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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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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古龍崗] 後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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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6: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黎塞留的信

  「親愛的楚:


  這麼長時間沒有通信,我都已經快記不清楚你的長相了。當然,就算我能記得住,你現在的樣子恐怕也已經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不過,我不得不承認,我親愛的朋友,你真的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你的才能,並不僅僅只是限於文學和音樂。在遙遠的東方,在那樣巨大的壓力之下,你居然創造了那樣讓人鼓舞的成績,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我不相信來自鄉下的俄國人的消息,所以一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只是準備寫一份兒以自己為主角的騎士小說,但是,通過荷蘭人,我才發現,你在信上所說的一切居然都是真的。你竟然率領著一群人挑戰著另一個國家……我很掛念你的安全,國王陛下也是這樣,相信整個巴黎乃至法蘭西的人民也都是這樣。偉大的文藝之王,我們熱切的期盼著你的回歸。


  很抱歉,因為太過遙遠的距離,我們無法對你進行幫助。但是你不必氣餒,國王陛下已經寫信給西班牙王室,還有荷蘭人,要求他們盡可能的對你提供幫助和便利。不過你也不必感謝國王陛下的所作所為,因為你的遠去,你在法蘭西的各項收入越來越多,變得非常的駭人,我們不願意這筆巨款只是呆滯地存在王宮的庫房裡,所以,在跟奧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戰爭之中,我們動用了這筆錢。……不要擔心,我們其實並沒有參戰。但是,哈布斯堡家族的人實在是太厲害了,丹麥人、新教聯軍被他們打得節節敗退,瑞典人也開始有些難以支撐,雖然古斯塔夫二世和他的軍隊依然勇猛,可是軍費全都要由我們來出。


  ……你知道的,我親愛的朋友,法蘭西並不富裕,我們在許多地方都需要錢。不過,你臨走的時候把各項收入的支配權都交給了國王陛下,我想,以你的智慧也一定早就想到了這些,是嗎?你是一個慷慨大方的東方人,一定不會在意這筆小錢的,我代表全法蘭西感謝你!


  ……我叫朱薩特打聽過,你在巴黎的那些朋友們都過得很好。不過,在你離開之後,他們一直都沒有什麼出色的作品問世。這很可憐……他們在文學界和音樂界的地位也已經下降了許多,聽說有人已經開始酗酒……不過你放心,你在英國地那位男爵朋友一直幫助著他們,可這種現狀恐怕需要等到你回來之後才能改變了。


  你的情人美洛妲小姐在信裡詢問我你的爵位的問題,這一點我請你放心。雖然你不在歐洲的這些年,王太后、王后,還有加斯東殿下曾不止一次的向國王陛下提出請求,但現在他們已經失去了這個資格。因為種種的原因,王太后已經被流放到了貢比涅,加斯東殿下被處以了大不敬,不被允許繼續呆在巴黎……王后陛下現在王宮裡面也特別的安靜。你的爵位非常的穩固,無人可以撼動。贈送給我的那兩本書。……雖然從外表看上去,它們的製作方法非常的簡陋,但給人的感覺卻十分古樸,那一定是古代的書籍是嗎?你們先人所擁有的智慧讓人讚歎!那本叫做《道德經》的古書中所闡述的道理讓法蘭西學院的院士們無比的著迷,他們正在瘋狂地學習並分析著裡面的哲學理論。


  不過我必須承認,即便是有美洛妲小姐附贈的法文註釋,他們對裡面的文字也感到非常難以理解,這將是一個非常耗費時間的解讀工程。院士們告訴我,他們恐怕需要用掉一生的時間來研究這本書,但他們並不是孤軍奮戰。聽說巴黎有一本來自偉大的東方的哲學經典,這本經典讓學習哲學的法蘭西院士們著迷,歐洲的哲學家,還有各種各樣的學者都在向這裡匯聚,而法語之中已經出現了一個新的詞語。這就是:道!


  ……所以,我必須再次感謝你。真的,這是發自內心真誠的感謝。但我也感到了一絲慶幸,幸好我沒有把另外一本《孫先生的兵法》和你以前贈送給我的《三十六計》拿出來。否則的話,那些興奮起來的將軍們會把我淹沒的。可是,我必須再次嚴肅的提醒你:那本三十六計,你到現在才給了我二十幾條,這是一種非常不負責任的表現。你要知道,不光是我,國王陛下對這兩本書也是非常的感興趣,你還是盡快的把整本的《三十六計》寄過來吧,我願意向國王陛下建議晉陞你為公爵!


  嗯,不知道這封信什麼時候才能送到你的手裡,希望你一切都好。我親愛的朋友,我是這樣的真誠,所以,你必須為你暗地裡咒罵我的行為向我道歉!必須道歉!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我不是在開玩笑!


  


  黎塞留


  ……


  「我暗地裡罵他了?什麼時候?我怎麼不記得?」讀完黎塞留的信,楚鍾南感到一陣疑惑。黎塞留這傢伙怎麼說也是個首相,怎麼得了便宜還賣乖?那本應屬於自己的那麼大的一筆錢都被他和路易十三拿去僱人打仗去了,卻只是在信裡說了兩句好話,臨到末尾又找自己的麻煩……楚鍾南撓撓頭,他真的記不起來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在暗地裡罵過那傢伙。


  「勳爵,您在離開法蘭西之前,曾經留下一本沒有寫完的著作!那裡面,您為一個邪惡的配角所起的名字,就叫阿爾芒.讓.迪普萊西.德.黎塞留!」納迪尼奧微笑著躬身答道。雖然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到法國,而是在荷蘭的東印度公司擔任一名小小的職員,可眼前的這位可是擁有著超卓地位的大貴族。雖然楚鍾南並沒有在法國,但是,以黎塞留如今法蘭西首相的身份居然不遠萬里的寫信過來,就足以證明了這位曾經與現如今的「歐洲文藝之王」的地位。至少,像他這種地位的人是沒有資格在楚鍾南面前擺譜的,哪怕他已經在台灣生活了很長時間,已經非常的瞧不起中國人了!


  「配角?黎塞留?有這種事嗎?」楚鍾南還是沒記起來。


  「那本書在您離開之後,由您的助手們根據您留下的手稿重新編寫完成的,名字叫做《巴黎聖母院》!這部戲劇上演之後。引起了巨大的轟動,但也受到了教廷和國王陛下嚴厲的批評。而現在,它已經被禁演了。」納迪尼奧微笑著說道。


  「日……」是那本書?楚鍾南恍然大悟,接著卻是更多的疑問。那本書自己不是早就扔得遠遠的了?而且,那本書是因為自己剛到巴黎沒多久的時候被一個騙子教士給詐去了錢,一時不忿才默寫出來的,諷刺的目標是天主教廷和那些教士,也沒安什麼邪惡的配角給黎塞留呀。怎麼他一走,黎塞留就成了書中的人物了?


  「勳爵,您要不要為首相大人寫一封回信?我們東印度公司負責傳遞,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裡把這封信送到巴黎的!」納迪尼奧又躬身說道。


  「寫,寫什麼信?寫一封信他就能給我三百萬金路易嗎?」楚鍾南不滿地冷哼一聲。「這傢伙,他跟路易十三把我的財產拿去當軍費了,明明知道我回不去,還在說什麼漂亮話。給我晉陞什麼公爵……整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您不寫信,怎麼知道首相大人不會給您三百萬金路易呢?」納迪尼奧笑道。東印度公司跟楚鍾南做生意的時間也不短了,對小北荒現在的實力也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根據他們公司的分析,楚鍾南如果運籌得當,很有可能會跟大明一起將那野蠻人的國度後金打敗。到時候,擁有著巨大實力的楚鍾南自然會在遼東擁有非常重要的話語權。而這麼一位對歐洲有著相當深的認識的人肯定會比那些只知道仰著鼻子看人的中國官員好打交道的多。中國東北的那些藥材、東珠、皮草他們一開始並不看重,後來卻發現這些東西運到南方卻可以賣得非常高的價錢,而所得的貨款又可以幫助他們購得更多的瓷器、絲綢和茶葉等物品,而他們所需要做的,只是把那些廉價的玻璃製品和其他一些東西運到日本去換取硫磺,剩下的,就是一路收錢,而這筆錢還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呵呵,你說的也有道理,這封信確實需要寫那麼一寫。」楚鍾南笑了笑,又自言自語地扳著手指頭:「一本《道德經》都能讓你們這麼著迷,就算黎塞留這傢伙是在誇張的說,也肯定造成了一定的轟動。那麼,再把《莊子》、《論語》什麼的寄過去,不知道那幫傢伙有沒有興趣?」


  「肯定有興趣。如果勳爵大人您有興趣把那些非常有名的著作列一個名單的話,我們可以幫您完成這些書籍的收集工作。」納迪尼奧突然說道。雖然他的表情讓人一看就明白,他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莊子》,也不知道什麼是《論語》,可很明顯的,這傢伙的話是認真的。


  「你說什麼?你們來收集?」楚鍾南也是一愣。


  「是的。現在的歐洲的戰爭已經接連進行了很多年,但人們對東方典籍的熱捧也已經興起。一本沒有任何翻譯的《道德經》中文版本都已經可以賣到五十個路易了。那些貴族的書房裡如果不放進一兩本這部來自東方的典籍,會被人視作無知的。」納迪尼奧點頭說道。


  「還有這種事兒?呵呵……」楚鍾南笑了笑:「他們還真是好學!」


  「您知道的……」納迪尼奧也是微笑著聳了聳肩,「在歐洲,根本就沒什麼人懂得中文,黎塞留大人也只能借用美洛妲夫人的翻譯。所以,大多數人只不過是擺個樣子附庸風雅罷了。這種趨勢就像是一股旋風,吹過去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絕大多數的人根本就學不到什麼。不過,那些人都很有錢,隨便花上幾個路易也算不了什麼,您說呢?」


  「那你們打算運多少本回去?」楚鍾南突然問道。


  「那就要看您的書單長度了。畢竟,中國的書籍實在是太多了,並不是每一本都適合給歐洲人看的……」納迪尼奧躬身說道。


  「那就直接在我們小北荒採購吧。我會把那些書分門別類的給你們列好,並且進行印刷……保證是原汁原味的中國特色。一本只要一個路易……這個價錢可只是《道德經》現在歐洲價格的五十分之一!夠便宜吧?」楚鍾南笑嘻嘻地說道。


  「勳爵大人……」


  「就這樣了。你回去考慮考慮,這可是一筆一次就翻五十倍的大生意,而且以歐洲人對東方的嚮往和好奇,市場前景也肯定遠比瓷器、絲綢和茶葉這些東西要廣闊的多。……要是我,拼了命也要幹。」楚鍾南接連說道。


  「我非常贊同您的意見,可是……一個路易是不是太貴了?」納迪尼奧皺著眉頭問道。直接向小北荒訂購書籍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根據東印度公司與中國那些地方官員的接觸來看,那些人對他們一向十分警惕排斥,想要從他們那裡購買書籍的可能性並不是很高,而且也很難大宗採購。可楚鍾南的定價也太貴了。一個路易一本?要知道,一個路易已經差不多可以在歐洲買上一匹普通點兒的小馬駒了。這麼高的價格,虧得這傢伙也敢開口。


  「那就五個利弗爾,你一拿回去就能翻上一百倍的價格喲……」


  楚鍾南的表情像極了一隻大灰狼,不過,納迪尼奧很顯然不是那個天真的小紅帽,他微微笑了一下,躬身說道:「這個我是無法做主的。我需要回去向公司上層反映一下。不過,我想他們一定會派人來跟您談的,到時候他們也一定會給出您一個合理的價錢。」


  「好吧,不過你最好讓他們快一些。你要知道,我一向很忙的,難得有段空閒……」楚鍾南的精神有些低落下來,似乎有些不太滿意。


  「您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讓您久等。」納迪尼奧笑道。


  「嗯……那我就等著你們的消息。」楚鍾南點點頭,接著又揮了揮手:「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


  「當然了,你不是回去報信兒嗎?幹嘛還待在這兒?」


  「可您給黎塞留大人的回信……」


  「啊。差點兒忘了,我馬上就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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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6: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蔬菜」計劃

  執政府在渡海城裡算是最大,也是唯一的一座建築群,佔地足有數十畝。當然,沒有人會因為楚鍾南等人佔據這麼一座「府邸」而感到不滿。因為,整座執政府還要分成好幾個部分,光是局級單位就有二十多個,雖然這些單位的行政人員並不是很多,有的局裡甚至只有幾個人。但不可否認的,正是這些「公務人員」的維持,小北荒才會有著非常良好的秩序,大家也才能守得比較安穩。所以,不僅沒有不滿,執政府在渡海城裡還是最讓人嚮往和景仰的地方。


  而在執政府所包含的二十多個局級單位之中,最受人尊敬的就是一手推動了小北荒全民識字運動的教育局。楚鍾南這名執政官對教育局也一向十分關心,幾乎一天一至,各處學校所使用的教材都是經過他嚴格的整理和審查,而且,他還親自撰寫了一些文章夾雜到那些教科書裡,至於目的,自然不問可知。


  不過,送走了納迪尼奧這名黎塞留的信使之後,楚鍾南卻接連好幾天沒去教育局,而是經常跑到執政府最靠後的幾棟矮房子裡轉悠。而那幾棟房子在執政府也是極為特殊的,它們的門前沒有掛上標誌單位名稱的銘牌,也沒有進進出出的行政人員,反倒是有著不少表情嚴肅陰冷的衛兵在守護著。不過,沒有人對這些安排有任何的異議,因為,後面那幾棟房子是屬於情報局所有,它們與位於執政府大院另兩側的調查局、保密局被稱為小北荒三大特務機關,所做所為都極為隱密。而面對這種隱蔽的戰線工作者,一般人自然是敬而遠之。


  楚鍾南對小北荒各級行政部門在一開始建立的時候就奉行了分工明確的政策。這既是為了保證他自己的絕對領導權,也同樣是為了保證執政府的高效率。而情報局從建立到現在,也才只有四個下級單位,分別是遼東情報處和朝鮮情報處,另外就是情報分析室和檔案保密處。而現在,楚鍾南就是在遼東情報處聆聽手下們新得到的情報。


  「多爾袞的傷好了?」


  「據說是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他的府邸把守得十分嚴密,我們的人沒法靠近,也只是聽到這些傳言。不過,多爾袞的那個哥哥阿濟格倒是沒一開始那麼暴躁了。」每每有戰事的時候,總是有一名黑衫青年跟在楚鍾南身邊,而現在,這名青年依然緊緊站在楚鍾南身側,一絲不苟地向他匯報著。


  「阿濟格性情乖張暴躁,能安穩下來,那多爾袞多半就是沒那麼危險了……」楚鍾南歎了口氣。圖們要塞上鄭魁等人的那一弩雖然只是射傷了多爾袞,但畢竟是重傷。雖然他對這個結果非常不滿,但在心裡依然還是希望後金的治療水平低下,治不好多爾袞,讓未來的大清攝政王就此玩完兒,也為小北荒去那麼一個大敵。可惜,老天爺很顯然沒那麼好心。


  「蘿蔔傳回消息,請求發動蔬菜計劃!」黑衫青年又接著說道。


  「什麼?蔬菜?他們瘋了?現在這當頭,後金正是排查嚴密的時候,他們如果發動,豈不是死定了?不行!」楚鍾南先是一怔,接著連連搖頭,「我們安排幾個人在那邊不容易,不能就這麼輕易的損失。」


  「根據分析,蘿蔔、白菜、青椒等人如果發動,有八成的機會可以將岳樂、阿濟格、多爾袞、勒克德渾、碩托這五人一網打盡,甚至還可以包括一些後金八旗的勳貴重將。」黑衫青年繼續說道。


