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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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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雪雁]風虎雲龍[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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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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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0: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初臨江湖會虎風


  時序雖值盛夏,但在夜裡,卻仍有著習習的涼風!

  龍淵乘夜色,悄然離家,當晚出城,沿著官道,放馬疾馳,不多刻,便到達三天以前,救醫唐家慧珠的小靈山鎮。

  龍淵並不停留,縱騎若飛,越鎮而過!

  跨下黑馬,驃健神俊,腳程快似流星,加以夜涼如洗,龍淵心急,故此,直馳到第二天早晨,已離開即墨,有好幾百里地了!

  龍淵在路上早又改易了顏容,左額之上,又長出一塊黑疤,故此,在「高密」休息落店之時,客中的客人與夥計,都無不面露厭惡驚訝之色。

  龍淵安之若素,在店中用過早飯,獨自到街上遊逛一匝,購買了許多行頭!

  回房之後,龍淵立即將一身錦衣脫下,換了身粗布的月白衣服,長衫布中,活像個落魄的文人一般。

  俗語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話一點不假,但無論是佛是人,所裝的卻須要切合身份,否則若是那蓬頭垢面的叫化子,穿起一身羅緞,則不但予人不倫不類之感,同時,也必會引起他人的懷疑,他這身衣服的來處!

  龍淵將顏容不但塗成薑黃同時還長著個大黑疤,若穿著華麗,則不但引人注目,卻也令人起疑!

  但此際,他裝扮如落魄文人,配著那清瘦身材,帶病的面容,則不但令人深信,他是個遊學的落魄仕子,同時也稍減厭惡,而略帶憐憫了!

  龍淵裝梳已畢,自覺十分滿意,小睡片刻,又自起程!

  在出門之際,龍致勇曾對他詳述地理情勢,龍淵記熟於胸,認準道路,直往江南馳去!

  自高密往南,有一條官道,經諸城,過臨沂,至邦城而入江蘇省界。

  龍淵坐下黑馬,果然不凡,奔馳若飛,又平又穩,更加善解人意,馴服異常,故此不出數日,已贏得龍淵的無比喜愛。

  龍淵為它取了個名字,稱曰「墨龍」,喻其毛色如墨,神俊似龍之意。

  一連兩日,越過諸城,第三日傍晚,已然將抵臨沂。

  那知天有不測風雲,龍淵在馬上樅轡徐行,天邊突然出現了烏雲。

  那烏雲疾馳逾奔馬,眨眼間來至當空,嘩啦啦,風號雷響,傾盆大雨,當頭潑下!路上行人本來就少,烏雲一現,更加走避無蹤。

  龍淵見狀,緲目四眺,只見左前方有一小山,山上翠木成林,蒼翠欲滴,林木間紅牆隱隱,似右一座廟宇。

  龍淵心想:「反正自己是出外遊俠,目前也並無固定目的。如今大雨既臨,何不到廟中暫住一宵,免得淋成個落湯雞呢!」想著,龍淵已縱騎如飛,落荒向山上馳去。

  那知,馳至山腳,突然發覺了一件怪事。原來,那傾盆暴雨,如注而下,雖然馬頭馬尾,水濕淋淋,卻怎的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龍淵初甚驚異,繼而一想,猛拍了一下後腦,道:「唉!怎的我這麼糊塗,竟忘了囊中的避水寶珠,具有分水的功效呢!」說著,心想:「現在已有恃無恐,正好趕上一程,到臨沂投店。」一帶皮韁,緩住疾馳之勢,方欲轉回大道,突聞得風雨聲中,自山上傳來打鬥叱喝之聲。龍淵詫異陪|暗想,這是何人,竟然不避風雨,打鬥相搏?

  好奇之心一動,自然想瞧個究竟!

  龍淵悄悄下馬,輕囑「墨龍」,在一株枝葉繁茂的樹下,暫避風雨。

  他自己微一長身,施展出無上輕功絕學,飛上樹巔,踏枝渡葉,向山上撲去。

  龍淵撲至山頂,隱身枝葉之間,放眼一看。

  只見山頂上竟是一所道觀,那道觀建築宏偉,幅員極廣,佔住了整個山頭。

  觀門前大理白石,雖就一座丈八牌坊,上有斗大的四個金漆草篆「茅山道觀」。

  牌坊下,有一塊十丈方圓的廣場,場中綠草如茵,被暴雨沖刷得格外可愛。

  但,遺憾的是廣場中央,正有四名道人,一個個手執寶劍,圍攻著一名少年!

  那少年身著淡青勁裝,雙手分執著兩柄燦銀虎爪,面目俊秀,身法矯健,正是那個不分皂白,迫龍淵動手的虎雄!

  那虎雄果然了得,雙手施開飛虎十三爪式,抓、拍、劈、刺,風生呼呼,勁風四溢,不但逼住四名道士的凌厲攻勢,勁風到處,地上的翠綠草地也被刮了起來。

  他們惡鬥不休,一個個出招狠辣,若似有什麼深仇大恨,恨不得一爪一劍,將對方劈斃當場!

  龍淵在一旁看著,只皺眉頭,心中頗不值五人的狠辣打法。

  但,一來雙方似功力悉敵,一時尚難分高下;二來,他鬧不清其中的結仇經過,不便貿然現身,出聲勸阻。

  因之,龍淵在樹上靜觀戰,等候著戰場變化,同時,也藉機觀摩雙方的爪式劍路,有何出奇破綻之處。

  正當此際,道觀中霍然傳出一聲清嘯,嘯聲高亢,震人耳鼓。

  龍淵聞聲,方在暗忖:「這人好深的內功」,霍見那觀中,隨嘯聲飛縱出一條人影。

  那人影投入場中,現出來一位年約五旬的清懼道人!

  那道人一身鵝黃道袍,頭戴黃粱冠,領下黑髯過腹,雙目炯射攝人寒光,神色間冷傲逾桓,一望而知,必是個心冷氣傲,功力高絕的人物!

  龍淵心中一動,不由得為那虎雄擔心,怕他不敵。

  那道人炯目四跳,陡然開口,喝道:「都給我住手!」這一聲喝,聲音不高,聽在那場中五人的耳中,卻不啻一聲焦雷,震耳驚心。

  虎雄聞聲,顏色微變,雙爪一緩,另四名道人,「刷」「刷」數聲,各個躍開,向後來的道人,無言的稽手一禮,啞沒聲息還劍入鞘,並排站向那道人身後!

  那道人神態傲極,滿面不屑之色,冷冰冰打量虎雄一眼,轉而把頭一仰,雙目上視,開口問道:「你這娃兒,是那裡來的?看你招式,系屬華山天機牛鼻子一脈,為何無端跑到我這茅山道觀來撒野?快快從實招來?」

  那虎雄自從老道現身喝止,退往一旁,早已在運功蓄勢,凝神戒備!

  及聽那道人如此目中無人,像審問犯人一般,已似忍耐不住!

  只見他雙眉一場,雙目霍孕煞機,但似有所顧忌,煞機一閃復隱,亦是大剌剌,回答說:「少爺正是華山天機真人門下虎雄便是,老道何人?……」他一語未畢,那老道霍的仰天長笑,聲似裂帛。

  那道人身後,四名道士,一個個皺眉疾退,似乎受不住他那刺耳的笑聲。

  龍淵距離中場,足有五丈,加以丹鐵神功,鍛練得出神入化,故此僅覺得有些刺耳。

  但那虎雄,距離既近,內功真力,又無法與道人匹敵,這時敵對相峙,更不便示弱後撤,那份活罪,可真是難受之極。

  只見他雙頰驟白,週身震顫,雖極力運力相抗,卻仍是混身泛力,冷汗直流。

  那道人瞥見虎雄這等情況,冷「哼」一聲,霍然停笑,冷然嗤道:「我道你小子有多大道行,敢情連大聲都受不住,真難為天機那牛鼻子,竟能放心,讓你下山。」說罷,,雙眼一睜,精光暴射,語音轉厲,說:「道爺若非怕江湖人恥笑我以大欺小,憑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作為,到我這茅山觀前叫陣的態度,就不把你立斃當場,也非得留點記號不可。」

  「不過,道爺與你那牛鼻子師父,有過數面之緣,今看在他的份上,放你下山。」虎雄佇立當場,被道人一陣辱罵,直氣得俊面,又青又白,怒火升騰!

