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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刑徒 [架空歷史] (已完結)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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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10:36: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八十五章 棄我去者昨日不可留

    已夜了!

    一輪皎月升空,卻將那銀輝灑遍大地。月光透過院中古樹繁茂枝芽的縫隙,照射進了天井。

    初夏的夜,風輕柔,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紫籐花清香,讓人感覺很舒服。

    劉闞坐在天井中的石墩上,把弄著一支飛鳧箭……可他的心思,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唐厲和蒯徹並沒有急於讓劉闞做出回答。

    他們很清楚,似這種事情,並不是一件能輕易說出口的事情。劉闞需要時間去思索,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去等待。而且劉闞的那一首歌,已經說明了很多,這已經足夠了。

    但是劉闞,卻感到了一種危機。

    審食其也好,唐厲也罷……還有蒯徹、灌嬰,乃至於曹無傷!如果他的回答不能夠讓人滿意,辛辛苦苦營造的一點人脈,很可能也就隨之飄逝飛走。還有那些正在猶豫的人。

    可問題是,那大風歌,不是他所做啊!

    閉上眼睛,靠在身後的大樹上,劉闞怔怔的看著天空。

    從枝椏的縫隙中,可以看到閃爍的繁星,皎潔的明月,還有深邃,浩瀚的夜幕蒼穹。

    我想怎麼走?

    劉闞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從來到這世上的第一天,他所想的就是自保。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親人,保護好朋友。

    除此之外,他還真的沒有想太多……

    那些縱橫馳騁於這個時代的英雄啊!劉闞心裡總歸是對他們有些畏懼。不管是已經見到的劉邦蕭何,還是沒有見到的項羽范增。甚至還包括了那個在大澤鄉發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陳勝吳廣。當然了,始皇帝地陰影。如同一座大山,讓劉闞難以喘息。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前世看到這一段文字的時候,也只是那麼一笑,絕不會太在意。

    但是來到這個時代,看到這個即將混亂的時局……劉闞真正的體會到了,那份小人物渴望出人頭地的心情。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劉闞的思緒,一下子又亂了。

    八個字,宛如黃鐘大呂般,不斷在劉闞的腦海中迴響。

    胸中好像有一口氣,憋得他難受至極。想要叫喊,想要咆哮,可是卻似乎無法喊出聲音來。

    不停的深呼吸,劉闞握緊了拳頭。

    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略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知彎弓射大雕……

    那劉邦不過沛縣一無賴子,有何德何能竊據江山?

    我哪裡比不上他?又憑什麼要居於人下?劉闞想到這裡,頭腦也清醒了過來。呼地起身,剛要回臥房,卻聽到一個幽幽的聲音,「闞,你過來一下。」

    扭頭看去,就見闞夫人倚門凝視。

    伸手朝劉闞招了招,那意思是說:你且過來。

    劉闞詫異不解。這麼晚了。怎麼母親還沒有休息?按照她的習慣,這時候怕是早就歇息了。

    當下走向闞夫人,「娘,您怎麼還沒有歇著?」

    闞夫人一笑,示意劉闞跟上。她轉身就進了臥房。劉巨睡在外堂,呼嚕打得震天響,還不是的咬牙切齒,不曉得在做什麼夢。闞夫人呢,走過去給劉巨蓋好了毯子,然後帶著劉闞進了內堂。讓劉闞先坐下來,然後闞夫人吃力的挪開了屋角的櫃子。從櫃子後面,拖出了那沉甸甸的赤旗。

    「娘,讓我來!」

    劉闞連忙起身過去,一把拎起了那黑熊皮上的皮帶。

    毫不費力的就拎了起來,一手攙扶著闞夫人,在內堂坐了下來。

    「娘,您拿它做甚?」

    闞夫人看了看那黑熊皮。「闞。你把它打開吧。」

    「打開?」

    劉闞驚訝地看著老夫人,有點弄不清楚。老夫人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之前老夫人根本就不讓劉闞碰這赤旗,更別說取出來觀看了。事實上,劉闞對於赤旗的認識,也僅僅是局限於他從那部《赤旗書》上的瞭解。一晃四年,赤旗是什麼樣子,他真沒見過。

    輕輕的解開了黑熊皮上的結扣,裡面擺放著赤旗。

    赤旗鋒刃上被包裹在一塊百年黑熊皮的皮鞘裡,只露出六尺長短的把柄,黑漆漆,似不是青銅所造。

    劉闞抓住那把柄,只覺一股冷氣襲來。

    扭頭看了看闞夫人,見母親微笑著輕輕點頭。他一咬牙,從皮鞘中抽出了赤旗。

    只聽嗡的一聲古怪輕響,一股寒意隨即撲面而來。劉闞忍不住啊的驚叫了一聲,盯著赤旗,久久說不出話。

    為何如此驚奇?

    不為別地,正是為那赤旗所震驚。

    正如他早先從赤旗書上看到的圖形一樣,赤旗的縫紉,宛如一面掛在長桿上的大纛。

    旗柄並非是接上去的,而是由粗而細,貫穿到底。那旗面呈一個不規則地條形。

    寬大約在三尺左右,鋒毫畢露,寒氣襲人。最讓劉闞感到驚歎的,並不是赤旗的份量。

    以那旗柄為中心,旗面並非是完整的一塊。

    上面有許多鏤空的縫隙,七扭八拐,宛若是附著了一條龍。可是在那些鏤空的地方,又有許多細微的連接。這非但不會影響到赤旗地質地,相反卻因為這些鏤空的縫隙,使得旗面的承受力更加強悍。劉闞單手嘗試著輪了一下,呼呼掛著風聲,同時還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使八分力,就能產生出十二成的力道。

    這玩意兒居然有加力的效果。而關鍵之處,也就在那旗面上鏤空的縫隙上。

    如果用後世地言語,這桿赤旗在打造地時候。考慮到了方方面面,那些鏤空的縫隙,完美地符合了力學的遠離,著實令劉闞瞠目結舌。

    闞夫人說:「闞,你也大了……原本我不想這麼早把這赤旗給你,但現在看來,也許你已經到了掌旗的時候。娘這心裡,本來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可是娘也看得出。闞長大了,心也大了……娘不知道唐厲他們找你說了些什麼事情。

    不過看起來,你已經有了決斷。

    不管你做甚決斷,娘都會支持你。但有一點,你卻莫忘記了……好男兒生於世上,當頂天立地。」

    這是一種很樸素的價值觀。

    若放在後世,可能會被人嗤之以鼻。

    頂天立地?這四個字說起來簡單,可是要做起來,卻是太難了。

    闞夫人地目光有點迷離。看著劉闞說:「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掌旗的人了……闞,你知道這赤旗,為何要叫做赤旗嗎?」

    劉闞輕輕搖頭,「請母親教誨。」

    「旗,乃三軍之本。」闞夫人輕聲道:「娘雖然不懂得兵事,可是也曾見過一些戰陣。大旗不倒,軍心不散;令旗所指,萬眾一心。這掌旗的人,有時候甚至比那些將軍還要厲害。如今你掌旗了。要做你想做的事情……莫要讓那些看著大旗的人,失望才是。

    你做的好,大家會跟隨你。

    如果你做的不好,失望了……那麼有朝一日,那些跟隨你的人。就很可能是要殺你的人。

    娘懂得大道理不多,能說地也就這些,其他的,就要靠你自己去體會了。」

    劉闞收旗入鞘,鄭重的說:「母親,孩兒定牢記母親的教誨。」

    「好了,天已經不早了。去歇著吧。」

    「那孩兒告辭!」

    劉闞起身拎起赤旗想要出去,可就在他出門的時候,闞夫人卻突然又道:「闞啊,抽空想想辦法,把你哥哥身上的鎖給去了吧。人吶,若是一輩子掛著鎖,一定會很辛苦吧。」

    還真的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劉闞應了一聲。走出了內堂。

    可是就在他走出內堂的一剎那。心裡卻突然生出了一種古怪的感覺。母親那句話,說的頗有深意。是專指劉巨而言。亦或者是在提醒我什麼?有心回去詢問,可屋裡地火燭,已熄滅了。

    走到門邊,看了看仍在酣然大睡的劉巨,劉闞走過去把他踹掉的毯子又重新蓋好。

    張良啊張良,你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看著劉巨身上那已經勒進了肉了的鎖鏈,劉闞對那位在後世有智聖之稱地人物,生出了一絲惡感。

    走出房間,關上了房門。

    劉闞拎著赤旗,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可是這心緒,卻始終無法平靜。

    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入睡。月光從窗子灑進了房間,劉闞又爬起來,伏在窗上沉思。

    閉上眼睛,腦中就會浮現出那金戈鐵馬,血肉橫飛的戰場。

    掙開雙眸,只見明月清風,一派幽寧之色。舉目看蒼穹,但覺浩瀚而神秘……

    心好像飛了起來一樣,劉闞生出了一種古怪的感覺。這沛縣,實在是太小了!小的讓人有一種壓抑感。

    老唐他們問我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呢?

    劉闞腦袋嗡嗡直響,胸中有一口氣,似乎要噴薄而發。

    呼的轉過身,劉闞點上了火燭,撲開一張白絹,提起筆,沉吟片刻,而後奮筆疾書。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大約在四百多年以後,有一位劉闞前世極為敬重的人物,揮百萬大軍,於大江之上,橫槊賦詩。

    詩名短歌行,為劉闞所鍾愛。

    如今,劉闞似乎能體會出曹吉利賦詩時地那份胸懷。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啊……既生於這世上,自當有所作為。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劉闞突然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是啊,昨日之劉山君已經死了。

    今日只有一個劉闞……何必再讓過往的事情纏繞心頭,雖則那昨日是明日,但又能如何?

    當劉闞寫下了那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八個字的時候,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爽快,充斥在心頭。

    他擲筆而臥,酣然入睡。這天晚上,劉闞做了一個瑰麗的夢,一個令他畢生難以忘懷的夢……

    放翁老人曾有一句詩。詩曰:鐵馬金戈入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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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10:37: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八十六章 暗藏殺機

    劉闞醒來時,已日上三竿。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往書案上看。昨日那一張白絹,純屬他發洩心情所書。裡面的內容,如果傳揚出去的話,不但他死無葬身之地,連帶著身邊所有的人,都會因此而遭難。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只這八個字,車裂怕都是輕的。

    書案上非常整齊,昨天看得呂氏春秋也靜靜的擺放在上面,可那張白絹卻不見了蹤跡。

    激靈靈一哆嗦,劉闞翻身而起。

    把屋子翻了個遍,也未能找到那張白絹。

    去哪兒了呢?亦或者被誰拿走了?劉闞這額頭滲出了冷汗,提起赤旗,光著腳往門外跑去。

    「大哥?信?」

    門口台階下,坐著一大一小兩個巨人。

    一個是劉巨,一個是王信。

    「你們坐在這兒幹什麼?」劉闞詫異的問道。

    劉巨扭頭,咧開嘴笑了笑,「娘說了,以後弟弟你睡著的時候,還有和人談事情的時候,我和信要幫你看著。」

    「是啊,主人!」王信連連點頭,「老夫人是這麼說的。」

    「娘進過我的屋子?」

    劉巨回答說:「進過,晌午叫你吃飯的時候……不過你睡的好沉,娘叫了你好幾聲都沒有醒。後來娘還拿了你桌上的一張白絹,說你這麼大的人了做事還丟三落四的。
   
    說你很敗家!

    那張絹很貴重的吧,居然塗抹畫畫。娘一生氣,就把絹燒了,還讓我們在這裡看著。」

    劉巨說話有點顛三倒四的,不過大致的意思,卻表達了一個清楚。   

    劉闞一下子明白!

    那張白絹是個罪證,老夫人已經把它銷毀了。

    而且還借劉巨的口提醒了劉闞,以後做事千萬要小心謹慎。仔細想想,老夫人也是能識文斷字的人,雖然只是個破落貴族的後裔。,但這心理面清楚的很,怎能不明白那詩詞的含義?

    長出了一口氣,劉闞走下台階,拍了拍劉巨的肩膀。

    「那你們好好在這裡玩兒,我出去做事,娘回來了,和她說一下。」

    劉巨答應一聲,然後轉身盒王信玩起瞪眼睛的遊戲。看誰先眨眼……兩個人倒是玩的不亦樂乎。聽身後傳來地笑聲,劉闞不禁輕輕搖搖頭。有時候,像劉巨和王信這樣子,未嘗不是一種幸福。沒那麼多狗屁倒灶的事情,活起來想必會更加的快活吧。

    **************

    出家門,劉闞直奔唐厲家中。

    那老家僕則忙著伺候廊苑中的兩頭牛。看見劉闞來,也沒吭聲,只是朝屋裡指了指。

    意思是說:唐厲正在屋中。

    劉闞也算是熟人了,老家僕自然不會太提防。
  
    於是邁步走上台階,推門走盡屋中。唐厲正捧著一卷木簡,搖頭晃腦的低聲背誦文章。
  
    劉闞一屁股坐了下來,「老唐,和我說說看,怎麼才能在沛縣站穩腳跟 ?」  

    那首詩。自然是不能告訴唐厲,至少現在時候還不到。而且以劉闞和唐厲的交情。許多事情不需要說的那麼明白。

    一點點小小的點播,就足以讓聰明人明白。唐厲,是個聰明人。

    慢悠悠的放下木簡,唐厲的嘴角勾起一道弧線。

    把書案上的雜物呼啦一下子掃空,然後從案下取出幾塊大小不一的木塊。

    「這就是沛縣!」唐厲指著空盪盪的書案陳聲道:「這沛縣一萬二千戶人當中。最有權利的,是手掌生殺大權的縣令李放。他雖非老秦人,但看的出來,朝廷為了激勵各地士子為其所用,所以對各地士子與老秦人一視同仁。和任囂一樣,李放還兼任縣尉。

    阿闞。你可知道這樣一來,李放就等同將軍政大權都抓在了手中。

    當然了,他無法跟任囂相比。哪怕是朝廷給他相等的職權。和任囂那等搏殺軍陣,建立過功勛的鐵鷹銳士相比,他有著很大的差距。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希望獨攬大權。」

    唐厲說到這裡,凝視著劉闞。

   「李放和任囂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不是說任囂沒有心機,而是這李放更懂得隱藏他地慾望。所以,到任半年多來,他一直沒有動作……哦,也不能說沒有,他把蕭何提為長吏,為代縣丞,但同時又提曹參為少吏,官拜佐史。嘿嘿,其心思可謂之縝密。」

    劉闞輕輕點頭,回想李放那笑瞇瞇的模樣,頓覺唐厲所言不差。

    升了蕭何,還委任為代縣丞,可以說給足了任囂面子:看吧,蕭何是你提拔的人,我對他很厚道吧。可當了代縣丞之後,就在難事必親躬。曹參同樣有本事的人,把他提上來,在無形之間分了蕭何的權力,還能培養出自己的親信。最重要的是,不激起沛縣人的反感 。  

    高明,實在高明!