  「多爾袞?他的府裡不是沒有我們的人嗎?……」楚鍾南疑惑道。


  「阿濟格擔心有人趁機謀害多爾袞,強行把人帶到了自己的府裡。所以,我們得了這麼一個機會。」黑衫青年答道。


  「這……」別人倒是無所謂,可如果這裡面包含有了多爾袞……楚鍾南有些猶豫。他對多爾袞十分忌憚,雖然到現在為止,多爾袞也只是跟阿敏、濟爾哈朗兩人先後兩次收拾了一遍朝鮮,在其他方面並沒有什麼太高人一等的表現,也還沒有被皇太極大肆提拔,成為日後在諸王之首的睿親王。可是,人才就是人才,後金在努爾哈赤的時候,說白了就是一夥武裝強盜集團,雖然經過皇太極的整治,但其內部成員,絕大多數都只是一群暴躁嗜殺的武夫,能堪大用的不過就是多爾袞等寥寥幾個。


  而也正是多爾袞,在日後滿清勳貴們「撈一把就跑」的思潮之中,堅定地選擇了入關建國,並最終促使大清在北京站穩了腳跟。同時,也正是多爾袞頒布了「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的削髮令,以另一種形式閹割了中華民族的血性,使得中原大地的百姓最終成為了滿清八旗的奴僕,並一步步的被歷代清帝所推行的奴化思想所控制……可以說,如果能夠殺得了這麼一個人,後金以後的發展必然會受到影響。


  而且,阿濟格、多爾袞和多鐸這烏拉氏三兄弟相依為命,如果死了擔任主心骨的多爾袞,那另兩個烏拉氏的兄弟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就很難說了。尤其是阿濟格,此人性情暴躁,如果多爾袞突然死去,肯定會大受刺激,在找不到兇手的情況下,十有八九會把矛頭直接指向皇太極。畢竟,自從登上汗位開始,皇太極就一直在致力於加強君主集權,打壓八旗中的其餘勢力。


  「成功的可能性有幾成?」楚鍾南又慢慢地問道。


  「八成!」黑衫青年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楚鍾南,成功的機率他剛剛已經說過了,怎麼還問?不過,看到楚鍾南那微微有些患得患失的表情,黑衫青年的心中微微掠過一絲感動。在他看來,楚鍾南分明是在為那些「雙食記」計劃臥底們的生命安全感到擔心。


  「八成、八成……」楚鍾南有些猶豫不絕。多爾袞不用說了,岳樂、阿濟格、勒克德渾、碩托等人也都是後金八旗之中的後起之秀,如果能一次性把這些人都收拾掉,基本上就等於斷掉了後金新生代的最強力量。可是,如果計劃出現了偏差……「蔬菜」們藏了那麼久,也藏得特別深,如果因為這一次的事情而敗露,也實在是太過可惜了。


  「沃爾姆斯他們回來了沒有?」仔細想了想,楚鍾南又問道。因為暫時性的休戰,圖們要塞那邊的情況安靜了許多,一萬多軍隊也奉命開始輪休。雖然不會撤回來,但也可以在建州左衛內部稍事休整。而沃爾姆斯等人也已經被楚鍾南下令召回,回軍委稟報圖們要塞的戰事,同時參予下一部計劃的制訂和修改。


  「沒有消息。不過,這您需要向軍委參謀部詢問。」黑衫青年搖頭說道。


  「嗯。」楚鍾南點了點頭。三大特務機關已經經過了整改,情報局和調查局都是對外不對內。保密局是對內不對外,沃爾姆斯等人的動向,確實不是情報局該管的。「既然如此,一切都等軍委有了計劃再說。畢竟,面對現在這樣的情況,你們的行動必須與軍委合拍,否則,一旦激怒了後金高層,我們如果沒有相應的應付措施,說不定就會蒙受不必要的損失。」


  「是!」黑衫青年立正挺身,肅容答道。


  「對了,范文程、寧完我這兩人怎麼樣?」楚鍾南又自問道。


  「挺受皇太極重視,可是,後金八旗中的絕大多數人都瞧不起他們,范文程和寧完我基本上是夾著尾巴做人。不過,他們對後金和皇太極的歸屬感都很強,做事非常盡心。」黑衫青年答道。


  「這就是『君不賢,則臣投外國』的教育弄出來地。」楚鍾南苦笑了一聲。他這些年學了不少東西,但總覺得儒家似乎已經被歷代的那些文人們弄成了一個宗教,就像佛門的那些佛理一樣。不管是善是惡,是忠是奸,都能找出相應的依據來。就像剛剛這一句,還有那什麼「良禽擇木而棲」,就是那些投降者們經常拿出來給自己遮醜的理由。至於孔夫子他老人家所說的這個「國」到底代表的是什麼,有什麼局限範圍,這些人根本就懶得考慮。當然,在這個家國不分的年代,也沒幾個人能弄清楚到底什麼是「國」,絕大多數人都只知道「家」,不管是皇帝還是大臣,亦或是那許許多多的文人士子們,而老百姓們就更加不懂這些了……他們連飯都吃不上,連字都不認識,又怎麼可能懂得這些?老百姓只求一口飽飯,而後來的大清之所以能夠在中原大地站得穩穩的,以少制多,以弱統強的把王朝延續了三百年,也正是因為他們重新建立了秩序,並在大多數的時候都能讓老百姓吃上一碗飯。不管那碗飯是多是少,是悲是哀,是血是汗,至少,還有的吃!


  「要不要殺了他們?」黑衫青年問道。范文程和寧完我是兩個齊名的大漢奸,在小北荒的各級教育中,這兩個都是最最反面的代表,該千刀萬剮地。甚至於,他們可惡的程度,還要超過曾經屢次發動屠城的阿敏。當然,這一切都是出自楚鍾南的屬意。


  「嗯……能成功嗎?」皇太極雖然重視漢人,但畢竟大多數的女真人都是瞧不起漢人,而且,在八旗之中皇太極只是個領頭的,雖然他的勢力最大,但其他人也各有武裝。他也不能強迫其他人按照他的心意做事,尤其是對待漢人方面。所以,范文程和寧完我兩人雖然各自都有著不小的功勞,范文程更是幫過他的大忙,可這兩個人在後金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就算是殺了,也不過是警告一下那些漢奸罷了,而小北荒在瀋陽安插幾個人可是真的不容易。但是,對這兩個大漢奸,尤其是范文程的恨意還是讓楚鍾南稍稍偏向了「殺」這一方面。畢竟,在傳說中,多爾袞入關可是范文程這個混帳玩意大力建議的。


  「機率不高,頂多兩成!」黑衫青年答道。


  「嗯?」楚鍾南一怔,殺兩個不受人重視的漢奸居然比殺多爾袞那些後金高層還難?這可就奇怪了:「為什麼?」


  「兩人一向十分小心,心思也多,我們的人不敢過於接近,怕他們警覺。」黑衫青年說道。


  「原來是這樣……那就先算了吧。」楚鍾南擺了擺手,「這兩個人等到咱們有朝一日打到瀋陽城,再抓起來凌遲!」


  「是!」黑衫青年立正答道。


  「嗯……我先走了,好好幹。有什麼重要情報,立刻就來報告給我知道!」楚鍾南點點頭,有些愛惜地看了一眼這黑衫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了這裡。


  ********************


  楚鍾南正在等著跟人商量要不要對後金的後起之秀們下狠手,而就在他漸漸下定決心的時候,一向並不惹人注意的朝鮮漢城,劉采青也已經穿著一身朝鮮人的服飾,跟著一名官員走進了朝鮮王宮。


  「不知貴使所來何事?」


  一間不知名的宮室內,劉采青並沒有能見到預先要求的朝鮮國王李昖,卻見到了幾名穿著跟明朝文官差不多的大臣。


  「這位大人是……」


  「本官崔鳴吉!」那人抬起了下巴,傲然地看向了劉采青。


  「哦。原來是崔大人,久聞大名。」劉采青身上只是普通的朝鮮富人的裝束,自然比不得仿若一身貴氣崔鳴吉。可是,面對這位朝鮮國王的寵臣兼重臣,他卻只是微微地拱了拱手,連腰都不曾彎上一下。


  「貴使還未告之本官你的姓名,所來何事。」崔鳴吉瞪了劉采青一眼,有些不滿地說道。小北荒雖然在最近這幾年表現的非常強勢,可在他們朝鮮君臣看來,那只不過是一群偶爾得勢的地方勢力罷了,根本就上不得檯面。這一回,劉采青居在還想直接面見他們的國王,更是讓他們這幾名得知消息的重臣極為不滿。只是小北荒的人向來出手狠辣,讓他心有忌憚,否則早就對劉采青這種無禮的舉動大發雷霆了。要知道,朝鮮一向心儀中原,在禮節方面也因此而比中國人更加重視。


  「本人劉采青,北荒軍使節,特來向貴國商議借地一事。」劉采青不鹹不淡地說道。


  「借地?」


  「沒錯。因為要與後金開戰,我北荒軍希望能借貴國咸鏡道轄下清津浦以及輪城川河一用。」劉采青微笑著說道,表情之輕鬆,彷彿他要的只不過是二兩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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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6: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什麼意思?

  「簡直荒謬,我朝鮮國土,為何要借給你們?」崔鳴吉冷哼一聲。劉采青漫不在乎的態度讓他感到十分不滿。小國寡民,自然也有一種近乎自卑的自尊。朝鮮以前臣服大明的時候,大明對他們還算禮遇客氣,萬曆年間甚至還幫他們抵禦過日本的進攻,幫朝鮮避免了亡國之禍。再加上朝鮮歷來對中原文化的嚮往,所以,對中原正統的大明王朝,朝鮮君臣都是存著一種景仰和感恩的態度。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面對後金的進攻的時候,他們即便是在連連戰敗,首都漢城被圍的時候,也不願意與大明斷交,還表現得頗為強硬。


  但是,這種強硬最終還是被多爾袞和濟爾哈朗的第二次進軍給毫不客氣的揭掉了。所以,雖然表面上朝鮮已經臣服了後金,但朝鮮君臣,尤其是他們這些上層人物依舊很不樂意服從後金。然而,對小北荒這個後金的敵人,他們也同樣沒有好感。因為,小北荒也曾經多次在他們的國境之內「做案」,而且還殺過他們的官員。雖然他們也同樣對那些投向後金的官員很不滿意,可小北荒的人這麼肆無忌憚,也讓朝鮮君臣大為不滿。


  「為什麼不借給我們?先前毛文龍在的時候,還曾經派遣軍隊進入咸興府,甚至貴國還允許他沿途徵糧……怎麼放到我們身上就不同意了?我們小北荒可也是後金的敵人。」對崔鳴吉的表現,劉采青只是微微一笑,繼續問道。


  「我朝鮮如今已與後金訂立盟約,怎可背信棄義?」崔鳴吉淡淡地說道。


  「哦,這個您不說,我還真記不起來。」劉采青笑嘻嘻地打量了崔鳴吉幾眼,「聽說還是您奉了貴國國王的命令,跑了一趟遼陽,這才讓皇太極免了讓貴國王子為質的要求,是嗎?」


  「哼……」崔鳴吉輕輕地冷哼了一聲,微微有些自得地捋了捋鬍子,這可是他一直覺得十分自傲的事情。多爾袞和濟爾哈朗第二次進攻朝鮮,朝鮮上下當時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直到被人打到漢城城下,江華島上的后妃王族也都被人家抓了起來,他們才反應過來,可那時候一切都晚了。不得已,他們又跟後金訂立了非常不平等的協約,後金還氣勢洶洶地要他們的王子去遼陽做人質,當時,朝鮮上下都沒幾個人敢說什麼,最後還是他奮勇擔當,跑了一趟遼陽,把這一條給免了。要知道,他面對的可是凶神惡煞的女真人,雖然不願意提及,可不得不承認,那些把明軍打得連連失敗的胡蠻之輩確實是很有煞氣,他能有這麼大的膽量,也確實是非常的不容易。


  「崔大人的勇氣確實讓人欽佩。可是,不管怎麼說,被人打到家門口,還簽了城下之盟,這絕對是朝鮮上下最為丟臉的事情。同樣,這丟的也是您崔大人的臉。而且,您去遼陽,頂的可是戰敗國的帽子,難道,您就不想有朝一日頂個戰勝國的帽子再去他們的國都一趟?」劉采青笑呵呵地問道。


  「這個不勞貴使操心。本官自信,終有一日,我還會再次踏入遼東之地,與大明督師一起再跟那皇太極見上一見。」崔鳴吉憤憤地說道。劉采青說的對,連續兩次的城下之盟,絕對是他們朝鮮國有史以來最丟人的事件,他崔某人身處其時,縱然有點兒功勞,也光彩不到哪兒去。不過,雖然悲憤,對劉采青白無故的再次提及這種讓人丟臉傷心事情的舉動,他卻是更加惱怒,這不是當面揭短麼?


  「原來貴國竟對大明這麼有信心。」劉采青感到有些好笑。楚鍾南早就跟小北荒的高層分析過,大明王朝已經爛到了根子上,再加上祟禎帝那剛愎自用,沒有擔當,輕信好殺的毛病,縱然還有些資本,也絕對撐不住這幫蠢貨的敗壞。而且,農民軍的流竄作戰,也嚴重破壞了全國各地的生產自救。再加上大災連年,關外皇太極有意無意地與農民軍的配合……大明亡國,其實已經用不了多少年。


  而對於這個分析結果,劉采青等人基本上都沒怎麼懷疑過。楚鍾南早就已經有過好幾次的預言,不管是定州城對多爾袞預言皇太極將要登位,阿巴亥將要身死,還是孔有德等人的叛亂上,準確程度都體現得淋漓盡致。至於大明亡國,光從祟禎帝表面英明,實則昏聵的性格分析上,就已經可以照見結果了。不過,這個分析卻不能對崔鳴吉講,身為情報局朝鮮情報處的負責人,劉采青非常瞭解這些朝鮮人對大明的畏懼。事實上,後金徵調一萬朝鮮火槍兵助「伐」大明,已經讓這些傢伙膽顫心驚,生怕日後大明奮起,滅了後金之後,他們自己也會落得個沒下場。


  「大明終究是天朝上國,人口億兆。如今只不過是偶有宵小為亂,不足為患,這才使得後金一時得勢。祟禎天子英明果決,只需等平定了國內叛亂,騰出手來,自可輕易滅絕那些蠻夷。」崔鳴吉挺胸說道,彷彿他就是大明的官員一樣。


  「呵呵,大人能有這樣的信心,身為漢人,劉某甚感欣慰。只是,大人難道不覺得,皇太極這些虜酋總是喜歡在那些叛亂暴民遇到麻煩的時候出手麼?」劉采青笑問道。


  「哦?你這是何意?」崔鳴吉一怔,朝鮮跟大明雖然隔著一個後金,但一個國家,國王也並不是特別昏庸的那種,自然也知道多多收集消息。只是,非常不妙的是,劉采青提出的問題他們還真沒有注意到過。


  「皇太極等建州虜酋都很清楚,大明不能靖平,如果大明國內太平下來,以大明的龐大,倒霉的就只會是他們了。所以,他們每每在那些暴民被圍,或者遇到大軍圍剿的時候,出兵關內。因為這樣既可牽制官軍,又可趁著大明關內兵力空虛,大肆擄掠,滿足他們自身的需求。同時,讓各地百姓對朝廷失去信心……這是戰略。我小北荒上下對皇太極雖然憤恨,卻也不得不承認,此人確為女真一族千年難出之奇才,竟然能想到此等坐收漁利的法子。他的目標,肯定不會是維持後金現在的規模,也肯定不只是想著擄掠一些人口財物。他想的,是大明!只是他的實力也限制了他沒有那麼大的胃口,所以,他就要像一隻耗子一樣,今天啄一口,明天咬一嘴,不停給大明放血,同時牽制住大明最精銳的關寧軍,讓這支軍隊無法去參予剿滅各地暴民……」


