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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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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古龍崗] 後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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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4: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章 第四方面軍!
第二卷 東北三國志_第一百二十章 第四方面軍!

第一百二十章 第四方面軍!

  阿巴泰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意圖阻攔的敵人,反倒把自己給攔住了。


  原本,孔有德等人率領四千餘兵馬由圖們江口登岸,徐步進逼琿春,他已經做好了一切迎敵的準備,甚至還做好了將其徹底擊潰的打算。可是,就在孔有德等人即將到達琿春的時候,他的斥候卻發現在圖們江的上游一帶,大約一千人已經攔在了密江河與圖們江的交匯處,截斷了他們的退路。之後,斥候又接連探得消息,孔有德身後,又有近五千兵馬陸續登岸。這一切都證明,北荒軍已經出兵達到一萬,而他們的目的很顯然已經不再是對付自己,而是徹底佔據建州左衛。

  對此,阿巴泰和手下們直感到一陣陣心驚。他先前雖然說過要死守,可前提是不被對方前後夾擊,至少,還能有一條可以逃遁的路。可現在,對方連他的後路都給斷了。所以,為了確保後路安全,又看到孔有德一行只是慢吞吞的前進,他派出了八百騎兵去打開後路。

  在他看來,八百女真騎兵,對付一千堵住後路的北荒軍應該是手到擒來。可事實卻是,那伙敵人找到圖們江上一處兩岸盡是高山的隘口,然後用火藥炸開了冰層,在江面上人工做出了一條長約十丈的冰縫!因為兩面都是山,騎兵根本無法突擊,所以,這十丈寬的冰縫生生地擋住了他那八百騎兵前進的道路。而就在他打算盡起全軍強攻隘口的時候,孔有德所率的那支原本慢吞吞的部隊卻突然加快了速度,一天一夜的功夫,就出現在他的營寨之外,讓他動也不敢動。

  ……


  琿春河與圖們江交界處,後金軍營寨。


  走在營門前臨時趕製的拒馬後面,看著琿春河對岸的北荒軍營寨,阿巴泰的臉陰得似乎能滴出水來。毛文龍以前雖然對後金威脅不小,但卻一直都沒能調動後金中的大人物親自帶兵前往進剿。孔有德要不是當初燒了赫圖阿拉,後來又在山東造反,弄出了好大聲勢,更加不可能入得了他們這些人的眼界。可是,現在,這個原本不被他們愛新覺羅家的一群老阿哥們放在眼裡的傢伙,居然帶著兵馬來「欺負」他了!


  北荒軍在他打算拔營後退的時候突然進逼上來,接著,孔有德就與耿仲明、尚可喜兩人分兵。孔有德獨領一寨,駐紮在琿春河對岸;耿仲明則是從琿春河上游繞到了他的側後方安營紮寨;至於尚可喜,則是從圖們江的冰層上走過去,跑到了他的另一側。三個營寨,呈三角形將他團團圍住。雖然這樣的包圍並不能制止他突圍,可是,不管朝哪個方向跑,他都會遇到阻擊。另兩個寨子的北荒軍聽到動靜就會立刻出發,就算留不下他,也能讓他麾下的六個牛錄損失大半。何況,在他後方還有那支依然守在隘口處的一千敵軍。他就算突圍得了,又能衝過那十丈寬的冰縫嗎?


  「貝勒爺,敵軍火器厲害,咱們根本就靠不過去。他們還有大炮沒用,萬一……」參領布顏代跟在阿巴泰身邊,看著那井然有序,連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的北荒軍營寨,對阿巴泰說道。孔有德剛剛立寨的時候,他們仗著八旗軍勇猛,而敵軍不過才是他們的兩倍,自以為可以衝破敵人的防線,甚或取得一場勝利。可是,伴著對面那接連不斷的火槍聲響,他們足足損失了兩百多士兵。之後,他們又挨個營寨試探了幾次,可每次都是眼睜睜地被打退。就那不到四十步的距離,居然讓他們填進去一個多牛錄的兵力。


  「他們是在等援軍!」阿巴泰陰沉著臉。對面這些傢伙,從一開始就沒有主動向他挑釁過,而且也沒有進行戰場遮蔽,讓他的斥候幾乎可以通行無阻。可越是這樣,越表明了孔有德那小子是有恃無恐,甚至於,對方可能是要等後面的五千大軍上來,再把他這支隊伍全都留下。


  「信使已經走了好幾天,那道冰縫能擋得住戰馬和大軍,卻擋不住斥候。只要咱們能穩住,早晚有他們好受。」另一參領特靈齊冷笑道。


  「我就怕他們等不了這幾天啊。孔有德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衝到咱們面前,他們的援軍肯定也不會慢多少!如果他們明天就到了,咱們怎麼辦?大汗就算已經派了援軍,恐怕也還是在千里山路之外呢!」博洛歎道。


  孔有德能夠快速趕來的原因他們已經知道了,就只是兩樣東西:滑雪板和雪鞋!他們派出的斥候不只一次看到北荒軍的士兵踏著滑雪板飛速滑行在雪面上,尤其是從高處到低處的時候,速度簡直就不遜奔馬。這種東西,不過就是雪撬的兩塊滑板放到了人的腳下,可居然能讓一整支軍隊在雪地裡擁有這樣快的速度……想想都讓人懊惱。


  「等幾天是幾天吧,叫斥候多多注意,等他們的援軍快到了,咱們就往後撤。」阿巴泰沉思了一下,說道。


  「貝勒爺,就這樣撤了的話,大汗那邊……」特靈齊問道。


  「敵軍火器甚猛,兵力又是我們數倍,擋不住也情有可原。我們不能拿八旗兒郎們的性命亂來。」阿巴泰歎道。


  「貝勒爺說的對,咱們兵力太少,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布顏代接口說道。雖然到目前為止,他們跟對面還沒正式交手過,可是,從那幾次試探性的進攻之中,他已經覺察出對面這支部隊的不同。即便是在他們的騎兵快要衝進對方營寨的時候,他也沒聽到過對面有過任何驚慌的聲音。這樣的士兵,只有在攻打寧遠、大凌城那些城池的戰鬥中他們才遇到過。可那時候明軍領兵不是袁祟煥就是祖大壽,都比孔有德的威名強上不知道多少倍,而現在……


  想當初,皇太極率傾國之兵才打下一個大凌城,他們在兵力少於敵人數倍的情況下,主動退卻也在情理之中。即便是上面要行軍法,他們也有話說,至少,比留在這裡面對數倍的敵人要強。


  「他們會……嗯?阿瑪,你看!」博洛突然朝河面冰層上指了過去。眾人順著他的胳膊看去,正好看到對面營寨裡正走出一個士兵模樣的傢伙,打著白旗向他這們這邊走了過來。


  「他們想幹什麼?」


  「等等不就知道了?告訴弓箭手,不得放箭,放那人過來!」阿巴泰下了命令,卻沒有回到自己的帳中去等著那明顯是孔有德派過來的使者之類的人物,而是就那麼站在營門處,緊緊盯著河對岸。


  「北路軍第四方面軍,三師二團三營六連上士吳小虎,奉我軍指揮官孔有德孔將軍之命,前來呈送書信。請問,哪位是阿巴泰貝勒?」琿春河不算寬,冬季結冰之後更加算不上什麼溝塹,很快,那名使者就來到了後金軍營前。看到營門前面站著地一干後金將領,使者插胸傲立,大聲問道。


  「什麼四方面,師、連的?到底是什麼意思?」特靈齊看著阿巴泰聽得直皺眉,立刻出聲問道。


  「方面軍、師、團、營、連,都是我軍編制名稱。」吳小虎雙腿併攏立正。拿拳頭在胸前鄭重地敲了敲,「請問,哪位是阿巴泰貝勒?」


  「我就是阿巴泰,孔有德派你來做什麼?」阿巴泰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對方只是一個小兵,在他們面前卻是既不傲氣,也不恭敬,連面色都沒改過,可謂是不卑不亢。這種士兵,恐怕不見得比他手下看重的幾個將領差。


  「孔將軍命我將帶一封書信給貝勒!請貝勒驗收!」吳小虎掏出一個信封,托在手上看著阿巴泰,卻不向前。


  「博洛,拿過來。」


  阿巴泰朝兒子示意了一下,讓博洛去接過信封。博洛應了一聲,走過去,先是冷冷地盯著吳小虎瞪了幾眼,然後看不也看地抄起書信又走了回來,交到了阿巴泰手裡。阿巴泰當場便打開信封,抽出書信看了起來。結果,看著看著,他的身體卻禁不住顫抖起來,接著,他又甩手把信扔回給吳小虎,嘴上更是冷笑連連:


  「哼,好一個孔有德。本貝勒追隨父汗縱橫遼東,又隨大汗征戰蒙古,南拒明軍,還殺到過北京城下,嚇得大明皇帝屁股尿流……他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叛軍之將,居然敢來向我招降?!」


  「我只是負責送信。貝勒爺可有回信,我可以代為轉告孔將軍!」吳小虎眼一眨也不眨地問道。


  「媽的,你還想回去?阿瑪,讓我宰了這小子為你出氣!」


  招降?從阿巴泰的話裡反應過來之後,博洛等人無不大怒。自努爾哈赤起兵以來,女真一族何曾被人招降過?如今的後金更是吞併了諸多蒙古部落,勢壓大明,天聰汗皇太極甚至還帶兵殺到了北京城下,這是何等的功績?可現在,孔有德居然敢向他們招降?別忘了,阿巴泰可是堂堂的愛新覺羅子孫,天命汗努爾哈赤的兒子!孔有德這樣做,根本是赤裸裸的侮辱。當下,不等阿巴泰回話,博洛就抽出腰刀,狠狠地向吳小虎劈了過去。吳小虎側身閃過一刀,他的另一刀又橫削了過來。吳小虎再疾往後退,可這時候,特靈齊又持刀逼了上來……


  「住手!」看到自己的兒子和手下大將一起對付對方的一個小兵,原本就被孔有德那封招降信氣得不輕的阿巴泰更是火冒三丈,忍不住暴喝起來。


  「阿瑪,讓我宰了這漢狗!」博洛叫道,手上卻停了下來。


  「夠了。」阿巴泰忍住心頭的怒氣,陰沉地眼神接連掃了幾下被逼得有些狼狽的吳小虎,「回去告訴孔有德,就說我阿巴泰在這裡等著他,倒要看他這個只能東躲西藏的沒用傢伙到底能把我怎麼樣!」


  「這是貝勒的回信?」吳小虎臉上不見什麼表情,只是嚴肅地問道。


  「沒錯。你就這麼回去告訴孔有德!」阿巴泰冷哼道。


  「我一定轉告。」吳小虎再次立正,鄭重地說道。然後,又掃視了博洛和特靈齊兩人幾眼,轉身往來路走去。


  ……


  「阿瑪,為什麼要放了這漢狗。咱們上回死了三百多兒郎,為什麼不殺了這傢伙血祭他們?」看到自個兒老子把人放走,博洛大為不滿,忍不住問道。


  「你懂什麼?現在殺了人,不就是逼那孔有德動手嗎?他們如果把大炮推出來,三面齊轟,你往哪兒退?就算能突圍出去,等見到大汗你怎麼說?說咱們與兩倍之敵交戰,一觸即潰?」阿巴泰冷冷地反問道。八旗自成軍以來,尤其是在對陣漢人軍隊的時候,兩倍之敵從來都不放在眼裡。他們若是這樣報上去,一個「無能」的評價是跑不掉的。


  「貝勒爺,那您放這人走……」布顏代問道。


  「能拖一天是一天。只要大汗的援軍趕得快些,咱們說不定還有勝利之機。就算敵軍的援軍趕得快,要退,也不能只敗於兩倍之敵,你們懂不懂?」阿巴泰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奴才明白了!」布顏代恍然大悟,阿巴泰之所以忍氣吞聲,竟是為了逃避八旗軍法!


  「東北軍,第四方面軍,第三師……貝勒爺,他們這編製,你看……」特靈齊早已經收刀回鞘,卻正在一邊扳著手指頭算帳。可是,這帳的結果,卻讓他在大冬天依舊忍不住直皺眉頭:「就算他們一個方面軍只有一萬人,那也至少有四萬人。可咱們現在卻只有一千四百餘人。……就算是整個八旗全都算上,了不過才六七萬人馬。這……咱們遼東後方,何時竟有了這樣一支大軍?」


  「他們絕對不止四萬。否則,如何能輕易吞併孔有德和尚可喜那近兩萬兵馬?」阿巴泰搖頭說道。


  「貝勒爺,那……」


  特靈齊一臉愁容地看向阿巴泰,卻見阿巴泰好像突然緊張了起來,鷹隼一般的目光直盯著旁邊河對面。而不等他看過去,阿巴泰就已經大聲呼喝起來:


  「全軍戒備!準備迎敵!」


  而與此同時,營地的另外兩面,也紛紛響起了警報的號角!


  孔有德就與耿仲明、尚可喜三人一起發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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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4: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 洪承疇

  沃爾姆斯率領後續的五千兵馬在孔有德三人的掩護下,大搖大擺的在阿巴泰的營寨邊上經過,然後,在阿巴泰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頭也不回地順著圖們江厚厚的冰層向西而去。他們這支大部隊,帶有大批的物資,還有更多的火炮,火藥……


  根據宋景一帶來的消息,皇太極的援軍已經順著鴨綠江向北而來。只是他們並不知道這支隊伍的人數,而且,小北荒大部分的士兵都沒有經歷過戰鬥。所以,先前用來堵截阿巴泰退路的三千人馬雖然已經分過去兩千,並在圖們江與另一條布爾哈通河的交匯處選擇地點築造要塞,可是,那些兵力明顯是不夠的。而且按照楚鍾南以及參謀部的意思,他們要讓那新建立的「圖們要塞」成為後金大軍的傷口,同時也成為自己部隊的磨刀石。那麼,多派些人馬過去見見血,經歷經歷戰鬥的場面自然也就成了題中應有之意。其實,他這五千兵馬只不過是第一批,接著往後,新整編的近一萬兵馬還會陸續被運送過來,一撥一撥接一撥,輪流前往那圖們要塞跟後金援軍接戰。


  沃爾姆斯就這樣悠哉悠哉的在阿巴泰面前走了。之後,孔有德、尚可喜和耿仲明又紛紛收兵回營,繼續圍困阿巴泰。可這個時候,阿巴泰已經沒有了任何僥倖的心情。他的身後,已經最起碼有六千人,援軍能開過來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太低了。可是,孔有德讓他投降,是讓多年來屢戰屢勝,高傲慣的愛新覺羅子弟無法接受,也不願意考慮的。可要讓他冒著六個牛錄兵力損失大半的可能突圍的話,又實在是捨不得。在後金,沒有軍隊,就算你的名頭地位再高,也不會有誰在乎。他阿巴泰雖然一向被皇太極、代善等人壓制,甚至連多爾袞那些小兄弟也比不上,可依然是有著不小的雄心的。尤其是他還有一個兒子岳樂。那是連皇太極也要稱讚的傑出少年,日後必然要大用的。所以,他得為自己的兒子留下一些根本……就這樣,在突圍或是不突圍的矛盾考慮中,阿巴泰又犯了一條兵家大忌:猶豫不絕,坐失戰機!