    唐厲又放下一塊木塊,:「和李放走地最近的人,是雍齒那一幫子荊蠻後裔。無他,雍齒這些人要錢有錢,在本地也頗有威望。雍齒之父曾為沛縣父老(類似後世的鄉紳),如今雖已故去,可是卻給雍齒打下良好的基礎。沛縣大戶豪強,皆屬雍齒一系。

    李放和雍齒走的近,這就意味著他和雍齒已經出現結盟的傾向。

    但是否結盟,外人不得而知。李放做得很乾淨,雍齒也表現地很平靜,目前尚不清楚。」

    說完雍齒之後,唐厲在這兩塊木塊外面畫了一個圈。

    也代表著李放和雍齒掌握的能量。說了半天有點口乾舌燥,於是起身打了一觴酒回來。

    而劉闞呢,則是搖頭表示不渴,示意唐厲說下去 。

   「好,我們說完了沛縣地豪強階層,就不得不說說這市井之輩……嘿嘿,既然提到了市井之輩,就不能不說說劉季。此人士土生土長的豐邑人,雖非沛人,但沛縣鄉親無不視他為沛人。這人做事不拘小節,善於籠絡別人特別是販夫走卒之輩,無不視之為頭領 。

    劉季好說大話。一方面為人所不恥,但一方面又著實吸引一幫無賴子。

    他早年曾為名士張耳的門客,閱歷很廣,也很會隱忍。喜怒不形于色,是他最真實的寫照……阿闞,你莫要看不起他,這個人絕非等閒之輩,如鳳凰不鳴,一鳴驚人阿 。

    他的手中,掌控著沛縣八成以上的市井之輩。

    雖然只是一群不學無術得無賴子,但是聚集在一起卻能產生出巨大的能量,連雍齒也不敢和他正面衝突呢。呵呵,在沛縣生活了多年,你還是第一個敢當面嘲諷劉季地人呢。」

    劉闞一蹙眉,輕聲道:「我呢?」

    唐厲忍不住哈哈大笑,:「阿闞,你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在沛縣賺錢的商賈。如此而已。」

    劉闞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唐厲說:「你還別不服氣,事實上正是這樣地情況……你不是沛人。卻又在沛縣發家。

    你身上有老秦人的烙印,注定了許多六國的後裔,不會接受你。

    沛這個地方,非常有趣。它有著極大的包容力,又有著難以想像的排外性。每一個跑到沛縣避難的外地人,都需要經過一番痛苦的折磨。最終或游離于沛縣之外或者徹底變成沛人……你,一個外鄉人,而且是老秦人。在沛做了這麼大的事業,難免為人嫉妒。        

    這疾妒心一起,你做什麼都是壞的。

    阿闞,你仔細想想,在你我未曾發跡之前,多多少少還有幾個朋友。

    可是現在呢?你掰著指頭算算,除了我們幾個之外,你和多少沛人真正的變成朋友?」

    劉闞聞聽,愕然地張大了嘴巴!

    唐厲接著說:「在這一點上,呂文老兒做地就比你強。他一見情況不妙,先和劉季結親。如此一來,沛人自然而然的也就接受了他,以至於雍齒等人,不得不投鼠忌器。」

    呂文,就是呂翁。

    劉闞輕輕點頭,也不得不承認唐厲說的有道理。

   「今為秦之天下,李放占得天時;雍齒居沛多年,居獲地利為本;而那劉季,生于斯長於斯,有那人和之利。阿闞,你一不得天時,二不得地利,三沒有人和,如何站穩腳跟?」

    劉闞起身,恭敬一揖,「老唐,請你教我?」

   「若想要站穩腳跟,必須弄清楚李放和雍齒之間的關係。斬斷李放和雍齒之間的關係,暫依附于李放名下。你為老秦人,又得上造之爵,貢奉祭祀用酒,而且和任囂關係甚密。

    就算李放想動你,也要好生琢磨一下才是。

    他和雍齒之間的關係,必然是建立在利益之上。若只如此,其盟約不難破除。到時候只需除掉雍齒,而後憑借你自身的勢力,可得地利之便……如此,為立足之第一步。」

    劉闞瞇起了眼,「還有第二步?」

    唐厲點頭,「我知你與呂二小姐是青梅竹馬,如今你有此成就,哪怕呂文老兒再頑固,也必須好生思慮一番。若你能與呂二小姐成親,可分劉季人和之利。到時候憑藉天時地利,再加上那一部分的人和,將劉季除掉……嘿,到時候李放也奈何不了你。」

    和呂嬃成親嗎?

    劉闞覺著心裏怪怪地。

    不可否認,他的確對呂嬃有好感。

    但是如果在這份好感之中,參雜了功利之色,那份純純地感情,就似乎有一點變質了。

    唐厲說:「阿闞,如果你真的想要在沛縣立足,就必須要融入沛人之中。呂文老兒做到了,而且他是你目前最容易突破的一個突破口。再說了,呂二小姐本來就喜歡你,不是嗎?」

    劉看的臉微微一紅,陷入了沉思之中。

    唐厲起身,「阿闞,當斷則斷。如果你同意這麼做,其他的事自有我和阿其來考慮。

    乃至于李放和雍齒的事情,都不需要你出面。

    只需黃金十鎰,再加上蒯徹一人足矣。你呢,好生研制藥酒我和無傷的爵位。不必放在心上當務之急,你必須盡快提升為四等爵。這樣一來,你和李放說話,更有底氣。」

    劉闞想了想,「其他的事我沒意見,但是和呂嬃成親,我必須先問過母親。」

   「這是自然!」

    唐厲和劉闞正說著話,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東主,東主可在?」

    蒯徹腳步匆匆的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東主,剛才周蘭派人前來送信,說有要事和你商議。」

   「 周蘭?」

    劉闞不禁詫異的起身,「他找我有什麼事情?」

    蒯徹說:「我剛才私下裏向那送信的人詢問了一下。他說今早周蘭曾去了一趟縣衙,回來之後就命人收拾準備。看那樣子,好像是要開拔……但具體地事情,他也不清楚。」

    周蘭要走嗎?

    不是說要等到貢酒出窖之後,才會離開?這距離出窖之日,尚有六七十天,怎麼突然間就要走了呢?

    而且,按道理周蘭屬任囂部下,李放雖然是縣尉,但也僅止於沛一縣而已。

    似周蘭這種正規軍,絕不是李放能夠指派地動,這裡面,想必一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偏差。

    劉闞看了一眼唐厲,卻見唐厲神情淡定。

    「阿闞,雍齒怕是要動手了吧,你該如何應對?」

    劉闞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之後,沉聲道:「蒯徹,你跟我去一趟兵營,先見過周蘭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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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10:37: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八十七章 第二步

    和周蘭的會面,沒有任何結果。

    這在劉闞去見周蘭之前,就已經預測到了。不過也並非沒有收穫,至少他得到了一個信號,並不是任囂對他產生了什麼偏見,而是李放在數日前親自去相縣,請來了虎符。

    至於原因,非常簡單。

    自從十名中車府衛在孟諸澤被殺後,趙高留下了女婿閻樂,對碭郡、陳郡等原屬故韓和楚國的治下,展開了一場極為血腥的屠殺。只要是稍有牽連,那就先抓走再說。至於進了大牢,容不得你再做辯駁。就算你和那些反賊沒有關係,祖宗八代也追出來關係。

    短短月餘,令那穎水飄紅……

    許多在老家生活不下去的陳郡人、碭郡人、乃至三川郡人,不得不逃離家園。

    或是走東郡,或是往泗水。有的甚至往淮漢以南諸郡逃亡,總之是能活一時,且活一時。

    這也使得泗水郡壓力倍增。

    出碭山就是下邑(今安徽碭山),往東走就到了豐邑和沛縣。由於流民過多,使得治安情況一下子惡化。李放的理由是,要盤查過往流民,故而需增派大批人手設置關卡。

    沛縣有鄉勇八百,已有不足。

    調周蘭等五十人駐紮下邑、豐邑和彭城之交。

    一方面是正規軍戰鬥力強悍,另一方面由秦軍設卡,不管怎樣都能對流民是一種威懾。

    主意是好的,而且又是實際情況。

    考慮到劉闞已經回家了,再專門駐守秦軍,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任囂就同意了李放的請求,賜下虎符,命周蘭暫聽李放之命,待設卡之後,重歸任囂麾下。

    真的只是單純的設卡嗎?

    劉闞覺得不對勁兒!這看似正常的調動,卻似乎暗藏著殺機。

    聯想到當初他拜訪李放時。李放那古怪的話語,還有蕭何那句沒頭沒尾的話,劉闞有點明白了。

    李放怕也是眼紅了吧!

    治下守著這麼一家商舖,日進斗金不說,還貢奉著咸陽的祭祀用酒。說明白一點。這是一條通往咸陽的終南捷徑啊。如果他能掌控住萬歲酒,那麼日後地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如果是這樣,那李放和雍齒之間的關係,怕不是聯盟那麼簡單,而是合謀!

    十鎰黃金在普通人眼中可能是個天價。但李放既然盯住了萬歲酒,恐怕就不會在意這點黃金了吧。劉闞想清楚了這個環節之後。不禁心生寒意。但同時,心中也多了一分殺意。

    當晚回到家中,劉闞直接找來了灌嬰。

    他讓灌嬰搬去審食其的家裡,同時又安排曹無傷從城裡搬出來,和唐厲暫時住在一起。

    家裡有劉巨和王信,當不會有什麼問題。

    特別是劉巨這個存在,可算得上是一個秘密武器。整個沛縣知道劉巨的人。屈指可數。

    不過僅僅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對方既然已經開始行動了,單純的防禦是不行地,還要主動出擊。

    算算時間,如果李放動手的話,應該是在萬歲酒出窖之日。

    而在出窖之日到來前。李放不會,也不敢輕舉妄動。但可以估計到,他定會有其他的行動。萬歲酒出窖成功,李放就有一年的時間來設法控制杜陵老酒;萬歲酒出窖失敗,他就可以依照秦律收拾劉闞。趁機奪走杜陵老酒的牌子,而任囂還說不出他半點不是。

    哈,從頭到尾,李放都不需要站在前台,只用一些小手段,就能讓劉闞家破人亡。

    怪不得俗語說民不與官鬥。官掌控了太多的資源,一介市井小民。端的不是官地對手。

    劉闞終於理順了這其中的環節。非但不覺得恐懼,反而有些興奮了!

    這也是他來到這個時代後。第一次和人面對面的佈局交鋒。雖然對手只是一個縣令,但其凶險之處,絕不會輸於朝堂上的博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且看看誰的手段高明。

    隨著周蘭的離開,劉闞可以明顯的覺察到,沛縣出現了一些變化。

    首先,那些在作坊幹活地幫工,有意無意的打聽這釀酒的工序,甚至有幾個人居然跑到了酒窖那邊。幹活也有些漫不經心了,並且時常在工序中弄出一些小差錯。雖然不可能對劉闞造成太大的損失,但始終是一件麻煩事。為此,王姬已經向劉闞抱怨多次。

    但是劉闞卻沒有行動!

    他在看……

    看看李放雍齒能耍出什麼花招來。

    不過酒窖還是要好好保護。於是,在陳義前來提酒的時候,劉闞在酒樓擺酒宴請陳義。

    「給我二十名護衛!」

    劉闞開門見山的說:「我可以附送你五百甕殘酒。只是這二十名護衛,必須聽我指揮。」

    陳禹如今專門做殘酒的生意,甚至把其他地營生都關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陳禹和劉闞已經是拴在一根線上的螞蚱。陳義作為陳禹的代表,自然也清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二話不說,將其護隊中身手最好的二十個人留了下來。這傢伙別看長地有點憨,可做起事來,卻是條理分明,一點都不會有慌亂。

    「劉生若覺得人手不夠,我可以偷偷在嚙桑留下三十個人,聽憑劉生你的調遣。」

    劉闞微微一笑,「二十人足夠了!不過如不影響你們的事情,那三十人就留在嚙桑吧。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想要拜託陳兄你辛苦一趟。」

    陳義沉聲道:「劉生但說無妨,只要陳義能做到,決不推辭。」

    劉闞在陳義耳邊竊竊私語了片刻之後,「只要這件事情能做成,我願再送一千甕殘酒。」

    陳義起身道:「劉生放心,此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第二天。陳義押送著殘酒離去。但同時留下了二十名護衛,每日在酒窖周圍巡視盤查。

    作坊的幫工們,立刻變得安分起來。

    至少不再鬼鬼祟祟的往酒窖那邊轉悠,使得情況,漸漸的好轉了一些。

    就這樣。在這種極為詭異地氣氛中,又過了十餘日。隨著第一批燒酒成功產出之後,劉闞又是大張旗鼓地喧鬧了一番,還給這燒酒命名為杜康,並派出蒯徹送往相縣。

    這是一批軍用酒,不需要經由縣衙之手。

    對此,李放也沒有阻攔。但可以看得出來,他似乎不太高興。原本唐厲想要聯合李放的計劃,最終擱淺了。人家盯著地是你的身家,那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發的了。唐厲在和劉闞商議之後,最終確定了他們的方案。玩兒什麼花招,老子不和你們玩兒花招了!我要用最酷烈的手段,來收拾你們。權當作是敲山震虎。

    所以,劉闞任由李放等人施展手段,他自在一旁觀瞧。

    一晃十餘日過去,眼見著距離萬歲酒出窖地日子越來越近。

    往來於沛縣的商賈,明顯的感受到了那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很自覺的迅速離開沛縣。

    商人求的是財!

    且旁觀之,看清楚情況的發展。再做打算吧。

    可就在這時候,一件意想不到地事情卻突然間發生了!