  「休得胡言!你身為漢人,怎能如此胡言亂語?」崔鳴吉被劉采青的話驚得全身泛涼,寒毛都豎起來了,「皇太極不過一蠻夷野人,怎麼可能有如此心機?」


  「這是事實,無可辯駁的事實。縱然皇太極沒有這個心思,可他的所作所為卻達到了這樣的效果。」劉采青微瞇著眼睛靠近了崔鳴吉:「崔大人,就算皇太極的心思沒那麼深,也做不到吞下大明,可他現在的做法也肯定會讓朝鮮繼續在後金麾下的時間延長下去……呵呵,堂堂小中華,天朝上國近千年的友邦、兄弟之國,居然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一群蠻人求和,而且還要為奴為婢不知道多少年。呵呵,崔大人,難道您們樂意嗎?」


  「夠了──」崔鳴吉突然大聲叫了起來。


  「夠不夠,那要看你們自己的想法。劉某只是提出一個事實罷了。」劉采青微微笑道。身為朝鮮情報處的負責人,他當然知道崔鳴吉現在的處境。與許多參加過和談的大臣一樣,尤其參加的還是喪權辱國「和談」的大臣,崔鳴吉雖然還是深得朝鮮國王的重用,在民間和朝鮮士子的口中,他與另外幾名大臣卻是不折不扣的誤國庸臣,乃至賣國賊!所以,對現在朝鮮的境況,他也是最不滿意,同時感到最痛心的人物之一。


  「你們與後金不是已經在圖們要塞交戰許久了麼?怎麼又突然想到清津浦和輪城川河?」崔鳴吉很快收拾了心情,又肅容向劉采青問道。


  「還常簡單,我們需要茂山!」劉采青微笑著說道。


  「大膽。茂山乃是我朝鮮國土,怎能容許爾等……」


  「茂山現在是被女真人把持,你們管得到嗎?」


  看到崔鳴吉突然暴怒的模樣,劉采青淡淡地反問道。他這一句話,也讓崔鳴吉啞口無言。茂山是朝鮮最大的鐵礦,礦石含鐵量高,也易於開採,向為朝鮮所重視。可是,這麼大的鐵礦卻被後金佔據,做成兵器反過來壓制他們自己……


  「崔大人,我們從來沒有想過永遠把持茂山。與敵交戰,兵器是必備之物。可我們小北荒並不產鐵,所以,茂山在我們跟後金交戰期間是非常重要的。我們絕不會允許它繼續待在女真韃子的手裡。」劉采青又接著說道。


  「哼,收留大明叛逆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你們也不見得就是什麼好人。」崔鳴吉突然說道。


  「孔有德反叛大明,原因我們也不必多說,畢竟,他終究還是叛變了。可是,在圖們要塞的時候,這位曾經的叛將卻直接對多爾袞的使者說過一句話:他與後金,不死不休!崔大人,你敢這麼說嗎?或者,朝鮮國內有什麼人敢這麼說?」劉采青冷冷地反問道。


  「你……」崔鳴吉再次啞然。朝鮮國小民寡,雖然心向大明,卻真的直不起脊樑來,又怎麼可能像孔有德那樣跟後金的使者說話。


  「崔大人,既然貴國國王讓您來與我談,想必已經給了您一定的權利。我再問一遍,清津浦和輪城川河,你們到底借還是不借?」劉采青瞪著崔鳴吉微微有些脹紅變色的臉,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


  「我可以透露一點兒消息給您。這一次,我們要發起的是一場大會戰,目的是消滅目前依然停留在圖們要塞一側的濟爾哈朗所部。同時,將茂山至滿浦,茂山至圖們一帶的所有後金駐兵一掃而光……到那時,後金八旗為了對付我們,必定會收縮兵力,朝鮮就會獲得一定的自由。貴國國王也可以趁機收回一些對大同江以北地區的控制權……這種事,對你們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先前你們確實勝過幾場,讓女真人吃了大虧,可是,那都只是偷襲。這一次居然還想再打,你們就不怕偷雞不成反蝕米麼?」崔鳴吉有些不自在地問道。小北荒肯定沒有朝鮮大,也肯定沒有朝鮮這樣的國力,可就是這樣,人家卻敢跟後金放言「不死不休」,並且屢屢主動出擊……與之相比,他們朝鮮可就夠丟人的了。


  「我們這是在殺狼,不是在偷雞,也沒打算拋什麼米出去,而是直接拿出刀槍火炮……此戰不管是勝利與否,貴國都可以想到辦法脫身事外,您說是不是?」劉采青又微笑道。


  「不行不行……此事需得再議。」崔鳴吉搖頭說道。如果小北荒真的成功了,到時,朝鮮民間肯定議論紛紛。百姓倒是無所謂,可那些只會空談的士子文人就麻煩了。人家小北荒不論在實力還是其他方面,都比不得朝鮮,卻能打得後金一敗再敗,可他們這些掌著朝鮮大權的大臣們卻帶著朝鮮一起被後金兩度打到都城之下……他們這些人受到的民間壓力肯定會更大。而如果小北荒不成功,就算能想到辦法證明自己沒有參予這場戰事,後金的那些武夫就會放過他們了?那些人哪裡會講什麼道理,不管勝還是敗,恐怕都會在朝鮮北方大肆擄掠一番,到那時,他們這些大臣肯定也逃不過一番責難。


  「呵呵,再議就再議吧。不過,根據我們的觀察,貴國一向難以保住什麼秘密……」


  「哼,這個貴使大可放心。此事乃是機密,本官除了國王陛下和議政大臣,肯定不會再透露給第三個人知曉的。」崔鳴吉冷哼道。


  「這樣最好。不過,此戰事關我小北荒與後金的整體戰略,萬一有所疏漏,後果將會極為嚴重,甚至涉及數萬人的性命。所以,如果讓我們聽說消息洩露,我們也就不會再這麼客氣。這一點,還請崔大人轉告貴國國王。」劉采青淡淡地問道。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劉采青的話裡頗有威脅之意,崔鳴吉頓時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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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6: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三章 威脅與求援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貴國洩露了消息,我小北荒上下定然會討個公道。」劉采青突然肅容說道。


  「你……你們怎麼能這樣?若是按照你的說法,豈非不管是何等結果,都是我朝鮮的錯?」崔鳴吉大怒,「若是如此,地方和河道,我們都不借了。」


  「已經晚了,崔大人。」劉采青微微一笑,「事關機密,我既然都已經說了,就不會再收回,也收不回了。你們現在只能借出這兩個地方,並且為我們保密,否則,後果,劉某不敢保證。」


  「你……」


  「朝鮮派一萬兵馬助後金攻打大明,並在關內肆虐為惡,如今我們只是借你們兩個地方,已經很講道理了,還希望貴國不要介意。」劉采青微微一笑,一拱手:「告辭!」


  「你,你們……」看著劉采青揚長而去的背影,崔鳴吉哆哆嗦嗦地想伸出胳膊,卻只覺得心口陣陣驚悸,怎麼也舉不起來。不過,與不聽話的胳膊相比,他的腦子卻是轉得飛快:小北荒居然如此不講道理,還特意指明朝鮮兵跟隨後金大軍入關為惡之事,莫不成……大明朝廷已經為此事生氣了?所以才通過同為漢人的小北荒來轉達一下這個意思?


  「這可如何是好!」


  崔鳴吉又是一陣心慌。女真人終究只是一群蠻夷,猖狂也只能一時,大明才是天朝正朔!如果天朝真的因為他們的那一萬火槍兵而生氣了,那,那這後果……可後金也不好應付……越想越難受。朝鮮夾在後金和大明兩個強者中間,不管怎麼樣都是左右為難,進退不得。崔鳴吉只覺得自己的脖子上好像是被套上了一層枷鎖,想掙,卻怎麼也掙不脫。


  「我朝鮮為何總是這樣多災多難啊!」


  ********************


  「轟隆隆……」


  隨著大地有若悶雷般的轟響,一隊隊的騎兵排成整齊的方陣開始向前突進。這些騎兵,每一個都是手持長長的木槍,仔細看上去,跟歐洲騎士用來比賽的那咱後粗前細的木槍有著極為相似的神韻。不過,隨著突進時間的延長。單用一條胳膊端著騎槍的戰士們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不時有騎槍墜下,又接著抬起來。然後,再墜下,再抬起來……


  圖拉諾夫騎著自己馬守在校場一側的高台上,看著這整整兩千騎兵,卻是不住搖頭。


  「約瑟夫,你到底是在訓練騎士,還是在訓練騎兵?」


  「當然是騎兵。這支隊伍將是我們與敵人正面決戰時所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他們將是一整支重甲騎兵群……這一點你應該知道。」被圖拉諾夫叫做約瑟夫的是一名僱傭兵。法國人,落魄騎士出身。幾年前。俄國人把這三千匹從北方西伯利亞少數民族手裡搶到的戰馬送過來的時候,他就奉命成為了這支騎兵的教官。不過很可惜的是,小北荒騎過馬的人實在不多,他只能從騎術開始一點一滴地對這些精選出來的士兵進行訓練。不過士兵們都很努力,現在,小北荒靠長白山一側的平原巡防任務已經都交給了他們,而不久前,隨著大軍開拔建州左衛,他們還擔任了興開湖南岸的防衛重任。


  「重甲騎兵?哼,我還以為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已經率領這支騎兵打到了那些韃子的首都了呢。」圖拉諾夫操著有些不周正的漢語,不屑地笑道。


  「鄉巴佬,你哪隻眼睛看到小北荒有一條適合騎兵出擊的道路了?」約瑟夫身邊,另一名高大的僱傭兵反問道。


  「除了冬季的時候可以穿越興開湖,繞過長白山與完達山脈之間的間隙,進入松花江流域,然後再沿著那條大河往南,你們確實是沒有任何可以出擊的時機和合適的道路。可是,這麼遠的距離,你們居然還要訓練一支重甲騎兵群?你們瘋了嗎?還是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小北荒突然開發出了鐵礦,並且擁有了為數眾多的優良鐵匠,可以冶煉並且打造出三千副合適的盔甲……」圖拉諾夫嘲諷道。


  「我是就說過,你是一個鄉巴佬!現在看起來,在西伯利亞那邊待得久了,你變得更加鄉巴佬了。」約瑟夫嘲笑道。


  「法國佬,你以為你待的地方有什麼了不起嗎?」圖拉諾夫怒道。自從小北荒跟西伯利亞的俄國人開始了貿易,因為曾是一名俄軍上尉,他被派往西伯利亞總督駐地的雅庫茨克擔任了聯絡官。這幾年來,因為小北荒一批批絲綢、瓷器和茶葉的誘惑,俄國人的殖民遠征軍也不住地朝著周邊那些少數民族發動進攻,一面搶地盤兒,一面掠奪馬匹和黃金。


  而遠征軍押著那些被征服的土著運回第一批貨物,並將這批貨物運到莫斯科之後,貪婪的俄國人開始對西伯利亞產生了更加濃厚的興趣。在這種貪慾的作祟下,俄國人甚至在短短時間內就從西伯利亞縱橫交錯的河流中找出了一條「絲綢水道」,並且,遠征軍也獲得了一定量的增兵。……圖拉諾夫也因此而水漲船高,由上尉而至中校。可是,他沒有想到,當他帶著新身份重新回到小北荒,打算在昔日的「難友」面前顯擺一二的時候,那些人卻根本懶得瞧他一眼,那仿若不在意的嘲笑更是讓他感到非常不爽,他可已經是中校嘞!


  「我所在的地方當然非常了不起,我們可是在跟一個國家作戰,而不像你們,只是去攻擊搶掠一些土著……」約瑟夫笑道。


  「哼,那些女真韃子不也照樣是一群暴發的土著?」圖拉諾夫冷哼道。


  「暴發的土著?嗯,說的非常有道理。」約瑟夫點頭笑了一下,「圖拉諾夫,看來你在雅庫茨克這段時間,見識還是有所增長的嘛!」


  「你這是什麼意思?」對方明顯是在說反話,圖拉諾夫忍不住惱道。


  「好了,約瑟夫沒有什麼意思。」剛剛那名插話的高大傭兵擺了擺手:「圖拉諾夫,你這回回來,又有什麼事情?」


  「軍事機密,以你們的層次還沒有資格知道。」圖拉諾夫冷哼一聲,轉過了臉去。


  「那好吧,隨你的便。不過……」高大傭兵突然「嘿嘿」的笑了兩聲。「這裡可是小北荒最靠北的區域,我們這支騎兵在訓練的同時,還要擔負著巡守北部的重任。你如果來歷不明,我想,我們是不能放你過去的。」


  「科克納爾!你這混蛋明明就是想假公濟私!」圖拉諾夫揮舞著拳頭叫道。


  「假公濟私?哇喔,你居然還懂得成語?」約瑟夫誇張地張大了嘴,「圖拉諾夫,小北荒的歐洲團體之中,你要是我所知道第一個懂得運用成語的傢伙,你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是嗎?」圖拉諾夫一怔。在小北荒定居之後,僱傭兵與哥薩克們都學習了漢語。不過,漢語的體系實在是太複雜了,雖然他們能夠普通的與人對話,可是,當隨便一個漢人對他們露出一句諺語或者成語的時候,他們大多數情況下都只有瞪白眼兒!為此,楚鍾南還專門為他們上了一堂課,可惜,諺語和成語所涉及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他們甚至還要學習中國歷史……面對「可怕」的學習,全部地歐洲人都想選擇退出,但在楚鍾南莫名其妙的強壓下,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學習。這個課程也在不久之後成為了大家私底下的熱題。不過,那時他已經奉命接替另一隊去探察穿越西伯利亞的道路,期間只回來過兩次。難道,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學會使用成語?