  就在沃爾姆斯離開之後不久,另一支大約三千人的部隊帶著輜重補充進了孔有德三人的營中。阿巴泰部外面的包圍更加厚實了。這還不算,得到兵力補充的孔有德三人已經擁有了近五倍於阿巴泰的實力,自然不會再待在原地等著他投降。於是,隨著一天夜裡突然暴起的「轟隆」巨響,孔有德三人率領所部兵馬開始了圍殲阿巴泰部的戰鬥。


  ********************


  崇禎六年冬,崇禎帝再次下令保定、河南、山西諸路官軍圍剿農民軍。諸部農民軍中,以號稱「闖王」的高迎祥部實力最強。日後大名鼎鼎的李自成身為高迎祥的外甥,現時也是隸其麾下。不過,雖然在自家舅舅的帳下,李自成與侄子李過依舊不忘結交他人,李牟、俞彬、白廣恩、李雙喜、顧君恩、高傑等人紛紛向其投靠。而這些人中。李過、高傑善戰,顧君恩善謀,初步構成了日後的「李闖王」的班底。


  各部農民軍受到官軍圍剿之後,高迎祥設計向監軍太監楊進朝行賄,以假降為名,乘黃河封凍,潛從毛家寨飛渡而過進入河南。之後,連克澠池、盧氏、伊陽(今汝陽)三縣,從陝西進入河南。河南巡撫元默重兵堵截,農民軍轉而南下,經汝州(今臨汝)至淅川、內鄉、光化、南陽。此後,農民軍由合營而分軍,老回回等五營農民軍攻入湖廣,李自成等率部入漢中,張獻忠率部赴信陽。崇禎七年正月,張獻忠自信陽西去商、洛地區。李自成與張獻忠合兵攻取澄城,直逼平涼等州縣。二月二十八日,張獻忠等十三營義軍自河南商、洛西出潼關進入漢南。而在此之前,正月初五日,羅汝才等部農民軍,由鄖陽渡漢水,次日攻襄陽,連克平利、白河等處。十四日南破鳳縣入四川。二月二十一日,又攻下夔州府(今四川萬源、宣漢、達縣、梁平以東地區及湖北建始縣)、大寧,圍攻太平。由於土司秦良玉率軍阻斷了農民軍前進的道路,崇禎七年三月,入川之老回回等數營農民軍又自陽平關入秦州,復返陝西。


  可以說,農民起義軍四處流竄,從河南分兵,爾後因為官軍的堵截打壓,再同赴陝西合流,一路來去,把個大明朝折騰得夠嗆。所以,這個時候,發生在建州左衛那一場近萬人的戰鬥就不怎麼惹人注目了。雖然近萬人的戰鬥在地廣人稀的建州左衛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古今罕見。


  不過,祟禎沒有注意,大明朝廷裡那些達官顯貴人沒有注意,卻並不代表著其他人沒有注意這一場戰鬥。


  「努爾哈赤第七子,後金饒餘貝勒阿巴泰所部一千八百餘人全軍覆沒,阿巴泰與其子博洛逃!」


  看著捏在手裡的邸報上那幾行並不怎麼起眼的文字,洪承疇的眼角略過一絲微笑。身為延綏巡撫,隨著各路農民軍再次彙集陝西,他肩上的擔子是越來越重了。不過,這只是其次,自從三年前後金大軍繞過長城,由蒙古入寇中原,並打到北京城下之後,他就一直十分擔心這大明朝的境遇。內有流民為亂,外有東虜入寇,這兩股力量就像是相互配合的兩把尖刀,一個不住的殘食大明的肌體,另一個則是時不時地給大明放血。而兩年前皇太極起傾國之兵圍攻大凌城,以及孫承宗被朝臣攻訐而被罷黜的事情,更是讓他心驚不已。現在朝廷能戰的幾名大臣,大都在各地鎮壓農民起義軍,撫慰各地民怨。孫承宗再離開薊遼,那誰還能擋得住日益強盛的東虜女真?光看看孔有德這麼一支曾被女真人死死壓制在皮島的毛文龍舊部就能把個山東鬧得雞犬不寧,就知道那些韃子到底有多麼厲害。不派能臣守禦邊疆,反而將其罷黜回家,這不是損己利敵麼?


  可是,陝西一帶饑荒連年,又有農民軍不時作亂,洪承疇雖然擔心這些,卻也無能為力。他是個聰明人,深深明白朝廷那些人都是怎麼回事兒。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可能把延綏一帶安撫好,不要再讓這裡鬧起來。可是,眼見著朝廷終於把高迎祥等人圍起來,卻被楊進朝那狗太監壞事。把個大好形勢斷送,各部亂民分分合合,居然又殺回了陝西。


  「……這也算是這兩年唯一的好消息了吧。」


  抖了抖手裡的邸報,洪承疇又苦笑著自言自語說道。建州左衛的地點他並不是特別清楚。但也知道大概是與朝鮮的東北角相鄰,那裡山脈縱橫,距離瀋陽、遼陽也是非常的遠,比起北京來就更加不用說了。所以,那裡的消息居然能傳過來,並最終被標在邸報之上,可說是十分不容易。洪承疇估摸著可能是朝鮮那邊先得到消息,然後派人傳送過來的。畢竟,這樣的失敗,後金一方是肯定不會主動散播的。可是,邸報上卻並沒有標明到底是誰打敗的阿巴泰……想想當初孔有德叛軍越過朝鮮,爾後向北逃遁的消息,洪承疇覺著自己已經能夠猜到個大概。要不是最近農民軍到處逃竄,弄得遍地烽火,朝廷也是焦頭爛額,估計這消息也不會發在邸報上了,畢竟不管怎麼說,這也馬馬虎虎算得上是一條好消息。


  「只是不知道這北荒軍之主,到底又是一個什麼樣的能人!」


  洪承疇的思緒開始輻射開來。小北荒之名自從孔有德等人投降過去之後,雖然名聲還不是特別響亮,可他這種朝廷大員卻大都已經知道了其存在。想到那傳說中的蠻荒之地,居然有人建起這樣一股勢力,如今更已經是嚴重威脅到了東虜的後方,甚至還開始主動出擊。孔有德、耿仲明等人橫行山東,官軍多不能制,尚可喜也是東江軍悍將,可這些人也是先後被其收服過去,這麼一個人物,實在是非常讓人想要一見。


  「來人!」


  一個人在書房裡待得太久,洪承疇突然覺得肚子裡有點兒餓,便向外面叫道。


  「老爺!」一個長相俏麗的丫環打開房門走了進來,但進了門口就停了下來,只是隔得遠遠地向洪承疇問道。


  「翠濃啊,你過來!」看到門口處立著的丫環,洪承疇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又朝著招了招手;「過來,老爺有話跟你說。」


  「老爺,您在那兒不也一樣說嗎?奴婢聽得見。」丫環看到洪承疇的笑臉,卻又往後稍稍挪了幾步,直退到門框處,這才又低聲說道。


  「胡鬧,老爺叫你過來就過來,哪來那麼多麻煩事兒?你不怕老爺的家法嗎?」洪承疇佯怒道。


  「奴婢怕老爺的家法,可夫人的家法奴婢更怕。老爺您現在有那麼多事情纏身,好多時候都休息不好,夫人早就有過吩咐,不許奴婢等人招惹老爺,否則亂棍打死!」翠濃低著頭,小聲地答道。


  「夫人又不在這裡,你還怕什麼?」洪承疇惱道。他這幾年領兵征戰,每每都要面對人數眾多的農民軍,當然不敢把家眷帶在身邊。何況,身為領軍大將,就算他有心,朝廷也不會答應。可他平時卻又十分好色,只好多帶了幾個丫環。可沒想到,家裡的娘們兒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管到這裡來了。


  「可,可管家他,他聽夫人的。」翠濃怯怯地說道。


  「你是說傅成?」洪承疇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傅成可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了。當然,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傅成是他母親傅氏的親戚。他父親洪啟熙是個秀才,性格莊重,以至孝名聞鄉里。母親傅氏,是名門閨秀,對他們這幾個兒子一向教導極嚴。當年,因為他父親不懂經營,家境越來越窮困,可身為秀才的父親卻不好出面討生活,母親便在自己家裡做豆乾,他則輟學沿街叫聲。後來,他因聰敏好學被學館的先生看中,免費收為學生,可傅氏一人支撐著一家則更加勞累。所以,多年來,他對母親一直十分敬重,不敢有絲毫違逆。而那傅成家裡在他們洪家窮困的時候,也曾多次幫忙,後來他發了跡,傅家卻敗落了下去。傅成去投靠他母親,又被傅氏派過來給他當了個長隨,漸漸地又成了管家……


  所以,傅成雖說只是個奴才,卻因為種種原因,也不是他能隨意處置的。當然,他也可以不在乎傅成的存在,可關鍵是這哥們兒不僅是聽他娘子的話,還通著他母親的關係呢……萬一他在這邊放縱的事情被家裡知道了,老娘寫一封信來就夠他受的。畢竟,他不能不孝。


  「老爺,您有什麼事吩咐?」翠濃看著洪承疇眼裡的欲色漸漸減退,又低聲問道。


  「……還有沒有吃的?給我拿點兒過來。」洪承疇搖了搖頭,眼睛有些不甘地在翠濃身上又逡巡了幾回,才擺擺手,無奈地說道。


  「廚房裡就還有幾塊油餅!老爺,……」翠濃又小心地問道。常年饑荒,糧食金貴,可幾塊油餅也實在是不太符合洪承疇的身份。


  「油餅就行。快去拿來,你想餓死老爺我不成?」洪承疇惱道。


  「是。奴婢這就去。」


  看到因為慾望無法發洩而有些不爽的洪承疇,翠濃趕緊應了一聲,轉身就跑了出去。


  「真是……」


  肉就在嘴邊卻不能吃。洪承疇歎了口氣,無奈地暫時按住了心中那股子慾火,想著是不是把那傅成先打發到外地去公幹,然後趁機會把幾個丫環好好享用一番。反正,他當時在陝西主持軍事,殺得陝西三十六路亂軍屁滾尿流,一般情況下,高迎祥那幫人也不敢來招惹於他。而且,朝廷已任命兵部侍郎陳奇瑜總督山陝、河南、湖廣、四川諸路軍馬,與鄖陽巡撫盧象升,水陸並進,四面包圍夾擊義軍。他暫時沒有接到命令,倒也不急著出擊,正應趁這個空檔多享受一下。


  「老爺老爺……」


  摸著已經微有些「咕咕」響的肚子,洪承疇坐倒在椅子上,考慮該怎麼行動才能不讓自己娘子兼老娘的那個耳報神管家知道,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急切的叫聲。結果,聽到這聲音,他頓時大怒。


  「大白天的嚷嚷什麼?傅成,你還想不想當這個管家了?」


  「老爺,後金大軍已經進軍漠南蒙古,皇太極又西征察哈爾了!」門外闖進來四五十歲模樣的老頭兒,一進門,也不理會洪承疇那臭臭的臉色,一口氣就把話吐了出來。


  「什麼?」


  後金不是剛剛在建州左衛被人捅了一刀麼,不把東部的後路掃乾淨,皇太極居然又向西出兵,他不過日子了?洪承疇滿腔的慾念化作一股冷流,瞬間從心頭流下。他現在想的不是什麼察哈爾,而是山西。那裡,因為朝廷要剿滅農民軍的原因,正兵力空虛,萬一這皇太極又是打算從蒙古繞道南下,那中原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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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論學習

  洪承疇的擔心跟事實非常接近。


  歷史上,祟禎七年時的皇太極已經確立了在後金的絕對權勢,同時,又因為先後三次西征察哈爾,將林丹汗的勢力徹底打壓,收服了漠南蒙古,又派阿敏出擊,收拾了一向不太老實的朝鮮。同時,又因為大明朝廷自己的無能,使得孫承宗等一群能臣被罷黜,南部明軍的威脅也越來越小;另有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一干漢奸的投靠,帶去了先進的火器製造技術,使得後金軍隊的攻堅能力越來越強。孔有德投降後金之後,還順便坑了一把東江軍,使得讓東江總兵黃龍兵敗身死,東江軍再不成威脅。再加上皇太極自己的超卓眼光,在內部進行改革,制訂官制,緩和了滿漢矛盾……一系列的事情,使得後金整體形成了一個緊攥的拳頭,又四境平安,自然可以空出手來狠狠地打擊大明。


  可是現在,許多事情都變了。


  雖然林丹汗早在數年就已經被他打落荒而逃,本人更是早已經逃到了青海,加上後金這幾年的拉拉打打,察哈爾部早就已經遠遠不如以前,但原本應該投靠他的孔有德、尚可喜和耿仲明三人卻被小北荒的人拉了去。這樣一來,上萬人馬和大批的火炮就成了空,而因為小北荒的態度,這支軍隊反倒成了他的敵人,在他的後方形成了巨大的威脅。其次,北方的索倫部接連受到不明來歷的色目人的進逼,急需他的救援;第三,朝鮮因為原本就心向大明,現在受到小北荒的「恐怖襲擊」威脅,許多已經有心轉向後金的官員開始噤若寒蟬,使得他們對朝鮮的控制力大減。而小北荒在朝鮮大肆移民,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活動,也讓他們不得不多多派兵前往朝鮮壓制,這無形中又牽制了他們不少的兵馬……


  雖然,這些問題暫時還沒有顯現出太過危險的信號,但皇太極等人卻還是感到了其中巨大的威脅。尤其是小北荒對建州左衛的侵佔,使得他們不得不再次大量調動八旗兵丁,在大冬天翻山越嶺,長途跋涉,去阻擋對方前進的步伐。


  本來,在這一戰開始之前,皇太極並沒有料到小北荒會在這個時節大肆進逼建州左衛,所以首批援軍的人數並不多,只有兩千人左右。因為在他們看來,縱然小北荒得到了孔有德和尚可喜近兩萬人馬的補充。可八旗兵戰鬥力一向遠勝漢人士兵,兩千人加上阿巴泰原有的一千八百餘人,近四千人的兵力已經足以打退上萬漢人軍隊的進攻,自然也可以讓小北荒斷絕對建州左衛的妄想。事實上,這批援軍的目的也並不是為了保衛建州左衛,而是實實在在地防止小北荒的突襲……這次調兵,其實只是皇太極和代善等八旗高層出於對小北荒收留了孔有德和尚可喜的近兩萬人馬的驚訝之餘所做的一個較為謹慎的禦防舉動罷了。


  可是,這兩千人的援兵卻被擋在一個叫做灰幕洞,也就是北荒軍自稱為「圖們要塞」的地方。


  那個要塞是按照皇太極看過的《三國演義》上曹操對陣馬超的時候所用的「水澆泥土,凍土成牆」的方式匆匆建造地。雖然那方法很便捷,可築出來的簡易城牆卻不比正式的城牆差不多少,尤其是在經過寒冷的天氣加持之後,更是難以對付。偏偏那要塞還地處要衝,難以繞過。沒有準備攻城器械的後金援軍被擋在要塞之外,不僅要忍受北方寒冷的凍氣,還要不時面對敵軍的突襲,可謂是相當難過。這還不算,敵人竟還一再增兵,最後,竟開始突出要塞,反撲他派出的援軍。援軍領軍將領,也就是他的另一個兄弟湯古代意圖與之野戰,結果卻發現對方由一開始的兩千餘人竟已猛增至七千多。結果,一場野戰之後,湯古代被對方打得抱頭鼠竄,兵馬損失大半不說,還連失開山、會寧、茂山、延吉、六道溝、和龍峪等多處地方。


  此戰,後金損失慘重之極,從父輩的努爾哈赤起兵開始,他們建州女真還沒有被打得這麼慘過。皇太極一怒之下,將湯古代罷去所有職務,連爵位也削了,差點兒就拿起來砍頭。可是,一下子失去了那麼多地盤兒,又豈能不奪回來?但從湯古代嘴裡,他們知道了北荒軍的不同,對方不僅擁有大批的火器,單兵做戰能力甚至也不輸於關寧軍,而對方最擅長的,卻是協同群戰,在野戰之中佔盡優勢。對方的主力兵種,更穿有護住要害的板甲,在裝備上比他們八旗軍中裝備最好的兩黃旗還好……所以,皇太極只得派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兩人再次合作,率領二十個牛錄和勒索來的七千朝鮮「義軍」前去收復失地。


  但是,這一次重兵出擊的結果卻再次讓皇太極大失所望。多爾袞和濟爾哈朗都是後金將領之中的年輕俊傑,也都是深有智謀之輩,卻在收復了和龍峪、六道溝、延吉、茂山等地之後,再次被敵軍阻於圖們要塞。兩人多次組織猛攻,都被對方擊退。擔任炮灰的七千朝鮮兵足足死傷一半,六千八旗兵丁也傷亡小一千。久戰不利,多爾袞兩人上書請罪,並請求休戰,意圖等到春季雪化之後再與敵交手。皇太極雖然很生氣,這一次卻也只有無奈地答應了兩人的請求。然而,戰事持續到現在,湯古代部、留在建州左衛以內一直沒有消息,據聞早就已經被敵軍消滅的阿巴泰部,還有多爾袞兩人這次損失的,他們八旗軍居然已經被北荒軍吃掉了將近四千餘人。


  四千多人吶!