    呂文主動請人向闞夫人提親,說是要把呂嬃嫁給劉闞。闞夫人自然是非常的開心,這是一件好事。但劉闞卻嗅到了一絲不太正常的氣息。呂文素來看不起他,為何突然提親呢?

    原本唐厲也勸過劉闞。娶了呂嬃之後,可以從中謀取一分劉邦的人脈。

    但劉闞不同意……

    感情是感情,莫牽扯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果他要娶呂嬃,那也是堂堂正正,不參雜任何的雜念。畢竟居家過日子,有了那些不太正常的東西在裡面,感覺會有些古怪。

    這是一個原則問題。唐厲也勸說不動。

    再加上博弈已經開始。劉闞地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李放和雍齒的身上,也就把這件事放下了。

    可是現在。呂文卻主動提出了結親的要求。

    如果在平常任何一個時間段,這個要求都不會顯得突兀。

    但在這種時候,就有些不太正常了。呂文難道看不出這裡面的玄妙嘛?劉闞和李放、雍齒的博弈還沒有分出勝負,他怎可能冒然提出結親的請求?這裡面……絕對有古怪!

    「莫非是劉季也參雜進來了?」

    唐厲捻著頜下的鬍鬚,自言自語道:「那呂文雖然昏庸,但卻不是一個傻子。明知道你現在地情況並不太清爽,卻緊巴巴的把女兒送過來……嘿嘿,他就不怕沾上晦氣嗎?」

    「劉季怕是影響不到呂文吧。」

    唐厲說:「劉季影響不到,但不代表呂大小姐影響不到。可如果這件事是呂大小姐力主的,那裡面所蘊含的意義,可就不同一般了……阿闞,若我猜的不錯,劉季和雍齒聯手了。」

    劉闞不僅有些糊塗,詫異地看著唐厲。

    「可這件事和呂雉又有什麼關係?」

    唐厲古怪的一笑,「阿闞,呂雉這是想要保你啊!」

    「保我?」

    唐厲點點頭,「如果真的成了這樁婚事,你輸了,劉季也有理由出面保你的性命,說不定還能讓你臣服在他的麾下;如果你贏了,在沛縣自然會聲望卓絕,於呂家也有好處。

    嘿嘿,呂大小姐的計算,可是一點都不糊塗。

    阿闞,你想想看,如果劉季不是和雍齒聯手的話,呂大小姐遠在中陽裡,如何能如此做?想必是她聽到了什麼風聲,所以才會有了這樁親事。不過不管是如何,與你都有好處。

    只不過,如果劉季真地和雍齒聯手,你又該如何對待他?

    是放過劉季?還是趕盡殺絕?」

    劉闞不由得蹙起了眉頭,沉吟片刻後,「既然與我為敵,不管他是誰,絕不輕易放過。」

    唐厲肅然一笑,「即如此,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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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10:37: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八十八章 博弈(一)

    「劉季,你這是什麼意思?」

    雍齒偷偷的找到了劉邦,怒氣沖沖的問道:「你不是答應和我合作,怎麼這時候又要和劉闞結親?別說你不知道,也別說你影響不了呂文老兒。那老東西沒人挑唆,怎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劉邦卻嘿嘿一笑,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這件事還真的和我沒有關係……我不過是個外人,怎可能做的了呂家的主?再說了,呂文怎麼想,那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聯?老雍啊,你別是害怕了,自己嚇自己?」

    雍齒惱羞成怒,「老子怕個鳥!區區一個外鄉人,我怎可能會怕他?

    劉季,這醜話說在前面,如今各方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你可別臨陣退縮。否則的話,縣令大人那邊就不好交代……另外,縣令大人還說,誰都可以動,審食其和王姬必須留下。」

    劉邦冷笑一聲,「你不用拿縣令來壓我,該怎麼做是你的事情,我只負責牽制住劉闞。」

    話說到這個份上,雍齒也就無需再說什麼狠話,起身告辭離去。

    劉邦目送雍齒離去,眼中突然閃過了一抹陰狠之色。盧綰說:「大哥,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麼同意呂文那老兒在這時候和劉闞結親?

    你又不是不知道,屠子其實挺喜歡二小姐。

    這樣做,你不怕屠子會心生不滿嗎?」

    劉邦詫異的看著盧綰,「又不是我娶阿嬃,屠子幹嘛要對我不滿?他應該對劉闞不滿才是。

    再說了,呂文嫁女兒,我怎可能管得了?

    綰,你要明白。屠子對劉闞越是不滿。他二人就越不可能走到一起,豈不是一件好事?」

    盧綰似乎明白了劉邦的意思,眼中閃過一抹敬佩之色。

    「不過,那劉闞是個桀驁不馴之輩。就算是被李放算計了,恐怕也不會輕易臣服大哥吧。」

    「是啊。他是桀驁不馴,但他也是個孝子嘛。」

    劉邦呵呵的笑了,「到時候老子出手救了他老娘,他還不是要對我感恩戴德?如此一來,那李放更不敢輕易找我麻煩。老子手裡有樊噲和劉闞,再加上蕭何唐厲,怕個鳥。」

    一番美好的憧憬。讓盧綰心中的陰翳驅散了不少。

    但他還是有些擔心:「大哥,劉闞和任囂關係不錯,又是老秦人,任囂會不會為他出頭?」

    「哈,沒了萬歲酒,他劉闞什麼也不是。李放只要能釀出萬歲酒,任囂怎可能為個小民和同僚翻臉?了不起。李放到時候把雍齒賣了……可和咱們又有什麼關係。從頭到尾都是雍齒在外面折騰,任囂最多把雍齒收拾了。不過這樣子,怕是正合李放的心思。」

    盧綰連連點頭,忍不住歎息道:「這官啊,還真是可怕。」

    「屁的可怕!」

    劉邦搓著腳丫子,呲牙咧嘴說:「換做老子,怕比他做的更好。那老小子不過是命好。跑去稷下學宮讀了兩年的書。如果我做縣令,就讓蕭何做縣丞,讓劉闞和屠子當縣尉。

    你看著吧,老子什麼都不用做,照樣能把沛縣治理地妥妥當當。比那老小子強上百倍。」

    盧綰聞聽,不禁再次點頭。

    「那是自然,大哥是赤龍之子,肯定比那老小子強。」

    劉邦得意的笑了笑,登上了鞋子,站起身說:「你立刻回豐邑,去把周勃找過來。我去找一下夏侯。讓他多留意一下老小子的情況……恩。順便把周苛找來吧,我有事情交代他。咱沛人的命。可比那些楚人啊,齊人啊貴重的多。莫要再把周昌也搭進去,划不來。」

    盧綰也跟著起身,「大哥放心,絕耽誤不了你地事兒!」

    兩人又約好在樊噲家裡匯合,劉邦這才一搖三晃的走了。

    算算日子,再有二十天就是萬歲酒出窖的日子。過了那一天,劉闞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

    想到這裡,劉邦不由得笑了。

    做人啊,還是莫要太出風頭的好。

    無恥無禮又能如何?老子不照樣活的很好?反倒是那些懂禮知廉恥的人,整日裡勾心鬥角。

    一個不小心,全家都要跟著倒霉,又是何苦來哉?

    哈,有些時候,做老鼠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且看始皇元年時,那些個被強行遷至咸陽地富豪大戶們,過的是怎生的一種生活?反倒是老子這種鼠輩,依然是逍遙自得。

    劉邦越想就越覺得得意,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兒。

    對於和呂嬃的婚事,劉闞顯得並不上心。

    這並非是劉闞不喜歡呂嬃,而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個原則。就婚姻而言,古時和後世不一樣。後世可以追求獨立,追求個性而一輩子獨身主義,可是在這個時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若是不結婚,不娶妻生子,在許多人眼中,就屬於是大逆不道。

    可是,如果那感情中參雜了別的東西,就變得不再那麼美妙。

    至少在劉闞感覺著,和呂嬃的這樁婚事裡面,參雜了太多地因素,以至於他感到厭煩。

    不過他厭煩,闞夫人卻不覺得厭煩。

    老夫人很喜歡呂嬃,對於這樁婚事,自然是舉雙手贊成。

    所以當呂文派人來提親之後,她立刻熱情的響應,並且非常積極的商議著具體的婚期。

    事情很順利,很快雙方就確定下具體的日子。

    六月初十,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黃道吉日,也就是那萬歲酒出窖的前十天。

    為什麼選擇六月初十?

    這裡面自然有其獨到地說法。

    反正劉闞也聽不明白,總之一句話:這一天結婚,將會多子多孫,還能讓家業更興旺。

    此時的婚禮,遠沒有後世所說的那麼繁瑣。

    雙方說好了日子,然後擺下酒宴,迎娶新娘過門,非常簡單。當然了,其中少不得一些嬉戲,但諸如鬧洞房之類的風俗,還沒有流行起來,而繁瑣的禮節,也還沒有推廣。

    「娘,是不是太著急了?」

    劉闞不免感到了些許不滿,「我這邊馬上就要出萬歲酒了,這一來豈不是會有所耽擱?」

    「耽擱甚?」闞夫人不高興了,「阿闞,你都已經十八了,你爹當年娶我地時候,也不過十六而已。若在三川郡,和你一般大的孩子,說不定已有了孩子……阿嬃我覺著挺好,也正趕上東翁這麼熱情。趁早把這樁親事定下來,娘這心裡,也算了結一樁心事。

    怎麼,你難道不喜歡阿嬃嗎?」

    「倒也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有點太突然了啊!」

    「突然個甚?抽出一天的時間,把婚事辦了……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阿嬃也不會擾你!

    就這麼決定了!」

    闞夫人說的是斬釘截鐵,劉闞卻是哭笑不得。

    但他也知道,這件事情無可圓轉。只好陰著一張臉,悶悶不樂的跑到了唐厲的住處。

    「老唐,我要成親了!」

    唐厲聞聽,卻不禁笑了,「那可要恭喜你嘍。」

    「可是現在這情況,我哪有心情成親啊……雍齒不解決,李放還虎視眈眈,終究不讓人放

    唐厲淡然一笑,「成親是成親,雍齒是雍齒,兩碼子事情,你莫要摻和到一起。

    其實在我看來,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嗯,說不定對於我們而言,還是一個好機會呢。」

    「機會?」

    劉闞發現自己的腦袋瓜子,地確是跟不上這些策士地思路。

    唐厲站起來,在屋中徘徊了片刻,突然道:「如今作坊裡人心惶惶,已經影響到了泗水花彫的產量。早一日把這件事解決了,早一日也算是解脫。依我看,咱們不如這樣……」

    在劉闞耳邊嘰裡咕嚕地說了一番話,唐厲說:「孫武十三篇-計篇中有云:攻其不備,出其不意。這件事情若能做的好,做的妥當,那李放只怕也要老老實實,不敢輕舉妄動。」

    「會不會太匆忙了?」

    劉闞一蹙眉頭,「我擔心人手不夠啊。」

    唐厲正色道:「咱們多一天準備,那李放雍齒何嘗不是多一日籌謀?咱們準備不夠,李放雍齒怕也未必準備妥當。這一戰,咱們拼的是誰心狠手辣,如若成功,今後當高枕無憂。」

    劉闞心裡挺彆扭。

    至於為什麼彆扭?他心裡明白,唐厲也非常清楚。

    「阿闞,大丈夫做事當要果決,且忌猶豫……阿嬃若是真的喜歡你,絕不會責怪你的。」

    「話是這麼說……」

    劉闞撓撓頭,深吸一口氣,「不過若真的可以一勞永逸的話,拼這一次,倒也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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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10:38: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八十九章 博弈(二)

    泗水奚館,位於沛縣城南。

    尚未到掌燈時分,奚館門前已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一面土黃色的幡子,上面繡著一個斗大的『奚』字。在風中獵獵,更顯得是格外醒目。

    奚館,若是用一個更直白的名詞來解釋,就是妓院。

    娼妓之起源適於周襄王時代,而真正將娼妓制度化,則是在春秋時期,管仲設女閭開始。所謂女閣,就是公娼,一種官辦的妓院。其開辦的目的,就是為增加國庫的收入。

    管仲時代的女閭,主要來源是奴隸,又被稱之為『奚』。

    按照像形文字的解釋,奚就是手持繩圈套女人的意思。故而,妓院也就被稱之為奚館。

    沛縣的奚館成立不過半年多的時間,是由新任縣令李放力主設立。

    這也是李放和任囂的不同之處。任囂做事一板一眼,從不做那些在他看來,超出他道德底線的事情。所以在任囂為任的三年多時間裡,即便是週遭鄰縣紛紛興建奚館,而任囂卻不為所動。可是李放一到任,除了一些簡單的人事調動之外,然後就是設立奚館。

    沛縣日益繁華,過往商賈也越來越多。

    俗話說的好:飽暖思淫慾,饑寒起盜心。自然是有一分道理。

    來沛縣的商賈,大都是家境殷實之輩,在無事之餘,若沒有些樂子,豈不是過的無趣?