  「……呵呵!」看著圖拉諾夫略有些茫然的表情,科克納爾和約瑟都笑了起來。而看到他們的表情,圖拉諾夫自然也明白約瑟夫剛剛不過是在逗著他玩「你們這兩個傢伙,居然敢耍我?」


  「好了,不跟你鬧著玩兒了。」看到圖拉諾夫似乎要暴發的模樣,科克納爾卻突然嚴肅起來:「說吧,圖拉諾夫,你這回來到底有什麼事?你應該知道,其實你們幾個離開小北荒的傢伙已經不在編制之中,而是屬於俄羅斯遠征軍的轄下了。所以,按照這裡的規矩,你如果不說明來意,我是不可能放你過去的。」


  「哼!」憤憤地從鼻孔裡噴出一口氣,圖拉諾夫鬱悶地看著科克納爾的臉:「我這回回來,是要求你們的援助。」


  「援助?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們怎麼可能援助得了你們?」約瑟夫好笑地問道。俄羅斯遠征軍的駐點是在雅庫茨克,那裡距離小北荒好幾千里,如果直線走的話,還有一道巨大的山脈隔在他們的中間,如果走水路,他們也還要溯黑龍江而上,再繞道北上,跑上不知道多遠……俄羅斯人可以為了那些珍貴的貨物而無視這一切,可他們卻肯定做不到。當然,根據幾年來所得到的情報,俄羅斯肯定已經找到了一條比較近便的道路,只是那些貪婪的傢伙一直不願意讓他們知道罷了。


  「又不是要你們直接去雅庫茨克。我們只是在黑龍江的上游遇到了一些麻煩。而且還遇到了女真人的軍隊……」圖拉諾夫說道。


  「女真人?」


  「沒錯。而且人數還不少,好像有七八千人。他們已經開始向我們的城堡發動進攻了。我們的人手不足,所以,必須請求援助。」圖拉諾夫鄭重地說道。這幾年來,他們的遠征軍已經打到了索倫人的地盤。因為索倫人是分成許多部落的,縱然有那麼三五個部落能暫時聯合到一起,也無法與他們的實力相抗衡。


  可是,女真人的突然出現卻讓原本佔據優勢的俄羅斯遠征軍吃了大虧。雖然對方沒有什麼火器,騎兵作戰的能力也未必強過他們多少,可是,人家人多。而且,女真人的軍隊還是一整支,不像索倫人那樣比較分散。這樣一來,總數不過兩千多,還有一千駐紮在北方的雅庫茨克的遠征軍就有些難以承受了。在這兩年裡,他們雖然在那附近建立了一個要塞城堡,並且憑借這個城堡擋住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可是,面對近萬敵人,他們真的沒有什麼自信能夠一地守下去。


  如果不是天氣已經轉冷,冬天馬上就到,女真人和索倫人肯定不會繼續圍城,遠征軍恐怕也無法派人求援。可索倫人是當地的土著,就算因為冬天而退卻,明年春天肯定還會來的。如果敵人一直這樣不停的進攻他們,他們遲早都會敗亡或者被迫撤退。畢竟,能夠讓敵人感到恐懼的火器是需要火藥的支持的。一旦這些東西用完,等待他們的也肯定將是滅亡的命運。可是,交戰的地點距離他們與小北荒的貿易路線並不遠,如果這條線路因為這一次的敗退而受到了影響,那麼,誰能承擔這個責任?莫斯科方面對這裡的貿易可是十分看重的。那些達官貴人們每年都在等待著他們運過去的絲綢、瓷器和茶葉呢。


  「嘖嘖……」聽到圖拉諾夫的話,科克納爾和約瑟夫相互對視了一眼,又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那一絲的驚訝。「居然真的被大人預料到了」,兩人不約而同的暗暗想道。


  「喂,現在你們可以放我過去了吧?」圖拉諾夫有些奇怪地看了兩眼這兩個曾經的夥伴,倒是沒有多想。曾經一起患難的歷程雖然不能讓他們成為親密的朋友,但也不會成為敵人。可是……


  「我的天……」


  約瑟夫的目光突然越過圖拉諾夫向遠處望去,其中滿是驚恐,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受惑於這個舉動,圖拉諾夫也是心裡一驚,下意識地轉過了頭,可是,他轉過頭去之後,卻沒有看到任何不對的地方,只有那兩千人的騎兵在做著集群突進的訓練。這個情景讓圖拉諾夫頓時意識到了不妙,可不等他轉過頭來,腦後已然生風,接著,他的後腦勺就已經挨了重重的一下……


  「不好意思,圖拉諾夫,我們也只是奉命而為。」收回自己醋缽一樣大的拳頭,科克納爾微帶些歉意地看了一眼已經暈倒,被約瑟夫扶著才沒有掉下馬的可憐傢伙,又突然對指揮騎兵群的旗手一招手,指向了遠處和圖拉諾夫一起來的那十幾名俄羅斯士兵,微帶些憐憫地下達了命令:


  「突擊。殺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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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7: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四章 阿濟格─薨

  祟禎七年,十二月二十八。


  瀋陽。


  年關將近,雖然後金的主政者們是一群女真人,但春節依然是女真一族傳統的重大節日,他們自然也是十分看重。由於這個時候中國還是用的自己的曆法,而沒有引進公元紀年,所以,春節也就是「元旦」,滿語稱「阿涅業能業」。


  後金的春節源於漢族習俗。努爾哈赤建立後金政權後,天命三年起兵進入遼陽、瀋陽地區,在漢族經濟文化的影響下,女真一族的社會發展其實就已經開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尤其是皇太極即位後,在民族政策上採到了一些比較平和的政策,女真人開始漸漸的與漢族雜居共處,在經濟文化彼此交流,互相影響,關係密切。


  與大多數的漢人一樣,節前,女真人也積極地置辦年貨,清掃庭院,張貼對聯、掛箋(亦稱掛旗)、窗花和福字,蒸年糕、烙粘水勺。按照習俗,初一凌晨子時,家家戶戶鳴放鞭炮,辭舊迎新。同時,在自家西牆祖宗板下擺設供品、點燃韃子香,叩拜祖宗,祈求神靈保佑全家大小在新的一年中平安無事,萬事如意。新年伊始,全家團聚吃團圓餃子,俗稱「揣元寶」。煮餃子時,家主要吆喝:「小日子起來了嗎?」其他人同時回答:「起來了!」他們把餃子從鍋底浮起來比作日子起來了。然後讓小孩爬上櫃子上蹦三下,以示新日子「蹦個高」。


  這天晚輩要向長輩叩頭拜年,女性則要行跪拜撫鬢禮,家長也要給小孩守歲錢。宗族近親也要互相拜年,親朋好友則筵宴相邀,一起敘舊話新。男孩子成群結隊鳴放煙花、鞭炮,玩耍木爬犁,或興高采烈地溜冰;姑娘和少婦們則身著盛裝,玩耍嘎拉哈(用豬或牛膝關節骨製成的玩具)。


  當然,那些都只是尋常的女真人過節時的習俗。在瀋陽城,八旗貴冑們自然有著更加盛大的儀式和歡聚的方法。


  多爾袞坐在軟榻上,叫人把自己抬到了院子裡,看著藍藍的天空,感受著那似乎可以穿過輕暖狐裘而直入筋骨的寒冷,忍不住微微哈出了一口熱氣。


  「爺,天太冷了,您還是回屋裡去吧。」一個穿著花盆底鞋的大丫環輕輕地搓了搓已經被凍得紅通通的雙手,輕輕地說道。


  「不用,屋裡還悶,外面通透些。」多爾袞搖了搖頭,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氣。在自己親兄弟的府裡他倒也沒有太多的拘束,這些侍候他的丫環嬤嬤都是自己府裡招過來的,連他的福晉也已經在阿濟格的府裡住了好幾個月……當然,他本來是不樂意阿濟格這樣做的,因為阿濟格這種名為保護的行為,實際上卻是表達了對大汗皇太極極度的不信任。不過,面對阿濟格的堅持,多爾袞也沒有堅決要求回去。一來,他自己一個人待在府裡,家裡除了女人就是下人,沒個人能商量事情,有事情還得過府來找阿濟格。與其那麼麻煩,還不如直接就住在這邊;二麼,就是他相信皇太極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雖然那傢伙也算不上什麼寬宏大量,但絕不會因為阿濟格的這個舉動而心懷不滿。


  「十二爺還在忙?」多爾袞坐了一會兒,又開口問道。


  「嗯,馬上過節了,十二爺招呼了不少人來府上,最近可忙了。」剛剛那大丫環答道。


  「逢年過節的,確實該樂呵樂呵……」多爾袞苦笑了一下。他知道,雖然表面上瀋陽是一片安樂熱烈的過節氣氛,可底下未必有那麼輕鬆,尤其是皇太極與邊軍。北荒軍這幾次都是在雪季對後金發動進攻,可想而知對方肯定十分擅長雪地行軍作戰。這種情況已經連續兩年了,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如果他們後金這一回再讓對方給捅上一記,那不管別人,宮裡的皇太極也沒臉過這個年了。


  「爺,您的傷還沒好,還是回屋裡歇歇吧?」大丫環又說道。多爾袞被北荒軍的神臂弩射穿了小腹,雖然僥倖撿了一條命回來,但終究是傷在內臟。御醫告誡一定要好好休養,萬不可有太多的動作,也不能動氣,否則後果難以預料。對此,阿濟格和多爾袞的嫡福晉,也就是曾與楚鍾南有過一面之緣的科爾沁族長明安之子桑噶爾齋的女兒小玉兒都曾經下過嚴令,任何人在多爾袞面前都不得亂說亂講,否則家法伺候。而這個家法,自然是要命的那種。


  「也不知道多鐸和豪格怎麼樣了?」多爾袞沒有在意大丫環的話,他現在最擔心的兩件事,一件是北荒軍這個冬天會不會再次有所行動,如果行動,他們的目標會是後金國的哪一處;另一件,則就是北征的多鐸和豪格了。這兩個年青人雖說都曾經帶兵打仗,但也都不是穩重的角色。對於豪格,多爾袞倒是不太在意,但對親弟弟多鐸,多爾袞卻不能不擔心。那小子生性跳脫,又極為好色,甚至還曾在軍中私自攜帶妓女。要不是那一回他發現得早,早早把那幾個妓女處理掉,恐怕早就被皇太極藉機收拾一頓了。可他卻不知道皇太極是怎麼想的,居然啟用這兩個小子北征?雖然那色目人未見得多強,可能把擁眾六千的索倫部打得找不到北,自然不好對付。如今都過年了,多鐸那邊卻始終沒有什麼消息,只有前一段來了封信,說是已經在索倫部的營地駐紮了……看來又是一場持久戰啊。


  「多爾袞!」多爾袞正想著心事兒,院子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個雄壯的身影。人還沒過來,就先朝著他喊了起來。


  「哥!」


  「誰叫你出來的?」阿濟格黑著一張臉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窩在軟榻裡的多爾袞。對周圍一幫伺候的丫環侍衛開口就罵:「一幫沒用的奴才,十四爺的身子骨能出來受凍?都皮癢了,不想活了是不是?」


  「奴婢該死!」一幫下人急忙都跪了下去。烏拉氏三兄弟之中,多爾袞最沉穩,多鐸最跳脫好色,阿濟格卻是最為凶狠。那可是說殺人就殺人,連眉頭都不皺的人物。不管是阿濟格自己的下人,還是多爾袞府裡,或者多鐸家的,沒有不怕這位爺的。


  「好了,哥,沒他們的事兒。」多爾袞輕輕地說道:「是我讓這幫奴才把我抬出來的。幾個月了,再待在屋裡,我這人都要長霉了。」


  「大冬天的,長什麼霉?別胡說八道!」阿濟格也不理會那些依然跪在地上的下人,逕自在多爾袞旁邊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兄弟,知道卓普特麼?」


  「卓普特?你是說……先前老費英東的那個侄子?」多爾袞想了想,問道。費英東是後金的開國勳臣,努爾號赤親封的議政五大臣之一,此時早就已經逝去。可是,人家終究是後金的開國功臣,所屬的瓜爾佳氏也是八旗中的一大貴冑,雖說不能跟他們這些愛新覺羅家的直系子弟相比,但相比起其他人來說確是勢力不小。


  「沒錯,就是他,衛齊家的老二。」阿濟格笑道。


  「都起來吧。」多爾袞朝一干還跪著的下人虛抬了抬手,這才轉過臉來:「沒聽說這卓普特有什麼大的能耐,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了?」


  「呵呵,也不是這個卓普特,是他兄弟。衛齊家的老三,鰲拜!」阿濟格答道。


  「鰲拜?」多爾袞想了想,「好像是聽過這個名字,不過記不太起來了。」


  「這小子可是猛著呢。我可是親眼所見,一個人愣是把十多個鑲藍旗傢伙給揍了個遍。如果放到戰場上,那可是一員難得的悍將。」阿濟格搓了搓手,咬牙說道。


  「衛齊家可是鑲黃旗,既然是悍將的料兒,大汗又怎麼能放手?而且,老費英東雖然已經死了,可終究是開國五大臣之一,這鰲拜是他的侄子,少不得一個牛錄章京的世職,難道咱們還能給他更高的位子不成?」多爾袞笑道。阿濟格為人好勇頭狠,遇到同樣的貨色,自然也是見獵心喜。而且,在這實力就是一切的年頭,八旗的頭頭們兒誰又不喜歡自己的手下多出幾個猛將?


  「就是看著可惜,那小子一看就是個愣種,如果馴出來,可是一頭上好的鷹犬吶。」阿濟格有些可惜地說道。


  「漢人有句話,叫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看著阿濟格有些失望的模樣,多爾袞突然笑了笑:「哥你如果真的想要一個能打的猛將,我倒是還有個人選。」


  「你旗下的我可不要!」阿濟格說道。


  「我那些奴才恐怕你也看不上眼。」多爾袞笑笑:「我說的也是鑲黃旗下的一個小子,額亦都家的那個。」


  「額亦都家的?」額亦都跟費英東同樣都是後金的開國五大臣之一,地位相差無幾,屬鈕祜祿氏。但這麼一個大家族,阿濟格平時又很少注意那些人員什麼的,一時間卻想不起來到底是哪個。無奈之下,他只好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多爾袞:「兄弟,別藏著掖著了,到底是哪個?」


  「我跟濟爾哈朗去圖們之前,圖爾格的閨女自己生不出兒子,就想讓下面的奴婢替自己生,她男人尼堪不是已經報給了大汗,要治她的罪麼?」多爾袞笑道。


  「遏必隆!?」阿濟格立時明白了多爾袞想說的是誰。那尼堪是他們大哥褚英的第三子,雖說才是個貝子,但卻頗受皇太極重視。可那小子的老婆卻太不著調兒,自己懷不起,怕尼堪廢了她的福晉之位,居然就想著讓手下的婢女生一個,然後拿過來冒充。結果事機不密,尼堪還沒知道,外面的人倒是先聽到了消息。尼堪可是堂堂的愛新覺羅氏直系子弟,哪受得了這個?別說這女人是已故開國五大臣之一的孫女兒,就是額亦都的親娘,也沒得商量。所以,尼堪親手把那個女人給殺了,又把圖爾格告到了皇太極及那裡,堅稱是父女相謀,意圖斷絕了他的子嗣。不過,開國五大臣終究是開國五大臣,額亦都當年可是跟皇太極幾個一起主持國後金國政的,所以,尼堪鬧到最後,也只是把圖爾格和幾個兄弟的官職給鬧沒了,卻沒能傷得了人家的性命。而額亦都家的這些侮霉蛋兒中間,又有一個最倒霉的,那就是遏必隆。這小子據說也挺勇猛,才剛剛襲了個一等昂邦章京,也就是總兵官,沒曾想,屁股還沒坐熱就被一件不相干的事兒給擼了下來,可說是個一頂一的「冤」大頭。


  「那小子可也是鑲黃旗的。」阿濟格果然有些動心。遏必隆出名可比鰲拜要早,如今又正是受難的時候,如果他這時候去拉上一把,肯定能得到那小子的忠心。可關鍵是皇太極也知道遏必隆,他們這位八哥手段可辣得狠,從來只是從別人手裡搶人,卻從沒有在兩黃旗手裡丟人出去的事跡。萬一這中間出了什麼麻煩,可不太好交待。


  「管那麼多幹什麼?遏必隆如果自願到咱們兩白旗,誰又能說什麼?就是大汗,也不好開口。實在不行……」多爾袞突然詭秘的一笑:「你可以找我手下的幾個奴才去跟那小子打上幾架,只要吃上點兒虧,什麼辦不了?」


  「讓你的奴才吃虧?」阿濟格先是一怔,接著指著多爾袞也笑了起來:「好主意。你可是在養傷,那小子居然敢在這時候惹正白旗,那不是就是在惹你麼?皇太極到時候也沒得說。就按你說的辦。」


  「這事兒你不能自己安排,讓手底下的奴才去!不過,話可說回來,你可別貪心不足……」多爾袞又警告道。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阿濟格擺了擺手,彷彿已經看到遏必隆被繩子捆著放到了自己面前的情景,整個人都嬉笑顏開。


  「……」看著阿濟格這模樣,多爾袞失笑著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再說什麼。談完了這件事,看到多爾袞的臉上已經被凍得有些發紅,阿濟格命人趕緊給抬進了屋裡。兩兄弟在屋裡又聊了一會兒,外面又傳來消息,說是阿濟格先前請的人到了。阿濟格便囑咐多爾袞好好休息,自己出去接待客人。多爾袞也沒有什麼事兒,讓人找了本書兒看了一會兒,福晉小玉兒又帶來了參湯,喝完之後,倦意來襲,也就先睡了。