  須知,虎雄自出道以來,向未敗北,早已養成目中無人的狂妄性格,向來只有他責罵人家,卻未有一次如此辱罵!

  這,如何能受得了!

  但,虎雄深知,對面這老道人,性情極為偏激,在此五者中,是有名的心狠手辣,令人頭痛的一流人物。

  過去,自己自負飛虎爪舉世無匹,今日一見,老道人盛名不虛,功力精深,竟出乎意料之外。

  自己若不見機早退,一個不巧,便不喪命,全身而退也難得。

  虎雄眸珠連轉,忍了又忍,將滿腔重怒之火強行壓下,雙爪一合,執在左手,道:「道長想來是茅山掌門——逍遙真人了,道長既與我恩師相識,目下這檔事就做罷論,虎雄就此告別……」

  說著,雙手虛拱,轉身一掠,向林中撲去。

  龍淵心中雖不免有些不平那逍遙真人的盛氣凌人的態度,但見虎雄能忍氣吞聲,和平離開,便也準備離開。

  故此,他在那虎雄轉身一驚之際,伸手一撥枝葉,尚未長身。老道逍遙,竟已發覺,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藏在樹上,再不出來,道爺可要親自去請了!」此際,風雨雖住,龍淵撥弄樹葉,那樹上的水珠,紛紛而墜,故而老道發覺。

  龍淵經驗不足。聽他語氣,似乎早已發現了自己一般。

  因之,心中暗驚,這老道果然厲害,微一遲疑,現身抑或就走,霍聞觀內鐘聲亂響,那逍遙真人,大喝一聲道:「姓虎的小子回來,樹上的小子,再不下來,可別怪道爺要出手了!」

  龍淵在樹上向觀內一看,只見那觀後有一房屋,濃煙忽起,火舌亂吐。

  同時裡,房脊上顯出一條纖巧的身影,雙手分執一劍一籃,疾逾風飄枯葉,向觀外逃逸,但,剎那間,突然有數名道士,冒出屋面,疾若流星趕月,分四方紛向那身影,圍了過去。

  龍淵急切間猜不出其中緣故,陡然間,一物夾帶著銳利風聲,襲體而致!

  龍淵一凜,右手自然而然的,施出了分光捉影之法,輕輕一抄,已將來物抄住。但抄雖抄住,卻又猛的吃了一驚。

  皆因,那被他抄著之物,不但勁猛勢疾,震得他右臂虎口微微發麻,同時竟還是一塊方寸大小的翠綠草皮。

  這等摘葉飛花的功夫,竟有如許力量,將龍淵手臂震麻,則豈非十分驚人?

  龍淵暗忖:「既然老道曉得了自己在此,誤會是與虎雄一黨,則自己非現身說分明不可。再者,那觀內纖巧的身影,分明是個女子,她為何會在茅山觀內,偷偷的放火?」想著,抬頭一看,只見那逍遙道人,凝立場中,滿面驚怒之色,雙目炯炯神光,環視四周,那虎雄此際,停身林邊,一臉焦灼之色,注視觀內。

  龍淵見狀,知道虎雄,必是和那女子一路同來,虎雄故意在觀前叫陣,吸引道士的注意,而那女子,卻悄悄偷進觀去,放火燒屋。

  此際,觀內屋上,湧現十數名手執長劍的道士,分三面向那女子進迫。

  那女子不知是計,便向無人攔阻的這面奔來。

  虎雄瞥見此情,頓陷入進退維谷之境,明知留下必定吃虧,卻又不能不留。

  這幾件事,看來多佔篇幅,動作卻都快極。

  龍淵在一瞥之間,早已溜下樹來,緩步踱入場中。

  逍遙真人,在北五省內,功力算得上一流高手,適才施展摘葉飛花手法,彈出一塊草皮,射入顯可藏人的地方,以他自忖,那藏著的人,既然不慎弄出聲音,功力決不會高,這一塊草皮,無論是打在他身上何處,必然會皮開骨折,跌下樹來!

  那知,草皮射去,如石沉大海,不但未見有人呼痛跌下,甚且連樹枝也未摧折,寧非怪事?

  逍遙真人,心中暗驚之餘羞火頓熾。認為來人,必與虎雄,及那放火的女子,屬之一黨,故意挑釁,輕視勞山。

  因之,他不哼不哈暗暗運真力,立志先不管樹上那人,但等觀中徒眾,將那女子迫過這邊時,舉掌一擊斃殺,以觀虎雄與隱身人物的反應,再做定奪。

  對虎雄,老道深知華山天機真人,出名的護短難纏,再加華山派人多勢眾,雄踞一方,若不留情面的打了小的,那天機牛鼻子,決不肯善罷甘休!

  故此,逍遙真人,遲遲不肯下手。

  詎料,就在逍遙真人,暗定決策之際,龍淵竟溜下樹來,踱往場中。

  場中,虎雄一見龍淵,立即認出,他正是數日之前,戲弄自己的龍凌雲,心中一時泛起又恨又氣的味道,同時裡,他卻也暗自希冀,龍淵能率先出手,拌住逍遙,自己可乘機逸去!

  逍遙真人,瞥見林中走出的少年,一臉薑黃,似是大病初癒,臉生惡疤,醜怪逾常,穿著打扮,文質彬彬,雖然是步履穩健,態度安詳,卻毫無練武人應有的特徵與氣質。

  若非是適才的一塊草皮,失蹤得可疑;若非是少年,剛好從那方樹下走來。他還真當是何方的遊學仕子,誤入了茅山要地呢?

  但,既或可疑這少年是武林人物,逍遙真人卻並不放在心上。

  在他的眼中,龍淵既便會武,功力也必在虎雄之下,那,又何足於掛懷呢?

  故此,逍遙真人,冷電般盯了龍淵一眼,冷哼一聲,竟然不屑理會,轉過身去,專注於觀內去了!

  龍淵見狀,心中暗樂,卻對虎雄微一拱手,招呼道:「虎兄別來無恙?可還記得在下龍凌雲嗎?」他這是客氣話,同時,他私心之中,卻也喜歡虎雄的外貌英俊,風姿不凡。

  但虎雄卻誤會他是有心諷刺,話裡有骨,冷冷的「哼」了一聲,忽的心中一動,隨即也拱手還禮,笑道:「龍兄來得真巧,小弟正在這為難呢?」逍遙真人聞這一問一答,知他倆是素識,心中更氣,冷笑一聲,轉過身來!