    於是,這奚館也就應運而生。

    很難說是李放促使了奚館的出現,亦或者說,是環境促使李放興辦奚館,來增加庫府。

    反正這奚館一成立,很快就成為沛縣最熱鬧的地方。

    雍齒伸腿坐在席榻之上,滿臉通紅。倚在一姿色甚美的女閭懷中,懷裡還抱著一個美艷婦人。

    天很熱。穿的也格外單薄。雍齒敝著懷。一隻大手伸進了那美婦的衣襟之中,揉捏著那豐滿的玉兔。讓懷中美婦以口渡酒,時不時的還會發出一連串淫褻地大笑。

    這閣中,尚有四五個客人,也都是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

    「老雍,你說那劉季打得是什麼主意?」

    一個身穿短衫,標準楚人打扮地男子問道:「劉家子已經到了這般田地。眼見著貢酒一出,就要家破人亡。劉季這時候和劉家子結親,豈不是自找沒趣?只要那審食其活著,劉家子就形同無用。難不成劉季還想招攬劉家子,意圖另起爐灶,釀造泗水花彫?」

    玉兔在雍齒的手中被揉捏地變了形。

    坐在雍齒懷中的美婦。不禁蛾眉一蹙,但又不敢將不滿表露,強作笑顏,櫻唇含酒,丁香暗度。

    雍齒心滿意足的嚥下了酒水,冷笑道:「招攬倒是可能,不過釀酒卻不一定。那劉季是個聰明人。劉家子前車之鑒尚在,他怎可能在這種時候重蹈覆轍?以我之見,他就是那無賴子的痞性,想招攬個打手而已,小打小鬧,不足為慮。再說,劉家子生與死。豈是他能掌控?到大局已定之後。我遲早會收拾劉季,到時候這沛縣就是咱的天下。」

    「不錯。不錯!」

    參與宴會的人,全都是雍齒的親信,而且都是楚人,說起話來自然是肆無忌憚。

    一個楚人說:「只可惜了那如花似玉地呂二小姐……嘿,那劉家子倒是有運氣,臨死還能拔個頭籌。」

    身邊的嬌娘忍不住嗔怪道:「那呂二小姐很漂亮嗎?」

    「哈哈哈,再漂亮,怎比得嬌娥這份誘人?」說著話,那楚人一頭埋進了嬌娘懷中,引得那嬌娘好一陣子的嬌喘。只那份嬌柔喘息,足以讓人血脈賁張。楚人如何能忍耐的住,一下子將那嬌娘撲翻在席榻上,掀起了褻衣,挺槍就要上馬,又惹起一陣大笑。

    陪坐的奚娘們,一個個面紅耳赤,確有媚眼如絲。

    這場面見得多了,不過面帶嬌羞,秋波流轉,那份嫵媚卻更容易讓身邊的男人們著迷。

    「聽說那呂大小姐和劉家子之間,也頗有些不清不楚,不曉得是不是真地。」

    雍齒冷笑一聲,「管她呂大還是呂二?等老子幹掉了劉季,到時候一鍋都端了,順便在接了呂老兒的家業……嘿嘿,老子就帶著二呂,在二劉的墳前狠幹一次,讓他們死都不能安寧。」

    「說的好,大哥果然是大哥!」

    一干人頓時諛聲歌頌。

    其中一人道:「今日劉呂定親,且讓那劉家子再逍遙幾日吧。」

    眾人聞聽,再次齊聲稱是。

    推杯換盞,雍齒等人漸漸的露出了醜態,懷抱嬌娥,上下其手。

    就在這時候,奚館外突然傳來一陣哭天喊地的叫嚷,就跟著一連串的慘叫聲傳來,讓雍齒驀地驚醒。

    「雍二!」

    雍齒大叫一聲,正要推開懷中奚娘起身。

    門突然間蓬地一聲被撞開,一個人影從外面飛進了閣內,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砸翻了一張食案。那正趴在奚娘身上狠幹的楚人,被嚇了一條。抬頭看去,忍不住一聲驚呼。

    只見眼前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眼珠子都掉了出來,吐著舌頭正看著他。

    傢伙一下子就軟了下來。楚人想要起身,卻又感覺全身發軟,

    動彈不得。連帶著他身下的奚娘也掙脫不開,驚呼不斷,使得閣中一片混亂。從外面飛進來的人,正是雍二。

    胸口有兩個拇指粗細的血洞,鮮血汨汨流淌。

    一個大漢手持一桿沉甸甸地魚叉,闖進了閣中。頭紮紫幘,顯示出他是齊人後裔地身份。黝黑的臉,身高八尺開外,膀闊腰圓。走進了閣中,這大漢凝目掃視,「誰是雍齒?」

    幾雙眼睛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雍齒。

    雍齒心道一聲不好,抬腳踹飛了食案。

    魚叉呼的一聲疾刺而出,正中食案。巨大的力量,將食案一分為二,雍齒還沒來得及站起來,那大漢就挺叉撲來。心中一急。雙手扣住那奚娘的身子。向外猛力的一鬆。

    身體借勢從另一奚娘懷中滾出來,耳邊響起了一聲淒厲慘叫。

    那個被雍齒推出去阻擋的奚娘。嬌柔的身子掛在魚叉之上。大漢面不改色,一抖叉柄,將奚娘摔飛出去,縱步衝向了雍齒,口中一聲厲喝:「雍齒,把你地人頭給我拿來。」

    話落叉到,雍齒在瞬間被逼到了閣中地角落。

    「住手!」

    眼見魚叉刺來。雍齒退無可退,忍不住大聲喊道:「就算是要殺我,也應該讓我死個明白。」

    那大漢獰笑一聲,「等你死了和你老娘相見之後,就什麼都明白了!」

    雍齒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那蜷在窗子邊上的奚娘,突然驚叫起來,「火,著火了!」

    雍齒用眼角地餘光,向窗外掃了一眼。只見城南火光沖天,著火的正是他雍家老宅。

    「你……」

    「廢話太多,給我死吧!」

    那大漢踏步騰空而起。雙股魚叉在他手中嗡嗡直顫,撲稜稜如蛟龍出海一般,在騰挪之中,詭異的貼著臂肘下方鑽出。這一招有個名堂,叫做無中生有,神出鬼沒,最是難防。

    雍齒接連躲閃了幾招。腳下被一張食案絆了一下。

    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不過還是收住了身子。剛站穩身形,魚叉已經襲來。雍齒再無躲閃的餘地。只聽噗的一聲響。雙股魚叉穿透了雍齒的前胸。那大漢震柄一搖,把雍齒的身體甩在了地上。

    走過去,彎下身子輕聲道:「小子,記住爺們兒地名字。我叫彭越,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惹我的小兄弟。不過你放心,過了今晚,你那些同伴一個個的,都會來陪你。」

    雍齒這時候已經是進的氣少,出的氣多。

    勉強掙開了眼睛,口中噴著血沫子,「你小兄弟是誰?」

    「你猜!」

    彭越冷笑一聲,起身準備離去。走了兩步,卻見那躲在角落裡的奚娘,眉頭微微一蹙。

    上前一步道:「你,叫什麼?」

    「賤婦狐女子,好漢饒命!」

    「齊人?」

    狐女子連連搖頭,「賤婦本生於爰戚,自幼就賣入齊相后勝家中為婢。后勝死後,秦滅齊國,賤婦就被買進了奚館……好漢饒命,賤婦和那人沒有半點關係,還請好漢饒命。」

    「爰戚?」

    彭越地臉色舒緩了一些,扭頭往外走。

    走了兩步,突然轉身問道:「你跟我走,還是留在這裡?」

    「啊?」

    「別廢話,跟我走,還是留下來!」

    狐女子眼中驀地一亮,「願隨好漢!」

    彭越二話不說,走過去一把抱起了狐女子,大步流星向閣外走去。

    閣廊上,橫七豎八的倒著一具具死屍,全都是先前和雍齒一起喝酒的楚人。兩個漢子迎上來,看見彭越懷中的女子,先是一怔,旋即正色道:「大哥,事情辦成了,走吧?」

    「那雍家……」

    「灌兄弟帶人衝進了雍家,滿門三十七口,一個都沒有跑掉。值錢的東西都帶走了,二黑子派人說,他們已經準備撤退,請大哥速速前去匯合。若再不走,鄉勇可就要來了。」

    彭越點點頭,嘿了一聲。

    「只可惜沒能喝上我兄弟的一杯喜酒!」說著話,他扛著那狐女子,和兩個大漢走出奚館。

    奚館門外,有七八匹馬。

    彭越把那狐女子往馬背上一搭,而後翻身上馬,提起魚叉道:「扈輒,二黑子,咱們回家!」

    幾個彪形大漢紛紛上馬,縱馬揚鞭疾馳而去。

    這大街上,人們紛紛向兩邊躲閃,一行人馬不停蹄的直衝出了沛縣南城。

    與此同時,沛縣城東呂家大宅內,正張燈結綵,鼓樂齊鳴。

    今天是劉闞和呂嬃成親地日子,不管心裡是什麼滋味,可這沛縣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

    呂文一臉歡笑,與過往賓客寒暄。

    按照沛縣的習俗。這婚宴分為迎娶宴和洞房宴兩種。迎娶宴是有女方家主辦。又稱之為送女宴;洞房宴是在男方家裡舉行,也叫做喜宴。一般來說。喜宴是正宴,家境若是富裕的,當擺三天流水席。而送女宴則是前奏,主要是告訴大家,這閨女從今後,就是旁家的人了。

    呂家現在多多少少也算得上沛縣站穩腳跟了,自然要辦的格外鄭重。

    長子呂澤由於去了會稽。所以未能參加,只有次子呂釋之陪著呂文迎接賓客。至於劉邦和呂雉,一個是嫁出去的閨女,算不得呂家地人,一個名聲……至今仍沒有出現。

    不過縣令李放,還是賞臉光臨。

    「劉闞。再過幾日,那貢酒就要出窖了,可需要本縣地協助?」

    李放一臉慈祥的笑容,笑呵呵地看著一身吉服打扮的劉闞。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一派長者風範。

    若非是已經清楚了李放的真面目,劉闞說不定還真的要被這位縣令大人感動了。

    「有勞縣主費心,那貢酒在昨日已經出窖。今早時分,我已經安排我兄弟灌嬰帶著人,押送貢酒往相縣去了。」

    「啊?」

    原本笑瞇瞇的李放,在聽完了劉闞這一句話之後,手上有一個非常明顯的顫抖。

    「已經出窖了?不是說要十日後才能出窖?為何我一點都不知道?」

    「呵呵,區區小事,怎敢煩勞縣主?貢酒本就是劉闞應盡的本份。今年諸事順利。故而就出窖地早了些。小民想:小民大婚之後,只怕會心有旁騖。說不定會耽擱了出窖的日子。

    所以小民連著數日未休息,為的就是這貢酒之事……若有怠慢,還請縣主能原諒則個。」

    劉闞一臉的笑意,可是在李放的眼中,卻有些詭異了!

    「若大人無事,小民就先告辭。今天是小民成親的好日子,怕是有許多事情要操辦。」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李放有點猝不及防,順勢點頭答應。

    劉闞轉身離去,李放臉上地笑意,也隨即掩去了……

    「李童!」

    「小人在!」

    一個青年閃身站出來,一臉卑謙之色,輕聲道:「大人,您有什麼吩咐嗎?」

    「快去聯繫雍齒,告訴他事情有變,讓他早作準備。」

    李童應了一聲,急匆匆的離去。不過在出門之後,他並沒有立刻走,而是在廳房一隅站立。

    片刻後,城南方向突然騰起火光,李童嘿嘿的笑了。

    牽過一匹馬,打馬揚鞭,直奔西門而出。在城西外樹林中,走出了兩個青年,一個人在前,一個人在後。

    那李童快馬來到青年跟前,飛身跳下了馬。

    「唐先生,城南火起,想必已經成了……不曉得您說的……」

    「李大哥果然有信義。我那兄弟最敬佩的就是李大哥這種好漢,只可惜未能與李大哥把酒言歡。無傷,把東西拿過來吧。」

    兩個青年,一個是唐厲,一個是曹無傷。

    曹無傷從身上解下了包裹,邁步往前走。

    哪知李童突然道:「二位,且留步,把包裹放在地上,打開來就行。」

    唐厲微微一笑,「李大哥倒是個謹慎的人。」

    「這年頭不小心,可不行啊……嘿嘿,萬一你們想要……這荒郊野地,我死無全屍。」

    曹無傷哼了一聲,慢慢的解開了包裹。

    「這裡是黃金五十鎰!」唐厲正色道:「除了先前答應李大哥地三十鎰黃金之外,我那兄弟又送了二十鎰黃金給李大哥。此外,尚有圓錢三千枚,是供給李大哥路上花銷的。」

    唐厲說著,從懷裡又取出了一塊木簡。

    「這裡有一份通關度牒,上面寫明了:宋子人李良,年二十五歲,身高七尺六寸……

    這是我那兄弟專門給李大哥準備的禮物。

    憑此度牒,走到哪兒都不會有人懷疑。就算是有人想要追查,那宋子戶籍之上,也有李大哥的大名。」

    李童不由得激靈打了一個寒蟬。

    原本是為了那些黃金,在心裡未必瞧得上劉闞。

    可沒想到,劉闞居然有如此神通廣大的本事,居然在宋子為他登注了戶籍。這傢伙,真的只是一個商人嗎?這心裡一哆嗦,說話間也就沒有了早先的那份傲氣,微微欠身。

    「劉兄弟高義,李某牢記在心。唐先生放心吧,從今之後,這世上只有李良,再無李童此人。」

    說著話,走過去將黃金和度牒收好,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曹無傷說:「何必浪費這許多錢絹?老子一劍砍了他,豈不是更加省事兒?」

    唐厲微微一笑,低聲在曹無傷耳邊說:「李童是個聰明人,剛才我嚇他那一下,他應該知道利害。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嘿嘿,這才最省事兒。

    李放這一次,怕是有苦說不出。」

    「我就討厭和你們這些傢伙打交道,整日裡算計別人。」

    「我又沒有算計你?」

    唐厲忍不住笑了起來,「走吧,咱們且回去看熱鬧。只怕過了今晚,那李放就要乖乖地低頭了。」

    註:李良,武臣部將,被派去平定常山、太原。因太原久攻不下,回來報告,遇到武臣地姐姐,遭其傲慢接待,大怒,殺武臣的姐姐,攻邯鄲殺死武臣、邵騷。攻擊張耳、陳餘部失敗,降秦將軍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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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九十章 博弈(三)

    城西呂府,依舊沉浸在一派歡聲笑語中。而城南烈焰熊熊,諾大的雍府宅院,已經化為一片火海……

    曹參蓬頭黑面,縱馬疾馳,沿途不停的高呼:「官家辦事,閒人閃開,官家辦事,閒人閃開。」

    有眼見的人,也發現了城南的異象。

    只是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詫異的看著曹參衝到呂府門外,跳下馬就往台階上衝。

    許是太心急了,腳下一個趔趄,噗通就摔在了地上。

    門內正幫著呂文迎接賓客的蕭何不由得一怔,連忙跑上前,一把將曹參攙扶了起來。

    「參,何事如此驚慌?」

    曹參壓低聲音,「城南雍宅起火……雍齒等人慘死於奚館之中,盜匪如今……已奪城而去。」

    「什麼?」

    蕭何打了一個寒蟬,頓覺一股寒氣,順著脊樑竄了起來。

    「參,這方圓百里,經任大人整治,盜匪早已絕跡。怎可能,怎可能……盜匪來自何處?」

    「不知!」

    曹參苦笑道:「那些人很厲害,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了城中,殺死雍齒之後,迅速撤離。其行動迅疾,絕非普通盜匪可比。人數大約在百人左右,雍宅奚館幾乎是同時遭遇攻擊……我和屠子帶人趕過去的時候,奚館已狼藉一片,只找到了雍齒等人的屍體。」

    蕭何輕輕歎了口氣。

    「參,你立刻帶人先救火,莫要讓火勢蔓延。其餘事情。不許傳揚,待我稟報縣主,再做定奪吧。」

    蕭何說完,轉身就往院內走。

    曹參二話不說,還身走下台階,推開幾個企圖上前打聽的人。翻身上馬,揚鞭疾馳而去。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所有人都意識到,一定是發生了大事情。心驚膽戰的侯在門外,也不知是繼續去賀禮?亦或者趁早離去?不過,大多數人最終。還是選擇留下。

    這件事情地主角,恐怕就在這呂宅中。

    留在這兒,說不定最為安全,順便也能夠觀望勢態的發展。

    婚宴已正式開始,劉闞和呂叩拜了呂文夫婦,算是完成了送女宴的第一個步驟。

    呂嬃今天格外漂亮。淡掃蛾眉。粉靨嬌紅。一身大紅色錦緞子的吉服,讓她更顯嫵媚。

    和阿闞成親,可以說完全出乎了呂嬃的意料之外。

    再清楚不過呂文對劉闞的看法,加之大哥呂澤地事情,也使得呂文夫婦對劉闞頗有成見。

    可沒想到,突然間居然就要成婚了!