  然而,就在多爾袞睡得正香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大亂。驚醒的多爾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匆忙在大丫環的攙扶下起身,可是,沒等他穿好衣服,就見到阿濟格的福晉西林覺羅氏衣衫不整,露著胸前的肚兜就闖了進來,接著,在他目瞪口呆的時候,這女人就已經先行哀嚎出聲:


  「十四爺,我們爺他薨了──」


  「咕……」


  一口氣沒上來,多爾袞只覺腹中一陣絞痛,接著喉頭一甜,一口血霧就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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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殘

  按照歷史,阿濟格是在多爾袞死後意圖發動兵變控制朝局,才被濟爾哈朗用計收拾掉,爾後被順治賜死的。可是,如今不過二十九歲,甚至還不到三十的他卻突然死了。


  得知消息,多爾袞傷心欲絕,吐血暈倒。


  可是,在這一天,傷心欲絕的絕對不止是多爾袞一個。


  祟禎七年十二月二十八、二十九、三十……這相連的三天,代善之子薩哈、孫勒克德渾暴斃,子碩托中毒昏迷不醒;努爾哈赤第六子塔拜與其子額克親暴斃,子額齊、度爾霸等昏迷不醒;阿巴泰遺子博和托、岳樂暴斃;貝勒杜度暴斃;濟爾哈朗長子富爾敦暴斃……而除了這些愛新覺家的宗室子弟,一些八旗中的勳貴子弟因為在這幾天參加了這些宗室的宴會,也紛紛中毒或者死亡。其中,僅是參領就有二十七人暴斃,佐領之中也有三十八人中毒而亡,除此之外,中毒的更是多達七十餘人。


  如此大規模的下毒事件,讓整個瀋陽變得風聲鶴唳。可是,在緊接而至的大搜捕中,八旗軍卻什麼也沒有抓到,只是把一大群的廚子、奴才、婢女關到了監獄之中。可即便是嚴刑烤打,卻依然也也什麼都沒有得到。


  後金上下是注定過不好這個年了。


  事實上,面對如此大規模的中毒暴斃,皇太極、代善等人急得眼珠子都青了。可光是眼急又能有什麼用?在經過短暫而又嚴厲的查處之後,皇太極等人已經知道,中毒事件發生的代善府、阿濟格府、塔拜府、杜度府、濟爾哈朗府都有一些人失蹤,而除了這些,豪格的府邸、多鐸的府邸也都是一樣。這些失蹤的人,恰恰都是可以跟廚房沾得上邊兒的,有的本身就是廚子。但可恨的是,根據消息,這些人已經借口有事離開了各自所工作的府邸,沒有出城,卻不知所蹤。


  「皇太極,你可一定要為大家報仇,報仇啊……」


  代善已經五十多了,兒子和孫子的突然暴斃讓他痛苦難當,在面對皇太極的時候,也不再使用一直以來的「大汗」,而是直接稱呼起了對方的名字。而這些加上那淚痕滿面的面容,不僅不能讓他覺得他的失禮,反而更加讓人心中無比的悲慼。


  「葉布舒、碩塞……我的兒子。」皇太極沒理會代善,他一直在低低的啜泣著。他哪裡還想不到當初自己兩個兒子中毒而死的事情與這一次的集體中毒事件根本就應該是出自同一夥人之手?那可還是兩個小孩子呀,其中一個甚至還只是個嬰兒。可,可現在全都死了。他到現在為止,也只剩下豪格一個兒子。可這一次,如果不是豪格和多鐸一起出兵北征,那麼,恐怕他這僅有的一個兒子也會與那些暴斃的人們一起被毒死。


  「大汗,這幫畜牲肯定是大明派來的。這些人如此沒有人性,請讓奴才帶兵,打破關寧線,直殺北京城,把那些漢狗,還有他們的狗皇帝抓來千刀萬剮,以祭奠大家的英靈!」貝子尼堪目眥俱裂。杜度是他親哥,曾經的鑲白旗之主,雖然兩白旗在皇太極繼位之後成了兩黃旗,旗中大權也被皇太極收走。可是,杜度身為八旗旗主之一,是他們褚英一系不可或缺的代表人物。如今卻被宵小毒死,他怎麼能不憤怒,怎麼能不傷心?事實上,那一天要不是他因為不舒服,沒有去杜度邀請旗下眾將的宴會,恐怕也難逃一死。一想到這兒,他既覺得頭皮發炸,又義憤填贗!


  「戰場上打不過,就用這種下作手段,如此小人行徑,也只有那些漢人做的出來。大汗,奴才也請帶兵南下,一定要讓那些漢狗知道咱們的厲害。他們下毒害咱們,咱們就殺他們個流血千里,雞犬不留!」大臣希福也是大聲吼道。身為當年開國五大臣其中一系的後人,這些天他也參加了不少場的宴會,自覺是跟黃泉路擦了個邊兒,每每想起都是心頭發寒。


  「葉布舒、碩塞……」


  「皇太極──」看到皇太極依然只是低著頭,嘴裡不住的嘟囔著兩個已經死去兒子的名字,代善再次悲憤地吼了起來:「報仇!報仇!報仇啊──」


  「報仇!報仇!」皇太極略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眼神由迷離漸漸轉為清醒,接著轉為冷厲:「怎麼報仇?」


  「大汗,殺!殺進關去,殺他個片甲不留!」尼堪吼道。


  「打破北京,活剮祟禎!」愛新覺羅家的老九巴布泰瞪著一雙圓眼,大聲叫道。


  「見人殺人,見屋燒屋。咱們就把這個大明燒光、殺光,讓那些漢狗看看咱們八旗的手段!」


  「凡是漢人,都不是好東西,大汗,這瀋陽城裡的漢狗,也都得收拾了……」


  「沒錯。這些漢狗,沒臉沒皮,沒羞沒恥,留著也沒什麼用,還是殺光了祭旗的好!」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叫囂。在這些女真八旗貴冑們看來,他們殺別人,不管是用什麼辦法,殺的多麼狠,多麼凶殘,都是對的;可是,別人如果反過來開始殺害他們的人,那就是天理不容。既然有人膽敢謀害他們這麼多的勳貴。那麼,盡便是殺光所有的漢人,也不足以抵償這些血債。


  皇太極的臉色隨著眾人的叫囂也越來越陰沉,彷彿是在響應著眾人一樣。這種情況一直持續著,直到一個侍衛闖了進來:


  「大汗,多爾袞貝勒在外求見。」


  「多爾袞?」皇太極臉色一變。「宣!」


  多爾袞是被皇太極命人抬進來的。他原本就有傷在身,內臟還沒有完全康復,突然又被阿濟格,還有兩白旗眾多將領的死刺激到,傷勢已經是更加嚴重。尤其是剛開始的時候,他差點兒就隨著阿濟格一去了。而隨著多爾袞被抬進大殿,原本喧鬧的殿上也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個已經臉色蒼白,好像沒幾年活頭的年輕貝勒。


  「大汗,不能出兵。」


  多爾袞半躺在暖椅上,微弱的聲音卻震響了整個大殿。尼堪幾乎是在他話音剛落的一刻就跳了出來。但是,皇太極的速度更快,不等他說話就已經揮了揮手,制止了他的動作。


  「漢人使此惡毒詭計,害我兄弟,殺我子侄,毒死我八旗無數能臣猛將。此仇不共戴天,為何不能出兵?」緊緊地盯著多爾袞半瞇的雙眼,皇太極肅聲問道。


  「使此詭計的,不是……不是大明。是,是北荒軍!」多爾袞弱弱地說道。


  「北荒軍?」皇太極「倏」地起身。三兩步來到多爾袞面前:「你憑什麼這麼說?」


  「范……范文程和寧完我在外面!他們得到消息,茂山再次失守,濟爾哈朗已然被圍!時間如此契合,不是他們,又會是誰?」多爾袞無力地朝殿外指了指,輕輕說道。


  「兩條漢狗,多爾袞你怎麼能信他們?」尼堪吼道。


  「閉嘴!」皇太極突然轉身怒瞪了他一眼,「不許你再隨便開口。再說話,我讓你隨著杜度一起到地下去!」


  「大汗!?」看到皇太極滿是殺氣的雙眼,尼堪頓時驚恐莫名。


  「北荒軍行此惡毒之計,目的就是要讓我大金不戰自亂,他們就可以趁機出兵……若是此時大汗出兵伐明,濟爾哈朗危矣!」多爾袞在一邊輕輕地解釋道。


  「區區北荒軍,只不過是一群偷雞摸狗之輩。大不了,我們可以先棄了建州左衛。可這次的血仇,一定要報!」代善突然大聲叫道。


  「代善哥,仇人是北荒軍!」多爾袞瞄了代善一眼,淡淡地說道。


  「北荒軍?哼,就憑那些躲在荒蕪之地的泥腿子,他們能有這份本事派人潛進瀋陽?還都進到了諸位貝勒的府裡?」希福冷冷地說道:「依我看,此次,不是漢狗的錦衣衛,就是他們的東廠。明裡打不過,所以,他們才會來陰的,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這根本就是那些漢人的本性!」


  「多爾袞,阿濟格是你同母兄弟,他待你如何你應該清楚。他被人暗害而死,你難道就不想為他報仇嗎?」巴布泰摻和著叫道。


  「大汗,這一次死地不光是阿濟格,還有薩哈、勒克德渾、杜度、岳樂……如果不是多鐸和豪格未曾回來,他們兩人恐怕也難逃一死!可這些人,不是旗主便是台吉,每一個手下都有著相應的牛錄,他們一死,這些牛錄怎麼辦?還有那些帶兵的參領、佐領,辦事兒的大臣……光是重新把這些斷了的東西理順,就需要多少功夫?北荒軍這麼做,恐怕就是要藉機佔了圖們江一帶,說不定,他們還會打到鴨綠江一線……咱們都知道,北荒軍的水師不弱。如果他們以後能從建州左衛出兵,又同時從鴨綠江口進逼……咱們以後想要進剿他們,除非越過那一道道的山,否則就隨時都要受其兩面夾擊,一有不慎,可能連朝鮮也要失去。真如果是那樣,咱們後金又要兩面,甚至三面受敵,以後還怎麼伐明?……北荒軍裡有能人啊,萬萬不可使其壯大,否則後果危矣呀!大汗!」多爾袞盯著皇太極,急切地說道。


  ……


  「十四貝勒所說的雖然不能算錯,可也不算全對。」


  多爾袞的話讓大殿裡群情激憤的人們稍稍冷靜了下來。雖然在場的諸人之中,真正能堪大用的不多,可是,領兵打仗這麼多年,他們多多少少也能瞭解一下情況。後金現在的優勢一是八旗軍戰鬥力強大,二就是沒有後顧之優,可以肆無忌憧地出兵伐明。可是,萬一有一天北荒軍能打到鴨綠江口,隨時窺探遼東腹地,那麼,他們面對的恐怕就將會是十倍,甚至更多倍於昔日毛文龍的威脅。而建州左衛一旦被北荒軍佔據,縱然有群山阻隔,誰又能保證敵人不會再像那回橫掃蒙安塔、吉林烏拉那樣來上幾回?


  皇太極對此不置可否,卻把范文程和寧完我兩人招了進來。兩個漢官進了大殿之後,面對一群後金高級勳貴殺氣騰騰的眼神,雖稍顯瑟縮,表面上卻還比較坦然。不過,范文程接著所說的卻又讓人抓到了話頭。


  「多爾袞說的不對?那就是說,使計暗算的還是大明的那些孬種了?」巴布泰冷冷地問道。


  「北荒軍此次明顯是倉促行計。大汗,在臣看來,他們在瀋陽城內安排如此眾多的棋子,真實目的絕不僅僅是在這個時候進行暗殺,他們恐怕是想著在某些時候,把咱們八旗勳貴來個一鍋端!縱然不能全部殺死,也要殺掉大半,進而促使我大金內亂!」范文程沒去跟巴布泰解釋。這些傢伙根本就把他們看得連奴才都不如,這個時候接話,還不知道會被怎麼損呢。而且,在場的這些傢伙,除了皇太極和多爾袞,都是一副隨時都可能暴起殺人的模樣,他也實在是不願意多待一刻,早把話說完早走人才是正事兒。


  「一鍋端?你說的還不是跟那些人做的一個樣。內亂?哼,你們想的倒美!」希福陰森地說道。


  「臣不知道希福大人這『你們』是什麼意思。」范文程回了一句,又接著說道:「不過,一鍋端與北荒軍此次所行的毒計絕對不一樣。此次敵軍倉促行計,雖然害了許多人,但是,他們沒能對大汗下手!這就是證據!」


  「謀害大汗?范文程,你把話說清楚?」代善森然問道。


  「請諸位想一想。幾年前,葉布舒和碩塞兩位阿哥中毒而亡,由此可知,汗王宮裡,定然有著敵人的眼線。只是他們性子太急,所以才只是害了兩位小阿哥。可是,如果他們能等到今天,後果會如何?」寧完我接著范文程的話頭向眾人反問道。


  「若是大汗中毒,不管後果如果,八旗必亂!」多爾袞接著說道;「八旗一亂,我大金就有可能會有亡國之禍!」


  「敵人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不過,這還不是全部!」范文程向四周偷偷地瞄了一眼,又道。


  「范文程,你少聲關子。要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代善吼道。


  「大貝勒,北荒軍此次發動,最大的目的,恐怕就是想讓我大金內部相殘!」范文程急忙說道。


  「相殘?如何相殘?雖有不少人中毒而亡,可大汗尚在,八旗縱然有所惶動,也安安穩穩……」巴布泰叫道。


  「大汗,北荒軍不是想讓八旗相殘,他們是……」看了一眼重新端座回去的皇太極,范文程和寧完我同時跪了下去:「他們是想讓女真人與漢人……相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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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7: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六章 鼓噪
  

  讓女真人與漢人相殘!!!