  虎雄此際,卻不在意,一掠欺近龍淵身前五尺。只聽龍淵笑答:「虎兄何事為難,可能說與在下聽聽?」虎雄聞言,正中下懷,微微一笑,大聲道:「龍兄有所不知,小……,弟有位朋友,姓風名蘭,乃是武夷山武夷婆婆的孫女,小弟與她結伴北上,中途為追一賊,分離數日。前途再見之時,那風蘭道,有一茅山妖道,見她生得貌美,向她挑逗多次,是她氣憤不過,將妖道打傷,卻被逃去。龍兄不知,那風蘭深得她婆婆真傳左劍右藍,不但精奧絕倫,也最是任性不過。當時,小弟勸她,妖道既未得逞,又被她打傷,此事何必再予計較?但風蘭不聽,堅持要來這茅山,找那道士不可。小弟深知,茅山掌門逍遙真人,不但與家師有舊且還功力獨步,北五省罕見其敵。茅山門規一向極嚴,何能容有這等敗德的弟子,存於觀中?故此小弟極力勸阻。風蘭不聽,乘小弟不覺時獨自離去,小弟往來察覺,趕來欲加阻止,那知方到現前,便被四名年輕的道長,群起而攻,使小弟百口莫辯,如今……」

  他這一篇說詞,頭頭是道,說來頗是動聽。

  他並已大聲風蘭來歷說出,故意讓逍遙真人聽見,有所顧忌!

  皆因,那武夷婆婆,乃武林中一脈異枝,功力精深高絕,成名於五十年前,與天下第一劍獨孤客齊名。

  只是,這武夷婆婆,遠居於武夷山巔,少履人世,功力雖高,卻從不願意多管閒事。

  只有一次,獨孤客成名之初,遠遊武夷,與武夷婆婆、相約較量,比鬥五天五夜,終因一劍之差敗北。

  這一來,武夷婆婆,雖然敗在獨孤客劍下,卻因之名動宇內,聲名大震。

  皆因,那孤獨客,出道稱尊,宇內罕其敵手,中原各大門派,無論那個,單打獨鬥,無不敗北於百招之內。

  這武夷婆婆,過去少為人知,卻不料竟堪與孤獨客匹敵五天五夜,豈非是驚人罕世的奇跡。虎雄深知這椿典故,所以提出武夷婆婆的大名,期收敲山鎮虎的功效,好令那逍遙真人。不敢妄下殺手。

  另一方面,虎雄在言詞之中,暗暗將逍遙真人吹捧一番,提出他與天機真人有舊的一段。好使他不好意思,對一個後生晚輩下手。

  果然、,逍遙真人,雖仍然不忿風蘭的放火燒觀,卻也由於暗存顧忌,改變了一舉斃敵的主意。

  致於龍淵,入世不深,自然更相信虎雄所言,句句是實,暗暗決定,設法代雙方化解冤仇!

  其實,虎雄的話,只說對一半,前來放火,實則是他的主意。

  皆因,虎雄對風蘭傾心相愛,將風蘭視為禁臠。

  半月之前,他與風蘭結伴北遊,途遇花叢陰煞卜祥,在魯東一帶採花作案。

  那風蘭生具俠骨,下手阻撓,將花叢陰煞,擊成重傷。

  俗語說:「除惡務盡」,但那花叢陰煞卜祥,功夫十分了得,雖受重傷,仍被逃脫。風蘭立意除惡,便提議與虎雄分途搜索,務期將卜祥尋出擊斃。

  虎雄往東,直找到即墨附近的小靈山鎮,正巧遇著龍淵,大打出手。

  龍淵知他誤會,同時又存心結納,始終不曾還手,虎雄使盡所學,不能得手,含恨離開,氣得放棄搜求,而徑去找那風蘭。

  風蘭在臨沂山區一帶,當然找不著卜祥,但卻遇著個茅山道士,那道士見她年輕美麗,孤身一人,便以游詞挑戲。

  風蘭正因尋不著淫賊生氣,這一見道士不良,那得不氣?

  氣憤之下,施展出家傳絕學,將道士狠狠打了一頓,並不曾要他性命!

  後來,虎雄尋來,兩人會合,風蘭說起此事,虎雄竟然大怒!

  他得知道士,系出茅山,便一意主張,上茅山找這逍遙真人理論出嗔!

  前文表過,虎雄自出道以來,未逢敵手,養成了自大自傲性格,自認為天下捨其師天機真人之外,世間幾乎無與他匹敵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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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發表於 2010-12-11 13:01:03 |只看該作者
  雖然與龍淵一戰,驚覺自己的功夫,不敵龍淵,但骨子裡狂傲,仍不稍消!

  故此,他主張兩人徑趨茅山,一明一暗,由他在觀前叫陣,說明來意。

  若茅山一系,講究義節,將淫賊交出便罷,否則,那風蘭隱在暗處,便放他一把野火,燒盡那藏垢的茅山道觀。

  風蘭出道未久,性極頑皮淘氣,加以功夫深得真傳,正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她聞聽虎雄計劃,立即首肯,兩人越近茅山觀之後,分途行事。

  那知天公偏不作美,當虎雄在觀前與人動手,她正要放火之時,豪雨突降,百物盡濕,一時怎的也引不著火。

  後來,好不容易,風蘭找著堆放乾草的棧房,方一燃起。便自為道士驚覺,出動了大批徒眾,救火捕人。

  風蘭見已被人發覺,正欲依計遁走,不料想道士人多勢眾,已三面圍攻了上來!

  風蘭性雖頑皮,稟性卻極仁厚,她自覺與道士並無深仇大恨,不願使用辣手傷人。

  同時裡,她處身屋脊高處,遠遠瞥見,觀前虎雄並未撤走,觀前雖站著的數名道人,亦未動手打鬥,她以為虎雄正在與道人理論,故此,便向這方,飛馳掠來!

  那知虎雄,竟將過錯全推到她的頭上,雖然立意並不太壞,確非君子人所應欲施的詭計。

  虎雄話未說完,風蘭已疾捷掠至,身上未致,半空裡已然開口叫道:「虎哥哥,我點不著火嘛!你與道士談好了嗎?」逍遙真人,聞言雙眉驟揚,深深不滿,這女孩子太已目中無人!

  龍淵心中一樂,倒覺得這女孩兒,純真得令人可愛!

  虎雄劍眉微皺,住口不言,心裡頭卻直在埋怨,風蘭不該闖進來,沒頭沒腦的說出這話!

  風蘭可不管人家的想法,搞身佇立在虎雄身畔,閃動著烏油油一雙大眼睛,打量場中,目光一觸到龍淵的面孔,霍地一笑嫣然,恍似百花齊放!

  虎雄看在眼中,心中嫉火突起,冷哼一聲,面色驟轉陰沉。

  龍淵閃目打量,心頭砰然。

  只見那風蘭,體態亭亭,身著淡藍勁裝,腳下鳳頭藍緞蠻靴,腰中束一條淡藍紗中,秀髮漆黑,長髮垂背,以一方紗帕束住,纖纖素手之中,左手執著柄寒鐵所造的寶劍,寒光閃閃,右手挽一隻小巧花藍。花藍裡鮮花朵朵,五顏六色,鮮艷之極,其中有玫瑰,有百合,有杜鵑……竟然集四時名花成一大全。

  但,花艷不如人艷,花嬌怎比人嬌?

  那風蘭停立當地,竟如同空谷幽蘭,像煞是散花仙子。

  若非那雙眸眉梢與唇角,在在顯示著一股純真高雅的天真稚氣,若非是著身勁裝,如不疑她是天仙謫世才怪!

  龍淵暗暗拿她與心中的天人——慧姐姐相較,竟覺得兩人的氣質雖然相異,而美貌則如同春蘭秋菊,分不出軒轅高下來!

  因之,他會見風蘭對他一笑,也不由情難自己的還報莞爾!

  風蘭尚有點孩子氣,初初她瞥見龍淵,只見他面孔,邊黑邊黃,覺得好笑!

  那知,當龍淵還報一笑之際,她竟然被他的若含深意的一笑,羞紅了雙頰!

  她疾速的收回目光,垂低了粉頸。同時,竟生平第一次,自芳心深處,產生出砰然的異樣之感。

  不過,這時她已來不及回味與思量。那邊,站著的逍遙真人,已經在說話了!