  整個後金,整個女真一族,又有幾個四千人?可這麼多人卻一個冬天全都被埋在了他們稱之為故鄉的「白山黑水」之中。


  雖然皇太亟亟力壓制,但消息還是傳了出去,整個瀋陽都是一片大嘩。一直以來,被接連不斷的勝利攪得昏頭昏腦,自以為天下無敵的八旗將領們一個個都找到瀋陽宮中,頻頻請戰。可是,對這些要求,皇太極一個都沒准。多爾袞和濟爾哈朗都不是不顧大局的人,也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兩人一致請求休整之後再戰,只能說明那圖們要塞確實是極為難啃,也說明北荒軍確實精銳。至少,人家可堪一戰。而他如果再派援軍,不說以後金兵力能不能再派出許多人馬,就算能咬著牙派出去,這支人馬在走完千里崎嶇之路以後,又能打得過多爾袞和濟爾哈朗這兩員智勇之將也打不破的要塞麼?而且,糧餉又怎麼辦?


  打圖們要塞不比劫掠關內,那裡雖然毗鄰朝鮮,可也是朝鮮最貧瘠的咸鏡道,到處都是山只是其次,長途征戰,輜重運輸也極為不易。而且,這幾年後金的國內情形雖然比前兩年鬧饑荒的時候要好了一些,但依舊十分不穩。老百姓都吃不飽,再拿出大筆的糧餉去打仗……不說打不打得下來,就算打得下來,建州左衛那片地方,除了消耗糧餉,還能為他們提供什麼?


  皇太極跟代善,還有范文程等人被當前局勢弄得可說是十分頭疼。可這還不算,察哈爾部居然又開始蹦達了。那逃到青海的林丹汗賊心不死,明知今時已經不同往日,居然還敢回來。而聽到後金接連損失了四千多名女真本族的兵丁之後,南部明軍開始蠢蠢欲動,原本還沒有徹底服氣的一些蒙古部落也似乎有些不太聽話……


  面對這種情形,皇太極幾經考慮,終於立排眾議,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西征!


  他要向全天下展示自己後金兵威的強盛,用絕對的實力,消滅自己西面的大敵,同時,也打算在打敗林丹汗之後,再次南下入關,攻伐大明。到中原大地去「取」得人口、糧餉,緩解後金國內的經濟壓力。至於南面的明軍,孫承宗去後,雖然還有祖大壽等人讓人頭疼,但掌頭的卻不足為慮。皇太極自信,只要留下兩三萬兵馬,就足以自保,而等他打到關內的時候,這些關寧軍哪還有空再去騷擾他的土地。


  ********************


  渡海城。


  從楚鍾南率眾逃到小北荒,這座城市已經發展了差不多十年。雖然人口依舊不是很多,但也已經不比中原的一些縣城差多少。尤其是因為沒有城牆,地皮又便宜,楚鍾南等人也比較注意城市的規劃,所以,整座城都顯得十分大氣,從外面看過去,甚至讓人有了一種都市的感覺。


  不過,這還不是渡海城最有特色的,這裡最有特色的,就是老百姓幾乎都知書達禮。


  楚鍾南是正宗學音樂的出身,雖然他專業學的是傳自外國的美聲唱法,可是,經過後世「鋼鐵叢林」以及信息時代的熏陶,他對建設精神文明也不乏手段。而且,由於一開始他就在小北荒推行「全民學習」制度,要求每一個小北荒的居民都必須識字,再加上一直都嚴格執行並不斷健全的各項法律法規、條例紀律。所以,十年之後的渡海城,居民的整體素質已經要高出其他地方的百姓一大截。


  當然,死板的學習不是楚鍾南這個曾經被後世填鴨式的應試教育所毒害的人喜歡的。而小北荒對各方面知識的需求,也使得他並不喜歡自己手下的那些人拿著那些只能用來修身養性的書籍去啃來啃去。可是,他卻又不得不承認,在學科分類以及學習的認知方面,明末的中國已經落後於西方。而他本人所受到過的教育,也大多數與此時的漢學有很大的不同,再加上此時的中國人實在是自視太高,幾乎鄙薄一切外來文化和外來者。所以,出於某種心態和過往的習慣,在城市街道隨處可見的那些標語之中,就多了許多來自西方的名人名言。


  「讀書可以作為消遣,可以作為裝飾,也可以增長才幹。」


  「讀書太慢的人馳惰,為裝潢而讀書是欺人,完全按照書本做事就是呆子。」


  「求知可以改進人性,而經驗又可以改進知識本身。人的天性猶如野生的花草,求知學習好比修剪移栽。學問雖能指引方向,但往往流於淺泛,必須依靠經驗才能紮下根基。」


  「狡詐者輕鄙學問,愚魯者羨慕學問,聰明者則運用學問。知識本身並沒有告訴人怎樣運用它,運用的智慧在於書本之外,這是技藝,不體驗就學不到。」


  「讀書的目的是為了認識事物原理,為挑剔辯駁去讀書是無聊的,但也不可過於迷信書本。求知的目的不是為了吹噓炫耀,而應該是為了尋找真理,啟迪智慧!」


  「精神上的各種缺陷,都可以通過求知來改善──正如身體上的缺陷,可能通過適當的運動來改善一樣。例如打球有利於腰背,射箭可擴胸利肺,散步則有助於消化。騎術使人反應敏捷,等等。同樣道理,一個思維不集中的人,他可以研習數學,因為數學稍不仔細就會出錯。缺乏分析判斷的人,他可以研習形而上學,因為這門學問最講究細瑣的辯證。不善於推理的人,可以研習法律案例,如此等等。這種心靈上的缺陷,都可以通過學習而得到改善。」


  宋景一漫步在渡海城街頭,看著這一路上關於學習的許多警句,只覺得越讀越有體味。雖然他並不是很理解其中的許多詞語,比如什麼物理、邏輯之類,這些句子也過於直白。可是,他卻不得不承認,這些話說的非常正確。不是真正讀過許多書,並對學習有著深刻理解的人是無法講得這麼全面的體會的。


  「弗朗……西斯,培根?」宋景一又仔細看了一遍每句話後面被一個一條槓一樣的「破折號」所標明的警句出處,禁不住又微微搖了搖頭:「看這名字,似是蠻夷番邦人氏。這樣堂而皇之地把其人之語刻於城中牆壁之上,似乎有些不合禮儀,有失我漢人體統。」


  「何謂禮儀?什麼又叫體統?」跟在旁面的王亨九就搖頭笑了起來,「當初,楚大人將這篇《論學習》全文刻於這條城中主道的牆壁之上,老夫就曾極力反對。可是,楚大人卻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人家說得對,講得在理兒,我們又何必死抱著面子不放?非要拿那些晦澀難懂的文章去為難大家?古時候,之所以有文言,並不是先賢想讓人去猜書中的意思,而是因為語言還沒發展到極致,用的又是竹簡,不易攜帶,大家只好用簡略的詞語去把自己的意思概括出來。孔聖人的三千子弟,大多數都是平民,難道夫子教他們的時候,都是搖頭晃腦,挨個讓他們去猜測自己的意思嗎?他是為了讓弟子們學學問,不是顯擺,更加不是讓自己的弟子們在學到學問之後繼續顯擺。到現如今,直白易懂,讓老百姓一看就明白的文字才是符合他老人家本意的。』……當時的一席話,說的老夫真是啞口無言吶!」


  「那何不將《論語》等書解釋過後書於牆上,反而要寫這番邦文人之語?」宋景一反問道。他曾是大明舉人,又在朝鮮做過官,可王亨九雖然只是個秀才,卻已經有過幾部字典問世,在文教方面比他強的多,所以,對待這位在功名上比不過他的老者,他是十分尊敬的。


  「《論語》不過一萬兩千餘字,但何人敢說全懂?」王亨九反問道。


  「這……」宋景一一怔,接著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論語》雖然字少,又是歷年儒家的必備之書。可是,那區區一萬兩千餘字,確實不是誰人敢說已經讀通讀懂的。歷史上那麼多的大學問家,也沒幾個人敢拿《論語》來顯擺,就算寫過些什麼解析《論語》之類的書籍的,也不敢就說自己的解析完全正確。


  「只是不知這弗朗……」


  「弗朗西斯.培根!」王亨九接著宋景一的話頭說道。


  「弗朗西斯.培根?不知這人是何人,竟能讓楚大人如此看重?」宋景一問道。


  「此人乃是西方歐羅巴洲英吉利國人,曾為法官,是楚大人在西方之時最為看重且極為尊敬的大學問家。當年楚大人去拜候英國國王之時,那英國之主便是以弗朗西斯.培根迎接楚大人。結果,兩人見面之後,一談相傾,竟連英國國王也不顧了。」王亨九按照自己聽到過的傳聞答道。


  「還有這等事?倒也有趣。不過,宋某確實不曾想到,那西方蠻夷之地竟也有此等人物!這通篇的《論學習》,確實是頗為讓人感觸!」宋景一歎道。


  「何止是一個培根,楚大人在學校之中,還向那些學生推介什麼哥白尼、開普勒、伽利略……簡直就把與些洋夷推到天上去了。」王亨九歎道。


  「哦?」宋景一愣了。那西方蠻夷之地,竟有這麼多人值得楚鍾南向眾人推介?要知道,楚鍾南的本事他可是十分佩服的。尤其是那漢語拼音,更是教化利器,他還在咸興府的時候就已經為之五體投地,可現在,楚鍾南居然大肆推介西方蠻夷?


  「當然……」王亨九正色說道。


  「這還得了!一個兩個也就罷了,數千年來,蠻夷之中出一兩賢者也可以理解。可他如此這般,不是讓我華夏子民盡向戎狄嗎?你們怎麼也不勸諫一二?」宋景一氣道。


  「我也覺得此事不妥,可……」


  王亨九搖頭歎惜,正想說說自己的苦衷,發發牢騷,卻突然發現街上原本稀稀落落的人群驟然增加了不少。人們一個個都伸著腦袋,不住的朝遠處張望著。就連他和宋景一待在街邊,身旁也一下子擠過來好幾個小伙子。


  「小兄弟,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王亨九拉著一個小伙子問道。小北荒雖然偏遠,可這裡的人都是見過世面的。航海、識字、洋夷……還能有什麼事兒讓他們這麼熱切?


  「嘿嘿,老爺子,港口運來了一批扶桑美女,聽說要在咱們這兒開幾個院子,以後咱們可都有福啦!」


  「開,開院子?……」王亨九怔住,而旁邊的宋景一則是已經漲紅了臉。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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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跑不了

  小北荒的人口雖然逐漸增多,但是比例卻一直不太合適。尤其是孔有德、尚可喜的近兩萬人馬投靠過來之後,男女之間的對比更是被拉大了許多。畢竟,這些曾經的東江舊軍之中,男丁的人數是佔了絕大多數的。而且,孔有德等人治軍不嚴,軍紀渙散,且平均訓練水平很低,楚鍾南接手之後,又有將近四成人馬被淘汰而出。這些人雖然只有幾千,可是在目前還只有不到二十萬人口的小北荒,尤其是許多人還只是新增人口,人心並不是特別穩定的時候,這幾千曾經參予過叛亂以及多次戰事的兵痞子們如果暴發出來,就算能夠被鎮壓,也必定會造成很大的影響,說不定還會破壞小北荒這些年來一直比較安定的局面。


  可是,怎麼才能讓這些人安靜地接受執政府的安排呢?


  這些人受過不少苦,能吃飽飯,有餉銀拿,到最後再被分幾塊地,確實是會對執政府心存感激!可是,這些還不夠。畢竟,除了極個別的現象,男人總不能少了女人的!後世,楚鍾南還看到過和尚帶著女朋友逛酒吧呢。


  可小北荒的女性人口本來就不夠。所以,楚鍾南等人就只好想想法子了。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到朝鮮去找。畢竟,小北荒跟朝鮮最近。可是,朝鮮官府雖然一直對他們移民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他們暗殺那些投降後金朝鮮官員的事情也是暗暗拍手;但是,對他們這樣肆無忌憚的舉動,朝鮮君臣其實還是非常不滿的。情報局秘密與朝鮮君臣聯絡的那條線就曾經收到過消息,說是朝鮮國王李某某希望他們能夠收斂一二,不要再讓後金把氣撒到朝鮮人頭上。


  對此,楚鍾南雖然不怎麼舒服,也不願意搭理,可人家畢竟是地頭蛇。小北荒雖然如今稍稍顯示出了點兒產力,但畢竟還沒有女真人那樣強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朝鮮打得跟龜孫子一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說收拾就收拾……所以,到朝鮮去弄些女人的計劃,還沒有開始就不得不擱淺了。


  而除去朝鮮,接下來就是去山東等地了!可那裡不僅距離遠,而且還有大批的官軍虎視眈眈。孔有德這些人畢竟大明的叛徒。雖然這時候的大明朝廷實在是非常讓人看不上眼,可他們的去向也不可能瞞得了那麼一個巨大的國家。而且,山東經過孔有德等人的禍害,沿海的登萊一帶已經是十室九空,又能找到多少女人?


  所以,無奈之下,楚鍾南只好把目標打到了日本人身上。


  不過話說回來,日本女人真的是非常便宜。德川家康算是日本人的一代梟雄,但其本人已經去世。雖然後繼的德川秀忠和德川家光一直稟承著先人的政策,但日本畢竟不同於中國,豪強林立,百姓困苦。尤其是德川家康不許豪強蓄養浪人,使得許多浪人失去了生活來源,進而破產。但浪人也是有家庭的,從德川家康開始改革,到現在不過才二十多年。不到三十年的時間,正是改革顯現成效,而浪人們徹底倒霉的年代。而浪人的失業又促使社會動盪。而且,日本的那些大名和各級豪強,對百姓的盤剝十分嚴重,日本的平民絕大多數連溫飽線都夠不上,而因為基督教的飛速發展,德川幕府生怕自己的統治不穩,又命令所有教民棄教,不棄教者則受到了各地大名的嚴酷懲罰(數年之後,日本基督教「島原之亂」爆發)……各種矛盾糾集,德川幕府建立以來的形勢開始變得嚴峻。


  所以,這個時候,有人願意出些糧食去換取一些並不受日本人看重的女子,甚至還願意僱傭一些破產的日本農夫,而且這批人還是中國人,並不是那些帶著「邪教」而來的色目人……於是,經過幾個月的談判,小北荒的船隊帶回了第一批六百名日本民女!


  這些人當然不可能是開院子,而是準備用來為那些小北荒的單身男人配對兒的。


  所以,楚鍾南對這些不知道怎麼傳出去的謠言大為憤慨,因為那根本就是赤裸裸地毀壞他人名譽!而且,就算要用日本女人開院子,他也不會在現在這個時候,更加不會這樣大張旗鼓!可是,話再說回來,用日本女人做軍妓……倒真是可以考慮考慮!


  ********************


  冬季仍在延續,長白山的林海,被白雪染成了白色,北風吹來,樹海揚波,萬樹銀花,白色的雪浪此起彼伏。在堆滿積雪的樹冠下,不時閃出幾枝松葉,拋出點點綠光,分外生動。如果有人此時置身長白山林海,就會發現這裡是心靈的樂土,雪白無暇的雪,能讓人洗滌心靈的塵土和疲備。


  可惜,阿巴泰是大俗人一個,而且,他此時也沒有心情去欣賞這冬季長白山的美景。


  他在逃亡。


  女真人常常自傲地述說自己一族是起於「白山黑水」之中,跨駿馬,持彎刀,才打下了如今這片基業,白山黑水就是女真人的故鄉。白山,是長白山,黑水則是黑龍江。不過,身為女真族人中的一員,阿巴泰卻知道女真一族之中有太多的人只是知道這個名稱,其實卻對自己的故鄉並不瞭解。現在的後金國內,更多的人都像他一樣,是絕對不願意在大冬天的時候來這長白山的。


  因為這簡直就是要人命!