    那得償所願的喜悅之情,還有那種幸福的感覺,充斥在呂的心中。

    而劉闞,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這事到臨頭以後,仍是有些暈乎乎,全身發僵,任由人指揮著,如同木偶一般。送女宴,闞夫人不會參加……此時此刻,她正在家中準備來日的喜宴。

    呂文夫婦的表情也很豐富。

    特別是當劉闞向他們行禮地時候。呂文很明顯是拚命想要擠出笑臉,可越是如此,越笑不出。尷尬、不快、還有一些嘲諷、一點點的讚賞聚集在一起,那笑容可真的很難看。

    相比之下,呂夫人的表現就要好一些。

    擠出了一分笑容,說了兩句場面話,然後就面無表情。

    當劉闞和呂嬃走開之後。呂夫人似是真的忍不住了。「真不明白,大丫頭究竟是想什麼!」

    呂文扭頭看了她一眼。「大丫頭所想,非你我所及啊!不管劉闞明日是生是死,是流落街頭亦或者泯然眾人。這三年來,他所做的一切,卻是我這個老傢伙一輩子也做不到。泗水花彫也好,萬歲酒也罷……還有他剛弄出來地杜康酒,件件都讓人感到讚歎。」

    「呵,你可是從沒有這麼誇獎過別人啊。」

    呂文歎了口氣,「不服老是不行的,有時候倒是真佩服這小子。可惜了……」

    言語之間,充滿了悲觀。

    也就在這時,蕭何急匆匆的走進來,來到李放身邊低聲細語了兩句。那李放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李放瞪著劉闞。

    這時候,賓客們都覺察到了城南的火情,一個個正要走出去看看情況,李放這舉動,卻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劉闞,你好大的膽子!」

    李放有點忍不住了,怒聲咆哮,「竟做出此等事情?」

    旁邊蕭何一蹙眉,有心點醒李放,但想了想,又閉上了嘴

    劉闞一副茫然的表情,「縣主何故大怒?我做了什麼事情?今日我一直都在這裡,沒做什麼啊。」

    「沒做什麼?雍齒又是如何死的?」

    頓時,堂上一片嘩然。

    一雙雙眼睛向劉闞看過去,就連呂文夫婦,也嚇得變了臉色。

    呂躲在劉闞的身後,小手緊緊地抓住劉闞的袖子。而劉闞,仍舊是那一副不解的表情。

    「雍齒?雍齒又是誰?」

    劉闞說:「縣主大人,劉闞雖在沛縣生活了四年,但是很少和人打交道。除了審食其唐厲等幾個朋友,諾大的沛縣也就是我家老恩主,還有曹佐史和任門伯兩比較熟悉。」

    任門伯,就是任敖。

    如今為沛縣東門伯,手下有個十來號人。

    劉闞接著說:「我先前被任縣主罰作一年半,而後就忙於生意上的事情,很少何人交往

    雍齒何人?還請縣主明示。」

    劉闞擺明了疑問三不住,那看似誠懇的言語中。李放卻聽出了一絲嘲諷。

    眼睛一瞇,閃爍著陰冷的光。

    「劉闞,你休要狡辯……來人,把劉闞給我拿下!」

    李放想要耍橫,劉闞地臉色也變了,「我看哪個敢來拿我?縣主大人。你要拿我沒問題,但當著父老鄉親的面,你總要讓我清楚,我犯了什麼事兒?莫忘了,我雖只享配上造之爵,但依大秦律。也有保身上奏之權。若是縣主你不能說個明白,咱們相縣去。」

    若論對秦法的瞭解,出身稷下學宮的李放,還真比不上劉闞。

    扭頭看了眼蕭何,卻見蕭何輕輕點頭,意思是說:秦法刑律當中。的確是有這麼一條。

    當然了,這保身上奏之權,非等閒人可以享有。

    唯有得軍功爵的人,才可以這麼做。

    李放地臉面有些拉不下了,「劉闞,你勾結盜匪,襲掠沛縣,火燒雍宅,殺死雍齒……」

    「縣主大人。您什麼時候看見我勾結盜匪了?」

    劉闞地臉也沉了下來,「盜匪襲掠沛縣,乃你縣主地失責。劉闞自回沛縣以來,忙於商事,幾乎整日都在酒場之中,研發燒酒杜康,釀製貢奉御酒。至昨日晚。貢酒出窖,我連夜安排人手,整備車輛,在今晨命灌嬰押送往相縣,哪有時間去勾結什麼盜匪?

    再說了,以我之身家,何至於和盜匪勾連?

    縣主大人。如今您出了事。二話不說就把罪責朝我身上扣,甚至連火場都未曾去。又是為何?」

    「這個……」

    李放被劉闞說的啞口無言,有點不知所措。

    當聽到雍齒地死訊之後,李放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劉闞所為……他搶先動手了。

    可證據呢?

    秦法嚴苛,但同樣也需要講求證據。

    李放終究不是始皇帝,也難以隨隨便便的就做出判定。

    劉闞陰沉著臉,「或者說,你李大人想要先拿下我,押送至縣衙裡面,來個屈打成招?」

    「你,你……」

    「大人,小民雖然是個白身,但也並非不知秦法律例。若縣主大人說不出個子丑寅卯,還小民清白地話,哪怕是民告官,流涉三千里,小民也會和縣主大人算個清楚明白。」

    李放無語了!

    他可以把秦法掛在嘴邊,開口依律法如何如何,閉口根據我大秦律怎樣怎樣。但還真沒有仔細的研究過秦法的內容,在這一點上,李放從一開始就被劉闞搶了先手。

    蕭何見劉闞越來越激動,連忙上前勸說:「劉生莫要生氣,縣主大人也是一時著急……」

    「著急就可以隨便冤枉人嗎?」

    劉闞冷笑道:「不如這樣,當著這麼多父老鄉親,我可隨同縣主大人一同走。如果盜匪真的和我有關聯,我一家三口,任由大人處置;但如果和我無關,大人當如何還我清白。」

    「是四口人!」

    身後呂嬃,輕輕扯了劉闞的袖子,輕聲說:「阿闞,剛才爹娘已喝了謝恩酒,我是你劉家的人。」

    輕輕地一句話,卻讓劉闞心中頓感一股暖意。

    握住了呂嬃的小手,沉聲道:「對,是四口人,大人,請吧!」

    呂夫人在呂嬃開口的一剎那,就想跳出來阻攔。但是卻被呂文一把扯住了……

    臉上帶著一絲苦澀的笑容,「夫人,莫要開口。看起來這一場角逐,縣主怕是要輸了。」

    呂夫人扭頭看向呂文,「老頭子,你這是何意?」

    「何意?」

    呂文苦笑一聲,「咱們這個半子,絕對是心狠手辣的主兒。事情到了這般境地,你還看不出來嘛?劉闞這是在做反擊……而且毒辣的狠。從今之後,沛人再不敢小覷他了。」

    另一邊,劉闞已走上前來。

    蕭何攔住他,輕聲道:「劉兄弟,你這又是何必呢?」

    「蕭先生,還請你閃開,否則可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撥開了蕭何,劉闞上前一把攫住李放的手臂,「大人,咱們一起走,且看看究竟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李放心知情況不妙,但也騎虎難下。

    大庭廣眾,被劉闞如此的羞辱。他若不硬撐下去,定然會落個威信掃地。

    心裡也明白,劉闞絕不會留下什麼把柄。可到了這步境地上,已由不得李放繼續做主。

    一群人簇擁著劉闞和李放,出呂宅,直奔城南。

    「釋之!」

    呂文叫來了次子呂釋之,「跟過去看看,有什麼情況,立刻來通知我。」

    呂釋之如今已十六歲,生地胖墩墩,圓乎乎,活像一個肉球似地。聽呂文吩咐,他立刻歡叫一聲,隨著人流就跑了出去。

    「對了,怎麼劉季到現在也沒有出現?」

    呂文突然想起了什麼,「他不是說,今天一定會來的嗎?」

    「我怎知道!」呂夫人說:「那傢伙素來如此,但凡碰到事情,絕對第一個跑開……這會兒,可能和樊噲他們在一起吧。」

    「是啊,那傢伙太機靈了,只要發現有危險,絕對是誰都不會顧及的……夫人,你說危險?」

    呂夫人一怔,「我何時說過危險了?是你說的!」

    呂文的臉色不由得頓時變得煞白,看了看呂夫人,突然間大聲叫喊道:「福生,福生!」

    呂福生是呂文的老管家了,聞聽叫喊,連忙跑了過來。

    「老爺,有何吩咐?」

    「快,你立刻出城,去中陽裡把大妞給我找回來。」

    呂福生先一怔,旋即苦笑道:「老爺,您看城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還可能出地去城嗎?」

    「我不管!」

    呂文怒吼道:「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想辦法出城,盡快找到大妞……你就告訴她,再不回來,那就等著守寡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劉闞不是個善良之輩。」

    呂夫人這時候也聽明白了,怔怔的看著呂文,「老爺,你是說,劉闞會殺了劉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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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10:38: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九十一章 博弈(四)

    劉闞和李放被簇擁在人群當中,往城南行去。

    一個頭裹赤幘,看上去好像是商賈似地青年,恍若在不經意間,被擠到了劉闞的身旁。

    「劉季不見了!」

    如蚊吶似地聲音,只有劉闞一人能夠聽見。

    劉闞一蹙眉,「樊噲呢?」

    「也不在!!」

    劉闞用手指在上唇輕輕抹了一下,青年旋即離去。

    這青年,正是陳義留在嚙桑那三十個人中的一員。得程邈送信,秘密的來到沛縣候命。

    劉邦居然不見了?

    根據劉闞的瞭解,劉邦在沛縣有幾個落腳點。

    一是樊噲家中,二是安丘伯的酒肆。這兩個地方,也是劉季經常出沒的場所,除此之外,很少居於他處。據說,傍晚時分那劉季還宿醉在安丘伯的酒肆中,怎麼突然不見了呢?

    察覺了風聲?

    確有可能……如果劉邦發現情況不妙,第一個選擇肯定是去樊噲的家裡。

    以樊噲的武力,當能保的劉邦周詳。可這傢伙和樊噲居然都不在家裡,那又會跑往何處?

    「阿闞!」

    呂嬃輕輕搖了一下劉闞的手臂,「你認識剛才那人?」

    劉闞一怔,「哪個?」

    「剛才那人,好像和你說話的那個!」

    這小丫頭心倒是挺細。劉闞一笑,「哦,認識!安邑的商人,以前在我這裡買過酒呢。」

    說謊話也是要有技巧的!

    既然呂嬃發現了。要強作不認識,定然會讓呂嬃懷疑。而且李放也往這邊看,顯然是聽到了呂嬃地話。這時候,索性大方一點。直截了當的承認,七分真,三分假。更容易讓人相信。對於李放,劉闞一點都不擔心。反倒是呂嬃,劉闞覺得要小心應付才行。

    呂家的姑娘,都這麼難對付嘛?

    劉闞心裡不由得苦笑一聲,看了一眼李放,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

    城南雍宅的大火。已經被曹參控制住了。

    廢墟前,並排擺放著一溜屍體,男男女女,有老有少。

    見李放前來,曹參連忙上前見禮,「大人。恕小吏擅自借用您的名義下令,封鎖了沛縣四門。

    火勢已經控制住了,夏侯嬰帶著人,正守在奚館,等候大人前去視察。

    另外,城南門卒小吏已派人看押,盜匪就是自城南而入,殺人掠貨之後,自南門逃走。」

    李放聞聽。連連點頭。

    這曹參果然是精明能幹。先前我被劉闞給氣壞了,居然忘記下令封鎖四門,該死,該死!