  風蘭遂又抬起頭來,有意無意,似喜似嗔的瞟了龍淵一眼,耳中卻聽逍遙真人道:「小姑娘。你便是風蘭嗎?為何無緣無故,放火燒我的茅山道觀?……」風蘭年方十六,最討厭別人說她小,此時見老道這般稱呼,不由犯了小性,未等逍遙真人話罷,便自「嘩」了一口,道:「老雜毛,什麼小姑娘大姑娘的,姑娘看著這房子有氣,愛燒就燒,你管得著嗎?」

  虎雄在一邊聽看,心中吃苦,怕她惹翻了老道,難得收場,伸手輕拉風蘭衣袖,低聲急道:「蘭妹……」叫著,復連連以目承意。令風蘭住口。

  那知,風蘭不但不聽,還驀地一揮衣袖,退後三步,轉對虎雄發脾氣,說:「怕什麼……這老雜毛會吃人?你要怕,先跑就是!」虎雄俊臉一紅,心中又愛又恨,卻又拿她沒法。

  龍淵在一旁,見風蘭小口嘟著,形態惹人有趣,「噗嗤」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

  虎雄轉頭惡狠狠瞪他一眼,逍遙真人也不由看了過來。

  風蘭聞聲,瞥見他的笑容,竟又自覺心頭驟跳,怒氣頓時滅了數分!

  龍淵見眾人都在望他,心中也覺不妥。

  因之,便乘機舉手微拱道:「道長請了,在下龍凌雲,路過貴地,發現道長與虎兄等爭執,經從旁觀察,深知雙方均屬誤會,好在風姑娘雖圖縱火,並未發成巨災,道長與虎兄等師長,又居舊識,俗語說:『不看金面看佛面。』道長一代高人,何不就此罷論,以免傷及三家和氣,有違武林之旨呢?」

  逍遙真人雖得手下報告,屋舍並未被焚壞,但如不將縱火人懲處一番,傳入江湖,豈非壞了茅山一脈的名聲。

  但若要動手,虎雄與風蘭背後,都有不可輕侮的師長支柱,打了小的,那老的豈肯甘休?

  故此,他心中生氣,一時卻躊躇不決,應該如何處置。

  此際,龍淵開口,竟任和事,逍遙真人心中一動,接口冷笑一聲道:「閣下路過,既然熱心涉足相勸,道爺自不忍過拂好意,不聽良言。不過,閣下應知,武林中也有個規矩,欲管閒事,則必有過人的份量。」

  說著,微微一頓,冷冷的掃視三人,繼道:「故此,道爺請閣下顯露兩手絕學,若閣下能連勝本觀弟子三人了,道爺便依你所勸,放過不究如何?」龍淵一聽,怎的勸架不成,反將事情弄到自己的頭上來了?

  風蘭見老道不找自己,卻拿話暗扣那弱不禁風的過路之人,心中頓時又生起氣來!

  虎雄正中下懷,竟然色喜露笑。

  龍淵瞥見風蘭不忿欲言的樣子,知她心意,不願她再與老道打起來,便趕緊道:「道長既如此說,在下謹尊台命,不過,在下才學淺薄,完全是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與道長門下高弟過手,也是抱著互相印證的意思,故請道長諭知門下高手,點到為止如何?」

  逍遙真人,見龍淵一味謙和,態度沉穩,心中實在摸不清,他到底多深多淺,聞言一尋思,道:「少年人多半氣盛,像閣下這等謙和,實屬少見,道爺依你所請,決不讓門下傷你就是!」

  說著,回頭向身後一大堆道士看了一眼,喚道:「法塵,你出來與人家比比掌法,剛才的說,你聽到了嗎?」那法塵稽手應聲:「弟子省得。」緩步而出,佇立當場。

  龍淵一看,那法塵年約三旬,面白無鬚,中等身材,體型略肥,雙目炯炯有神,一望而知,內功深厚,武學必已盡得神髓!

  法塵乃是逍遙真人座下第二弟子,素以掌力雄厚見稱,超越同輩。

  這時領命出陣,卻未將對面這奇醜的後生,看在眼裡。

  只見他大剌剌,往場中一站,舉手一拉,脫去外罩的道袍,隨手一掄一丟,「呼」的一聲,道袍纏成一棍,飛向身後,被另外的道士接去,露出一身短打來!

  這一手,雖與「纏濕成棍」是同一手法,卻比「纏濕成棍」稍難。

  須知,道袍又薄又干,毫無粘力,若內力未達借物傳力境界,布衣脫手上立即散開,必然不能及遠。

  法塵露這一手,其他道士,同喝暴彩。風蘭看在眼內,不由大大為龍淵擔心起來!

  龍淵知他有意眩露,微微一笑,卻不除衣,仍穿著他那件月白長袍,虛虛拱手,道,「閣下好一手借物傳力的內功,龍凌雲在此候教,盼能掌下留情。」法塵見他客氣,便也拱手抱拳,道:「施主過獎,法塵慚不敢當,靜候賜招!請!」「請」字出口,腳下暗踏子午樁,兩臂平舉,抱拳當胸,雙膝微屈,腰部微伏,頭部微昂,正是茅山天罡掌法的起手式——「仰觀北斗」。

  龍淵仍然是飄然閒立,毫無戒備,便雙手虛虛一拱,同時也道聲「請」字,便自佇立不動。

  法塵見狀,一方面疑他不懂武功;又一方面疑他功力深絕,故意的輕視自己。

  他既不脫衣,又不進招,自己無論怎的,先小心發兩招試試。

  若他真不會武,自己收得住勢,若真的功深不測,則可痛使重手,打他個措手不及!

  法塵想著,早已運氣三匝,一亮掌心,盤身繞步。欺近二尺,繞到龍淵左側,低喝聲「打」,右掌一翻,用出三成真力,向龍淵左肩閃電般拍了下去!

  龍淵聞風聲,疾而不厲,心知這法塵,暗存仁厚,未用全力。

  但等掌到,驀的搖肩滑步,正面錯身,輕舉左掌,「天王托塔」式,向上迎架。但聞得「啪」的一聲脆響,一接即分,竟然是力力悉敵!

  法塵一招試出龍淵會武,雖仍未測出功力深淺,卻知他必然懂得對陣之法。

  因之,低喝一聲:「小心。」左掌一撒,右掌加上二成真力,挾帶勁風,一式「單憧掌」法,向龍淵左脅之下推去。

  龍淵對法塵心生好感,第一次對掌,僅用出與他相同的力量。

  這時一見他單掌推來,不再接架,腳下一滑,身法展開。如行雲流水,溜到法塵背後。

  右掌「倒打金鐘」,向身往法塵背上打去。

  法塵一掌推出,打入空檔,背後勁風壓體而至,左掌不收。

  順掌式滑前一步,身軀半轉,右掌向後一揮,「回頭望月」,「啪」的一響,雙掌又自擊在一齊。

  不過,他兩人用力相等,掌雖對上,仍然分不出強弱。

  故此,雙掌一合乍分,各展開身,轉身相對。

  法塵施展開天罡掌法,足踏七星方位,運掌如山,閃電擊出!

  龍淵不願使法塵落敗丟醜,並不施展絕學,運用玄天掌法,盡力收斂四溢勁力,與法塵鬥在一起。

  一煞時,但見人影交錯縱橫,掌影如山湧起,勁風呼呼,氣流急轉。

  雖然在草地上沒有砂石飛揚的現象,但那早先被虎雄等人掘起的草皮,卻不由冉冉四散,吹滾甚遠。

  場外,逍遙真人,仔細觀察龍淵的掌式變化,愈看愈覺陌生,愈看愈是驚奇。

  憑他數十年闖蕩江湖的經驗,會過多少高人?對江湖各派絕學,雖不敢說會,但卻一眼便能分辨得出來!