  曾經有人說,漢奸的加入,才往往是那些異族之所以能夠進入中原,並進而大肆破壞或者建立政權的主要原因。因為,正是因為有了這些人的存在,使得那些根本不瞭解中原民情民風的入侵者能迅速地改弦易幟或者是抓住漢人們的弱點進行打擊。同樣,也正是因為這些人幾近相同的思維模式,入侵者們才能「以漢制漢」。


  而現在,范文程和寧完我這兩個漢奸的表現,恰恰就符合了這幾點。


  楚鍾南在小北荒穩定下來沒多久的時候,就開始派遣情報人員進入後金,前前後後歷經數年,趁著後金的那些顯貴們開始嚮慕奢華,大肆學習漢人們的享受的時刻,才把那一群「蔬菜」安排到那些達官顯貴的府裡。而他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一擊絕殺,一次性地把後金大批的帶兵大將滅掉,使得後金內亂,從而為大明或者小北荒的進軍提供契機。當然,之前的「雙食記」計劃只是「蔬菜」們的一個附加行動而已。畢竟,如果能夠利用飲食這一不惹人注意的方面慢慢地先把這些人的身體搞壞,甚至是死亡,也是一件好事。


  不過,楚鍾南這一次沒有把計劃留待最緊要的時刻發動,反而將之提前,原因則是因為汗王宮已經沒有了臥底的「蔬菜」。上一回,皇太極的兩個小兒子葉布舒和碩塞砒霜中毒身亡,是因為同時飲用了太多的橘汁和食用了蝦的原因,這兩樣東西在胃裡產生作用,橘汁所含的豐富的維生素C與蝦肉裡的某種物質共同生成了砒霜。可惜,女真一族並沒有人懂得這些。雖然皇太極曾經命令太醫檢查過兩個兒子的飲食,可是,並不是每一個太醫都能懂得食物相生相剋的道理,就算懂得,也難以在萬千食材中找出可以生成砒霜的那兩樣。而且,汗王宮的太醫也都只是遼東本土的名醫,水平有限。再加上皇太極在喪子之痛的影響下的威逼壓迫,也影響了醫生們的正常發揮。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可皇太極出於謹慎起見,還是把王宮內所有的廚子都換了一遍。之後,「蔬菜」們一直也沒能再打回去。


  當然,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楚鍾南或許還會再等一段時間發動。可是,這一回多爾袞卻被阿濟格安排到了自己的府邸中居住。多爾袞是什麼人別人不清楚,楚鍾南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不能暗殺掉皇太極,那麼,暗殺多爾袞自然就是最佳選擇。所以,楚鍾南最終拍板,發動暗殺計劃。而整個計劃在遼東情報處的安排下,定在了春節前的三天開始。這就使得後金的那些達官顯貴們大規模中毒成為了可能。


  這還不算,就像范文程和寧完我所說的那樣,鑒於那些後金的達官顯貴們對漢人們一向以來的蔑視,以及這些人嗜殺的本性,遼東情報處在春節伊始,便開始盡可能地將事情鬧大。一方面引起女真人和漢人的對立,另一方面,則是將消息傳到關寧一帶,讓那些明軍將領知曉,希望這些人能夠抓住機會出擊,為小北荒消滅濟爾哈朗創造機會。


  不過,這依然還不是計劃的全部。


  所有人,包括代善、阿濟格、多鐸、豪格這些愛新覺羅氏的旗主貝勒們的家裡都有人中毒而亡,中毒不醒,唯有汗王宮平安無事。而考慮到皇太極到現在為止依然只有一個兒子豪格,發生中毒事件的那些家庭也都是有著年輕俊傑的所在,之前皇太極又「及時」地把豪格和多鐸派去北征……再聯想到這位天聰汗自上位伊始,便不遺餘力地加強君主集權,削弱其他權貴手中的實力,可這兩年來,後金連連損失人馬,其威望已經有所下降。而且,這一次中毒而死的那些人,多數都是其他各旗掌有兵權的參領、佐領,汗王親掌的兩黃旗卻基本沒什麼事兒……


  把這一切的一切綜合起來,就會發現……皇太極十有八九脫不了干係!輿論的威力是巨大的,楚鍾南對這一點的認識要遠遠超過這個時代的任何人。而這些謠言也並不是什麼無根之水、無本之木,在八旗旗主各有勢力的後金,一旦有人聽到了這種謠言,那麼,就算不會暴發內亂,某些人的心裡也肯定會出現非常巨大的情緒波動。就算皇太極才幹超人,是女真一族千年難遇的一哥,想要理順那些驕兵悍將的心思,沒有一段時間根本就不可能。而在這期間,他想要派兵幫助濟爾哈朗就難了。


  ……


  圖們。


  很默契的,自從小北荒建立圖們要塞之後,周圍上百里的地方都被人們冠上了「圖們」的名字,連多爾袞和濟爾哈朗也沒有任何意見。只是,自從多爾袞中箭回瀋陽養傷之後,濟爾哈朗的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或許是長弓手們嘗到了甜頭,也或許是這些傢伙因為沒能一箭射死多爾袞被楚鍾南狠狠「熊」了一頓,心裡有氣,在達爾漢意圖攻打要塞失敗之後的日子裡,北荒軍新運送到的三千長弓被運用到了極致。每當注意力有所鬆懈,或者夜晚的時候,後金的兵營裡就會被射進幾排箭。雖然這些箭的準頭並不準,可對軍心的影響卻是巨大的。尤其是這些箭在晚上的時候還會帶上火……無可奈何之下,濟爾哈朗只好把軍營後撤到了一個比較大的空地上,同時加強巡邏的兵力,讓那些神出鬼沒的長弓手們無法再藉著地形的隱蔽靠近營盤。


  可是,這些頭疼的事情才剛剛有所緩解,濟爾哈朗就得到消息,茂山失守了。


  茂山正在圖們江上游,敵軍若是順流而下,正可與圖們要塞的守軍對他們前後夾擊。濟爾哈朗慌忙撤軍至延吉,再撤至和龍峪。可是,北荒軍卻緊追不放。而最可恨的,就是北荒軍學自《三國演義》的那一招:沙袋澆水,凍土成城!濟爾哈朗很快發現,自己大軍的退路已經被一層層臨時築就的凍土城給堵得嚴嚴實實。雖然北荒軍因為追擊的原因,兵力比較分散,可對方所擁有的巨大的速度優勢卻不是他可以比擬的。只要他敢於動手,北荒軍大部就會立刻追擊而至,從而對他形成合圍。可是,就算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面對敵人超常的行軍速度,還有迅捷的築城之法,他卻無計可施,並漸漸被優勢的敵軍圍堵起來,無路可逃。


  「貝勒爺,怎麼辦?他們最起碼有一萬五六千人!」


  布爾吉苦哈哈地揉著黑黑的眼眶向濟爾哈朗問道。自從得知茂山失守之後,濟爾哈朗就帶著他們逃跑。雖然這種不戰而退的行為引起了許多低級將領的不滿,可是,身為高級將領,他卻十分明了濟爾哈朗的心情。其實,在這帳子裡的每一個人都想來個一力降十會,就像以前對付那些明軍一樣。可是,北荒軍築城太快,只要一堵住他們,立刻就是凍土成城!也不知道這天寒地凍的,那幫傢伙到底是怎麼挖動那硬如鋼鐵的土地的。


  「這應該是他們出兵的極限了。」濟爾哈朗苦笑了一下,勉強地睜著兩隻跟布爾吉差不多的眼睛:「如此看來,他們是不吃掉我們不罷休啊。」


  「貝勒爺,咱們可不能就這麼歇菜兒。大不了,讓奴才領兵殺出一條血路……」阿山陰沉著臉說道,只是底氣似乎有些不足。雖然每一個方向的北荒軍人數都不多,甚至只有兩三千人。可人家據城而守就佔據了絕對地優勢,如果他們不能在短時間內攻破攔在某一個方向的關口,必然會受到北荒軍全面的圍攻,那樣只有死路一條。


  「北荒軍跟明軍不一樣,跟蒙古人也不一樣,更不是朝鮮兵能比得了的。這些人,都是訓練有成的精兵。」果然,濟爾哈朗搖了搖頭:「可惜以前一直沒能發現。否則,又豈會讓他們有機會成為如此大患。」


  「可咱們一路撤下來,糧草已經不足半月之用。茂山失守,糧道也斷了,如果不突圍,再這麼等下去,恐怕將士們會未戰先亂!尤其是那些朝鮮兵,已經有些不穩了。」阿山說出了自己的擔心。嘩變向來是軍中最可怕的事情,雖然八旗兵以往的時候並沒有過這種例子,可是,他們軍中還有一半的朝鮮兵。這些人的戰鬥力雖然不怎麼樣,可如果連糧食都不夠吃,這些人翻臉就可以成為摧毀他們的一把刀。


  「要不,咱們翻山過去?」參領金安錄小心地向眾人看了過來。


  「屁話。」布爾吉根本就沒有發火的興趣,「你翻得再快,快得過北荒軍的滑雪板麼?你翻上山頭,還沒下來,人家就早已經繞過去等著你了。」


  「那總不能坐著等死吧?」金安錄煩道。


  「真要是死,老子也得在臨死之前打他一場狠的,不能便宜了那幫傢伙。」阿山冷哼道。


  「貝勒爺,你說大汗會不會派……」布爾吉抬頭看了一眼濟爾哈朗,卻沒能把話說完。茂山失守,圖們江已然不通。而且,就算瀋陽的大軍能過得了鴨綠江,那也不知道是多久遠後的事兒了。而如果想要從別的地方走,翻山越嶺的,恐怕也同樣會受到北荒軍的襲擾,照樣會耗掉不少的時間,而這段時間……


  「報──」


  「什麼事兒?」濟爾哈朗皺眉看向了這個突然闖進來的親兵,「不知道規矩麼?誰讓你進來的?」


  「貝勒爺,大事不好,朝鮮兵鼓噪起來了。」親兵急急地叫道。


  「什麼?」帳內眾人無不大驚。剛剛才考慮到這個問題,怎麼朝鮮兵就要鬧事兒?


  「他們鼓噪什麼?」布爾吉攔住了想要出帳鎮壓的濟爾哈朗,又向那親兵大聲問道。


  「奴才不知道。」親兵對著濟爾哈朗連連搖頭:「奴才聽到朝鮮兵那邊突然鬧騰起來,差點兒以為是嘩變,聽到沒有號角聲,才……」


  「你做的不錯。」濟爾哈朗邁步向帳外走去,順手拍了拍這親兵的肩膀。嘩變與鼓噪自然有著不小的區別,前者需要鎮壓,後者卻未必有那麼嚴重,或許只需要勸說就可以平息。但是,這兩者之間有時候卻是難以分辯的,尤其是對這些小兵來說。如果這名親兵一上來就說是「嘩變」,如果是一名脾氣急躁的將領,恐怕立刻就要進行鎮壓,那樣,鼓噪可能就真的成為嘩變乃至叛變。而這名親兵能夠仔細地分辨,實在是難得的持重,尤其是對他的親兵身份來說,這種表現就更加難得了。


  濟爾哈朗面色陰鬱地出了大帳,帶上一隊親兵前往位於營地另一側的朝鮮兵營,同時,不忘指揮麾下的八旗軍對朝鮮兵營進行合圍。不過,合圍的行動十分小心,他甚至只調動了不到一千人的兵力。這主要是他擔心北荒軍會趁機出兵攻打他的營地。可是,沒等他走到朝鮮人的營地,那出了大帳就可以聽到了鼓噪起卻漸漸的低了下去。接著,參領德豐額帶著兩個朝鮮將領就迎了上來。


  「怎麼回事兒?」


  「主子,您問他們吧。」德豐額原本是鑲藍旗的旗下奴,對著濟爾哈朗抱了抱拳,便把那兩個朝鮮將領拉了過來。


  「你們鼓噪什麼?想嘩變嗎?」對這兩個躲在德豐額身後畏畏縮縮的傢伙,濟爾哈朗沒有什麼好感,直接厲害喝問起來。


  「貝勒爺,小,小將實是事此事無關。」官階較高的那名朝鮮將領縮了縮脖子,弓弓著腰連連擺手:「那是因為有北荒軍的士兵故意用朝鮮話亂喊,說什麼咱們軍中糧草將盡,只有不到半月之用,貝勒爺您知道突圍不出,為了保證八旗兵的吃食,會削減我們士兵的口糧,還會驅使我們朝鮮兵去進攻他們的營寨送死,以此節省糧食……將士們心中驚恐,才會一時鼓噪起來的呀!」


  「……嗯?」濟爾哈朗頓時愁眉緊鎖。縱然是一路緊追,可北荒軍怎麼知道他們軍中糧草的虛實?


  「難道咱們軍中有內奸?」布爾吉在一旁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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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7: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七章 胡謅的軍事思想

  「沒有內奸。他們既然能打下茂山,肯定派出了不少探子。咱們的糧草都是由鴨綠江、圖們江一線運送過來,那些探子只需要把船隻的大小數量報上去,北荒軍的人再根據一艘船大致能運多少東西,就能估算出咱們的糧草數量。」


  布爾吉的話說完之後,濟爾哈朗心中也是一涼,可回到大帳之後不久,他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他們算得也太準了點兒吧?」阿山驚道。


  「準不準,恐怕也只是個大概。……咱們這回真是遇到大麻煩了。」濟爾哈朗苦笑。雖說朝鮮兵已經暫時偃旗息鼓,可是,糧食不夠卻是實實在在的事情。他就算知道這些朝鮮兵需要安撫,也不可能平等對待他們。畢竟,他這支軍隊的主力還是八旗兵,糧食還是需要先讓八旗兵們吃夠了才行。


  「北荒軍這一招毒啊。」


  布爾吉看著濟爾哈朗,也是一聲慨歎。他也算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北荒軍這一招的厲害。糧食不足,又難以突圍,在防守的時候自然是要削減每天的口糧的。朝鮮兵本來受到的就是不平等的對待,只是一向以來,憚於八旗兵的厲害,這些棒子們就算心裡不滿也不敢表現出來,甚至於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對待。可以說,如果北荒軍不先指出他們的糧草不足,那麼早就已經習慣於受到不平等待遇的朝鮮兵在他們開始削減每天的口糧之後,恐怕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依然會老老實實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北荒軍這一「多嘴」,朝鮮兵長時間的怨氣被挑撥了出來,他們如果再削減每天的食物定量,肯定會讓那些棒子心懷怨氣。說不定一開始就要有麻煩。這還不算,如果他們突圍,或者北荒軍來進攻,濟爾哈朗如果再像以往那樣,每次開戰都是以朝鮮兵打先頭,那麼,這些棒子兵極有可能就會真的嘩變。


  那可是「嘩變」。縱然朝鮮兵戰鬥力不強,可一旦嘩變,就等於是為外圍那些虎視眈眈的北荒軍提供了機會。


  大帳之內,一干軍中將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想不到一點兒好辦法。沒錯,雖然北荒軍的包圍圈很嚴密,可周圍都是深山老林,他們也可以單獨逃跑,只要不被敵人的滑雪板追上,盡可以逃回瀋陽去。可問題是,誰捨得了手中的兵馬?誰又願意去面對八旗嚴厲的軍法?


