最後能戰而勝之,也必定元氣大傷。……沿海一帶,您都無法立足,難道,您還想去廣東、海南?」


  「這些地方,好像也都沒有你們楚大人的身影吧?」耿仲明冷哼道。


  「當然沒有,我們大人跟後金是鄰居,當然不可能到南方。」劉采青笑道。


  「你說什麼?」跟後金是鄰居?孔有德跟耿仲明同時瞪起了眼睛,追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孔元帥您可以不把我們大人的邀請放在心上。不過,我們大人寫這封信的目的小人必須解釋一二。我們大人寫這封信,一是想告訴元帥您,您雖然失敗了幾回,卻還有一個朋友可以投靠;二,則是我們大人希望提醒一下元帥,不要因為一時的面子問題,而不惜背棄了祖宗。……背叛大明不算什麼,那個朝廷和那個皇帝也確實不是個東西。可是,如果您背棄了『漢人』這兩個字,後果可就嚴重了。所以,他希望您能三思而行。」劉采青說道。


  「說來說去,還不是希望我們投靠他?好,我是連戰連敗,今不如昔,也相信他楚鍾南的厲害,可是,就算投靠,你們也得拿出點兒本事來吧?光是掃平了幾個後金的寨子,那算不得什麼。給我一支大軍,幾十條戰船,我也能做到。可現在這水城裡的足足幾萬人呢……」孔有德突然大聲說道。


  「呵呵,幾萬人而已。我們的那片地方,幾百萬人也輕輕鬆鬆住得下。」劉采青傲然說道。


  「幾百萬人也住得下?那就好!不過,你剛才也說了,我們南有官兵進逼,北有黃龍圍堵,突圍不成,想讓我們投靠,總得先解決了這件事吧?」孔有德又問道。


  「呵呵,您真正目的其實就是這一句吧?」劉采青呵呵一笑,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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