  如今,這位毫不起眼的奇醜少年,不但看不透他的來歷。卻還發覺,他所施用的掌法,竟然是玄妙無匹。

  若不是龍淵不懂他自己掌法的精奧變化,便必是他故意留情,不肯施展全力。

  反觀法塵,施盡了天罡掌法之精要,卻僅能保持不敗,要想取勝,卻是難而又難。

  故此,逍遙真人又驚又疑,猜不透龍淵,是多深多淺,什麼出身來歷。

  在另一邊,虎雄與龍淵雖動過手,卻等如還未見他施展功夫。

  此際一見,雖驚於他所施掌法,為平生僅見,卻私心覺得不過如此。

  虎雄認為,如自己上場與龍淵對敵,只要他不施展那天所用的鬼步法,則自己憑一只燦銀虎爪,取勝並不太難!

  風蘭小孩子心性未除,見兩人打得如火如荼,十分熱鬧,龍淵又出乎意外的掌法精深,便一個勁兒的拍掌叫好,為龍淵加油!

  虎雄看在眼裡,口雖不言,心中卻又對龍淵,更加了一份嫉恨。

  場中,龍淵將玄天掌法,僅使了五成,已與法塵的十成功力,可以匹敵。

  他為不令法塵難堪,便不加重,一味的以五成功力,與法塵比鬥著。

  故此,在他打來,瀟瀟灑灑,絲毫不顯吃力!

  但法塵此際,將功力運致十成,舉掌投足,勁風隨至,仍然奈何不得對方。

  他心已明白,龍淵是有意相讓,就憑那股輕鬆瀟灑的風姿,自己也決非其敵。

  他心中暗暗感激,卻也暗暗叫苦。

  因若是不分勝負,則誓必要一直鬥下去,時候一長,對方或不要緊,但自己這十成功力施開,消耗真氣真力,極其快速,再這麼下去,豈非要活活累倒?想著,手下並不稍停,恍眼間,已打過六十餘合。

  場外,逍遙真人,瞥見二弟子法塵,頭頂見汗,知道再比下去,已然無濟於事,於是,他大喝一聲道:「住手!」場中兩人,如響斯應,各自躍開。

  龍淵落地,面不紅氣不喘,虛一拱手,對法塵道:「道兄掌法精奧,小弟甘敗下風。」法塵一聞,面上一熱,舉油抹著額上熱汗,說:「龍施主過獎,成全之德,小道永誌不忘,就此謝過。」說著,微一稽手,龍淵連忙還禮。

  法塵復轉對逍遙真人稽手,方待有言。

  逍遙真人大袖一揮,說:「下去吧!」法塵應「是」退下。逍遙真人,哼哼一笑,轉又向龍淵道:「閣下功力不凡,不知是何人門下?」龍淵聞言一怔,心說:「你問這幹嗎?我其實算何人門下呢?」說真的,龍淵的武學,是集天下武學之大成,卻並無固定的師父。

  勉強說有,那該是雲慧。但一者雲慧不以師長身份自居;二者如今龍淵發覺,他與雲慧,是兩相悅愛,有朝一日,終將結為夫妻,永不分離,則如以之為師,不但名份不合,亦必會被天下人恥笑兩人逾越亂倫。

  故此,龍淵也萬萬不能承認,雲慧為他師父,以免自找麻煩。

  但,如今逍遙真人問起師門,則如何回答好呢?

  龍淵不善說謊,微一遲疑,答道:「道長有所不知,在下師門,無門無派,師長均已過世,不提也罷!」逍遙真人聞言,冷「哼」一聲,道:「好,好,閣下既如此說,道爺也不便強人所難,如今掌法比過,再由道爺,親自與閣下,印證一下劍術如何?」龍淵聞言,又是一怔。

  皆因,方才者道明明說過,要門下弟子出馬,怎的方比了一場,便換上他自己來呢?

  其實逍遙道人,見龍淵的掌法玄奇,功力似實若虛,令人難以測透。

  再加雖然面孔奇醜,身架骨骼,挺秀不群,乃上好的練武之格。

  此際這等年輕,已然如此了得,若假以時日,多加鍛練上豈非要凌駕各派之上,成為「孤獨客」第二嗎?

  逍遙真人如此一想,突生嫉才之念,這一聽他說無門無派,更加動了殺機。而立意將龍淵格殺劍下。

  風蘭在一邊聽見老道要親自下場,芳心又驚又氣人忍不住開口罵道:「老雜毛,你要不要臉,適才你說的話,算不算數……」逍遙真人被罵的老臉驟紅,惡狠狠掃她一眼。

  虎雄嚇了一跳,趕緊連施眼色,不讓她開口。

  風蘭天不怕地不怕,根本誰也不理。還是龍淵看不過去,笑著打斷風蘭說頭,道:「姑娘不必介懷,道長既看得起在下,好在是互相印證,點到為止,在下能瞻識茅山絕學也正是求之不得呢?」

  風蘭恨恨的白了龍淵一眼,肚裡暗驚罵:「傻小子不知好歹,姑娘主持正義,責備老雜毛食言而肥,你倒護著他起來,好,等一會,你要是打不過老道,看我管不管閒事,…… 我介懷?我介懷個屁,像你這醜樣子,死了我也不會放在心上……」

  風蘭這樣想著,但一轉念,想到他那種難以形容的笑容,卻又不由後悔,自己不該心裡罵他,她想:「他醜,可是天生的呀?他自己有什麼辦法改變掉呢?我怎能只為他丑,而罵他呀?其實,他的性情,不是好得很嗎?他多麼謙和!他不像虎雄,他沒有那種目中無人,處處自以為是的狂傲。他處處為別人設想,不是嘛!方纔他明明可以打敗法塵,卻一直與他保持平手的樣子。……再說,再說,他那種笑容多奇怪,多可愛呀!(想到這裡,不知是由於害羞仰或是興奮,她的臉紅了。)他的牙齒又白又整齊,嘴唇掀動,頰上還有兩個圓圓的酒渦呢?他的眼睛,又大又黑,同時也會笑,笑起來會發光,一閃一閃的?像要閃到我心裡來了。……唉!若是他不那麼黃。左頰上要是沒有黑疤,該多好啊?我想,我一定比現在更喜歡他。(她的臉更紅了。)我想,我會比喜歡虎雄更喜歡他的!」

  想到虎雄,她不由抬起紅暈未褪的螓首,對虎雄看去。

  但一看虎推,卻見他正一面嚴肅緊張之色,緊盯在場中。

  他順著虎雄的目光,迅速對場中一瞥,頓時大吃一驚。原來,適才她想得入神,不曾注意到場中之事,而此際場中,龍淵與逍遙真人,已各執一口利劍,打了起來。

  風蘭忍住緊了緊手中的左劍右藍,欺近數步,下意識裡,準備著萬一龍淵不敵,好下場來搶救。

  實則,龍淵雖因缺乏臨敵經驗,弄不清自身的功力與逍遙真人相較,是否有遜色之處。

  但,他在家中之時,卻聽他父親——過山龍龍致勇講過,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的劍術劍路,與各門各派的成名人物。

  因之,龍淵也早就知道,這茅山派掌門——逍遙真人的盛名,與他的劍法優劣之點。

  說起這茅山劍術,在北五省中,堪稱是首屈一指,天罡刻法,算得上是北五省的一絕!