  可是,濟爾哈朗等人為自己的遭遇感到愁眉不展的時候,卻不知道他們的營內,朝鮮兵們也都在私底下議論紛紛。就連剛剛還在他們面前點頭哈腰,一臉卑微地那兩名朝鮮將領也在回到自己的軍帳之後開始了竊竊私語:


  「朴將軍,難道北荒軍說的是真的?大王已經跟後金皇太極翻了臉,所以才把輪城川河借給他們,讓他們得以突襲茂山?」


  「此事真的是難以確定。不過,以北荒軍的本事,萬一他們真的能截斷鴨綠江,絕了後金跟咱們朝鮮的通路,國中的眾位大臣,還有大王肯定會趁機起兵,驅逐這幫韃子的。」剛剛負責向濟爾哈朗反映情況的「朴將軍」肯定地答道。不過,他的話如果讓濟爾哈朗聽到了,肯定會忍不住殺人。這兩個棒子,居然只向他反映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卻隱瞞了起來。


  「若真是這樣,咱們何必還要跟著濟爾哈朗這幫人受苦?北荒軍都是漢人,肯定心向大明,跟咱們那可是一樣的呀。」另一名將領說道。


  「慎言。」「朴將軍」擺了擺手,走到軍帳外看了看,又讓親兵好好把守,這才重新回到帳內,一臉嚴肅地看著同伴說道:「此事還需再議。濟爾哈朗心思縝密,不在多爾袞之下,那些八旗軍也非同小可,若是我們有所異動,被他們察覺,肯定就是滅頂之災啊。」


  「可北荒軍說……」


  「不可著急。軍士們剛剛鼓噪了一番,濟爾哈朗等人肯定會極為注意我們。再過上兩天,等他們戒心稍懈,你再派人偷偷地去跟北荒軍通通消息。」「朴將軍」一臉鄭重地說道。


  「朴將軍,如果北荒軍是騙咱們呢?」另一將領又有些疑慮地問道。


  「哼,騙咱們又怎麼樣?」「朴將軍」微微一翹嘴角:「咱們現在已經四面受圍,跑都跑不了。後金國內就算有援軍,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難道你想為濟爾哈朗他們打前鋒,搶著送死麼?與其那樣,何如歸順北荒軍?大不了,跑到小北荒去,就算皇太極親自率大軍來了,也只能望洋興歎!有朝一日,後金被大明所滅,咱們回到朝鮮也是英雄豪傑。」


  接連出兵對一支部隊,尤其是這年代的部隊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小北荒的軍隊卻不僅一把把建州左衛從後金手裡奪了回來,還強襲了後金北方。之後,又再次出擊,接連跟湯古代、多爾袞等人在圖們要塞交戰,並且對峙了許久。這還不算,如今他們更是繞道朝鮮,利用自己冬季行軍的速度優勢,把濟爾哈朗所部一萬餘人給圍了起來。


  按照常理,這樣頻繁的出動會使得軍隊疲勞,甚至也會讓士兵們有所不滿。尤其是小北荒的軍隊並不像外界猜測的那麼多,原本的三千正規軍,加上五千預備隊,再加上孔有德、尚可喜等人所帶過來的,經過淘汰之後的幾千人,其實小北荒的總兵力根本就不夠一萬五千人,這裡面還要去掉防守北面和西面長白山麓的三千騎兵。還有水軍的兩千餘人,楚鍾南也沒有臨戰擴招。畢竟小北荒人口本就不多,對士兵的要求又極為嚴格,縱然許多「民兵」在孔有德等人的眼裡已經是極為不錯的士兵,卻依然難加入部隊。所以,真正參予圍剿濟爾哈朗所部的,也不過才一萬多人。


  可是,濟爾哈朗並不知道他自己面對的敵人只有這麼點兒。


  因為,臨時成立的後勤輜重營並不包括在正式的軍隊番號之中,可為了保證在冰天雪地裡的輜重運輸。軍委卻征招了超過六千人的龐大後勤隊伍。而很顯然的,這六千人也被濟爾哈朗加到了敵人的行列。事實上,阿巴泰把守琿春的時候,就曾非常不幸的被路過的龐大後勤隊伍所震動。


  ********************


  「軍隊打仗,靠的就是後勤。尤其是裝備戰優的一方,各種方面的保養、補充就顯得極為重要了。而在其他方面相差不多的時候,誰的後勤工作做得好,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是勝利者。可惜,後金一向只知道就地取糧、以戰養戰,對這方面根本就沒有什麼考慮,遇到麻煩的時候縛手縛腳也就不難以理解了。」


  成功圍堵住濟爾哈朗,勝利似乎就在眼前。可惜,小北荒的百姓、士兵,還有將領,大多數都是遼東出身。對這種只是行行軍,築築城就能獲得勝利的事情感到太難以置信。就連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甚至是毛承祿、陳光福等人也是在興奮之中掩藏著不少的擔憂。他們是跟八旗軍打過許多年仗的,每次的正面作戰都是敗退,基本上沒有取到過一場像樣的勝利,可現在……這情形似乎也過於容易了一些。


  「我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得勁兒,你們說這濟爾哈朗到底是不是女真人?」尚可喜揉著自己大腦門兒,眼巴巴地看著沃爾姆斯。他以前是瞧不起這老外的,一個蠻夷居然還帶著他們這群天朝人打仗……可現在看來,這傢伙還是挺有點兒本事的。


  「很明顯,他是女真族出身。」沃爾姆斯微笑著聳了聳肩,「尚團長你也不必不得勁兒。我們的敵人非常的多,這只不過是開始而已。以後,我們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優勢了。」


  「你是不得勁兒,我是糊塗!」陳光福苦笑著瞅了瞅尚可喜:「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這道理誰都懂。濟爾哈朗這些人雖然年紀不大,卻都是跟著他們的老子前輩們打老了仗的,沒道理不懂這些。可他們怎麼就栽到這一點兒上了呢?八旗軍那可是一向勇猛無敵的呀。可咱們自從把他給包圍之後,他就沒帶人打過一場像樣的突圍戰,他到底想怎麼樣?」


  「他不是不想打突圍戰,而是打不起。畢竟,戰爭不是一兩件優良的武器裝備能解決的,戰爭的勝負在很多時候其實都是取決於雙方的後勤。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戰爭是一個國家綜合國力的體現。……」沃爾姆斯微微地搖頭,又歎了口氣:「就像大明與後金的征戰,其實大明的國力超過後金許多倍。可是,為什麼他們屢屢戰敗?這裡面的固然有很多,你們兩位恐怕也能列舉出不少,可是,我相信,你們絕對抓不到重點。」


  「沃將軍,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大明屢戰屢敗,不就是那些朝廷裡的混帳玩意兒瞎搞?」陳光福不耐煩地叫道。他在小北荒的時間雖然不久,但也知道這裡的上下級之間並沒有那麼多的講究,更加不像大明內部那樣有著許許多多的臭規矩。這裡的軍隊對制度的要求十分嚴格,卻不在乎那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因為這裡的軍隊不是個人的,大將只有指揮作戰的權力,統兵權和其他各項權力都是分開來的,指揮官只需要管理作戰就可以了,其他的都有人安排。一個小士兵甚至可以就軍隊的問題向上級提出書面報告,這要是放在大明,如果遇到一個心胸開闊的將官還好,如果遇到脾氣不好的,還不是找死?當然,這並不是說小北荒的士兵就能跟將領平起平坐,軍隊中的上下級觀念還是十分重的。


  「兩位將軍,看來你們雖然在軍校裡學習過,卻還沒能真正接受我們小北荒的軍事思想,這很不好!」


  「軍事思想?啥意思?」尚可喜奇怪地問道。


  「這個說法是出自於執政官大人。」沃爾姆斯瞅了一眼尚可喜,在這群投降過來的東江舊部之中,他最看重的就只是孔有德和尚可喜這兩個人。因為他覺得這兩個人最懂得審時度勢,從來不會拿捏身份架子。雖然現在孔有德和另外幾個人正在別的地方負責把守,不能過來聽講,可他卻不吝於「指教」一下這兩個曾經面對八旗軍屢戰屢敗的「驕兵悍將」:「軍事思想是關於戰爭、軍隊和國防的基本問題的理性認識,是人們長期從事軍事實踐的經驗總結和理論概括,是軍事科學的重要組成部分。通常包括戰爭觀、戰爭問題方法論、戰爭指導思想、建軍指導思想等基本內容。不同的時代、階級、國家和人物,有不同的軍事思想。軍事思想主要揭示戰爭的本質和基本規律,研究武裝力量建設及其使用的一般原則,反映從總體上研究軍事問題的理論成果。軍事思想來源於軍事實踐,又給軍事實踐以理論指導,並隨著戰爭和軍事實踐的發展而發展……」


  「這他媽的真麻煩,你聽得懂嗎?」陳光福小聲地對尚可喜說道。


  「麻煩是麻煩,可也得聽。」尚可喜再次揉了揉腦門兒:「其實我也沒聽懂。」


  「我知道你們聽不懂!」看著兩個正在私底下「交換意見」的傢伙,沃爾姆斯突然笑了起來。而他的笑容,還有他的話,卻讓尚可喜和陳光福兩人同時臉上一紅。


  「……這老外的眼神兒也太準了點兒吧?」兩人都是暗暗想道。


  「你們不必多想。其實,當初執政官大人對我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們也沒聽懂。甚至於,楚大人自己也講得稀里糊塗。」沃爾姆斯又笑嘻嘻地說道。


  「啥?」


  「沒什麼好驚奇的。執政官大人只不過是胡謅了一些理論罷了,我們把這些理論記錄下來之後,他自己也就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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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09-10-7 07:53 AM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八章 橫財

  「其實,不管任何時代,戰爭打的就是人口與後勤!小北荒人口少,所以,我們必須對士兵進行嚴格的訓練,讓他們成為精兵。而除掉這一點之外,後勤工作就是最為重要的了。」私下裡小損了一把楚鍾南,沃爾姆斯似乎有些興奮,又接著說道。


  「其實這話也不錯。別說當初的東江軍了,就是關寧軍的糧餉也經常不夠,那幾回兵變,就是因為將士們連買糧的錢都沒了。」尚可喜歎道。


  「戰爭開始之後,後勤線是保證勝利的最重要條件之一。如果失去了後勤線,固然還有勝利的可能性,可絕大多數的軍隊都會失敗。」沃爾姆斯又聳了聳肩:「我讀過《三國演義》,曹操的勝利有很大的原因就是他擅長斷人糧道,並且在決定性的戰役中燒掉了敵人的糧食。而在大明和後金的戰鬥中,我更多的看到的卻只是他們的皇帝,還有大臣們對前線將士們的攻擊。他們只會要求戰士們一往無前的去打仗,卻根本就無法提供相應的後勤!我敢說,如果他們的戰士能夠吃飽喝足,那麼,即便是他們所選派的將領有很多是白癡、是膽小鬼,他們也不會接連失去這麼多的地盤兒。而讓士兵們吃飽喝足,這僅僅只是複雜的後勤工作的一個方面罷了。在我們軍校的教材上曾經提及,中國在西漢的時候,建國皇帝劉邦的宰相蕭何就是因為保障了軍隊的後勤而成為功臣中排名第一位的大臣。不過很可惜,大明的皇帝和大臣們都沒有想到這一點。」


  「他們要是能想得到,這天下也不會有那麼多的亂民暴民了。」尚可喜冷哼兩聲,「當官的吃香喝辣,當兵的吃糠喝稀,老百姓吃草食土……後勤?他們只管給自己搞好後勤,哪裡還會管別人?那些達官貴人,勳戚王爺。隨便拿出幾根毛來,也能撐死關寧軍和東江軍!可這幫王八蛋只知道盤剝百姓。當年要不是沒飯吃,沒地種,老子和孔大哥他們又豈會到東江投軍?」


  「沒錯,當初毛大帥在的時候,東江軍還算好的,可將士們平時也只能吃個半飽。肚子都撐不起來,還能打得了誰?」陳光福也憤憤地說道。


  「所以,執政官大人在一開始就先把農業發展了起來。」沃爾姆斯笑了笑,在中國這些年,他已經可以理解中國人心裡的怨氣了。在這裡,皇帝是遠遠要比西方皇帝尊貴的,但也同樣的,他們沒有西方的皇帝們那麼安穩。東方的皇帝同樣講究血緣,可一旦他們不能讓百姓們過得安穩,血緣就成了詛咒,等待皇族的就只有全體覆滅的命運。在這裡,一個小小平民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奮鬥成為皇帝,而不像西方那樣,一定要擁有皇族或者貴族的血脈才會獲得承認。這裡的亂世充滿了機會,也同樣充滿了危險……這是一個複雜的世界,人們相互殘殺的時候從來不會留下任何情面,不把敵人趕盡殺絕絕不收手。投降是最可恥的事情,人們寧願戰死也不會去擔當那種罵名……等等等等。這個世界是西方人難以理解的。


  「小北荒是運氣好、地盤兒也好。要是讓皇太極那幫子傢伙早點兒知道你們在那兒,恐怕就沒現在這麼舒服了。」陳光福有些不服氣地說道。他雖然沒什麼野心,不像毛承祿等人那樣總是想著找機會重新自立,但也不像孔有德和尚可喜等人那樣願意主動融入到小北荒的集體之中。小北荒如今能屢屢讓後金吃虧,表面上甚至還能壓著對方打,這種境遇,都讓他歸結到了運氣之中。


  「後勤遠不只是運送糧食、武器那麼簡單。保證後勤,就需要保證更多的基礎方面。小北荒確實擁有著非常有利的地理環境,所以,我們才能保證大家都有飯吃。可是,這只是最基本的。我們在一開始就注意發展各種工業,而因為小北荒資源的限制,我們又必須通過商業才能獲得所需的物資……其實,小北荒現在是非常強大的。雖然我們的兵力還不是很多,但除了兵力之外,我們在許多方面都不比後金差。而兵力的差異,卻又可以通過地形因素進行補充……」沃爾姆斯接著說道。


  「按沃將軍你的說法,咱們這一回打敗濟爾哈朗,往後還能再打大勝仗?」尚可喜問道。後金軍中的八旗子弟年少之時便提刀上馬,參予征戰,在成年人佔大多數的軍隊中,他們可以迅速地成熟,並且成為新的精銳。可相對的,大明的軍隊卻疏於訓練,許多士兵都只是農夫出身,所謂精兵,也只是指身強力壯、能在戰場上活下來的一些人。再加上接連的戰敗,使得官軍的底氣不足,自然遠遠比不得八旗兵的厲害。所以,在兩者相互做戰的時候,八旗軍很少有整千整千傷亡的時候,有時候一場大戰下來,八旗子弟在人數遠遠低於官軍的情況下,不僅能夠取得勝利,自身甚至只有十幾二十多外人的傷亡。這種情況屢屢的出現,讓包括尚可喜等人在內的遼東將領們一直都對八旗軍心懷畏懼。雖說在圖們要塞的時候,小北荒的軍人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野戰的水平,可是,尚可喜對平原對戰依舊沒有太大的信心。


  「我相信我們會是勝利者。因為,我們所擁有的不僅僅是勇敢而且訓練有素的士兵,還有更加優越的軍事系統和各項配置。僅僅只是憑著士兵個人的力量組合起來的八旗軍是絕對無法與我們相比的。雖然他人的人數還佔優,但我相信,用不了幾年,他們就會被我們逐步的蠶食。何況……」沃爾姆斯微笑著點了點頭:「戰爭,也不一定只是在戰場上才會分出輸嬴。」


  「什麼意思?打仗,不上戰場,又怎麼可能分得出輸嬴?」陳光福不解地問道。


  「這個說起來話就長了,不過我並不想欺騙你們。其實,這個理論是出自執政官大人,我到現在也沒能弄明白。」沃爾姆斯「嘿嘿」地笑道。


  ……


  宋景一帶著兩隻熬得通紅的眼睛,還有一身的疲憊回到自己家的時候,他的夫人趙氏立時心疼地迎了上去。一面拍打著她老公身上那並不存在的灰塵,一面忍不住埋怨起來:


  「都說你救過楚大人他們一命,還幫過他們好幾回,怎麼就不知道分配幾樣好點兒差事給你?以前,咸興府的人口雖然沒有小北荒多,可你總管著一個府,也沒見這麼忙過。」


  「你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麼?」趙氏說的是朝鮮話,宋景一也用朝鮮話回了過去;「小北荒的官制跟朝鮮和大明都有所不同。這裡人少,可事情又多,我所有在的農業局又是全執政府二十多個衙門裡最忙的,當然要苦點兒累點兒。農為天下之本,楚大人把我放到那裡,又何嘗不是看在我們昔日的交情上,給了一個重任?」


  「可這才剛過完年……」趙氏依舊不滿。大過年的,就連普通的老百姓都躲在自己家裡清清閒閒的享福,何況是當官的?更加沒有像宋景一這樣,還沒到十五元宵就累得快不成人形的。


  「我業務不熟,當然要累點兒!懂不懂?」宋景一不耐煩地說道。


  「哼,我是一個婦道人家,聽不懂什麼業務、務業。我只知道,老爺你再這樣下去,身體就快不行了。」趙氏埋怨道。


  「我不是才剛進農業局麼?這才多久?也只是這段日子忙,等到了春耕,就清閒下來了。」宋景一揮揮手,任由趙氏拉著自己回到了裡屋。脫下身上的衣服,一頭躺倒在床上。頓時,一陣輕鬆、並帶點兒眩暈的感覺襲了過來,整個人舒服得不得了,甚至比泡熱水澡還要來的舒服。


  「他們到底是怎麼弄的?」


  「什麼怎麼弄的?老爺,你就休息休息吧,別再想那些公事了!」看到宋景一躺到床上還在喃喃自語,趙氏忍不住勸道。她真是有點兒擔心了。原本,宋景一剛來的時候,楚鍾南並沒有安排下來任何事務,她還曾為此事著急過。畢竟,當過庶尹夫人的她並不願意就此跟那些平頭百姓一樣。只是跟楚鍾南不熟,她也只有在家裡催促一下宋景一,讓自己夫君去找楚鍾南要個差事。


  可是,差事在半年前要下來之後,宋景一立刻就忙了起來。一開始,她還曾為此感到欣喜過。忙嘛,說明事兒多,事兒多,自然權也就重!看來楚鍾南還真沒虧待她那相公。可是,宋景一忙來忙去,天天都累得跟死狗一樣,又讓她受不了了。當官的,哪怕就是一個小小的縣令,也沒聽說過有這麼忙、這麼累的。官員,不都是應該把事情交給手下去做,然後自己躲在書房找兩本書讀一讀,偶爾再出去教訓一下手下人的嗎?哪有像這樣回到家還念念不忘公事的?