    「曹佐史做的甚好,又有何過錯……雍家,怎樣了?」

    曹參偷偷地用眼角的餘光掃了劉闞一下,輕聲道:「滿門皆亡。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那奚館方面可有線索?」

    曹參說:「據奚館的門卒稱,傍晚時分突然有一群人闖進館內,見人就殺。其中有一人,非本地口音,好像是齊人。那人用的是雙股魚叉,凶悍的不得了。一路連殺八人,最後闖入了閣中。將雍齒殺死。當時在閣中與雍齒喝酒的人。也都被其他盜匪所殺。

    那些人最後還搶了一個奚娘,騎馬自城南離去。

    那小卒也只說了這麼多。當時情況極為凶險,那小卒也是躲在角落中,偷偷地觀察到。」

    「城南門卒,竟無人阻攔?」

    曹參搖搖頭說:「城門方面尚未詢問,因當時這火勢太大,小吏只好先組織人手滅火。」

    李放看了劉闞一眼,突然道:「把那些門卒給我帶過來。」

    看起來,這位縣主大人是準備來個現場問案。劉闞若無其事的抱著雙臂,冷冷的一旁觀望。

    不一會兒的工夫,四五個門卒被押了過來。

    「那些盜匪,是怎麼進的城門?」李放厲聲喝問:「如此眾多的賊人,你們居然沒有覺察?」「冤枉,冤枉啊!」

    一門卒大聲呼喊:「非是小人沒有察覺,而是那些人持有大人地令牌,說是有事情稟報大人……小人們怎敢阻攔?於是放他們進來,沒想到幾個人二話不說,就把小人們制住。

    待城中火起之後,那些人又從南門逃走。

    小人們被他們捆綁著,根本沒辦法阻攔他們啊。」

    李放聞聽,驚怒交加:「胡說八道,本縣何時發出令牌?」

    「真的,那令牌還在門房裡,許是那些賊人走時忘記了……這等大事,小人怎敢胡言?」

    李放的臉,刷的一下子煞白。

    「曹參!」

    李放大喝一聲,曹參二話不說,騎馬直奔南門而去。

    這一來一回的時間並不算太長。可是在李放而言,卻有種度日如年的感受。特別是週遭那一雙雙眼睛看著他,目光中大都是帶著不解和疑惑,但也有一些,卻是包涵敵意。

    堂堂縣令,和盜匪勾結?

    這種事情若是傳揚出去的話,車裂腰斬,怕都是輕的。

    一會兒的工夫,李放額頭就滲出了細密地汗珠子。

    曹參神色有些沉肅的回來了。他跳下馬,看著李放,但眼角的餘光,再次掃過了劉闞。

    劉闞還是還是一副無悲無喜的樣子,只是冷冷的看著李放,什麼話都沒有說。

    曹無傷的父親,曹亭長忍不住問了一句:「縣主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令牌可是真的?」

    令牌……毫無疑問是真地!

    李放拿著那塊令牌,一時間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反倒是一直沉默無語的蕭何,突然間走出來,從李放手裡搶過令牌,掃了一眼之後,露出不屑之色。

    「賊人終究是賊人,做的雖然像,卻不是真的……爾等居然連大人的令牌也能認錯,真瞎了狗眼。曹參,立刻把這幾人給我拿下,打入大牢之中,等候縣主大人隨後發落。」

    「冤枉,冤枉啊!」

    幾個門卒大聲呼喊,但卻無人理睬。

    不得不說,蕭何在沛縣的聲望和地位,真的是很高。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將李放撇清。

    劉闞瞳孔一縮,盯著蕭何。

    而蕭何卻若無其事地朝著劉闞笑了笑,「劉兄弟,適才大人怕也是一時糊塗,說錯了話,未必真的是說你和盜匪有勾結……你看現在出了這麼大地事情,死了這麼多的人。不如就這麼算了吧……如今當以輯兇最為重要,更何況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莫耽擱了。」

    有意無意間,蕭何把李放就淡化了。

    周圍的人也連連點頭,「蕭先生說的不錯!劉生還是先別計較這些瑣事,輯兇最為重要。別留了賊人在城裡,大家都不得安寧……劉生,今日之事就算了吧,且先算了吧。」

    劉闞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他一言不發的看著蕭何,而蕭何也毫無躲閃的迎著劉闞的目光,兩人凝視了許久……

    蕭先生,您這是要和我作對嗎?

    劉生,非是我要和你作對,而是你太狠辣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蕭先生,若非李放雍齒先找我的麻煩,我怎可能鬧出這種事?

    可是雍家滿門三十七口人,可曾惹你了嗎?

    既然他們心懷不軌,那就要做好準備……如果他們贏了,我的下場,只怕不會比這強。

    但你卻還活著!

    劉闞與蕭何,在這一刻無需任何言語上的交流。每一個眼神中的含義,彼此都心知肚明。

    劉闞的目光漸漸陰冷了下來……

    雖然不懼劉闞,可是蕭何依舊被劉闞目光中所蘊含的殺機,激靈靈心中打了一個哆嗦。

    劉闞突然一笑,「既然蕭先生這麼說,那劉闞怎能不從命?縣主大人,依我看這件事您還是好好的追查一下吧,說不定有奸細?說不定那奸細就在您身邊?您可要好自為之。」

    說完,劉闞拉著呂嬃的手,扭頭往回走。

    周圍的人,紛紛讓出了一條路。曹亭長走上前,拍了拍劉闞的胳膊,「阿闞啊,大喜的日子遇到這種事情,的確是晦氣。一會兒記得用柚子葉刷一下身子,能除去身上的晦氣呢。」

    曹亭長真是個老好人,到現在還沒有清楚這裡面的玄機。

    劉闞輕輕歎了口氣,「曹叔,多謝你的提醒了……呵呵,要是人們都能和您一樣,該有多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劉闞回頭又看了一眼蕭何。

    而蕭何的面頰微微抽搐了一下,強自一笑,轉過了身去。

    「阿闞,我們現在怎麼辦?」

    呂嬃拉著劉闞的手,輕聲的詢問道。

    怎麼辦?劉闞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今晚的風,帶著一股子燥熱,更包含著濃濃的血腥氣。

    劉邦,如今又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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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10:39: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九十二章 博弈(完)

    出沛縣西行,大約半個多時辰的路程,就是一片大澤。

    如今,這片大澤被稱之為泗水澤,因泗水花彫在此而產,所以得名。不管沛人是否願意承認這個現實,若沒有劉闞這泗水花彫出現,今日沛縣,也不可能變成如今的模樣。

    如果從這方面去想,李放也好,雍齒也罷……

    甚至包括許多土生土長的沛人,一邊喝著酒,一邊暗地裡詛咒劉闞,甚至算計劉闞,都不是沒有道理。無他,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此心同此理,古往今來莫不如是。

    「大哥,真的要這麼做嗎?」

    粗壯的樊噲,撓著頭問道:「就算劉闞出手反擊,也不至於把咱們嚇的要做這種事情吧。」

    劉邦細長的眼睛瞪得溜圓,「你這屠子,到現在還不明白嗎?那小子既然出手還擊,說明他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玄妙,甚至一直都在偷偷的觀察我們。我們和雍齒聯手謀他家業,若換做是你,會怎麼做?那傢伙絕對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咱們必須要搶到先手。」

    「我還是覺得,你把他看得太厲害了!」

    「錯與對,現在已經不重要,過了今夜,沛縣只怕是要變天了。咱們如果不這麼做,來日勢必在沛縣無立足之地。只有把那老乞婆弄到手,到時候才有和劉闞講條件的資本。

    否則,你我要麼遠走他鄉,要麼就等著他上門來殺了咱們。

    屠子啊,這時候可不是講道德的時候,這好像兩邊打架,得先手的人。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劉邦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中透著無奈。

    好端端的,眼看著那劉闞就要走投無路了。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來了個大殺四方呢?

    小看了此人,真的小看了這劉家子啊!

    劉邦一天都呆在安丘伯地酒肆中,到了傍晚的時候。盧綰從豐邑回來,臨時把他拉走。

    周勃這兩天正好有點事,所以要過幾日才能到沛縣。

    劉邦呢,算了算時間。差不多也快到吉時,這才想起呂文給他訂做了一身新衣服,是為晚上的送女宴準備。劉邦如今想地是怎麼收服劉闞……早先劉闞諷刺他不知禮數,所以他想著,好好的收拾一下。換個新面貌出現,至少能讓劉闞對他先改上幾分印象。

    途中正碰到了悶悶不樂的樊噲,劉邦二話不說,拉著樊噲就走。

    樊噲為什麼不樂?

    呂嬃……樊噲很喜歡呂嬃,這兩年安心的在官署裡做事,就是想混個出人頭地,也好和呂嬃門當戶對。可不成想,劉闞居然捷足先登。說不上對劉闞有多痛恨,但總歸不痛快。

    本來想一個人喝酒地,卻沒有想到被劉邦拉住。

    就在劉邦試新衣服的時候。彭越帶著人突然間闖入了沛縣,兵分兩路,襲擊雍齒。

    當時街上大亂,劉邦一打聽,當時就嚇了一跳。他是個聰明人,怎看不出其中的玄機?

    這是劉闞搶先動手了啊!

    劉邦第一個念頭。就是和樊噲躲一下。

    可沒想到。樊噲家周圍,出現了許多陌生人。看那樣子。分明是練家子,有所圖謀。

    劉邦立刻就明白:劉闞找人來收拾他了。

    他知道李放也牽扯在裡面,但是卻沒有見過李放。

    劉闞既然動手了,想必連李放都要自身難保。劉邦二話不說,帶著樊噲和盧綰就跑走了。

    這時候,城南大亂。

    門卒也被收拾了,根本沒有人看守城門。

    而曹參還沒有擅自做主,關閉城門,劉邦三人就趁著這個亂勁兒,偷偷的溜出了沛縣。

    可出了城之後,劉邦也茫然了!

    去哪兒呢?

    城裡,恐怕不止一批人等著收拾他吧,回去肯定是死;不回去地話,回豐邑嗎?倒是能安生一下,可傳揚出去,他堂堂的赤龍之子,居然被個毛頭小子弄的如此狼狽,丟死個人!

    而且,看劉闞這架勢,分明是要趕盡殺絕。

    能躲得了一時,卻難躲得了一世……等劉闞穩住了沛縣的情況,掉過頭定會找他麻煩。

    「大哥,咱們跑吧!」

    別看盧綰平時詐唬著和劉闞誓不兩立,動輒就是:我誓殺汝!

    可到了事兒頭上,也害怕了!劉闞這傢伙也太凶悍了吧。從哪兒找來了那麼一幫子凶神惡煞,居然直接闖進縣城裡好一番折騰。想想以前的出言不遜,盧綰這冷汗刷地就下來了。

    「跑?跑哪兒去?」

    劉邦沉吟片刻,猛然頓足,「娘的,劉家子想弄死我,我偏生不能如他的願。今天我要是跑了,日後就別想在沛縣有出頭之日。一不做二不休,他大殺四方,咱們抄他老窩。」

    盧綰一哆嗦,「大哥,你瘋了嗎?如果真殺了劉闞的老娘,那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劉邦瞪了一眼,美髯飄飛。

    「你這笨蛋,我何時讓你殺他老娘了?是請,懂不懂?請他老娘去一趟豐邑……劉闞是個孝子,到時候肯定要有顧忌。只要他老娘在咱們手裡,他就奈何不得我們。嗯,雉和那小子關係不錯,再讓她出面說合一下……嘿嘿,說不定咱們還能從中得些好處。」

    也不得不說,劉邦的確是有幾分急智,而且反應也很迅速。

    樊噲卻有些猶豫,「大哥,那可是劉闞的老窩,會不會有埋伏呢?」

    「埋伏個屁!」

    劉邦咬牙切齒道:「你沒看出來嗎?他今天的主要目標就是我和雍齒,所以他的人手都分佈在了城中。他又不是皇帝的兒子,哪有那麼多人手?此時他家中。肯定沒防備。」

    盧綰在經過了短暫地恐慌之後,也恢復過精氣神兒來。

    「沒錯,他家裡除了那老乞婆之外。還有就是賣酒寡婦母子……她娘的,早就看那賤人不順眼兒了。當初還不是求著咱兄弟,可自從傍上了劉闞之後,你看她那模樣……和人家武姬比比。簡直沒法比……老子這次抓住了,一定要好好地收拾那個小賤人。」

    「綰,你給我住嘴!」

    盧綰這個人,挺好。也挺忠心。

    就是太賤,嘴賤!

    「都啥時候了,你還惦記著那小寡婦。你要是真動了王姬母子,到時候劉闞非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不可。你以為劉闞為何收留那小寡婦?這裡面。肯定是有不尋常處。」

    劉邦惡狠狠地罵道:「記住,不許無禮!能騙則騙,不能騙,用強是可以,但不能傷了老乞婆和那寡婦母子。娘地,這劉闞還真是……我這輩子,都沒有被折騰地這麼慘過。」

    說著話,劉邦居然笑了!

    三個人趕夜路,急急忙忙往泗水澤奔。

    劉闞家的院門口,掛著綵帶。一派喜慶地模樣。

    院門沒有關,裡面非常的安靜。劉邦三個人來到院門口,盧綰伸著脖子喊道:「嬸嬸在否?嬸嬸在否?」

    主屋裡的燈亮了,闞夫人走出來,「誰啊!」

    劉邦連忙上前,「嬸嬸。我是劉季……呂雉的丈夫。阿闞兄弟突然病了。父親讓我來接您進城。」

    「病了?」

    闞夫人對劉闞地行動,並不是很清楚。

    一聽劉闞病了。頓時就有些著急,「阿闞什麼病?正午時進城去,還是好好的,怎一下子病了呢?」

    「這個……我也不清楚。」

    劉邦心裡有些著急,可表面上還是要做出一副很有禮數的樣子,「嬸嬸隨我進城,不就知道了?」

    「那你等等,我這就讓人套車!」

    闞夫人年紀大了,走夜路自然不太可能。

    而劉邦心裡卻是一陣狂喜,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啊!正琢磨著怎麼把這老東西帶回沛縣,她倒配合上了……唉,那劉闞也真是個有本事的人,短短幾年,就置辦如此家業。

    你看看,連車都有了!

    劉邦心裡一陣酸楚,自己好歹也折騰了這麼多年,可到頭來呢,卻什麼都沒有折騰來。

    這人比人,氣死人啊。

    「王姬,王姬……阿闞病了,去套一下車吧。」

    闞夫人轉身回房,又叫喊道:「巨,巨啊!快點起來,你弟弟生病了,跟我一起進城。」

    王姬正在後院廚房裡操持著明天的酒宴,王信蹲在門口,兩隻手油乎乎地,拿著一條炙肉狼吞虎嚥。雖然說家境好了,但老夫人還是很注重勤儉,而劉闞呢,對飲食結構也很注重,並非每天都有肉吃。王信是個絕對的肉食動物,肚子裡雖不缺油水,可對於肉食的那種已經刻在骨子裡的熱愛,卻不會改變。趁著王姬準備,他也過來蹭肉吃。

    聽到老夫人的叫喊,王姬頓時也慌了手腳。

    「信,別吃了,跟娘去把車子套上,你二主人病了。」

    王信瞪大了眼睛,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娘,二主人怎麼可能生病呢?」

    只是很隨意的一句話,卻一下子提醒了王姬。

    劉闞沒有把他目前的困境告訴闞夫人,是害怕老夫人擔心。可王姬卻經常出沒酒場,作坊裡發生的那些古怪事情,雖然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她還是覺察到了一絲不對。

    是啊,阿闞兄弟出門時好好的,怎麼會生病呢?