  這天罡劍法,以奇詭辛辣變化繁多為之特徵,一劍施開,按天罡七星方位,共七七四十九招,循回游擊,綿綿不絕,若不知底蘊,誠令人防不勝防,生出招架無從,力不得心之歎。

  但使這天罡劍法,必有兩個先決條件。

  第一自然是內力充沛,劍發有力。

  第二則必須身法輕靈,輕功有獨特造詣。

  若以上兩點,備具一身,劍術施開,自然能行蹤飄忽,踏位確准,發揮出天罡劍術特點,克敵制勝。

  若兩者不能相配,內力不足,則陡具花招,不合實用。輕功不靈,則身法施展不開,而只能在一方發劍,便使劍術,大大的打了折扣。

  過山龍龍致勇,曾經對龍淵分析,若遇著茅山高手,使用出天罡劍法,則不必管他如何變化,以不變應萬變,即或不勝,自保必無問題。

  所謂「不變」,便是能搶先在對方未出手時,佔住天樞主位,拆招還擊。

  這天樞之位,乃天罡之主,若預先被人搶佔,天罡劍法的先機已失,無論變化再妙,若不能攻克此位,等如是零。

  龍淵受此明教,心中有恃無恐,故此在逍遙真人挑戰之時,心雖不忿他出爾反爾,卻躍躍欲動,想鬥鬥天罡劍法,到底有什麼驚人特異之處。

  逍遙真人,見龍淵代他辯護,自願出戰,心中不但不覺羞漸感激,反暗罵:「這小子死期已至。」他反手抽出著青鋼長劍,見龍淵並無寶劍,便責令門下,借他一把。

  其實,龍淵的丹血寶劍,向不離身,只因那劍短小,藏在長衫之中,一點也看不出來。

  不過,龍淵深知。自己的丹血寶劍,吹毛斷鐵,削鐵成粉,普通兵刃,一觸即斷,若用以對伙付宵小,倒是無可厚非。

  今若將這位狂傲的茅山掌門,寶劍劈折,豈非令人家下不來台?

  他如此一想,便不再取用丹血寶劍,而使用茅山門下送過的一柄普通長劍。

  逍遙真人過去一直未將龍淵估得多高,故此雙方劍方執定,立即低聲喝道:「閣下請進招」。他這為保持一派掌門的身份,故此讓龍淵先行進招。

  龍淵莞爾一笑,也道:「道長長者,請先賜招!」逍遙真人叫聲:「好。」「好」字出口,左手捏訣,一領對方眼神,右劍平舉,踏中官,走洪門,劍刺分心,使的竟是一招極其平常的招數。

  龍淵見他心存輕視,不由得心中微氣,口中微「哼」的一聲,右臂一抬,舉劍向來劍架去!

  逍遙真人見狀,心中暗驚,「小子找死」,虛招變實,疾捷一推,兩劍已然搭在一起!

  逍遙真人,成心要以內力取勝,在他以為,內力火候,乃全憑年齡與修為,無法取巧。自己積下數十年的純功,何致贏不了尚不及冠的毛頭小子?

  故此,兩劍方一搭上,逍遙真人便猛的輸過內力,向龍淵劍上迫去。

  此際,若龍淵內力不足,內力不足與之相抗,則逍遙真人的內力真氣,循劍身手臂,傳入龍淵體內,便能將龍淵五臟震裂。

  反之,龍淵若然!

  但,龍淵深知,內力一交,不但勝負判出,傷亡或比劍劈,更為慘烈。

  他宅心仁厚,無論孰勝孰敗,都非他心之所願。

  故此,他窺知逍遙真人此意,不等地內力傳來,立即一震手腕,劍身驀的猛彈,竟將逍遙真人的寶劍,彈高半尺。

  逍遙真人,大吃一驚,腳下一滑,後撤五尺。

  他實在想不到,龍淵會有這等功力,竟能將自己重逾千斤的內力寶劍,震腕彈起。

  這下他不得不對龍淵,重新估計,他不得不格外珍重,而不敢再輕易與龍淵拼比內力。

  於是,他大喝一聲,長劍一劈。劍風嗡震,陡然施開生平得意絕學——天罡劍法,向龍淵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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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1: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一劍解危初訂交


  夏日傍晚,原野山林經過二次大雨的沖洗,炎熱消盡,大地上濕涼涼地使人感覺到無比的安逸!

  普通人家,在一日的燻熟,與繁勞的工作之後,尤其欣悅於此一清涼的黃昏。

  多數的人,在晚飯之後,三五成群的散坐在院中,閒散的享受這可人的暮色,彼此交換著日常瑣事的趣聞!

  但,茅山道觀前面的草坪上,雖然聚集了數十名道士,卻都無心情領略那翠碧山色。

  他們,一個個面色緊張,汗珠滾滾,數十百道目光,也都不約而同的,緊緊盯著一個方向。

  那方,此際,正有二個衣袂翩然的人影,交互的撲擊著。

  團團的銀光,泛湧如山,時似經天長江,風雷並發,劍風絲絲,激盪著清涼的空氣,發出陣陣刺耳異聲。

  這兩人非是別人,正是初出江湖的龍淵,與茅山一脈掌門——逍遙真人。

  龍淵離家南下,初入江湖,雖然受過明教,曉得江湖中風雲險詐,但他卻抱著誠以處世的態度,去親身體驗。

  龍淵認為,若自己以誠待人,以堅毅處世,則無論是多麼桀驁的人物,只要他稍存仁心,亦必能予以感化,無論是多麼困難的事情,也必能予以克服。

  因之,他無意中遇見虎雄,與茅山道人相持,同時,又知道相持的原因十分微小,便不禁挺身而出,意圖為之排解。

  那知,逍遙真人一生狂傲,向不服人,卻憚忌虎雄與風蘭背後的師長,未便對兩人痛下辣手。

  但,事實上,虎雄風蘭,不知天高地厚,貿然闖上山來,放火撒野,結終雖並無多大損失,但若是輕易放他倆下山,日後,此事傳出江湖,豈不令武林人齒冷,進而弱了茅山的威名嗎?

  所以,逍遙真人在當時頗有些難以兩全的感覺。

  幸虧龍淵及時現身,聲言雙方罷手,互相和解。

  這確實是一個台階,如果龍淵是一位稍有名氣的武林知名之士,逍遙真人或許會就此罷論。

  但可惜龍淵不但是籍籍無名,且還是個其貌不揚的毛頭小子,既便連一點可資增加份量的師門派系,都無法提出。

  狂傲高貴如茅山掌門的逍遙真人,焉能接受他這份好意?

  只是,逍遙真人倒還另有打算。

  他意圖使用敲山鎮虎的手段,拿這個自找死路的無名小子,打一頓生氣,同時,也好讓旁觀的虎雄風蘭,深切的領會到,茅山武學的不凡,與對他們的寬大。

  可憐的龍淵,若果是技藝稍差,便早已做了替死鬼了。

  幸好,龍淵的武學,雖然沒有正式師承,卻已到了爐火純青的階段,雖然,龍淵溫謙和沖夷,與法塵對掌,處處留情,未使全力,但卻再不幸的因此引動了逍遙真人的無限殺機。

  逍遙真人在北五省中,是首屈一招高手之一,火候精練,經驗老到,自然看得出龍淵處處手下留情。

  他留心觀察,龍淵所使的掌法上,竟全是過去未睹的奇學,而龍淵的身手,瀟灑俐落,如行雲流水一般的自然,一時之間,竟然看不透,他到底有多少斤量。

  另一方面,龍淵雖面容奇醜,身材骨架,卻自具有一種百年罕睹的上乘稟賦,舉手投足,在在流露出攝人的秀逸風儀。

  像這種骨格與氣質,正是練武的上上材料,即或目前,尚未臻達到頂峰,假以數年,卻必會凌駕湖海眾俠之上,成為當世的一代英傑。

  逍遙真人,由此思憶到號稱天下第一劍的孤獨客,他,不就是獨霸宇內達卅年嗎?