  「你不懂的。」宋景一自然不可能知道趙氏因為他一句自言自語地話就想了這麼多。沒錯,他是很累。可是,躺在床上,他卻怎麼也睡不著。因為,他這兩天一直在忙著農業局的工作報告。


  是的,就是「工作報告」。這個詞放到以往當咸興府庶尹,或者在遼東當舉人的時候,他甚至連聽也沒聽說過。可在農業局這段日子,他卻知道了這麼一個東西。


  「官府居然還要向百姓報告自己的政績……這雖然是個賺取民心的好法子,可,」宋景一不自然的搖了搖頭。他雖然已經努力地去瞭解,卻發現自己真的還理解不了小北荒的行政狀態。小北荒的官員遠沒有大明或者朝鮮的官員那樣尊貴,他們只是做事!雖然有點兒權力,但各項權力因為分攤開來,反倒是不怎麼顯得重要。每個部門在年初還要對去年的工作做出總結,同時還要制訂來年的工作計劃……這種事,他以前連想都沒有想過。不管是大明還是朝鮮,官員若是能保證地方靖平,百姓安居樂業,不出什麼亂子,就已經可以得個優異的考評,再加上一點兒關係,說不定就可以陞官。哪有像小北荒的這些傢伙,唯恐事情少了?


  發展,發展……有了差事之後,宋景一聽到的最多的就是這個詞。可他到現在也只是大致的瞭解了這個詞語的含義。小北荒的百姓已經能吃飽喝足了,難道這還不夠,那還要怎麼發展?可這還不是最讓他感到難以理解的。農業局是執政府轄下設立最早的一個部門,旁邊的院子就是第二元老部門商業局,兩個局挨得近,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一些不是怎麼需要保密的消息自然也就知道的最早。他今天就剛剛從商業局那邊得到了一條消息,說是外貿局那邊今年足足賺到了三百多萬兩銀子。


  三百萬兩,這都快比得上整個朝鮮了。可是,以小北荒的實力,還有它這塊開發了不到二十分之一地兒,怎麼可能一年就賺那麼多?而且賺錢的還僅僅只是一個才剛剛成立沒多久的外貿局?


  宋景一是不相信這個消息的。在他看來,這極有可能是外貿局的人為了提高政績,故意瞎編亂造的虛假報告,就跟某些官員一樣。他甚至還因此表示了自己對外貿局主事官員的蔑視。就算造假,也不能造得這麼不著調啊!恐怕這些傢伙也只不過是一群剛入官場的土包子,沒什麼見識,不知道深淺,所以才會這麼亂來的吧?


  然而,他雖然不信,傳播消息的人卻言之鑿鑿,當感到驚詫的農業局同仁們相互詢問的時候,局裡的頭頭劉德正又肯定了這一條消息的準確性。


  雖然跟這老農接觸的時間不長,可宋景一知道,劉德正是一個老實人。既然老實人都這麼肯定了,那麼,那三百萬兩就是真真正正的成績了?


  「他們到底是怎麼做的?」宋景一越想越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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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22:37: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壓力才有活力

  在幾年前,兩萬兩對小北荒,對楚鍾南來說還是一筆相當巨大的數字。可是,幾年後,光是一個外貿局就單獨掙到了幾百萬兩。


  憚於這龐大的數字有可能會造成的轟動和懷疑,楚鍾南最終把這個數目削減去九成半以後,放到執政府的工作報告裡面,然後貼到了小北荒的每一個政務公開欄裡。


  政務公開欄!


  放到後世,縱然大家總是呼來呼去,也沒幾個部門願意把自己的工作公開的。因為,不公開的工作做得太久,隱藏的東西已經太多,暴露出來的後果沒有人膽敢去品嚐。而且,長久不公開的工作也已經形成了一套難以讓公眾們接受的規則,一個個的部門,都不願意破壞或者改變這個規則。因為,那會損害許多人的利益。


  所以,在執政府建立伊始,楚鍾南就建立了這麼一個制度。一開始就公開公平公正,以後也就不用再需要用太大的力氣去糾正某些暗箱操作,這樣也很利於取得民心。尤其是那些移民過來,對小北荒一時還沒有形成歸屬感的老百姓的民心。要知道,這個年代,不管是哪個國家的,平民從來都沒有當家作主的權利,可政務公開欄卻能給他們這種「感覺」。雖然這還僅僅只是感覺,但卻能夠牢牢的攏住許多人的心。而這麼做,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治腐敗,這對面對複雜而且嚴峻形勢的小北荒是十分重要的。


  當然,政務公開欄這一項,如果沒有楚鍾南所推行的「全民識字」這一基本政策,也很難起到相應的效果。


  「金銀比例,金銀比例啊……」


  外貿局剛剛設立沒多久就賺錢了。雖然這個結果早就在預料之中,可是,這筆數目也太大了些。


  「沒想到,這幫小子倒是真有些能耐。」衛原看著楚鍾南嘴裡始終念叨著外貿局這次賺錢的關鍵,心裡微微覺得好笑。他是當初隨著楚鍾南一起渡海到小北荒的三千人之一,在渡海城還是渡海鎮的時候,他就是副執事。這些年下來,因為願意主動學習,並且敢於負責,已經成為了商業局局長。在執政府算是數得上的高官了。而外貿局原本就是從他分管的商業局分出去的一個單位,如今賺了大錢,他這個老領導自然也是臉上有光。不過,他這一回過來倒不是向楚鍾南顯擺的,而是要求將外貿局取消,並重新劃歸商業局。


  「再能耐,不也是你調教出來的?」楚鍾南笑嘻嘻地說道。日本的金銀比例很低,外貿局剛剛成立就抓到機會,趁著荷蘭人關注南方鄭芝龍和大海盜劉香之間爭鬥的時機,拉攏了幾個日本大名,利用這幾年小北荒攢下來的存銀,「勾結」美洛妲的水師,在日本、山東、江蘇等地來回轉悠。幾乎不停軸地在海上漂了一年。狠狠地賺了這麼一票。並且還跟那幾個大名建立了長久的合作關係,只是這種關係還只能是在地下。雖然自從有了孔有德等人帶過來的上百艘大船之後,小北荒在海上已經有了不少底氣,可海戰不像陸戰,美洛妲本人也只是個半調子,荷蘭人又視日本為自己的禁臠,目前能不招惹還是不招惹的好。


  「孩子大了,想自立門戶,倒也說的過去。可大人您也知道,這幫小子到現在也只是倒騰倒騰金銀,其他的那些事務,還不是我們商業局立的櫃?您一句話說的輕鬆,把外貿處改成了外貿局,我們商業局可差不多就成了擺設了,您這麼做也太不地道。」衛原不滿地說道。


  「呵呵,我不地道?那你幹嘛不早點兒來找我?非得等人家賺了錢之後再來?我看你們商業局是得了紅眼病,看到人家賺了錢了,所以想過來分果果!」楚鍾南笑罵道。


  「您這話可就過份了。」衛原也不生氣。小北荒地政務公開不是擺設,他們這些執政府的公務人員沒少因為某些政務上的事情受那些老百姓責難,這其中佔大頭的還是原本一起建立渡海鎮的三千人。那些人受「教育」最深,雖然成為高官的不多,大多數都在基層,可面子都擺在那兒,來找麻煩,他們還得小心接待。這還不算,大家雖然都認識,可基層幹部是要受到老百姓監督的。尤其是村長什麼的,因為小北荒反對宗族勢力,每個村子都是由來自不同地方的人組成,村長也是由村民三年一選,所以,受各自的「選民」所迫,這些人來找麻煩的時候很少會講什麼情面。這雖然使得執政府的官員們感到缺乏為官的尊貴,卻也養成了大家的好脾氣。


  「我們又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總想著撿別人果子的人,」衛原看了楚鍾南一眼,又連連拍著手說道:「咱們小北荒雖說已經有人口二三十萬,可您也知道,這裡面根本就沒幾個做生意的。有,也是咱們執政府自己在收購皮草、藥材什麼的!剩下的,就是些賣菜、賣果子的。這些人小打小鬧,賣的就是自個家裡的剩餘,連稅務局都不好意思上門要錢,我們商業局又咋能厚著臉皮過去?商業局商業局,還不是主要管著跟北面老毛子的絲綢、瓷器、茶葉生意,還有跟荷蘭人的硫磺生意?……可您這一下子把外貿處分走,咱們還能有啥事兒幹?這段日子,執政府可已經有人說商業局儘是一批吃閒飯的了。」


  「呵呵,你這可是發牢騷,用心不良啊。」楚鍾南笑了笑:「要不然,幹嘛以前不說,非得等到現在?」


  「得得得,知道您那位前輩魯迅先生的格言:不憚於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國人!」衛原雙手舉起,做了一個投降的姿勢,接著又換上了一副無奈的表情:「我們當時不是怕別人說商業局不老實,不聽話麼?當初成立執政府,您就給咱們講過,要懂得服從。我們原本的打算,也只是想先看看那幫小子能做出點兒什麼成績來;如果做不出來,再來向您提出把外貿局劃回來的要求。目的,也就是想讓那幫小子吃吃苦頭。可誰知道他們……我這也是沒奈何不是?」


  「沒奈何?我看你明明就是不作為。」楚鍾南輕笑了一聲:「工作怎麼開展,需要你們自己主動去想。不能靠別人的施捨,也不只是把原本的工作做好就行的。商業局明明是大有作為,你們這一年多來卻始終原地踏步,虧得你還好意思來找我要外貿!……你以為我能同意?再說了,就算我同意了,人家外貿的人又會怎麼想?」


  「他們怎麼想我管不著,可咱們小北荒內部實在是找不出什麼可開展工作的地方。」衛原略略有些急躁了,「實在不行,您讓那幫小子專心去倒騰金銀,把跟老毛子和荷蘭人的生意交給我們,這總該成了吧?」


  「不成!」楚鍾南搖頭說道。


  「您真的想讓我們商業局關門?」衛原苦著臉問道。


  「關是肯定關不了門的。不過,如果你們再這麼不作為,我想……你們整個部門的人恐怕都要被換掉,我也只好再去找一些願意想辦法的人來充充門面了。」楚鍾南笑了笑。


  可是,衛原卻覺得他的這個笑容一點兒也不好看。因為他知道,楚鍾南既然說得出,就肯定做得到。說白了,就是一「笑面虎」!


  「您這明明是難為人嘛!」衛原為難地說道。


  「是不是難為人,以後你們就知道了。凡事都只想著現成的,可這世上又哪有什麼現成的事情給咱們留著?小北荒能從無到有,咱們一幫被韃子趕得屁股尿流的傢伙也能反過來整得他們頭痛流血,你們商業局沒了外貿這一塊就成死局了?為什麼就不能開闊思路,自己想辦法去?我是沒給你們時間,沒給你們權力,還是沒給你們機會?」楚鍾南反問道。


  「可您讓我們搞啥?老百姓有口吃的就安安穩穩,能吃飽就更是謝天謝地,誰願意搞啥商業?」衛原苦惱地說道。


  「這個你別來問我,我只負責把總,具體事務是靠你們自己!」楚鍾南笑道。


  「您就不能給想個辦法,遞個點子?」衛原抱拳懇求道。他做到現在這一步不容易,雖說萬一這商業局局長幹不下去,他也不見得就會被一擼到底。而且,因為能力不足,或者某些原因被楚鍾南擼下去的官員也不少,他也不會是孤身一個,可那終究了是很沒面子的事情。


  「你當我是點子王啊?」楚鍾南搖頭笑了笑:「就算我有點子,這回我也是不會幫你們的。」


  「有點子也不說,這可是咱們整個小北荒的損失,不利於咱們跟後金交戰的!」衛原正色說道。


  「呵呵……」楚鍾南笑了笑,卻只是看著衛原一語不發。


  「大人……」


  「還有別的事沒有?沒事兒的話,還是趕緊回去跟你們局裡的那幫傢伙討論討論明年的工作計劃吧。過幾天可就是執政府工作會議,你們商業局如果拿不出什麼見彩兒的文章來,發到政務公開欄,那可是很丟臉的。」楚鍾南笑著擺了擺手,開始下逐客令。


  「大人,您真想看著我們這麼完蛋?」衛原無奈地從座位上站起身,可走了兩步,他還是忍不住又轉過身來一臉希冀地看向了楚鍾南。


  「這事兒沒得商量,你們還是自己靠自己吧!」楚鍾南搖搖頭,淡淡地說道。


  「大人……」衛原的眼神愈加哀怨,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一直盯著楚鍾南。可看到楚鍾南彷彿無視他的存在,只顧低著頭處理文件的時候,他終於還是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轉過身,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這間執政官辦公室。


  ……


  「這幫傢伙!」楚鍾南一直低著頭,直到衛原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之後才重新抬起來。不過,看著商業局局長消失的門口,楚鍾南卻只能失望地搖頭。小北荒的發展一直都是按照他制訂的計劃在進行,可時至今日,他肚子裡的存貨已經差不多用盡了。畢竟,他只是個學聲樂的,不是什麼學政治經濟的,社會閱歷也少。而且,小北荒的人雖然不多,可事務卻不少,他又要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到跟後金的戰事之中。如果各部門的人員還像以前那樣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事,那麼,以後的發展必定會讓人十分擔心。尤其是經過這兩年跟後金的接觸,楚鍾南暗地裡對勝利也已經有了一定的把握。甚至於,軍委參謀部已經開始制訂搶在大明官軍之前佔領遼東的計劃。如果,這個計劃能夠獲得成功,那麼,更多的土地,更多的人口,更多的工作,難道都依靠他一個人?鑒於這些想法,他才想著改變這種情況,用壓力去激發各部門人員自己的主觀能動性,進而,把自己的精力解放出來,同時,也激活執政府真正的活力。


  不過,對於自己屬下各部門的人員的思維模式楚鍾南還是有一定的瞭解的。在這個「信息極度不發達」的時代,讓這幫傢伙去主動做出什麼成績來,確實是有些太難,尤其是對商業局這種部門來說。所以,他也不會真的只是施壓,而別的什麼都不作。


  在自己的座位上呆了一會兒之後,楚鍾南拉動了椅子後面的一根繩子。接著,辦公室外面就走進了資深秘書王祿兒。


  「大人,您有什麼事?」


  「你跟商業局的小魏是好朋友,是不是?」楚鍾南問道。


  「是的。」王祿兒答道。


  「那好。」楚鍾南遞過去一份文件:「把這個東西……你看幾遍,然後複述給小魏。記著,只能說是你自己想的,不許說是我拿出來的。對了,時間要把握好,過段日子再說。」


  「大人,您這是……?」王祿兒接過文件,又不解地問道。


  「什麼也別問,記著保密。」楚鍾南說道。


  「是!」看到楚鍾南一副神叨叨的模樣,王祿兒縱然不解,也只有肅聲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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