    王姬想到這裡,讓王信去套車,自己卻偷偷摸摸地跑到了前院,正好看見老夫人出客廳。

    劉季?

    王姬陡然生出一種不祥之兆,忍不住喊了一聲。「老夫人,別上當,那些人是壞人!」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但是王姬很瞭解劉邦的為人。好吃懶做型的。大半夜跑來報信?這顯然不符合劉邦的作風。

    再說了,如果阿闞兄弟真出了事情,呂文派劉季前來,怎可能讓他們走路來?

    呂家可不缺騾馬。至少也應該套一輛車才是啊。

    王姬這一嗓子,是出於本能。可是在劉季聽來,卻如同五雷轟頂。

    該死的臭娘們兒,壞了我的大事!

    「屠子。動手!」

    劉季說完,就撲向了王姬。一旁盧綰反應更快,「大哥,這臭娘們兒交給我,你把風!」

    說著話。就衝了過去。

    王姬驚叫一聲,扭頭就往後院跑,「信,快來救我……信,快來救我!」

    闞夫人這時候正要走下台階,見這突如其來地變化,不由得一怔,旋即轉身就往屋裡走。

    樊噲真不想跟一個老太婆動手。

    可他也知道,不抓住闞夫人地話,就真的如劉邦所說。這些個兄弟啊,怕要跟著倒霉。

    「老夫人,別害怕,我等並無惡意!」

    樊噲大叫一聲,健步如飛,衝向了老夫人。

    可他也不想想。都圖窮匕見了。誰還會相信他地話?這一嗓子,讓老夫人一哆嗦。腳下一個絆子,身子就往前倒。樊噲一見,縱身躍上台階。他那意思是,把老夫人攙扶住。

    可就在這時,屋中突然傳來一聲巨吼,宛如霹靂炸響一般。

    「誰敢傷我娘,我讓他死!」

    那個死字猶在劉季等人耳邊迴響,一個巨大的身影,唰的就衝出屋子,一手扶住闞夫人,一手掄拳,呼的就砸向了樊噲。

    樊噲沒看清楚來人,只覺眼前光線一暗。

    一斗大地拳頭就轟了過來,嚇得他騰身錯步,同時一拳迎上。

    蓬!

    沉悶的聲響傳來,樊噲幾乎是被轟出去一樣,雙腳落地之後,連退了數步,臉色大變。

    手臂好像沒了知覺一樣,對方這一拳,力氣大的驚人。

    抬頭看去,只見一身高近丈的巨漢,髮髻披散,滿臉狂暴怒色,一雙環眼,瞪得溜圓。

    「娘,你沒事兒吧!」

    老夫人站穩身子,「巨,這些人是壞人,要害你兄弟!」

    「敢害我兄弟?」

    那劉巨張開雙臂,如同發瘋了地獅子一樣,仰天一聲咆哮:「你們都給我死,都給我死!」

    劉邦懵了!

    樊噲也懵了……

    這傢伙是誰,怎麼感覺著,比那劉闞還要可怕?

    「大哥,抄傢伙吧!」

    樊噲心中苦笑,對劉邦說:「這傢伙不好對付,至少我一個人,不是他的對手!」

    和樊噲認識了這麼多年,劉邦是第一次見到樊噲低頭。心知不好,卻也是騎虎難下了。

    「屠子,動手!」

    劉邦這邊目光掃了一眼,看見門後面有一根門閂,跑過去一把就抓了起來。

    樊噲在官署當差,自然配有武器。抬手拽出寶劍,縱步衝出,朝著台階上發狂的劉巨撲去。

    那劉巨,宛如瘋虎。

    大步走下台階,看臺階下有兩個石墩,是平日裡闞夫人和王姬曬太陽做活計時坐的。他雙目圓睜,彎下腰,一手扣住了一個石墩,呼的一下子竟舉了起來。這兩個石墩子,每一個都差不多有六七十斤地份量。當初為了方便移動,劉闞還請了石匠在石墩上鏤空出來一根石頭柱子。如今被劉巨給抓起來,儼然就是兩把大錘似地武器,呼的輪開。

    樊噲一劍刺出,正砍在那石頭墩子上。

    一股巨力,真的樊噲虎口破裂,忍不住啊的一聲,利劍險些脫手。另一邊劉邦舉著門閂跑過來,卻一下子僵住了。這傢伙還是人嘛?那怎麼那石頭墩子看上去很燈草一樣。

    這一愣神兒的工夫,劉巨大步向前。左手掄起石墩,劈頭蓋臉的砸向劉邦。

    本能的,劉邦舉起門閂想要封擋。

    一旁樊噲可嚇壞了。「大哥,不能擋,不能擋啊!」

    廢話,這一墩子下來。劉邦如果敢接實在了,非被劉巨砸成肉醬不可。劉邦聞聽,撒開手來。

    這石頭墩子已經砸下來,蓬的落在門閂上。

    兒臂粗細地門閂。被砸的粉碎。也幸好是劉邦得了樊噲地提醒,早一步脫手,否則連他一塊都要被砸死。這時候,後院又傳來一聲咆哮,雖不似劉巨這般地響亮。帶著一點童稚的味道,可猶自如瘋虎怒吼:「你個壞蛋,敢欺負我娘,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盧綰的身子,幾乎是飛出了,摔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噴。

    只見王信拎著一根一丈多長的毛竹,足有碗口粗細。這是他平日裡練功用地毛竹,聽到母親地呼救聲。順手就抄起來。正好看見盧綰把王姬推倒,騎在王姬地身上想要制住王姬。

    王信對母親的崇慕,可絲毫不比劉巨對闞夫人地尊敬差。

    眼珠子一下就泛紅了,掄起毛竹向盧綰撲去。盧綰一開始沒在意,可兩下子就知道不妙。轉身向要逃走,那王信一招橫掃千軍。很結實的砸在了盧綰的身上。把他轟飛了出去。

    劉邦快要發瘋了!

    這是他媽的什麼事兒啊……

    劉闞家裡哪兒來得這麼兩頭野獸?

    王信他是知道一點的,可卻沒有想到。居然如此地瘋狂和厲害。盧綰好歹也是個遊俠兒出身,當年和劉邦一起在張耳門下當食客,多多少少也有些本事,居然,居然被……

    搶過去一把抄起了盧綰的身子。

    「屠子,撤,撤!」

    劉邦背著盧綰就跑,樊噲跟在後面掩護。可到了這會兒,你想跑就跑嘛?

    劉巨雖然奔跑並不快,可是手中還拎著那石墩子呢。想當初,他能把百多斤重的鐵椎,隔著幾十步的距離擲出去,力道絲毫不減。如今又怎可能放過樊噲這三個企圖害他老娘的人?

    「狗賊,別走!」

    劉巨舉起石墩子,呼的一聲就擲出去。

    六七十斤的石墩子,加上劉巨那股子神力,力道可不止千鈞。樊噲雙目瞪圓,抬手舉劍往外一封。就聽嘎巴一聲脆響,利劍折斷。石墩餘勁未消,就砸在了樊噲的胸口上。

    樊噲悶哼一聲,被砸飛出去,鮮血奪口噴出。

    「屠子!」

    劉邦聽到身後的動靜,扭頭一看,不禁嚇了一大跳。認識樊噲這麼多年,見他如此狼狽的模樣,還是第二次。而且這一次地情況,顯然比上一次還要嚴重。

    「大哥,別管我,跑!」

    也真的是樊噲這身板兒結實,如果換一個人,哪還有力氣爬起來?

    樊噲被砸的口噴鮮血,感覺著肋骨至少也斷了兩根。可仍咬著牙翻身爬起來,朝劉邦就追了過去。身後傳來蓬的一聲,另一個石墩子飛過來,正落在剛才樊噲倒地的地方。

    媽的,以後見到劉闞,就躲著走!

    劉邦這回是真地害怕了,一手攙著樊噲,背著盧綰撒腿就跑。

    劉巨和王信在後面追出了院門,卻聽見闞夫人叫道:「巨啊,別追了,別追了……信,去把你娘扶過來,看看傷著了沒有。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那劉季不是大丫頭地丈夫嗎?」

    闞夫人說著話,輕輕搖頭,「不曉得闞在城裡,究竟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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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10:39: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九十三章 蕭何出招

    已經過了三更天,但劉闞房間裡的燭火,仍舊亮著。

    兩指多長的火苗子噗噗跳動,使得這斗室顯得格外明亮。呂嬃正沉靜的坐在劉闞面前。

    「阿嬃,事情就是這樣。」

    劉闞正色的說:「不是我心狠手辣,是有人要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知道,劉季是大姐的丈夫,但這件事他也參與其中,更試圖拐走周昌。本來我以為,咱們都結親了,是一家人,彼此應該是幫襯著……如果不是周昌告訴我說,周苛讓他離開,我可能還蒙在鼓裡。

    我承認,我做的也許過了!

    但是這年月,雖說太平盛世,可凶險依然存在。

    所以我借今天的機會,出手進行反擊……我自認,自我來到沛縣四年以來,為沛縣貢獻不少。四年前沛縣不足八千戶,如今已經有一萬兩千戶,商賈運集,比當年咱們來的時候熱鬧了百倍。可是沛人猶自不知足,竟妄圖坑害於我,我怎麼也不會束手待斃。」

    呂嬃是個很聰明的姑娘。

    就算是一開始沒覺察到什麼,可靜下來一想,就會看出今晚這一齣戲中所隱藏的玄機。

    說穿了,劉闞是借用這次喜宴來放鬆所有人的警惕,然後行雷霆一擊。

    小女孩兒心中沒什麼機巧,但今晚是她的好日子,劉闞竟然借此機會殺人?多少有些糾結。

    劉闞也很爽快,一點沒有隱瞞。

    呂嬃難過的快要哭了,不過倒不是怪劉闞,畢竟這件事裡,劉闞也是被迫還擊而已。

    問題在於。劉闞要殺劉季。

    這樣的事情,瞞得了一時,瞞不過一世。

    遲早都會被揭穿,與其那樣,劉闞索性把話說明白。

    我今天就是要殺劉季!你如果和別人一樣,也覺得我手段狠毒,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阿闞,能不能不殺劉季?」

    呂嬃哀求道:「如果劉季死了,姐姐就要變成寡婦……姐姐的女兒才兩歲。劉季死了的話,她該怎麼辦?這次劉季地確是做的不對,但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你饒他一次。好嗎?」

    「大姐有孩子了?我怎麼不知道!」

    呂嬃說:「已經兩歲了!不過是個女兒,單名一個元字。」

    劉闞唔了一聲,倒也沒多想什麼。他站起來,推開窗子。看著窗戶外面那幽靜的小院。

    「阿嬃,還記得我們剛來沛縣的時候嗎?」

    「啊?」

    「那時候我一無所有,和母親就住在這裡……那時候,我只有一個母親,什麼都沒有。

    可現在。拋開那些產業不說,老唐、審食其、老曹、灌嬰……我身邊有了很多的朋友。他們把我當成兄弟,在我困難的時候,一直不離不棄。我曾發誓,絕不會讓他們失望。

    我今日放人一馬,他日會連累很多兄弟朋友。

    我寧願死,也不願意讓他們遭受無妄之災。阿嬃,我現在只要軟弱半分,將來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你明白嗎?大姐的事情。不是我無情。如今我和劉季,已經是不死不休。」

    劉闞轉過身,「如果我倒霉了,劉季絕不會給我翻身的機會;同理,我也不能放過他。」

    「真的不可以嗎?」

    呂嬃眼睛紅紅地。從小在父母,兄長、姐姐的呵護下長大。她又如何能瞭解。這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甚至比真刀真槍的拚殺更加凶險。見劉闞不點頭。心中升起一種失落。

    劉闞點點頭:「絕不可以!」

    「那我明白了!」

    呂嬃緩緩地站起來,猶豫了一下,又說:「你殺劉季我不管,但你絕不能傷害我姐姐。」

    「你……」

    呂嬃露出笑靨,「等天亮了,拜見過嬸嬸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阿闞,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壞人,所以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不過記住我的話,不許傷害我大姐。

    很夜了,我去隔壁休息。

    天亮以後記得叫我,我們一起回家。」

    劉闞忍不住也笑了,「那你就先去歇息……要不要我通知你父親,你今晚不回去了?」

    「已經喝過了別離酒,回去作甚?再說了,我已經讓小豬告訴家裡了。」

    小豬,是呂嬃的弟弟呂釋之。

    因其體型臃腫肥胖,故而綽號小豬。

    劉闞送呂嬃回房休息,然後又回到了屋中。

    不一會兒,一名頭裹赤幘地青年悄悄的走進來,「東主,還是沒有找到劉季等人。外面開始宵禁了,我們不好再繼續尋找……您看,要不暫時停止?等明日再繼續尋找劉季?」

    劉闞想了想,「到這個時候都沒有發現劉季的影子,估計也難找到他了。這傢伙屬耗子的,很會躲藏。弄不好已經不在城裡了……這樣吧,讓大家停止搜索,明日隨我回酒場。

    留幾個人在城中,盯住幾個人,幾個地方。

    一個是樊噲的住處,還有夏侯嬰地動向……另外,再盯住呂宅的動靜,找專人跟上蕭何。

    特別是蕭何,絕不可放鬆警惕。」

    青年點了點頭,「那我先告辭了!」

    這青年,名叫陳道子,是陳義的弟弟,同時也是陽武有名的遊俠兒,箭術精絕,劍法超群。但凡一些大族,都會有各種各樣的人才。特別是這種遊俠兒的培養,更加重視。

    逢亂世時,這些個遊俠兒能迅速的組成一支武裝,保護家園。

    如今大秦治下,倒也平靜。陳道子呆在家中也無事可做。於是陳義乾脆讓他到劉闞這裡幫忙。人非常的精明,而且做事也很縝密,心思細膩,是一個不可多得地好人才。

    可是連這樣的人都找不到劉季地影子,這傢伙,難道真的是屬耗子的嗎?