  寒冷、飢餓,無數未知的危險!如果不是他大致還能分辯出方向,以及對生存的渴望,那麼,他是絕對不會堅持走在這條路上的。


  「別動!」


  輕輕地把博洛抬得過高的腦袋又壓了下去,阿巴泰趴在昨晚用來躲避風雪的雪窩窩裡,頭頂著那還略帶些青翠的松枝,看著遠處那飛倏經過的一道道白色身影,只覺得在身上泛涼的同時,心裡也是一陣的抽緊。


  「阿瑪,怎麼辦?北荒軍已經追上來了……」博洛稍稍露出了一隻眼睛,透過頭頂上松枝的縫隙看了看外面,臉上掛滿了絕望。以為從孔有德三人包圍之中突圍出來之後就可以逃出生天。可沒想到,北荒軍居然還是追上來了。而且,看看那依靠著滑雪板連續不斷掠過的身影,更讓他沒有任何反抗的勇氣。


  「這不是來找咱們的,找咱們也用不了這麼多人。」阿巴泰輕輕地說著,又轉過頭看了看同樣趴在雪窩裡的另外三個人。那三個人都是他的親兵,當初孔有德三人向他的營寨發起進攻,第一輪的炮擊就把布顏代給炸死了。之後,特靈齊等人也在隨後的戰鬥中被殺,他跟博洛兩人帶人四處衝殺,好不容易才在眾親兵的死命護衛下殺出了包圍圈。不過。一輪的苦戰,眾親兵也只剩下了六個,另三個還都受了重傷,沒兩天就都死了,就剩下這三個一路跟著他們逃亡。可以說,要不是有這三個親兵齊心協力,他們父子倆恐怕還走不到這兒。


  「主子,既然不是來找咱們,那這些人是幹什麼的?」一名親兵問道。一段時間的共患難,讓這些原本就比較親近的親兵跟阿巴泰父子倆的關係又親近了不少。


  「咱們現在待的是什麼地方?」阿巴泰反問道。


  「哈爾巴嶺啊。」博洛答道。在努爾哈赤一統女真之前,這裡曾經為東海部女真所佔領。阿巴泰身為努爾哈赤之子,曾跟隨其進攻過附近的烏拉部,對一些地名也算熟悉,早就跟他們說過他們現在所處的這道山嶺的名稱。


  「過了哈爾巴,再走上幾百里就是阿克敦了!這幫人肯定是去掃平阿克敦的。」阿巴泰歎了口氣說道。


  「什麼?他們是去……阿克敦?」一名親兵差點兒叫了起來。


  「應該沒錯。」阿巴泰長歎了一口氣,「這幫北荒軍可真是膽大萬分,居然想跟我大金同時在北面和東面一起開戰。」


  「現在是冬天,北方又一向少有人煙,阿克敦肯定沒有防備。而且,那裡也不過才只有百十來戶……阿瑪,咱們得趕緊去通知他們,要不然……」


  「要不然怎樣?哼,你忘了那些人的滑雪板了?越是翻山越嶺,那幫人速度越快。而且,過了這哈爾巴嶺就是沙河,由上而下,幾可直插阿克敦,就憑咱們這兩條腿,怎麼追得上?」阿巴泰沒好氣地反問道。見識過北荒軍的滑雪板之後,他們在這一路上也曾經因為雪地趕路太慢,試過製作那麼一兩個,也好加快行進速度。可是,看著就是兩塊板子,他們卻總也製不出來。最後,好不容易弄出兩塊大小差不多合適的,比較平滑的木板,博洛找了個山坡試了一下,沒滑出三尺就栽到雪地裡……所以,他們只好放棄了這種看似非常方便的行軍方式。


  「那怎麼辦?就眼看著他們一路掃平過去?」博洛急道。後金北方,有蒙安塔、鎮北關、開原、吉林烏拉等處駐兵較多,但最多的開原也不過才千餘人。其餘的蒙安塔、鎮北關,吉林烏拉等地,最多也不過才七八百人……可剛剛過去的這支北荒軍人馬,怎麼看也有差不多一千多人。這麼一支人馬,又是選在冬季消息傳遞極為不便的時機出擊,他已經可以想像,後金北方本來就不多的寨子恐怕會讓人家夷個乾淨。


  「不眼看著又能怎麼樣?」阿巴泰瞪了一眼這個不爭氣的兒子,透過雪窩窩的縫隙又向外看了看,確信那支北荒軍已經遠去了之後,一把掀起了蓋在頂上的松枝,然後邁步就爬了上去。


  「主子,咱們怎麼辦?」一名親兵問道。


  「跟著這些傢伙走。不過,不能靠著太近……」阿巴泰想了想,說道。


  「跟著走?」親兵有些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有人幫著咱們探路,總比自己瞎打誤撞要好得多,走!」


  阿巴泰說完,裹了裹身上已經破爛了許多的裘衣,帶頭向前走去。博洛跟三名親兵看著他的背影,也匆匆跟上。


  然而,阿巴泰等人沒想到,就在他們五個人緩緩跟著那支飛速行進的北荒軍隊伍向前走的時候,後面,那被上千雙滑雪板帶出條條痕跡的雪地上,一隊由幾十架鹿拉雪撬所組成的輜重隊也正快速地向前進發。雖然這支雪撬隊的速度比不上使用滑雪板的北荒軍,但卻絕對比用兩條腿趕路的他們要快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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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5: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四章 腎水枯竭

  祟禎七年注定是讓皇太極悲喜交加的一年。


  這一年,意圖重新入主蒙古的宿敵林丹汗病死在青海大草灘,而原本已經奉命向東進軍的林丹汗之子額爾克孔果爾額哲也在鄂爾多斯停了下來。之後,聽說皇太極正率領大軍進逼東蒙古,額哲心中膽怯,又因為與察哈爾部合兵的喀爾喀土謝圖汗也已經在林丹汗死後率部返回青海,勢單力孤之下,額哲派人前往皇太極帳下請降,表示願奉皇太極為主,並呈上了元朝皇帝玉璽!皇太極大喜,將察哈爾部安置於義州,分設左右翼察哈爾八旗,封額哲為親王,並將皇女馬喀塔格格嫁之,設都統和副都統統治察哈爾左右翼。


  而處置完不戰而降的察哈爾部之後,皇太極再次大舉入關。這一次,皇太極以貝勒阿濟格和大阿哥豪格各領一軍,分別入喜峰口、獨石口。明軍巡關御使王肇坤拒關而戰,兵敗而死,明軍退保昌平(今北京昌平),清兵再侵居庸、昌平北路。大同總兵王樸馳援,雖接連殺敵近千,並俘虜一百四十餘人,但後金勢大,再次逼近京城。京師戒嚴,崇禎急令內臣李國輔守紫荊關、許進忠守倒馬關、張元亨守龍泉關、崔良用守固關。幾天後,又命成國公朱純臣巡視邊關。不久,後金大軍於京畿延慶入居庸關,接著,自天壽山後突現昌平城下,攻昌平城。因城內有漢奸內應,清兵迅速攻陷昌平,明總兵巢丕昌投降,戶部主事王桂、趙悅,判官王禹佐、胡惟弘等被殺。


  後金攻入京畿,打破昌平之後,又相繼攻下良鄉(今北京房山)、圍攻順義(今屬北京)。明順義知縣上官藎與游擊治國器,都指揮蘇時雨等拒城而守。城破,上官藎與治國器、蘇時雨等人盡皆戰死。後金軍乘勢又攻下寶坻(今屬天津)、定興、安肅(今河北徐水)、大城、雄縣、安州等近畿州縣。


  此次入關,後金大軍一路搶掠燒殺,沿途百姓無不披難。


  可是,就在皇太極等人滿心歡喜地帶著大軍出關而去的時候,卻得到消息,就在他們在大明內地四處燒殺的時候,他們後金國的北方,從東部的阿克敦開始,一路二十七個寨子受到襲擊,其中還抱括屯有兵馬的蒙安塔、吉林烏拉等地。可以說,整個北方,除去鎮北關和開原。那支敵軍竟然橫掃了個遍。而敵人的肆意燒殺,不僅使得農安塔、吉林烏拉等駐兵之地被夷為平地,二十七個寨子也只剩下一片灰燼,人口死傷超過四千。


  四千!又是一個四千!加上前面在圖們要寨損失的兵力。一個冬天,後金竟損失兵馬人口達八千有餘。而如果加上先前建州左衛被夷平,茂山、滿浦、輯安等地先後被襲擊的事跡,這一年多來,後金人口兵力損失,已經超過了一萬!座,咬牙切齒!一萬人是什麼概念?那是足足十分之一的女真人口!這其中還有一半以上是最精壯的士兵!可是現在,這些人竟都沒了。進出關個把月的功夫,竟然都沒了。


  ……


  「都是幹什麼吃的?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敵軍都打到家門口了,為什麼沒有一點兒警覺?」皇太極的眼睛冷冷掃過一幫站在殿上的後金貴冑重臣。最後把目光停在了代善下首的莽古爾泰身上,「五哥,蒙安塔、吉林烏拉都是正藍旗在把守。告訴兄弟,他們都怎麼了?咱們大金的勇士怎麼就這麼被人給殺得一乾二淨,居然連個消息都沒能送出來,還要等到別人去了才發現?你讓我怎麼去給那些八旗的子弟們解釋?」


  「北面的烏拉部、東海部,葉赫部,老汗在的時候就已經平了。蒙古人,你登上汗位之後,也被我跟代善哥打敗了。再有,就是深山老林裡那些沒開化的野人,誰能想得到還會有敵人冒出來?」莽古爾泰這兩年的日子也很不好過,被剝奪了四大貝勒之一的身份,又被削去了手裡的牛錄兵丁,實力大降。而且皇太極也一直沒再給他仗打,使得一些小輩有了後來居上之意,再加上他自己不會做人,脾氣暴躁,先前得罪過的人看到他不受大汗待見,自然也不會再給他好臉色……這些他都忍了。可是,沒想到,皇太極居然又來找他的麻煩,那是他的錯嗎?


  「我正藍旗的子弟到底怎麼樣,你們心裡都清楚。他們不是不能打!要不是敵人突然出現,又是一味的縱火,蒙安塔和吉林烏拉這兩個木寨怎麼會被燒成一片廢墟?正藍旗的子弟也不會死了那麼多!」


  「大冬天,到處都是雪,他們放火,你們難道不會滅火?」阿濟格冷哼著問道。剛剛在南征一役中立了戰功,他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再加上早就看莽古爾泰不順眼,當然落井下石。


  「大汗,敵軍用的是松油。那些寨子立地年頭也久了,木頭已經乾得不成樣子,雖然是冬天,可……還是一點就著。」德格類歎了口氣,站出來說道。莽古爾泰最近被皇太極找出了不少錯,已經削去了快一半的牛錄,再削下去,他們這一系就完了。


  「不管是什麼理由,敗了就是敗了。咱們大金橫掃天下,大汗更是帶著咱們兩入大明,殺得那些漢狗一個個哭爹喊娘。要不是人手不夠,早就連他們的京城也打下來了。正藍旗此次卻接連失地,還讓人殺傷無數,大損我八旗聲威。不管如何,都得向八旗子弟有個交待!」貝子尼堪說道。


  「交待?」莽古爾泰冷冷地看了一眼尼堪,眼中的冷意讓這位後進的貝子不得不轉過臉去。然而,莽古爾泰能做的也就只是這樣了,隨著皇太極的權力日益穩固,原本還能與其分庭抗禮的四大貝勒已經紛紛倒下。阿敏被圈禁,代善也因為各種錯誤被削去了不少旗下的牛錄,實力大不如前,只能一心附合皇太極;他卻因為性格的原因不能與皇太極和平共處。本來已經很少參加朝議,這一回來還是想看看皇太極的笑話,卻不想又被抓到的錯處……他還能說什麼?


  「不就是要削去我手中的牛錄麼?隨便!反正現在又不用我去打仗!」


  「你這麼想,我也無話可說。到時,我自會有令諭給你。」皇太極慢慢地出了一口氣,替罪羊已經找到了,可北面的威脅卻不能不管。


  「聽說,在蒙安塔的廢墟之外,發現了阿巴泰和博洛他們的人頭?」


  「是。」大臣希福答道。


  「想不到,我愛新覺羅氏也出了臨陣逃脫之人。」皇太極咬牙冷笑。殿上眾人也是一陣搖頭歎氣。確實,愛新覺羅氏雖然是後金王族,但自努爾哈赤往下,不管老的還是少的,大的還是小的,大都是勇將之屬,從來沒有一個臨陣脫逃的。當然了,戰敗而退是不算的。可是,正當眾人以為皇太極會遷怒於接連兵敗,而且又死得特別丟臉的阿巴泰的時候,卻又看到寶座上的大汗已經低下了頭去,一滴滴的眼淚順著臉頰滾滾而下:「兄弟,我的七哥……你怎麼就這麼去了啊!?」


  「大汗……」


  受皇太極影響,眾人也是一陣悲慼。八旗這回損失實在是太大了,想想阿巴泰堂堂的饒余貝勒,愛新覺羅氏,努爾哈赤第七子,居然也是父子兩人雙雙被殺……這以後,誰還會步上他的後塵?


  「岳樂呢?」低頭嗚咽了一會兒,帶著整個大殿都是一陣悲憤,皇太極卻又突然抬起那帶著淚痕的臉,向眾人問道。


  「聽到阿巴泰和博洛的死訊,岳樂吐了血,已經回府診治了。」代善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淚,黯然說道。


  「我八旗男兒,哪個沒見過血?戰死沙場,本就是大將所求。阿巴泰和博洛死得其所,有什麼好悲哀的?居然還吐血?他……」皇太極狀似大怒,但配合著臉上那明顯的淚痕,卻只讓人覺得他心中的悲憤和對岳樂的愛憐。而果然地,說到最後,他的語氣由剛剛的氣憤又突然變成了關懷:「那孩子怎麼了?」


  「御醫說,岳樂脾胃失調,腎水枯竭,心也不好,似……似是病得不輕!需得好好調養!」代善小聲地說道。


  「什麼?」皇太極先是一驚,繼而大怒。雖然他不怎麼讀書,可是,腎水枯竭是什麼意思他還是懂的。而且,年青人的腎水怎麼會枯竭?這擺明了是說岳樂縱慾過度嘛!要知道,他一向是比較看好岳樂這個年青人的,視其為八旗子弟年輕一代的佼佼者,有意大加培養。可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是個好色如命的主兒。當然,如果只是好色也沒什麼,八旗貴冑哪個不好色?可岳樂居然因為好色而弄得自己到了重病的程度,這叫什麼?這種人還能付以重任嗎?不過,阿巴泰畢竟才剛死沒多久,雖說那傢伙也是兵敗而死,算不上英雄,沒什麼好值得紀念的,可這個時候發作岳樂實在是不太合適。所以,皇太極只好慢慢地收斂了自己的怒氣,朝代善揮了揮手:


  「令岳樂好生在家養病,再命御醫善加治療。」


  「奴才遵命!」代善拱了拱手應道。


  「多爾袞和濟爾哈朗那邊可有消息?」皇太極又問道。「正在跟北荒軍對峙,沒什麼進展。只是北荒軍似乎正在圖們要塞內部增設石牆,大概是想等雪化之後防禦我軍的進攻。」錄屬鑲白旗的另一大臣英額爾岱答道。


  「北面蒙安塔等地也肯定是他們的手筆。給本汗派信使,命多爾袞和濟爾哈朗派人前往建州左衛,就說本汗要與北荒軍談和!」皇太極說道。


  「大汗,怎麼能談判?我大金兵威正盛,只等春季雪化,他們那澆水成冰,築袋成城的法子用不上,正可讓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兩位貝勒爺一起出兵,將北荒軍上下一干人等一網打盡,以雪此仇。若是此時談和,那咱們那一萬多人不都是白死了嗎?旗眾們如果知道了,也不好安撫呀!」碩托急切地說道。接連的損傷,八旗內部對四處出擊的北荒軍可謂是恨之入骨。這時候談和,很容易引起旗眾的情緒反彈。