  雖然,逍遙真人,一生中僅與孤獨客會過一面,但多年來,卻時常會擔心著,孤獨客會悄然駕臨!

  他,逍遙真人,一生但求逍遙,他不能忍受任何令自己心靈上存有陰影的事跡與人物。

  目前。當意識到對面少年足以於將來威脅到他的道號時,他不能忍受了!

  因此,逍遙真人殺機驟動,立意要將龍淵,毀在自己的道觀之前。

  因此,他提議比劍,在龍淵答應之後,在他一招試出,龍淵的內力,竟也不凡之時,便立即施展出拿手神技——天罡劍法,妄想將龍淵劈死劍下。

  前文表過,這天罡劍法,乃是按天罡星位化演而成。

  這天罡星,又名北斗星,共分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座。

  前一至四為魁,後五至七為柄,合而為鬥。

  這天罡劍法,是茅山一脈的鎮觀劍陣,本須七人,按七星方位,聯劍合擊。

  自逍遙真人接掌門戶,潛心鑽研,仗著特異的輕功,竟而合七為一,由一人施展絕速身法,循序遊走,自七處方位,發到進擊。

  若對手不知底蘊,一時大意,被圈入斗魁之中,則無不等如是自投網羅,任憑功力再高,也極難突出圈外了!

  但,龍淵受過明教,深知這天罡劍法威力,識得唯一的破解之法,故此,當逍遙真人,盤身遊走,腳踏方位之際。龍淵便立即抱元守一,胸有成竹了。

  一旁觀戰的茅山道士,目睹掌門人欲使鎮山劍法,都不由凝神屏息息,又驚又喜。

  須知,那茅山道士,大多均習過天罡劍法,但由於火候不足,或天賦所限,多未能深悉精要,今見掌門人用以對敵,一方面驚愕,何以逍遙真人,竟用這威力絕大從不輕用的鎮山劍法,對付那年青的小伙,另一方面,也喜得觀摩的機會。

  另一邊,虎雄久聞天罡劍名,一見逍遙真人如此形狀,不由也緊張的盯住去瞧這天罡劍法,到底厲害在那裡。

  風蘭可不管這個,她自持家傳絕學,根本就沒把這群道士看在眼裡,不過,她不知為何竟對這奇醜少年產生了好感。

  雖然,目前來說這好感尚不足達到某一種程度,卻已足令她無端的擔心緊張起來!

  因此,風蘭緊緊挽住掌中的一藍一劍,睜著雙滾圓漆黑的大眼睛,緊盯著場中的動靜。

  場中,龍淵卻與任何人相反。

  他一手執劍,劍尖斜斜上指,佇立中央,一付好整以暇,無動於衷的態度,生像並不知自己的生命,已蒞臨絕境邊沿!

  但,逍遙真人,心中卻暗自駭異,他運集茅山派特異的天罡功力,鬚髮無風自動。掌中劍直指對方心坎,腳下卻早已按照天罡步法,迅速的移動,圍繞著龍淵,團團打轉。

  然而,逍遙真人,雖早已活開步眼,卻自覺佇立中央的少年,全身竟無絲毫空隙,堪供他攻出一劍。

  他越轉愈快,剎時間人化一條黑影,夾帶一泓精光,在龍淵身外丈許之內,劃了無數的圓圈。

  此際,若換個對手,必然被他的輕功速度嚇住,而貿然出手攻擊。

  但,只一擊手,卻等如自己顯出空門,指示對方攻擊。

  因為,逍遙真人到底是輕功不凡,這陣子施展開來,到處都是他的影子。

  圈內之人,只一辨識不確,出劍多往往落在空門,如此,則招數用老,豈非等如是自露敗隙嗎?