    劉闞伏在窗台上,看著皎潔的明月,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劉闞護著呂嬃,趕著車回家了。

    出城的時候。還和任敖開了兩句玩笑。任敖也是嘻嘻哈哈的說笑了兩句,還衝著呂指指點點,讓呂嬃地臉羞紅。車仗先出城,劉闞留在了最後。被任敖偷偷地拉到一旁。

    「阿闞兄弟,昨晚蕭先生找我,托我給你帶個話。」

    「什麼話?」

    任敖顯得有些尷尬,輕聲道:「蕭先生說。雍齒已經死了,事情也已經結束了……縣主現在很惶恐,得饒人處且饒人。他說,你可以繼續好好做你地生意,別再繼續折騰了。」

    劉闞冷笑一聲。「你告訴他,只許州官點燈,不許百姓放火?如果這次是我倒霉地話,他會站出來這麼說嗎?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蕭先生對我的好意,我會牢記心中。什麼人做了什麼事情,就要做好承擔什麼樣的後果。雍齒是雍齒,和我沒有關係。」

    任敖歎了口氣,「我就知道是這樣子……不過你既然決定了,我會把話轉達給蕭先生地。

    阿闞兄弟。這件事情我不好說對錯,只是你注意好分寸,別把事情搞太大了。」

    劉闞笑了笑,點頭表示明白。

    拱手和任敖告辭,大步流星的追上了馬車。

    看著劉闞離去的背影,任敖很無奈的搖了搖頭。

    門房裡。曹參走了出來。

    「你都聽到了?」

    任敖笑道:「我早就說過。阿闞決不可能退讓。這種事情要換做你我,怕和他也一樣吧。」

    曹參沉默了片刻後說:「蕭大哥這個人很不錯。只可惜啊,被這沛縣地城牆給圈住了。」

    「管他呢?只要別把我牽扯進去就行。」

    任敖說著哈哈大笑,但是那笑聲中,卻透著幾分無奈之氣。

   他的令牌被親隨李童盜走。 而李童自昨夜便不知所蹤。查遍了整個沛縣,也沒有找到李童的影子,這讓李放更加惶恐。

    他甚至希望,李童已經死了。

    死無對證,至少也能說得過去。可偏偏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想要發海捕文書,也有點難辦。抓到他又怎樣?萬一他把這事情捅出去,就算是不死,這仕途怕也就到頭了。

    這是一個啞巴虧,李放就算憋了一肚子的火,也找不到人發洩。

    而蕭何,在得到了劉闞地答覆之後,也只能搖頭苦笑。

    此時的蕭何,對於天下大勢沒有半點興趣。那種生於斯長於斯的鄉土情節,讓他只想為沛人多做一些事情。劉闞造福沛縣,他不是沒有看到,否則也不會在那一天對劉闞示警。

    但如果讓一個外鄉人控制住沛縣,蕭何就有點無法接受了。

    可現在劉闞不肯放手,擺明了是要大開殺戒。偏偏李放被抓住了把柄,吃了一個啞巴虧,根本不敢再去得罪劉闞。如此下去的話,用不了多少時間,劉闞勢必成為沛縣主宰。

    好事?壞事?

    蕭何說不清楚……私心裡覺得,也許好事會多一些吧。

    可這鄉土情節又在作祟,有點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所以,蕭何整整一天,都懵懂茫然。處理完了公事,蕭何回到家中。

    蕭何的住所並不是很寬敞,半人高的夯土牆,一座土宅子,分主副兩間。主屋有內外堂,副屋面積更小,也是蕭何每天讀書,思考問題的地方。才一進家門,妻子走出來。

    蕭何剛成親一年,娶得的本地女子,還是任囂主持的婚事。

    女方姓王,名閭,比蕭何小一歲。雖然大字不識得幾個,卻也算得上知書達理,賢淑溫良。

    「夏侯在書房裡,等你半天了!」

    夏侯,就是夏侯嬰。說起來和蕭何在官署做事,也算得上熟人,故而往來也挺頻繁。

    蕭何眉頭一蹙,心中暗自苦笑。

    這時候夏侯嬰來找他,目的非常地明顯。

    有心不見?可都是在一起做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若惱了他,日後也不好再打交道。

    可是見了……

    「閭,你且在門口盯著,有事情再叫我。」

    蕭何說完,朝書房走去。王閭則從屋子裡拿出針線,坐在台階上,縫補著蕭何的衣裳。

    「夏侯,你找我有事兒!」

    進得書房,蕭何開門見山的問道。

    夏侯嬰忙起身拜倒,痛哭道:「蕭先生,請您想想辦法,救救劉季大哥吧……不然,他死定了。「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劉季大哥從昨天城裡出事到現在,一直都沒有音訊。今天我發現,我家周圍也有人跟蹤……不禁是我,還有屠子家也是如此。而且屠子也不見了人,我擔心他會遭毒手。」

    「你別急,別急!」

    蕭何攙扶起了夏侯嬰,「如果屠子和劉季在一起,想必劉季不會出事。只是,只是這件事情,我也無能為力啊。誰讓劉季摻和進去這種事情?現在人家已經下決心要收拾他。我不是沒有勸過,可人家不同意……也難怪,換做誰遇到這種事,都不會善罷甘休。」

    夏侯嬰不肯起來,不停的向蕭何叩頭。

    「蕭先生,整個沛縣,怕也只有您能救得劉季大哥……我做兄弟的,說不好劉季大哥這件事做地對或錯,只懇請您救我哥哥。您如果不肯出手,那以後這沛縣,真地就要被外人做主了。」

    這一句話,正中蕭何的軟肋。

    怔怔地看著夏侯嬰,蕭何突然歎了口氣,「夏侯,是誰教你這麼說的?」

    「這個……」夏侯嬰一怔,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是大嫂,她說蕭先生一定有辦法。」

    「呂大小姐嗎?」

    蕭何閉上了眼睛,苦笑著沉吟不語。片刻之後,他輕聲道:「夏侯,你先起來……這件事,容我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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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九十四章 泗水亭長

    夜很深了!

    李放仍坐在堂上唉聲歎氣,那張頗有儀容的臉,此刻寫滿了壞敗之色,顯得非常頹然。

    一天,只一天……

    和雍齒謀劃幾個月的事情,結果在一天裡就被劉闞打了個稀巴爛。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句話還沒有出現,但李放的心中,此刻對劉闞正是這樣的感覺。

    下人們都躲得遠遠的,害怕遭受無妄之災。

    也難怪他們如此,當李放確定了漏子就出在李童的身上時,整個人都懵了。暴跳如雷,毫無往日儒雅的風範。用利劍劈砍長案,甚至還差點砍傷了一個隨從,誰還敢靠近?

    「大人,門外有蕭縣丞求見!」

    一個嚇人戰戰兢兢的在門口稟報。

    李放抬起頭,眼裡帶著血絲。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這麼晚了……不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可蕭縣丞說,事關重大,一定要馬上見到大人!」

    「不見不見,說了不見,唆個什麼?」

    李放心煩意亂,暴躁的叫嚷。那下人怎敢再多嘴,轉身而去。可就在他剛走下台階的時候,突然聽到李放說:「慢著……請蕭先生到我書房稍候,容我換過衣衫就過去。」

    咦?

    下人疑惑的停下腳步,扭頭向屋中看去。

    「還不快去!」

    李放一聲怒喝,下人連忙答應,急匆匆而去。一邊走一邊想:一會兒見。一會兒不見,都是你說的,吼個什麼?怪不得李童跑了,想必也是受夠了你這傢伙的怪脾氣吧。

    整理衣衫,李放閉上了眼睛,連續幾個深呼吸,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蕭何這麼晚來找我,一定是有重要地事情。這個時候,重要的事情也只剩下劉闞那小子吧。別是那小子又折騰起來了……你說你,今天是你的喜宴。為什麼不能安靜一下?

    李放一邊想著,一邊換上衣服。

    又對著锃亮的銅鏡子照了照,見沒什麼差池,這才滿意的邁步走出客堂。

    書房裡。蕭何正負手而立,站在窗戶旁,抬頭仰天看月亮。聽到腳步聲,蕭何連忙轉身。

    「大人!」

    「蕭先生不用多禮。坐下來說話吧。」

    說完,李放擺手示意蕭何坐下,然後又讓下人端上一瓿在深井中冰過的果漿,給自己和蕭何各倒了一碗,揮手讓下人退下。沉聲道:「這麼晚找本縣,蕭先生有什麼指教?」「指教不敢,不過是希望為大人分憂罷了。」

    李放故作冷靜,不動聲色道:「蕭先生請講。」

    蕭何抿了一口果漿,而後沉聲道:「小吏回家之後,一直在思考昨日所發生的事情。

    大人,劉闞此人,心狠手辣,已無需再多講。

    雍齒一家三十七口人,毫無疑問是他所為……只可惜。大人也好,小吏也罷,都沒有證據。反倒是大人,因李童一事而遭受牽連,如今城中百姓非議頗多,只怕與大人不妙。」

    李放心裡咯噔一下。本能的反應是:他想要要挾我嗎?

    也難怪他有這樣的想法。淪落到如今的地步,如果蕭何真地有壞心思。李放沒半點法子。

    蕭何一笑,「大人,小吏雖將李童的事情掩飾過去,但如果想要徹底消除隱患,還需大人有所行動。雍齒一死,劉季無蹤……若大人再不行動,不需數日,劉闞就能徹底將沛縣掌控於手中。

    他是老秦人,並享有軍功爵。

    而最為重要是,他手中的萬歲酒是貢酒,憑此一條,就足夠撐起他的膽氣。如果再掌控了沛縣,到時候您這一縣之主,怕就要變成劉闞地傀儡。隨他揉捏,威信蕩然無存。」

    這幾句話,實實在在的說到了李放的心坎上。

    如果真的出現這樣地情況,他這個縣主當得還有什麼樂趣?堂堂朝廷委派的命官,被一個商賈給玩弄,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呢?沒錯,劉闞現在看似沒有舉措,卻不代表他將來不會報復?不行,不行……真的如蕭何所說的一樣,再不還擊,可就沒機會了。

    李放不得不放低姿態,恭敬的請教道:「但不知先生有何高見?」

    蕭何說:「我也不希望見劉闞在沛縣跋扈,故而思索一日,終得一拙見,獻於大人。

    劉闞是老秦人,今為老秦地天下,他佔得了天時。

    殺雍齒,以雷霆手段震懾沛縣,又設計令大人難堪,算是站穩了腳跟,又得了地利。

    大人若想節制劉闞,需取人和。

    沛縣有一人,頗有人望,而且也是本地人,算有地利與人和。更重要的是,此人和劉闞勢同水火。劉闞如今鐵了心要將此人除之而後快。若大人稍勢拉攏,定會為大人效力。」

    李放不是傻子,只是被劉闞那一系列的手段給鎮住了。

    此刻蕭何一說起來,他立刻就明白,蕭何口中的此人是誰。眉頭一蹙,「你說的可是劉季那無賴子?他能對抗劉闞嘛?如今他連人影都找不到,別已經被劉闞幹掉了。」

    蕭何正色道:「單憑劉季,肯定不是劉闞的對手。可如果再加上大人的官威,可就不一樣了。」

    李放苦笑道:「蕭先生,你看我現在,還有官威嗎?」

    「怎麼沒有?大人您是朝廷委派的縣令,只要陛下一日不發話,您就是這沛縣的縣令。別看劉闞囂張跋扈,可是在昨夜,最後他還不是一樣要低頭?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清楚,他這些圈套上不得檯面,如果捅到了相縣,豈能瞞得過郡守大人的眼睛?所以他只是迫大人低頭,隨即也就退讓了……這說明,在他心中,還是對大人有所顧忌地。」

    李放搓著手,開始興奮起來。

    「蕭先生一語點醒夢中人,說的不錯,說的不錯……如果他心裡沒鬼,昨日怎能退讓?」

    說完,李放面露誠懇之色,起身一揖到地,「那敢問蕭先生,我又該如何為之?」

    蕭何一笑,「其實很簡單。

    大人您只需要一紙委任,命那劉季擔當泗水亭的亭長。嘿嘿,劉闞只怕就要頭疼不已。」

    「此話怎講?」

    「大人,您忘了,劉闞的酒場,就在泗水亭。」

    李放點頭道:「這個我當然知道,可又能怎麼樣?」

    「劉季現在就是因為少了一個官面上的身份,所以被劉闞迫地東躲西藏。可大人如果委派他成了泗水亭亭長,那就是官府中地人了……劉闞還敢殺他嗎?如果他動了劉季,大人豈不是就有了借口收拾他?如果他不動劉季,劉季和他恐怕也不可能善罷甘休。

    當然了,以劉季的能力,肯定不是劉闞地對手。

    但我們不需要他的能力……大人所需要的,只是一個在台前對付劉闞的人,讓劉闞的注意力轉移,大人而後趁機消除李童之事帶來的隱患。您想想看,以劉季的人望,固然奈何不得劉闞,卻也能給劉闞製造麻煩不是?只要劉闞抽不出手來,大人的機會就來了。」

    李放的眼睛唰唰的放光。

    搓著手,面頰更因興奮而泛著一層紅光。

    「妙,妙,妙!」

    李放連呼三個妙字,興奮的說:「蕭先生大才,蕭先生大才啊……以劉季牽制劉闞,以劉闞壓制劉季。這二人鷸蚌相爭,我才能從中漁利。蕭先生這條計策,真是妙。」

    蕭何道:「可現在的問題是,必須要盡快給劉季安排上這個官面上的身份。如果劉闞搶先殺了劉季的話,那小吏為大人的這番謀劃,也就只能是空談,還請大人及早決斷。」

    李放說:「蕭先生說的是,我明日……不,我現在就委任劉季為泗水亭的亭長。只是,劉季現在不知所蹤,我就算委任了,他若得不到印綬,七部還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嗎?」

    蕭何笑道「此事何需大人費心?劉季自有一幫兄弟,會比大人更著急找他。」

    「如此,我立刻安排此事。」

    「那小吏先告辭了!」

    「先生慢走,恕本縣不送了!」

    蕭何走出了官署大門,仍感覺有些頭暈目眩。

    站在台階之上,他抬頭仰望星空。心中突然間感到一種苦澀和無奈,甚至還有些寒意。

    如此一來,只怕那劉闞是要連我一起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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