  「本汗知道。只是,到現在為止,北荒軍到底是些什麼人,你們知道嗎?」皇太極向眾人問道。


  「正領兵在圖們要塞跟多爾袞他們對抗的,是一群色目人。所以有傳聞說,北荒軍就是當初消失了蹤跡的楚鍾南一行所建!」代善沉聲說道。


  「本汗也聽說過這個傳聞。那楚鍾南當初害了老汗,與我愛新覺羅氏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可是,此人正在北荒軍的消息終究只是傳聞。當然,這北荒軍殺我兄弟,屠害我近萬族人,同樣是不死不休的大仇。可是,他們距離咱們太遠了。中間還隔著無數的深山惡澗。……想跟他們打,最近的一條路居然是由鴨綠江沿水北上,再由圖們江而下!這麼一條路,也是不下千里。可咱們八旗子弟偏偏不善行船。而且,那北荒軍先後收攏了孔有德、尚可喜一干人等,又在朝鮮大肆招攬漢人,實力不小,又扼守要地,急切之下難以將其挫敗。所以,再動手之前,我們必須準備好,那樣才能一戰而定,免得讓他們牽制住了咱們的兵力,讓咱們不住的耗費糧兵力……咱們雖然兵威正盛,可終究不像明國那樣財大氣粗,經不住這樣的磨蹭啊。」皇太極歎道。


  「大汗說的有理。要打,就一戰而定,萬不可陷入僵局。一個圖們要塞就牽制了多爾袞和濟爾哈朗近萬兵力,這可不是小數目啊。」代善也歎道。


  「那大當說談和,只是為了……」


  「讓他們先得意一陣,拖延一下時間,等我大軍休整夠了,就把他們一鼓而滅。」皇太極深吸了口氣,冷笑道。


  「大汗,若是那北荒軍不願意跟咱們談,又怎麼辦?」德格類皺眉問道。皇太極這想法似乎有些一廂情願,要知道,現在取得了大量戰果的是人家。


  「北方之地,比之昔日建州等地還要荒蕪,縱然北荒軍大力招攬人口,區區數年,他們又能有多大勢力?這麼幾仗打下來,我們費力,他們也必定不輕鬆。而且,就算不願意談和,他們也必定會考慮一二,我八旗子弟英勇善戰,只需有一兩個月,自可從容出征!到那時,管他談不談,我們都要打過去。」


  「大汗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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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後金北征

  「什麼英明?要真是英明,也不會讓人迷惑,最後還被捅了屁股!一群馬屁精。」


  阿濟格暗暗掃視了一眼這群恭恭敬敬朝著皇太極抱拳躬身的傢伙,心裡不屑地撇了撇嘴。他對皇太極是十分看不順眼的,這固然是因為皇太極逼死了他的母親阿巴亥,也是因為他一向覺得自己能力出眾,能征善戰……也就是所謂的驕狂。不過,阿濟格卻並沒有料到,他現在的心態像極了當初的莽古爾泰和阿敏,只是因為實力還遠沒有達到這兩人先前身為大貝勒時那樣強悍,所以才沒有那麼不可一世的跋扈。不過,即便如此,後金北方遭襲,兵員人口損失慘重,也讓他再次對皇太極看輕了許多,卻沒有考慮到,現在在圖們要塞跟北荒軍對峙而不能寸進的兩大領軍之一,卻正是他一向甚為倚重的兄弟多爾袞。


  跟著皇太極入關劫掠後回到瀋陽,一來一回小半年的功夫,阿濟格原本只在後腦勺留了一撮小辮子的腦袋上已經長出了密密的頭髮。只是這些頭髮很不牢固,輕輕一拔,就是一撮。


  「噗!」


  看著剛剛拔下來的頭髮,阿濟格搖了搖頭,卻也沒有放在心上,輕輕一口氣將之吹散,又想到了這回到關內搶回來的兩個漢人女子,忍不住身上有些躁熱起來。那可是他打破安州之後,在一家富戶搶到的,據說是家主的老婆。本來,那家富戶在他們進城之後,已經放棄了反抗,什麼東西都任由他們進城的軍隊取用,只求一條小命。可惜,家裡有漂亮的女人也不知道藏起來就是罪,尤其是為了兩個女人居然還敢口出微詞,那更是死罪。所以,他直接就把那富戶家的男丁殺了個精光。而現在,那兩個女人正在他的府邸等著他的「寵幸」呢。


  「娘的,最近總是有些心力不夠……」忍不住摸了摸腰,阿濟格暗暗咬了咬牙。想當初,別說一下子兩個女人,再多的他也玩兒過。可最近一年多卻是不行了。雖然因為他脾氣暴躁,家裡的女人不敢惹他生氣,在承歡的時候都是表現得一副非常享受的模樣。可裝得再像,也不能不讓他發現自己在那方面能力的下降。雖然他也想到過歇息段日子,可這種事兒明顯不是歇息了就能行的。


  「岳樂是腎水枯竭,老子難道也……莫不是非得去找個御醫看看?」有些為難地想了想,阿濟格終於還是否定了這個主意。御醫是什麼人?那些可都是皇太極的手下,萬一自己被看出什麼毛病來被這傢伙知道,那不是自找沒趣兒麼?岳樂一向都很得皇太極看重,就連其父阿巴泰也因此而受惠不少,可明眼人都知道,因為一個「腎水枯竭」,皇太極已經對那個八旗新秀感到失望了。雖說他阿濟格並不在意皇太極的感受,可那傢伙終究還是汗王,能不能有仗打都要聽其吩咐。而且,皇太極又是個擅長找碴挑毛病的,他可不想因為「身體不好」而失去作戰的機會。畢竟,只有經常出兵作戰,而且屢戰屢勝,才能在八旗之中獲得越來越高的地位;反之,只會越來越不受人注意,進而像莽古爾泰那些人一樣漸漸淡出權力中心。再者說了,「腎水枯竭」這種事兒要是傳出去,男人的面子不都丟乾淨了?這可不是他一向要強的阿濟格貝勒願意要的。


  「大不了回去讓人多做點兒參湯,有什麼大不了的。」暗暗甩甩頭。阿濟格突然為自己的擔心感到好笑。這次帶兵入關,自己不照樣龍精虎猛?自己嚇自己,無聊透頂,好好補補不就全都回來了?


  「再加點兒鹿茸、虎鞭什麼的,老子非得讓那漢狗的娘們兒嘗嘗老子的厲害!」又輕輕地拔起一小撮頭髮吹散,阿濟格陰陰地笑著,同時決定,回家就把頭剃了,把這些立場不堅定的頭髮全都「斬」掉。


  ……


  「這次北荒軍居然會穿越重重大山殺入我腹背之地,致使蒙安塔等地遭襲。雖然他們沒敢再往前進,但我族人卻是真真的損失了不少,這極為不利於咱們八旗。所以,趁著察哈爾剛剛歸附,明國也被他們自己的亂民鬧得無力進攻的時機,咱們還是得抓緊時間,派人去山林裡抓人,把那些山裡的女真人都給我抓出來編入八旗。」雖然寶座的位置不是很高,可皇太極卻沒有看到阿濟格的心不在焉,只是又自顧自地向眾人說道。


  「大汗說的對,咱們大金的白山黑水之中,到處都是那些不出世的生女真,這些人隨便拉出一個來,就是了不得的勇士。要是能多抓一些編入八旗,咱們的損失不但能重新補回來,說不定還能有所增加呢。」代善贊同道。


  「大汗,讓奴才去吧。」其實也不用代善多說,在場的眾人有誰不知道那些生女真的好處?那些人一個個腦子簡單,打起仗來敢拚命,比起那些八旗精銳也是不遑多讓,又沒什麼太多的慾望,只要收服了就非常好管理。所以,皇太極兩人話音一落,立刻就有人跳出來向皇太極請求道。


  「大汗,讓奴才去,奴才一定給您抓他幾千人回來。」


  「讓奴才去……」


  「大家不用爭。」輕輕揮手制止了眾人的爭搶,皇太極臉上劃過一絲微笑,「我知道大家都是想盡心,不過,山林廣大,不是一人一部就能完事兒的,所以,我決定,八旗各派一部參予此事……」


  「大汗英明。」


  皇太極這招不偏不倚,眾人雖然各自有著一番小九九,但也沒什麼話可說。不過,就在眾人以為接下來該是八旗各自商量出兵人手的時候,皇太極卻突然對著肅立一旁的大兒子叫了一聲:


  「豪格!」


  「父汗?」豪格站出來抱拳應道。


  「多鐸!」皇太極又突然朝阿濟格下首叫道。


  「大汗有何吩咐?」多鐸一怔。皇太極繼位之後,將原本的兩白旗改為兩黃旗,又將原由他和阿濟格統率的兩黃旗編成兩白旗,但卻並沒有動他的旗主之位。不過,他雖然地位祟高,卻十分年青,在朝會的時候很少有被點到名的時候。這一次皇太極把他跟豪格一起叫出來,不知道又是什麼意思。


  「你二人就不要參予抓人了,本汗有大事交給你們,你們可願承擔?」皇太極問道。


  「請父汗吩咐!」豪格立刻抱拳應道。自家老子,他不支持誰支持?


  「索倫部的博穆博果爾向咱們求援已經很久了,只是因為各種原因,我一直都沒給他一個準確的答覆。」皇太極歎了口氣,眼睛裡卻開始迸射出縷縷精光:「索倫部這些年獨霸北海之東,部中能戰之士據說足有六千人!可那個博穆博果爾一向桀傲不訓,索倫部又地處極北,所以我才一直任由其逍遙。可現在不同以往,博穆博果爾擋不住那些色目人的進攻,開始向咱們求援,這是一個好機會。我要你二人助其打退色目人,同時帶索倫部南歸,附入八旗。你二人能做到嗎?」


  「這……」豪格有些為難了。索倫部可是大部,光是能戰之士就有六千,又是地頭蛇……


  「大汗,能不能殺人?」多鐸突然問道。


  「什麼意思?」


  「哼,他索倫部擋不住對頭,咱們幹嘛要去幫他們擋?與其費心費力,還不如到了索倫部之後,立即就逼著博果博穆爾率部南歸……我就不信,憑咱們八旗勁旅,他博穆博果爾還能頑抗?」多鐸冷哼道。


  「這樣做也無不可。可是,索倫部南歸了,那些色目人怎麼辦?不把他們打敗,他們如果再南侵,又怎麼辦?」皇太極反問道。


  「要是敢來,再把他們打回去就是了。」多鐸冷哼道。


  「索倫部六千能戰之士都擋不住他們,就算咱們能嬴,又要付出多少?北荒軍一小撮人跑到咱們背後就能殺傷那麼多族人兵士,那這些色目人如果殺過來,又能橫掃多少地方?」皇太極反問道。


  「這……」


  「多鐸,你還年青,看多了,也聽多了咱們八旗子弟橫掃天下、所向無敵的事情,對敵之時信心十足,這當然是好。可你是一旗之主,如果傲氣過頭失了計較,日後損失的恐怕就不只是你一個正白旗的事了,你明白嗎?」皇太極又接著訓斥道。


  「是。」雖然不服,但皇太極說的也是正理,多鐸只有低頭。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在走神兒的阿濟格突然插進了話頭:


  「出征索倫,以何人為主?」


  眾人都是一陣沉默,紛紛把目光投向了皇太極。出征的兩人身份都是極高,多鐸雖然是皇太極的兄弟,豪格卻是皇太極唯一的兒子,基本上就是太子爺。可是,豪格地位雖高,按照八旗的規矩,正職卻只是一個台吉,還遠遠比不得多鐸的正白旗旗主身份……兩人又都是年青人,年輕氣盛,想要從中找出一個領頭的,可是真不容易。


  「多鐸為一旗之主,此事,自然由多鐸主導!」皇太極卻沒有在意眾人的為難,微微一笑之後,便向眾人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父汗……」豪格不滿地叫道。


  「哈哈,大汗果然英明!」阿濟格大笑著抱了抱拳,說道。


  「多鐸定不負大汗所托!」多鐸看了一眼被皇太極用眼神制止了豪格,得意地一挺胸,向前一步大聲說道。


  「好,本汗就等著你們兩人的好消息了。」皇太極微微笑道。


  ……


  崇禎七年的下半年東北也不得安生,雖然才剛剛從中原回來沒多久,但豪格和多鐸兩人在朝會後半個月就率兵出發了。兩人一路由瀋陽、鐵嶺、蒙安塔,向松嫩平原進發,打算由此越過大興安嶺,進入北海,也就是後世的貝加爾湖附近,支援索倫部。在他們出兵的同時,八旗也紛紛派出兵馬,前往深山老林抓捕那些生女真,填補各自的人口……而除了這些之外,隨著多爾袞和濟爾哈朗的使者進入圖們要塞,北荒軍也似乎沒了招惹後金的興趣,整個東北開始進入一片恍若安寧的狀態之中。


  不過,很快的,這種安寧就在那些潛入長白山抓捕生女真的八旗部眾給打破了。因為,小北荒就在長白山以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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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5: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東北三國志_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死不休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死不休

  圖們要塞。


  布爾吉小心翼翼地跟著帶路的兩名北荒軍士兵嚮導順著新建起的要塞城牆向前走著,只是不時張望幾眼城牆上那些身姿挺拔的北荒軍戰士。跟著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兩人跟北荒軍交戰這麼久,他還是頭一個能夠深入這個讓他們屢屢鎩羽的要塞的女真人。可以說,他對這要塞裡面的人和事都充滿了好奇,畢竟,迄今為止,北荒軍是除去明軍之外,唯一一支能夠擋住他們八旗子弟進攻的軍隊。而很明顯的,這支曾經數次與要塞外的八旗軍野戰的軍隊,比起只敢守城的明軍來說,還要精銳幾分。


  圖們江兩側多山,北荒軍選擇的要塞地點正是一個兩側都有高山,只有江邊狹隘小道和江面可以通行的地方。如今,江兩邊的不過四五十丈寬的道路和山坡都已經被這新豎起的石頭要塞給擋得嚴嚴實實,城牆甚至一直延伸到江中十幾丈。要知道,石頭要塞的建立是十分費功夫的。所以,圖們要塞的快速建成曾經讓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大為驚詫。他們不明白,到底北荒軍是用了什麼方法在不到一個冬天的時間內開採出了這麼多的石頭。本來,看著那些石頭既不方正,排列的也不嚴密,他們還以為這種臨時搭建的石牆並不堅固,所以多爾袞還曾率領軍隊進攻過幾回。可是,事實證明,那表面看上去並不怎麼嚴實的城牆確實是非常的堅固。


  不過,走在要塞之內,布爾吉卻看明白了,這城牆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多的玄機。看著要塞城牆上那不時露出頭來的根根枝條,這分明是以「外布大石,內支原木、蓄以碎石」的簡單方法築成的。不過,既便知道了,布爾吉也只有苦笑。城牆簡單又如何,還不是擋住了他們的路?而且,因為有著那些粗壯原木的支撐,這圖們要塞在幾年內絕對不見得會比普通磚石城牆差勁。至少,他們現在是沒辦法打破擋在面前的這堵牆的。何況,北荒軍的這些人也不是吃乾飯的,壞了人家不會修啊?


  同時他也發現,要塞內的北荒軍即便是在閒時行進,也是以隊列前進。雖然看不到許多,可是布爾吉看著那些戰士一個個整齊劃一的動作、方正的步伐、高昂的氣勢,只覺得心裡越發地擔憂。這分明是一支紀律嚴明的鐵軍啊!這樣一支軍隊竟然就在大金的背後,實在是禍非福。


  「傲氣面對萬重浪,熱血像那紅日光……」


  隨著越來越深入要塞,布爾吉看到的新鮮東西也越來越少,正當他收拾心情,想著該怎麼跟北荒軍的將領談話才能顯示出大金國的氣勢、八旗軍的聲威,旁邊卻突然響起了一陣嘹亮的歌聲。這歌聲雄渾有力,氣勢昂揚,讓只是粗懂漢語的他也忍不住一陣血氣上湧,而聽得越多,聽得越久,他的心情就愈加昂揚,甚至忍不住有了那麼一點兒找個人動手的想法。結果,這種想法又讓他嚇了一大跳,急忙鎮定心神:


  「這是什麼歌?」


  「男兒當自強!」領路的一名北荒軍士兵淡淡地答道。


  「好歌,只是不知是何人所作?」布爾吉又接著問道。自從進入這要塞開始,這兩個擔任引路嚮導的北荒軍士兵就是整齊地邁著步子在前面帶路,連話也不說一句,沉悶生冷的氣氛讓他感到十分不適。可是,這小半年的對峙,也讓他對北荒軍產生了一定的敬意。尤其是進入要塞之後,遍地都是這種軍姿嚴整、氣勢與眾不同的士兵,給了他非常大的壓力。所以,他也不敢主動生事,只是跟著走路,現在難得有個切入點,身為使者,順勢找些話題,瞭解一二也是好的。


  「我家大人。」聽到布爾吉的問話,另一名北荒軍士兵答道。


  「不知貴主……」


  「什麼貴主?我們這裡沒有你們那邊奴才主子的規矩。大人就是大人,那是我們小北荒的執政官!」一名士兵不耐煩地說道。


  「執政官?」布爾吉微微皺了眉,這士兵可真是沒禮貌,要是平時,就是自己的手下敢對自己這麼說話,他肯定早就幾鞭子抽過去了。可是,或許是受到了環境的感染,也或許是感受到周圍那些士兵所散發的若有若無壓迫,他卻沒能生起什麼怒氣來。而這種心情,再次讓布爾吉警覺起來:


  「若是被小小的兩名士卒就壓住了氣勢,待會兒還怎麼跟他們的主將談?」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布爾吉正想收拾心情,顯示一下自己後金將領的威嚴,剛剛那邊的《男兒當自強》卻已經唱完,緊接著又響起了另一首軍歌,這首歌,明軍的將士也曾經唱過,他倒是非常的熟悉:《無衣》!不過,歌詞還是那歌詞,曲子卻已經與明軍所唱的大為不同。比起剛剛的那首《男兒當自強》,這首歌反倒更顯氣勢。(《貞觀長歌》第三十二集,李靖率飛虎軍過陰山攻打突厥,大雪封山,道路隱沒,軍中兒郎以歌聲引發雪崩,現出道路。雖然那歌只有幾句,但真的很好聽,很有氣勢!)


  「誰說漢人只會唱靡靡之音來的?這歌若是聽了,分明會讓人只想打仗。」布爾吉再次皺起了眉頭,他已經有些感到難受了。這明明只是兩首歌謠而已,可他不明白,為什麼聽著這歌聲,他的心裡總是產生一種莫名的蠢蠢欲動,又受到壓迫的感覺?


  「難道這些漢人使了什麼妖法?」


  ……


  「多爾袞派你來有什麼事?」


  沃爾姆斯跟布爾吉見面的時候,身邊除了劉黑子、安德森這些舊人,還有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毛承祿和陳光福等降將。這些人都是隨著援軍一批批的趕來的。當然,毛承祿和陳光福等人都是比較不太服氣他領導的,而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人卻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來……不過,從冬天出兵到現在,這伙原本還喜歡哇哇咧咧地指東指西,自以為高明的將領已經踏實多了。至少,原本被楚鍾南戲稱為一遇到八旗兵就先天性腿軟的東江軍舊部在跟北荒軍的原屬部隊混編之後所顯現出來的可堪與敵一戰的素質足以讓這些傢伙閉嘴。不過,沃爾姆斯在行軍打仗的時候十分嚴謹,原本的北荒軍各級將領都受到過他的影響,而孔有德等人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名將,在練兵等方面也多有不如,卻有著豐富的對敵經驗。尤其是對陣八旗軍的時候,孔有德等人在克服膽怯等心理障礙之後,反而表現出了更加積極的態度。


  「怎麼?這裡連個座位都沒有麼?」布爾吉看看四周,傲然說道。進入這間被那兩名嚮導稱為「會議室」的屋子之後,那種在要塞內所受到的無名壓迫感輕了不少,雖然這些將領一個個都對他虎視眈眈,但比起外面那些普通士兵不知不覺間所表現出來的氣勢卻遠遠不如。


  「好一個韃子,你真以為我們讓你進來就是願意跟你談?」毛承祿瞪著布爾吉,陰陰冷笑不已:「還想要座位?本將軍倒是願意給你一個旗桿,可以掛掛你那顆臭頭!」


  「哈哈哈,你又是誰?未戰而先斬來使,莫不成漢人都是這樣沒出息?」布爾吉反唇相譏。


  「我沒有興趣跟你鬥嘴,請坐!然後說出你的來意!」沃爾姆斯無奈地揮揮手,制止了還想說話的毛承祿等人。他對中國人在談正事兒之前總是喜歡說些沒干係的話感到不解。在他看來,談判,就應該直入主題;廢話,那是留到無聊的時候去說的。而軍隊卻又絕對不能是一個讓人感到無聊的地方。


  「我大金天聰汗,仁德為本,爾等……」


  「我要的是你的來意,如果你只是來說廢話,我想你可以回去了。雖然我的部下都想砍下你的腦袋,但是,我依然可以保證你的安全。」看到布爾吉坐下又站起,又莫名其妙地對著某個方向抱拳,沃爾姆斯微微歎了口氣,開口打斷道。


  「……」一通宣講還沒開始就被打斷,布爾吉忍不住皺皺眉,看了一眼沃爾姆斯一臉正經的神色,突然感到一陣無語。自己可能真的是對牛談琴了,這傢伙難道不知道,他這種故意打斷自己話的行為是很沒有禮貌的麼?「蠻夷就是蠻夷!」布爾吉忍不住想道。


  「說話呀,你來有什麼事兒?」毛承祿身邊,陳光福有些不耐地說道。


  身為降將中的一員,他原本是不打算帶兵出戰的。因為,他們這些降將在進入小北荒之後就分裂了。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這「山東三礦徒」是一夥,三人之中有兩個跟楚鍾南是舊識,也很聰明地放正了自己的位置,同時也最受重用。毛承祿單獨一家,這人自視為毛文龍之子,老想自立一家,即便是當初投靠孔有德,也只是受不了皮島總兵黃龍的壓力而已。在山東的時候,這傢伙也一向獨領一軍,所以,來到小北荒之後,此人也是最受孤立,既不滿楚鍾南對自己部隊的處置,又老想插手軍隊的混編,結果直接就被邊緣化。直到建州左衛開戰,孔有德三人聯手滅了阿巴泰部,他才心癢癢地稍稍拐了個彎兒向楚鍾南求情,搭上了這出戰的邊兒,現在是沃爾姆斯的參謀。不過毛承祿耍的是什麼心眼兒大家都清楚,這廝根本就是想在軍中聯結原本的舊部。


  不過,小北荒的軍政系統別具一格,那什麼政委可不是白設的,毛承祿成功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到時候掉腦袋的可能倒是不小;而他陳光福、跟李九成、李應元父子,還有高志祥、蘇有功等人卻又算是第三伙。他們這些人都對軍隊沒有太大的歸屬感,只認為那是自己地位的保證,但面對小北荒的強勢,他們又不敢鬧事兒,生怕被楚鍾南抓到把柄宰了,所以一進小北荒就無所事事,只是拿著自己這些年搶到的金銀財寶享福。可是,小北荒的規矩實在是太過與眾不同,幾人原本的家將家丁家人都被要求去掃盲班識字……


  這一來二去,沒多久,一幫家裡人的心就散了,沒人願意再平白無故的受他們的氣,挨他們的訓,連各自的親兵也有不少轉投軍中,或者是向農業局申請了幾畝地,到鄉下種地去了。這下,他們的日子就有些難受了。李應元受不了這個,帶著剩下的幾個家將家丁去鬧事兒,還想把那些脫離的親兵給抓回去處治,結果惹到了武裝部,被人抓起來送到法院,判了個罰銀。當然了,區區幾兩銀子還不算什麼,可關鍵是在後面還有一條「勞改半年」呢!堂堂一個將軍,居然被罰去修整橋樑,打掃街道,甚至還要去挖臭水溝,掃廁所……這簡直比殺頭還難受。可小北荒這邊的刑罰雖然不多,卻都是實在貨。不老實的話,小黑屋關上幾天禁閉,包你從此規規矩矩。


  ……陳光福比不得李九成那幫傢伙搶的多,又一向大手大腳,兵敗登州之前就已經花得差不多了,家裡人更是沒看住,早就散了個七七八八,沒奈何,只好也學毛承祿向軍委求了個情,領了個參謀的差事趕了過來,掙點兒餉銀餬口了。至於李九成父子、高志祥、蘇有功等人,現在還在渡海城端著架子呢!


  「本人奉我主天聰汗之命,前來與貴軍和談!」跟一幫粗人沒什麼好講的,布爾吉調整了一下心情,直接說道。


  「和談?」孔有德聽到這兩個字之後,跟沃爾姆斯、尚可喜等人對視了一眼,忍不住搖頭失笑:「這根本就不可能!」


  「哼,大明帶甲百萬,人口億兆,尚被我八旗子弟殺得屢屢大敗,連京城都險些被攻了下來。各位以為你們能在這圖們要塞擋住我們,就是勝券在握了?還是以為你們的這些兵馬,真就能擋得住我大金的八旗勁旅?」布爾吉冷哼道。


  「這不是擋不擋得住的問題,而是根本就沒有必要談!」沃爾姆斯搖了搖頭,站起身來:「你可以回去了。告訴多爾袞和在瀋陽的皇太極,圖們要塞不是你們可以攻打下來的。你們的八旗勁旅如果有本事,可以全都開過來,我們等著你們!」


  「這位將軍,你們就這樣答覆?不打算派人回去問一問?」布爾吉問道。他預料的情景不是這個樣子,這才只是剛開了個頭兒而已,這些人怎麼就直接絕了繼續往下談的可能?


  「老子就這樣答覆。有本事你們就來打,沒本事就趕緊捲鋪蓋滾蛋!」尚可喜冷冷說道。


  「……諸位將軍,你們可弄明白你們這話是什麼意思?」布爾吉只覺得一股血氣直直湧到了胸口,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這是什麼話?這是宣戰,這是赤裸裸的宣戰!如果眼前這些人代表的是大明,他還能勉強接受,畢竟那是天朝上國,真正的龐然大物。可是,小北荒算哪顆蔥?靠著偷襲打了一兩次勝仗,真就拿自己當大尾巴狼了?


  「我們當然明白。你回去告訴皇太極和多爾袞,我們小北荒還真就相中他們了。除非後金亡國,否則,咱們就這麼粘他們一輩子,不死不休!」孔有德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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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東北三國志_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服氣的額駙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服氣的額駙

  不死不休!


  孔有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是十分暢快的。當然,他曾經也是數萬大軍的統帥,面對大明各地官軍的層層壓迫,依舊把個山東鬧得天翻地覆,也不會只圖個一時的嘴上痛快。他說這話,其實也是有著較深的考慮的。


  孔有德不是好人,這一點他自己也承認。而且在他看來,這年頭當兵的,不管是大明的官軍,還是後金的八旗,甚或正在大明各省四處遊蕩的農民軍,壓根兒都沒什麼好人。可是,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願意去頂著一頂臭帽子?


  歷史上的孔有德,是因為走投無路才起兵反叛,繼而又受到官軍與皮島黃龍的雙重壓力,全軍龜縮到鴨綠江口,眼見著就要全軍覆沒,所以才投靠得皇太極。雖然,他當了漢奸,但是,在生存的壓力之下,依舊能夠保持本心不變,堅持民族大義的,有幾人?中國歷代的人口都是不少,動輒幾千萬上億,可絕大多數都無法做到這一點。當然,孔有德三人在滿清入關以後,頻頻充當先鋒,大肆殺戮昔日的同胞,這就是非常可恨該死的行為了。


  不過,現在,因為楚鍾南的出現,他卻免去了充當漢奸的可能。而且,在小北荒,他見識到了許多與眾不同的東西。不說別的,軍隊是他最為熟悉的,可是在他看來,小北荒的兵員素質卻是他所知道的各支軍隊之中最強的。這時代的軍隊,不管是大明,還是後金,他們的士兵在打仗的時候,所憑借的不過是個人的武力和勇氣,憑著一股子血氣向前衝。不怕死、敢拚命的士兵越多,這種軍隊就越強。而將領所負責的,主要是在大的方面進行調配。所以,一直以來,後金的女真人總是能夠打勝仗,因為八旗兵身後有著嚴酷的軍法,本身又是屢經殺戮,一代傳一代……


  可小北荒不同,這是一支在軍隊的基層就有著嚴密組織的軍隊。孔有德不是外行,他和尚可喜、耿仲明等人經過一段時間的瞭解之後,就很快明白了這種軍制的可怕之處。如果說,將領是軍隊的帶領者,士兵是軍隊的根基,那麼,小北荒的軍隊就是一支根基扎得特別深、特別牢的軍隊。


  而且這一次在建州左衛,楚鍾南一下子調派了將近一萬五千人的各種兵員。這些人在圖們要塞輪番與後金軍隊交戰,已經逐漸適應了戰事。那麼,一支經歷過戰場洗禮,而且有過嚴格的訓練和嚴密組織的軍隊,再去面對那些舊式的軍隊,會有什麼結果呢?而且,他們還佔據著地形的優勢。


  別的不敢說,在孔有德看來,後金想要打破圖們要塞至少是癡心妄想。而且,楚鍾南是什麼人?以這老兄殺死努爾哈赤的事跡,跟愛新覺羅家又能有什麼話說?所以,他才會那樣對布爾吉說話。


  ********************


  「不死不休!孔有德……」


  圖們要塞南向十里,後金軍大營。濟爾哈朗聽到布爾吉帶回來的答覆之後,先是憤怒,接著卻只能一陣苦笑。


  「哼,不過就是皮島的一群殘兵敗將,居然也敢這麼囂張。貝勒爺,您讓奴才去,奴才一定給您拿下這狗屁地圖們要塞,把那個孔有德的腦袋拿下給您當夜壺。」大帳一側,一名身穿鑲紅邊黃色甲冑的武將憤憤地站起身來,對濟爾哈朗大聲叫道。


  「放肆!」多爾袞兩眼一瞪,「這裡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說話?」


  「貝勒爺……」


  「達爾漢,咱們攻打這圖們要塞已經有半年了,比當初大汗攻打大凌河用的時間還多了一倍。你以為,我跟多爾袞都是那麼沒用,每天只能巴巴地看著那些北荒軍在要塞上耀武揚威麼?」濟爾哈朗也是陰陰地瞪著這名鑲黃旗的將領,語氣之中甚為不滿:「你是奉命運送糧餉的,大汗既然沒吩咐你也參予攻城,你就最好老老實實地給我待在一邊。」


  「……奴才知道了。」達爾漢沒想到自己一時奮勇居然反被訓斥,心中頓時大為不滿。不過,多爾袞兩人畢竟是主將,而且地位尊祟,他只得憤憤地一抱拳,應了一聲。不過,這達爾漢也是一名額駙,而且跟阿巴泰交好,阿巴泰全軍覆沒,父子兩人的腦袋還被掛到了蒙安塔的廢墟前,他早就對北荒軍恨之入骨。加之現在多爾袞兩人的態度惡劣,心裡更是有了幾絲不忿,所以頓了一會兒之後,忍不住又反唇相譏:「貝勒爺,奴才就不明白,不就是一座破城麼?當年奴才領著八十人就打敗了明軍五百騎,您二位率眾近萬,這麼久了,怎麼就打不下來……」


  大帳之中並不只是三個人,還有其他幾名將領。達爾漢話音一落,立即就讓整個大帳靜了下來,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瞪向了這個口無遮攔的「混帳玩意兒」,幾名將領眼中甚至抹過了一絲殺機。


  「額附爺,你當那北荒軍是任人捏的泥巴?有本事,你自己試試去!」參領阿山冷冷說道。


  「嘿嘿,我當然想去試試。只是,貝勒爺不許,我這個做奴才的又能怎麼樣?」達爾漢毫不退讓的跟阿山對視著,又瞟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兩人,笑道。


  「滾!」濟爾哈朗幾乎是一直從肺裡把這個字給吐了出來,瞪著達爾漢的眼神再也掩不住怒氣:「你以為你是大汗的親將,我就不敢砍下你的腦袋嗎?」


  「奴才……」


  「沒聽到嗎?滾!」多爾袞陰森森地喝道。


  「你們……哼!」達爾漢終於忍受不了這種態度,憤憤地轉身離去。


  「貝勒爺,達爾漢是大汗的親將,又是額駙……」


  達爾漢在地時候,大帳裡沒一個人看他順眼,可看著他怒氣沖沖離去的模樣,卻又有人擔心起來。畢竟,將在外,最怕的就是有人在後方亂嚼舌頭根子,扯後腿。雖說皇太極為人精明,不容易被人所左右。可是,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兩人止步於圖們要塞已經有了很長一段時間。雖說後金軍不擅攻城,可是在後方的那些人看來,圖們要塞恐怕也就只是一座在群山之中匆忙建成的營寨而已,根本就不能冠以「要塞」之名。所以,多爾袞和濟爾哈朗難進寸步的表現,只是能說明他們兩人的無能。這種態度,在達爾漢身上已經表出得非常通透了。


  「大汗不是那麼容易被人哄騙的。」多爾袞歎了口氣,隨意地擺了擺手。攻城拔寨!多好聽的四個字。可惜,對面的敵人卻讓他深刻認識到這四個字的不容易。半年!近萬軍隊!雖說有很大一批的糧草是直接從朝鮮調派的。可是,周圍的咸鏡道隨處是山,就算從鴨綠江那邊運過來,也要翻過一座座山嶺才能進入圖們江的河道……而他們運送糧草艱難,敵人卻只需要從海上直接進入圖們江就可以溯流而上。不管是運兵還是運糧,都比他們方便得多。而且,根據一直以來的觀察,北荒軍擺在要塞裡的軍隊恐怕已經不下一萬。這一萬人的軍隊在戰鬥力方面都不比他們的士兵差多少,甚至於,對面的人還敢跟他們野戰。要知道,後金軍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野戰無敵!可接連幾次的事實證明,對面這支軍隊在這一方面並不比他們差。雖然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勝過幾次,可在後面幾次的野戰中,北荒軍已經可以與他勢均力敵,甚至還隱隱佔有優勢。


  「要不要讓大汗再派些援兵過來?」濟爾哈朗向多爾袞問道。他們手上兵馬雖多,但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朝鮮兵,這些兵打順風仗可以,一遇逆境就跑得飛快。前個月,北荒軍夜襲軍營,朝鮮兵大亂,險些就把中軍大營給衝開,要不是他命令手下大開殺戒,止住了這股亂潮,北荒軍也很快退走,後果真的是非常難以預料。


  「你還沒發現嗎?人家就是想把咱們給牽在這兒,人越多越好。」多爾袞歎道。「我聽說大汗已經派兵進了長白山……」布爾吉小聲地說。多爾袞和濟爾哈朗選他擔任使者,就是看重他的機靈、敏銳和能說會道。但也正是因為感覺敏銳,所以他對北荒軍的感觸也是帳內眾人裡最深的。八旗軍雖然有著各種等級,組織也算可以,可士兵在某些方面比起那連平時走路都要排成整齊隊列的北荒軍將士,他總覺得有些不如。再加上半年來的相互交戰,所以,他對攻破圖們要塞是非常沒信心的。


  「沒用的,人家既然能越過長白山打下蒙安塔、吉林烏拉那些地方,自然也不會在這方面疏忽。所以,想要越過長白山去攻打敵人,危險太大。再者,就算能夠順利越過長白山,敵軍數目未明,我們如果派的人少了,說不定就對付不了,派的人多了,一旦戰事陷入膠著,輜重又如何運送?咱們人口本就不多,稍有差池,可就又是一場大難啊。」多爾袞搖頭說道。


  「這北荒軍選的地方實在是太他娘的蹊蹺。打難打,攻難攻……要我說,還不如放棄現在的這片地方,大家都回遼東去。那樣,他們隔著千里大山,照樣難去找咱們的麻煩。如果他們敢去,就跟咱們現在一樣……」一名佐領叫道。


  「放屁!」布爾吉忍不住斥道。放棄現在這片地方?那不是自己找死麼?北荒軍隔著千里大山就能燒了他們的吉林烏拉、蒙安塔,如果放棄這層層山嶺,人家還不直接燒到瀋陽、遼陽去了?那樣的話,後金國內必然大亂,別說再去攻打大明,就連那些蒙古人恐怕也不會安穩了。


  「要不,咱們從其他地方繞過去?」濟爾哈朗沉聲說道。雖說這附近多山,可是群山之間總有間隙,只要肯走路,不怕苦,總能翻過去。而他們的八旗兵丁一向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布爾吉剛剛說了,這圖們要塞是一座城,裡外兩面都有城牆。我們翻過去當然可以,可你能前後夾擊打破他們的城牆或者截斷這圖們江麼?」多爾袞苦笑道:「打不破城牆,這要塞就還是北荒軍的。截不斷這條江,那北荒軍就能從容的撤退、進兵和運送輜重,牢牢的守住這裡。如果不能從這要塞上打過去,咱們派兵繞過去也只是白搭,就跟派兵翻過長白山去打小北荒的麻煩一樣。」


  「……」濟爾哈朗沉默了。他何嘗想不到這些,只是半年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後金軍還從來沒有打過這麼長時間仗的經歷。八旗子弟向來都是在短時間內就用兇猛的攻勢將敵人打敗,可他們到現在為止,一直都是窩在這麼一片小地方,進不能進,退不能退,……瀋陽那邊已經有人開始攻訐他們無能了。


  「報──」


  多爾袞的親兵闖進來的時候,大帳裡已經陷入一片沉默。半年來,他們能想的都差不多已經想到了,可是,就是因為那條圖們江和北荒軍的船隻,一切的計劃都變得難以施行。他們也不是沒想過去勸皇太極造船,組成水師,然後繞過朝鮮……可是,造船要錢啊!後金雖然兵威很盛,但國家卻一直很窮,境內的漢人連飯都吃不飽,大多數旗人也只是勉強過活,又上哪兒去找錢造船去?而且,造船還要工匠,還要各種各樣的其他材料。當然,這些跟錢相比只是小問題,但是,北荒軍的水師也不弱!尤其是得到了孔有德那一百多隻船的加入以後,就算後金打造出一隻水師,以女真人大多數是旱鴨子的民情,會不會只是為人家添了一道菜呢?對水,後金上下一向都是很有些畏懼的。


  「什麼事?」看到親兵臉上一片焦急的神情,多爾袞急忙問道。


  「主子,額駙達爾漢率領本部兵馬,攻打圖們要塞去了!」親兵急促地說道。


  「你說什麼?」濟爾哈朗「倏」地蹦了起來。


  「額駙達爾漢率本部……」


  「走!」不等這親兵再次說完,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已經帶頭衝了出去。他們現在已經夠麻煩的了,如果再因為某些原因讓皇太極的親將敗在這裡,麻煩只會越來越多,後果也只會越來越嚴重。不過,兩人雖然是這樣在想,心頭卻也因為達爾漢的行為而越來越怒,尤其是多爾袞更是已經下定決心,待會兒把達爾漢攔下來,一定要上書皇太極,讓他宰了這個狗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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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5: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箭穿腹

  後金軍的營寨距離圖們要塞足有十里,這段路因為是沿著圖們江岸,所以顯得比較平坦。但這也間接的造成了達爾漢一行的快速行進。當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帶人跟上來的時候,達爾漢已經在圖們要塞前擺好陣勢,準備發起進攻了。


  「這多爾袞還沒吃夠教訓怎麼著?」陳光福有些奇怪地問道。圖們要塞下已經塞進了將近兩千八旗兵的性命,身為東江軍舊將,他當然知道這樣的損失對人口緊張的後金意味著什麼。可是,布爾吉被轟走沒多久,八旗兵就殺了過來,這可不像前段時間多爾袞等人的表現。


  「管他呢,後勤送來了三千長弓,正好開開張!快,馬上派人去調弓箭手。」達爾漢的人不多,除去那些被當作苦力的朝鮮兵之外,本部兵馬也就是六百多,之中還包括四百漢軍。不過,圖們要塞瀕臨大江,所以城牆並不是特別的寬,一次性的進攻來上六百人已經不算少,而且六百人也需要分成幾撥,不可能一次性鋪開。不過,敵人雖然總數不多,正在巡城的尚可喜卻依然垂涎三尺。


  圖們要塞不大,本來能有個兩三千人馬把守就已經足夠了。但楚鍾南因為擔心,又想籍此訓練士兵進行實戰,還是一次性送來了一萬多人馬。所以,交戰這麼長時間以來,每個將領能夠分到的軍功就不太多。雖然屢屢打退敵軍,還消滅了不少,讓那些本來還有些忐忑的將士們振奮了不少,但一直以來遇到八旗兵就只能往後退的尚可喜等人的興頭卻更高。可以說,要不是楚鍾南通過參謀部發來的嚴令,再加上小北荒的士兵也不能過於消耗,尚可喜早就鼓動著大傢伙一起殺出去了。所以。看到敵人自己送上門來,尚可喜自然欣喜萬分,催促弓箭手趕緊上城牆的命令更是在短短地時間內接連下了三次。


  「我說老尚,有你這麼催命的嗎?」劉黑子帶著一千弓箭手那足足十丈寬的城牆的時候,氣都快喘不過來了。尚可喜催促的命令那麼急,他還以為敵人大舉來攻呢。可沒想到,他的弓箭手在城牆上擺成三排。嚴陣以待之後,對面的八旗兵居然還沒有進攻。那領頭的辮子將軍甚至還有功夫跟另外幾個人吵架。


  「嘿嘿,失誤,失誤。」尚可喜陪著笑,「誰他娘的想得到那群韃子居然這麼磨蹭,比老娘們兒還麻煩。」


  「對面來的是誰?」劉黑子也懶得跟這傢伙計較,手搭涼蓬看了看對面,又開口問道。


  「不知道。不過看這模樣,倒像是鑲黃旗的。這可是皇太極那韃子頭兒的親兵,要是能宰上幾個,那才叫解氣。」尚可喜磨拳擦掌,一臉的渴望。


  「……」劉黑子沒有回答,看了看那依然在城牆不遠處列陣的後金軍,突然轉頭朝手下招了招手:「鄭魁!過來一下!」


  「團長,有啥事兒?」聽到招呼,那剛剛上得城牆的弓箭手中跑出來一個軍官模樣的年青人。


  「你不是說你們的長弓射程遠嗎?最遠能有多少?」劉黑子伸出手指了指那城牆外的敵軍:「夠得著嗎?」


  「嗯……」鄭魁站正了身軀,正對著城牆下的後金軍瞇起眼比了比大拇指,突然間笑了:「好像是差不多!」


  「什麼叫好像?到底有沒有把握?」尚可喜聽到這邊的對話,立即追問道。


  「敵人靠後面的有點兒遠了,不過把握好仰射角度的話,應該差不太多……」鄭魁答道。


  「那還不給我射!?」尚可喜大喜,忍不住連聲催促道。雖然敵軍多數穿著盔甲,可這年頭真正能防住弓箭的盔甲又有幾身?一向以來,女真人就以善於騎射,作戰勇猛而自傲。明軍卻是多用火器,卻又因為火器質量太差而多被壓制,只有火炮稍顯威力。這一次如果敵軍還沒動就先被他們的長弓給射上一回,那可就太解氣了。


  「尚團長,別急啊。」鄭魁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後勤部這回送過來的,可是還有三張神臂弩呢!那玩意兒的平射射程,比這英格蘭長弓的最遠射程還遠一倍多呢!」


  「那你還不快去拿!」尚可喜跟劉黑了幾乎同時踹出了一腳。


  「馬上去,馬上去……」鄭魁摸了摸屁股,也不生氣,「嘿嘿」地奸笑了兩聲,飛快地就往城下躥了出去……


  ********************


  要塞城下!


  多爾袞和濟爾哈朗齊齊趕到了達爾漢的身邊。本來,他們不用兩個一起來的,可一來,兩人對達爾漢擅自出兵的事情都昌十分憤怒,二來,則是擔心達爾漢仗著自己皇太極使者的身份不會聽勸,怕一個人攔不住。畢竟,這種不聽命令而擅自行動的事情在八旗軍中並不少見,雖然有時候處罰很重,但有時候卻也處罰很輕。而達爾漢身為皇太極的親信,自然也是有所依恃。尤其是面對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來越冷厲的喝止,達爾漢依舊固執地表現也讓兩人愈發的惱怒:


  「二位貝勒,奴才只不過是想試試那些漢狗的本事。……反正你們也沒打算跟他們打,那就讓我打!就算有所死傷也算不到你們的頭上,您二位又有什麼可著急的?」


  「我怕你死在這城下,到時候大汗追究起來我擔待不起!」濟爾哈朗冷冷地說道,臉沉得已經可以擠得出水來。嚴格地說,他這個鑲藍旗主還是皇太極提拔的,對皇太極也比較忠心,加上還是愛新覺羅氏的家人,地位自然遠比達爾漢高,而多爾袞自然就更加不用說了。可是,兩人到現在為止,除了打下朝鮮之外,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大功勞。而朝鮮兵的熊樣八旗眾將也都是清楚的,所以兩人目前還鎮不住後金的那些驕兵悍將。再加上他們被羈絆在圖們要塞之前已經半年多,損兵折將卻無法寸進,這在屢戰屢勝的八旗軍中引起了反感是極為強烈的,也越來越受到眾人的懷疑。所以,達爾漢這小小的額附才敢對他們如此無禮,甚至於無視二人,擅自出兵。


  「哈哈哈,區區一座破城,有什麼了不起?奴才跟著大汗兩入中原,打破的那些城池哪一個不比這裡強上十倍?就是那北京城的城牆,也沒什麼了不起!奴才就讓您二位看看,我鑲黃旗的勇士是怎麼打得那些漢狗屁股尿流地。」達爾漢大笑,不屑地看了一眼攔在正前方的多爾袞:「貝勒爺,您請讓讓,奴才要指揮攻城了!」


  「你想死,自己去。鑲黃旗是大汗的親兵,不是用來陪你送死的。你要是敢帶著他們往前一步,我就砍下你的頭……不信你可以試試!」多爾袞手按佩刀,冷冷地說道。


  「貝勒爺,對著自己人耍狠算什麼英雄?您怎麼不對著那城牆上的漢狗們去使威風去?」達爾漢看著多爾袞一臉殺氣,心中一凜。可看看左右這麼多人,他的氣又鼓了起來。在他看來,如果這時候退縮了,以後就沒什麼臉混了。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可是現今八旗中「無能」的代表,他達爾漢卻是跟隨皇太極入關,屢克大明城池的英雄。


  「達爾漢,光憑你現在以下犯上,多爾袞就能殺了你!」濟爾哈朗怒聲說著,抬頭遠遠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圖們要塞……達爾漢為了顯示自己的武勇,把隊列擺得距離城牆很近。雖然這個很近地距離依然在普通的弓箭射程以外。更在火槍地射程之外。可是,這麼近的距離,他們的爭執也擋不住對面的目光。而且,北荒軍可是有炮的!雖然距離近,火炮一般而言很難發生效果,可屢次的戰鬥讓他們知道,那些北荒軍從來不講規矩,鬼道道十分的多,萬一他們使了什麼手段,讓那炮能打到這兒呢?


  「立刻帶兵後退!」濟爾哈朗越想越覺得這地方不安全,立即又對達爾漢下令說道。


  「貝勒爺,奴才非得打他一場……」達爾漢固執己見,執拗地說道。


  「你真以為我沒法子收拾你了不成?」濟爾哈朗終於大怒,他是念在皇太極的面子上,可這達爾漢居然真把他當成軟弱可欺了!但旋即,他憤怒的表情就變成了驚恐萬分,旁邊的多爾袞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了他惶急地吼聲:


  「撤!全軍撤退!」


  「貝勒……」達爾漢自然感受得到濟爾哈朗剛剛話裡濃濃的殺意,這可比剛剛多爾袞的話更讓他感到膽戰心驚。可是,就這樣退了,他的臉往哪兒擱?正想再爭辯一二,常年征戰沙場所養成的直覺卻突然讓他渾身發涼,下意識地,他側了一下身,然後,「嗖」的一聲之後,一道細長的黑影在他眼前飛掠而過。然而,正當他以為安全了的時候,耳邊卻響起一聲慘叫,而這聲音,明顯是屬於……


  「多爾袞!!!」


  看著眼前的景象,濟爾哈朗慘嚎一聲,接著,伸手把被弩箭射穿了小腹的多爾袞抄到懷裡,掉轉馬頭就往後飛逃而去。只留下達爾漢呆呆地愣在了那裡。


  「怎,怎麼會這樣?……」


  因為自己,居然讓多爾袞受到敵軍的襲擊……小腹被整個兒射穿,這種傷放到後金國內,幾乎就是死路一條。而最可怕的,他們現在還是處在群山峻嶺之中,隨軍的只有幾個會治外傷的郎中。……達爾漢已經可以想到,自己就算不被濟爾哈朗和多爾袞那些暴怒的手下砸成肉醬,回到瀋陽,恐怕也難逃皇太極那憤怒的一刀!沒錯,他是額駙,也是皇太極的親信,可是,多爾袞再不濟,那也是皇太極的親兄弟啊!


  達爾漢為自己的性命擔憂不已,但他卻忘了,在戰場上的遲疑是會要命的。雖然他只是遲疑了一下下的時間,這一下下甚至還不到兩個喘息的功夫,可是,剛剛突襲的弩箭過去之後,他原本大咧咧地想去攻打的城牆上,緊接著就射出了數不清的箭枝!楚鍾南命人仿照英格蘭長弓樣式打造的武器在這個時候顯示了它的優越性。這種長弓,在聖女貞德的時代,英國人入侵法國的時候,曾被用來克制法國人的騎兵,並且創造了令人驚歎的戰績。普通弓箭,即便是最了不起的弓箭手,能夠百步之外殺傷敵人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若是拋射,最多也不過兩百多步。可是,這種仿製的長弓的拋射射程足有四百多步,三百多米,而居高臨下的拋射,已經將達爾漢這一小支人馬整個兒地覆蓋在殺傷範圍之內!


  慘叫,瞬間在達爾漢身邊響起。


  ……


  祟禎七年六月,後金建州左衛地區,後金鑲黃旗將領達爾漢輕敵擅進,受襲於北荒軍,致使貝勒多爾袞重傷,所部兵馬亦損失近三分之一。皇太極聞之大怒,令斬達爾漢於多爾袞、濟爾哈朗二人軍中,頭顱懸掛示眾三月,並將達爾漢全家黜為旗下奴。同時,皇太極命濟爾哈朗暫領全軍,並派人送多爾袞回瀋陽治傷!而隨著重傷的多爾袞被人送走,建州左衛的戰事陷入停頓,濟爾哈朗與圖們要塞的沃爾姆斯等人默契地選擇了休戰。


  而就在建州左衛重新平靜下來的時候,同年六月,大明五省總督陳奇瑜與鄖陽撫治盧象升合兵於上津。時農民軍各部多入漢南,陳奇瑜乃引軍西向,約會陝西、鄖陽、湖廣、河南四巡撫圍剿漢南農民軍。農民軍高迎祥、張獻忠、羅汝才、李自成等部見明軍四集,誤走興安(今陝西省石泉以東的漢江流域)車箱峽。峽谷之中為古棧道,四面山勢險峻,易入難出。且連降大雨兩月,馬死兵疾,弓矢皆脫。李自成採納謀士顧君恩之計,賄賂陳奇瑜左右,詐降,奇瑜許之,把收編的李自成軍隊每百人編一隊,合計四萬餘人,每隊派安撫官一名,押送其返鄉歸農。但是,農民軍一出南棧,四萬起義軍便突然暴起,殺了安撫官,重舉義旗。之後,農民軍所向披靡,揮戈西北,破鱗游、攻永壽、占白水等縣,又接連轉攻平涼、臨洮、鳳翔府,擊敗總兵賀人龍、張天禮軍。祟禎聞聽消息,大怒,下旨逮捕陳奇瑜,同時,任命洪承疇為兵部尚書,兼攝陝、晉、楚、豫、川五省軍務,準備更大規模地圍剿農民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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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6: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兒子/女兒

  祟禎七年九月,小北荒。


  此時小北荒與後金已經基本上停止了相互之間的軍事對抗。不過,在此之前,楚鍾南聽說劉黑子等人居然只是把多爾袞給射成了重傷的消息之後,立刻派人一人給了一個通報批評,尤其是弓箭營帶頭的鄭魁,更是被他派人臭罵了一頓,說他是「業務不精」,那麼好的機會居然都沒把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兩人射死,反倒只弄出一個重傷,簡直就是丟盡了軍委的人,丟盡了執政府的人,並下達嚴令,要求弓箭營必須嚴格訓練……


  當然,這只是楚鍾南在發牢騷而已。一想到前世歷史上滿清入關的最主要領導者居然能在自己軍隊的箭下逃生,他就感到極為懊喪。畢竟,多爾袞是女真一族之中僅次於皇太極的能人,讓這麼一個能人保住了性命,以後吃虧的自然就是他們了。不過,懊喪歸懊喪,批評歸批評,該有的獎勵他也是一分不落的給前線發了過去。


  ……


  「嗯?」


  正瞇著眼睛躺在搖椅上的楚鍾南聽到聲音睜開了眼睛,看到屋門外闖進來一個約摸三四歲的小女孩兒,本來還有些沉沉的面孔上立刻帶起了喜悅的笑容,也不等那小娃娃跑過來,就直接跳起來,三兩步邁過去把人給抱到了懷裡:「唉喲,我的乖女兒……」


  「咯咯……」小娃娃長得很可愛,粉雕玉琢一般,尤其是那一雙湛藍的如同清澈的海水一樣的大眼睛,還有眼睛裡那無邪的童真,讓人忍不住沉浸其中。小娃娃一被楚鍾南抱到懷裡就脆脆地笑了起來,可接著,這可愛的小傢伙卻突地伸出一支粉嫩的小手揪住了楚鍾南精心養護的小鬍子,小嘴也嘟嘟了起來:「爹爹你壞,好久都不來接丫丫!丫丫的眼睛都快被海水染成一樣顏色的了。」


  「這個,這個,爹的事情太忙……」楚鍾南腆著臉媚笑了兩聲:「而且,丫丫你的眼睛本來就跟海水一樣湛藍深遠,高曠美麗,不是嗎?」


  「哼,丫丫才不信。母親說了,爹爹就會說謊話騙人。」


  「這怎麼可能?爹爹一向可都……喲喲喲,輕,輕點兒!」楚鍾南正想解釋,沒曾想懷裡的小人兒卻突然手上使力,雖然力氣不大,卻也讓他嘴角抽搐,連連叫疼。


  「咯咯……」看到楚鍾南叫苦不迭的模樣,丫丫放開手裡的小鬍子,拍手開笑地笑了起來。


  「臭丫頭,就知道欺負你老子!」楚鍾南跟女兒做了個鬼臉,又抱著小丫頭輕輕地坐回了椅子上:「你哥哥呢?」


  「切,那個大木頭,明明跑得比小兔子還快,可剛剛丫丫讓他跑,他卻不願意,現在還在後面走著呢!」丫丫小臉一揚,小瑤鼻裡接著就哼出了兩股氣來。接著又伸出兩條小小的胳膊抱住了楚鍾南的脖子,委委屈屈地說道:「哥哥他還說丫丫不穩重,不像是貴族的小姐,丟了爹爹的人呢!爹爹……」


  「什麼丟人,咱家丫丫最可愛了,待會兒你哥哥來了,爹爹為你出氣。」楚鍾南「氣憤填膺」地揮舞著拳頭叫道。


  「嗯,爹爹你一定要罰哥哥,讓他……」


  「讓他怎麼樣?」看著今年不過才三歲多點兒的女兒偏偏小大人一樣眉頭微蹙的可愛模樣,楚鍾南忍不住笑嘻嘻地問道。


  「罰他,罰他……嗯,罰他吃掉一條大,嗯,這麼大……」丫丫張著小嘴,兩條小胳膊努力地張開著,最後合抱成一個「大大」的圓,「……這麼大一條鹿腿。」


  「這麼大?」楚鍾南一本正經地問道。


  「嗯!」丫丫在小臉上努力地擠出一副自認為「凶狠」的表情,認真地點頭說道。


  「那好,就這麼大……」笑呵呵地認可了女兒對兒子定下的懲罰方式,楚鍾南抱著女兒走到了房門口,看到院子裡不緊不慢地正往這邊走過來的那一大一小兩個人,又大聲地叫了起來:「快點兒,丫丫都等急了!路易,給我跑起來!」


  「啊?」正牽著美洛妲的手往裡走的六歲男孩兒看著正在老爹懷裡耀武揚威般揮舞著小拳頭,還在得意壞笑的妹妹,小臉頓時塌了下來。不過,看到老爹和妹妹那「兇惡」的威脅表情,小傢伙還是把手從美洛妲手裡抽了出來,然後飛快地跑到了楚鍾南兩人的身邊。


  「嗯,不錯,姿式很標準。」楚鍾南空出一條胳膊拍了拍兒子的腦袋,「這樣多活動才好,待會兒才能吃下一整條鹿腿。」


  「啊?」


  「你們父女兩個就知道欺負路易。」美洛妲走了過來,伸手把路易攬到身邊,又輕輕伸手彈了一下丫丫的小腦門兒,「一整條鹿腿……你想把你的哥哥脹成一個小圓球嗎?」


  「可明明是他自己在叫餓!」丫丫捂著被美洛妲彈過的地方,嘟著嘴不忿地說道。


  「自己叫餓?」楚鍾南一怔,「美洛妲,你在虐待我的兒子?」


  「我怎麼會?路易可也是我的兒子!」美洛妲微帶些不滿地搖頭說道:「我雖然有教他西方宮廷的用餐禮儀,可是,我從來都沒有餓過他。」


  「真的嗎?」楚鍾南「哼哼」兩聲,又低頭向兒子問道:「路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是不是你媽媽不讓你吃飯?放心,只要你說一聲,老爹立刻把你從媽媽的魔爪下解救出來。」


  「不用了吧?我只是那天運動太多,感到有些累,所以忘了吃夜宵,結果到了半夜就餓了!」路易低著頭,小手交叉地放在身前,低聲說道。


  「運動太多?」楚鍾南歎了口氣,又看了美洛妲一眼,「他只是個孩子!」


  「可他也是貴族,而且是高等貴族。據我所知,許多貴族的孩子在還沒有學會說話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接受家庭老師的教育了。像路易這樣的年紀,許多貴族孩子甚至已經學會了第二門語言。」美洛妲說道。


  「那不是教育,那叫摧殘!小孩子,就應該由著他們的天性,去玩兒,去鬧兒,太多的束縛反而會限制了他們的成長和以後的發展。」楚鍾南說道。


  「可我覺得你的想法是一種放任。」美洛妲搖搖頭:「就連你的那些漢人部下,他們也都說我的教育是成功的。他們都說,只要一看外表,就知道路易是受到過良好的教育,出身高貴的貴族男孩兒!」


  「可你的教育能讓路易開心嗎?」楚鍾南反問道。


  「現在雖然不開心,可以後當他繼承了奧爾良伯爵的爵位之後,在跟那些貴族們的交往之中,他會覺得開心的。因為,他並沒有因為出生在這種蠻荒的地方而成為一個不知道禮儀的粗人。」美洛妲義正詞嚴地說道。


  「對對對,這裡是蠻荒之地。可是,你認為這麼多年過去了,法國人還會認可我的奧爾良伯爵之位嗎?就算認可我,他們又會同意路易去繼承那麼一大片領地嗎?」楚鍾南抑鬱地問道。在小北荒這許多年,他的事情雖然是太多太多,跟要去打理水師的美洛妲聚會的時間也並不是很多,但依然還是有了兩個孩子。大兒子楚辭,小名因為美洛妲的死命堅持,只好叫做路易。黑髮黑眼,正宗的黃種人模樣,今年剛好六歲;小女兒丫丫,三歲半,取了個名字叫楚彤,因為這丫頭出生的那天正是火燒雲,不過,雖然是在漫天紅雲的日子裡出生的,小丫頭卻長著一雙比她母親還要美麗清澈的藍眼睛。只是,丫丫這小名雖然被楚鍾南爭取了過來,美洛妲還是為這個女兒準備好了洋名字:赫麗拉!


  美洛妲這麼堅持,自然是出自她那不可遏制的貴族之心。本來,小北荒發展到現在的程度,楚鍾南已經不遜於歐洲那些佔據了封地的貴族領主,甚至還要超出許多。但是,小北荒畢竟是從無到有發展起來的,美洛妲又沒有見識過中原大地的「繁榮」。所以,這個有著強烈貴族願望的女人還是認定了要回歐洲去。雖然因為種種原因,她一直都沒能成行,但在對子女的教育上,她卻一直都沒有疏忽。她親自接手了兒子楚辭,也就是路易的教育。從吃飯識字,到擊劍騎馬,到語言文學,再到宮廷禮儀……雖然這些方面她懂的也都不多,但卻不厭其煩的向兒子灌注她那可憐的貴族知識。楚鍾南則因為事情太多,不得不讓她得逞!


  現在,三歲半的丫丫總算因為年紀小,美洛妲又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到了兒子的身上,所以暫時沒有受到太過份的摧殘,但大兒子路易卻是真的成了一個小大人。接人待物,差不多就是一個標準的西方貴族小「小生」!楚鍾南雖然對兒子感到十分同情,可是,除了美洛妲,他也實在找不到別人可以托付,自己偏偏又很少有空閒的時間。所以,無可奈何之下,他只有接受了這個事實,打算等到以後有空了再把兒子慢慢地教育過來。反正在他看來,經過這麼長時間,歐洲那邊恐怕早就不認他這個什麼奧爾良伯爵了,美洛妲的算盤根本就打不響,而且,他也絕對不充許自己的兒子被「運」到西方去。沒錯,那裡的王宮教堂什麼的確實很富麗堂皇,可是,一路走過去,更多卻是落後骯髒,他可是非常擔心路易被感染到什麼毛病的。


  「呵呵,親愛的,恐怕你要失望了,你看看這是什麼……」美洛妲看著楚鍾南一臉認真的表情,突然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份兒卷軸模樣、打著火漆的文件揚了揚,笑嘻嘻地說道。


  「什麼東西?」楚鍾南把在懷裡已經有些不安份的丫丫放了下來,讓小丫頭跟哥哥一起去裡屋玩兒,又向美洛妲問道。


  「剛剛跟俄羅斯人有接觸的時候,我就給法國寫過信……」


  「什麼?」楚鍾南一怔:「你寫信回法國了?」


  「沒錯,而且我還送了一版完整的《孫子兵法》給黎塞留大主教,還有你珍藏的那本《道德經》……」美洛妲一臉得意地笑道。


  「我的天。」楚鍾南怔怔地指著美洛妲,「你這個敗家娘們兒,我說那兩本書怎麼不見了!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孫子兵法》可是堪稱兵法總綱的絕著,是兵家聖典,那玩意兒的價值有多大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黎塞留大主教來信,告訴我要多給他搜羅這種書籍。而且,他還告訴我,如果你能夠把那本《三十六計》替他補充完整的話,他一定可以讓你的奧爾良伯爵爵位繼續保留下去。而如果你能做得更好,他甚至可以請求國王陛下晉陞你為奧爾良公爵!」美洛妲依舊得意地說道。


  「用兵如《孫子》,策謀《三十六》,這兩本書一是兵家聖典,一是策謀高論。中國人幾千年的用兵用謀的智慧幾乎都集中在這裡面了,你這敗家娘們兒居然一下子就給我送出去一半兒……我,我真想……」


  「你想怎麼樣?」看到楚鍾南咬牙切齒的模樣,美洛妲向前一步,挺胸問道。


  「我……我跟你說這些,真他媽吃飽了撐的!」自己的心情,這女人怎麼可能理解的到?雖然這幾本書在後世被翻譯成了多種語言,世界各國都有那麼幾本。可現在這年頭,書裡的那些東西如果放到依然還盛行著「騎士精神」的歐洲會引發怎麼樣的變革,誰能想得到?至少,以楚鍾南對黎塞留的瞭解,那整天穿著一身紅通通的教服的傢伙是絕對會非常不客氣地應用書裡的手段的。要不然,那傢伙當初為什麼那麼急迫地逼著他把三十六計補全?二十多條還不夠他用的麼?當然,給一個人也就罷了。在楚鍾南看來,其實以黎塞留的智力水平,多這麼兩本書也不見得就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可是,萬一有哪個沒腦子的傢伙被這兩本書開了竅了呢?這其中如果改變了些什麼……


  懊惱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楚鍾南掉頭就走。


  「你幹什麼去?」美洛妲在後面問道。


  「帶孩子去吃飯!你可以不必來了。」楚鍾南擺擺手,憤憤地說道。


  「你真打算這樣?……」微笑著看著楚鍾南氣惱的表現,美洛妲又揚了揚手裡的文件:「難道你不想看看黎塞留給你的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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