  龍淵深明此理!便閒立圈內,以逸待勞,靜等著逍遙真人,先行出招。

  果然,逍遙真人一口氣兜了若干個圈子,已有些沉不住氣。

  只見他陡然大喝一聲,立即「唰」的一劍,自天樞位上發了出來。

  這一劍,劍夾內力無窮,絲絲刺空作響,直劈向龍淵左肩。

  劍尚未曾劈到,透骨勁風,竟已襲體,果然不愧是一派掌門。

  龍淵見狀,微微一笑,腳下半步不移,健腕一震,劍身驀的「嗡」自鳴,劍尖同時間震出一朵徑尺劍花,向劈來的劍身迎去,正是招極為平常的「金針定海」之式。

  逍遙真人早已試出龍淵的內力,深不可測,這一聞「嗡」聲,更吃一驚。暗一皺眉,忖道:「這小子內力果深。」不願硬拚,未等招式用老,右肱一挫,腳下已移至天璇方位。

  同時間,劍風乍響,右手劍已然平刺而出,襲向龍淵的左後方,上中兩盤,端自辛辣捷疾,間不能容一發。

  龍淵深知天罡劍法底細,劍方上指,已隨勢自左肩向下撩去,時間部位,正好化解掉這招。

  逍遙真人,腳下不停,身形游至天璣,掌中劍一吐即收,翻腕叫足真力,「絲」的一響,劃腳跟、刺後腿、削後臀、點中腰,四招一式,夾帶風雷隱隱,電掣而出。

  同時,還心中暗想:「哼,小子看你能有多狂,這一式風雷並發,便你能藏過,也得鬧個手忙腳亂,先機盡失不可!」這一招,說來果然厲害。

  皆因龍淵不但是以背向對,同時掌中劍落在左方,根本就抽不過來。

  若欲化解,非躍身上拔或是撲前不可。

  但若如一來,卻正落在天罡劍法的重圍之中,便再也緩不過氣來。

  皆因,這天罡劍法,變化萬千,若拔身上躍,斗柄一卷,「隕星搖光」,跟蹤而起,若是前躍,則不是「天權威怒」,便是「開陽爭春」,端令人防之無及,非傷在劍下不可。

  本來,龍淵是誠心托大,故意要試試天罡劍法的威力,到底如何。

  故此,他並未按照預計,在逍遙真人踏入天璇方位時,搶佔天樞主位。

  在那時,他若是站住天樞主住,施展無上輕功,時時以面相對,則天罡劍法,非立時失去一半威力不可。

  但,他卻一直未曾移步,交手三劍,便即身入危境。

  旁觀的風蘭,緊張的玉掌滲污,堪堪未曾驚叫。

  其他的道士與虎雄,卻都凜然這天罡劍法,在掌門人手中施出,果然不凡。

  寫時慢,實則在當時卻快如電光石火。

  剎時間,劍光及體,相差不及半寸,龍淵堪堪便要傷在這「天機莫測」之下。

  只見他,生像是被釘在當地一般,仍然是寸步不移,左手衣袖,卻陡然向後一拂。「唰唰」風聲乍起,妙到毫巔的向劍身捲去。

  逍遙真人一聞風聲,悚然一凜,已知這少年的內力,達到了借物傳力的純青之境。

  若不變位撤劍,傷人不成,劍反被人家捲個正著。

  到那時,即便能奪得回來,不致撒手,卻也是大大丟人。

  故此,他不等龍淵的衣袖捲到,腳下一錯,身形飄忽掠至無權,掌中劍一吞再吐,「天權威怒」,夾帶勁風,寒光打門,向龍淵右臂削去。

  其實,卻以逍遙真人的身份,一連三劍未能迫動龍淵移動半步,等如是已落輸著。

  就功力而論,僅憑龍淵的左袖一拂,便已充分證明,比他只強不差。

  但,逍遙真人,卻更加殺機驟動,非劈死龍淵,絕不罷手。

  他自持天罡劍法,貴在變化繁複,能令人眼花繚亂,自以為只要是施展開來,便堪能贏得勝券。

  那知,他這裡「天權威怒」,才一出手……

  龍淵豪性驟發,驀的一聲清嘯,嘯聲中,驟演絕學,健腕再震,劍鳴聲若龍吟,暴灑出一天劍雨,以攻制攻,向逍遙真人當頭罩去。

  這一招,正是丹心屠龍十九式——「龍神施雨」的一個變式。

  但聞得,「嗆嗆」數響,兩劍相撞,逍遙真人的寶劍,立被震彈二尺,空門大露,而龍淵的寶劍,亦徑向逍遙真人頭部的五處大穴點到。

  逍遙真人那見過這等絕學奇招,頓時大驚失色,惶急下,猛然挫腰,「天至」逆位,退入斗柄「開陽」。

  這還是龍淵心存仁厚,下手略緩,才得容地逃開,否則,那頭部「百匯」、「人中」、「開空」、「俞府」五穴,任被刺中一處,也必得命喪當場,屍橫就地。

  逍遙真人驚駭之下,頓時暴怒升騰,一聲厲吼,左拳呼的擊出「烏龍出海」,右劍「開陽迎春」,夾起勁風向龍淵罩去。

  龍淵見他怕自己乘勢迫襲,竟使出左手拳法,不禁好笑,道:「道長休慌,在下決不會乘人危。」逍遙真人聞言,自覺緊張過度,頓時老臉通紅,怒道:「小子體狂!接招!」說著,劍光一閃,以退為進,「隕星搖光」,斗柄一卷,騰身高拔丈半,劍化萬點銀星,向下罩去。

  龍淵一見這一招果然厲害。方圓丈半之內,已盡被罩住,如施身法退避,雖可避出圈外,卻實在有些丟人。

  因之,他不等逍遙真人撲下,便陡然清嘯一聲,微一長身,頓時人化神龍空天,拔空而起。

  半空中,兩條人影交錯,「嗆嗆」數響,龍淵清嘯不絕,身軀霍又升空三丈,逍遙真人,卻疾捷的翻落了下來。

  風蘭在一邊看見,龍淵的輕功這般佳妙,扇貝皓齒,剎時露出,頰上也立顯出兩個酒窩。

  她仰首上望著,大大的眼睛裡,射出喜多於驚的喜意光輝。

  龍淵神目如電,功力高絕出神如化,身在空中,卻已然看清了風蘭的表情。

  他不由自主的露齒一笑,肢腰一拗,身化「神龍回空」,盤旋兩匝,半空裡微微一頓,霍又以「蒼龍入海」之式,向場中投去。

  虎雄見狀,心中又驚又疑,又嫉又慕,俊目連轉,顯然在動腦筋!

  逍遙真人,可有點心驚肉跳,料不到這個奇醜的無名小子,竟然身懷著這等不見經傳的罕世絕學。他疾捷的思忖一下。卻發現天下武林,竟未見一人,曾施過這等身法。

  他駭疑之餘,嫉才之念復盛,雙目中煞氣炯炯注視著半空的龍淵,暗集全身功力,意圖等候他勢盡力弱下降之時,痛下殺手。

  故此,逍遙真人,一見龍淵投身下降,陡然間口發厲嘯,掌中劍寒中連閃,「開陽迎春」,灑出一片寒光,向龍淵攔腰掃去。

  若以常理,龍淵此際,真氣已濁,新力未生,下落之勢又疾,決無可能,再行變招換式。

  逍遙真人這一次盡力一擊,龍淵他若用劍擋,劍必被震出手,人也必會被震受傷。

  若是不擋,則無異更得喪命。

  風蘭睹狀,笑臉立被凍僵,劍藍一緊,便欲搶出。

  卻不料,就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猛聞得「嗆」的一聲,龍淵復又騰空而起,而逍遙真人,卻反而右肩下垂,一面孔羞憤之容!

  風蘭收住搶出之勢,復又嫣然而笑,脫口叫「好」。

  虎雄回頭溜了她一眼,眼中同時也充滿了又妒又驚的表情。

  原來,龍淵在那剎那,霍然震劍輕點,正點中逍遙真人平掃而來的劍身,那一聲響,便是由此發出。

  皆因,龍淵適才的運劍一點,看似徐緩輕慢,實則無論是部位、時間、眼力、手法都妙到極處,正是丹心屠龍十九式中「畫龍點睛」一招。

  這一招,看似無力,其實那丹鐵神功真氣,卻早已彙集劍尖。

  這一點,若非龍淵有心留手,怕不早將那寶劍點成兩段。

  但,即使如此,這一點之力,也已重逾千斤,直震得逍遙真人虎口發熱,右臂酸麻,差點寶劍出手,把持不住。

  這豈非是個啞巴虧?逍遙真人,貴為一派掌門,一生狂傲已慣,又怎能忍得下去?

  龍淵翩然翻至於開外,方欲開口結束這場打鬥,那知,逍遙真人已紅了眼睛。只見他狠狠的一跺腳,掠身欺近,劍掌齊施,一派拚命招數,疾若狂風暴雨,向龍淵週身要害襲去。

  龍淵料不到他竟然這等無賴,心中微氣,即展開學自雲慧的「孤獨」劍法,迎攻過去。

  那孤獨劍法,乃是天下第一劍客——孤獨客所創,雖僅一十二式卻曼天下各大劍派的精奧絕學。

  第一式「開天闢地」,方一出手。陡然間,劍光大盛,勁風絲絲刺耳,正是內力纏注的特有現象。

  逍遙真人濃眉一皺,挫步盤身,踏入天璣方向,讓過一式,尚未及出招。

  龍淵卻心有成竹,「霧鎖雲封」,緊接著已然施出,劍光恍似一團銀色光幕,罩將過去。

  逍遙真人大吼一聲,右劍「盤花蓋頂」,守住上中兩盤,左拳「呼」的倫出,擊向銀幕中央,同時間,腳下不停,游至「搖光」方位。

  龍淵一見他這種打法上見似有心拚個兩敗皆傷,微一猶疑,手中劍勢,不由慢了一慢,與逍遙真人打出的拳風相接,微微一滯,「叮噹」,已被他游了開去。

  逍遙真人不知龍淵是心存仁厚,未盡全力,只當他不過爾爾,雄心一壯,搖劍震腕「隕星搖光」。

  龍淵聽風辨位,心中激怒,掌中一緊,第三式「日月無光」,迎將上去。

  這一式,較前面二式,別具威力,但聞得銳風呼嘯,雷聲隱隱,重逾山嶽,疾如電閃。

  劍尚未至,逍遙真人已覺得勁風襲體。壓力驟重,只但得自己,似無招架之力。

  逍遙真人大驚,心中驀地想起一人,駭然驚呼,用盡全力,向前封架過去。但雖則如此,逍遙真人心裡可真在打鼓。暗叫:「罷了」,索性連眼睛也閉了起來。

  龍淵本想讓他吃點苦頭,一聞驚呼,心下一軟。霍然收劍斂氣,身軀不動不搖,逕隨著逍遙真人架出的劍收回,驀的掠後二丈,將寶劍往地上一插,道:「道長劍法不凡,不愧為北方高手之,在下自忖非敵,敬請罷手如何?」

  逍遙真人自忖不傷必也得寶劍出手,卻退無可退。正在閉目等候,傷心難過,突覺壓力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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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1:34 |只看該作者
  他全力出手,並未留有退步,壓力俱滅,止不住向前踉蹌一步,詫訝睜目,巧瞥見龍淵,在二丈之外發話。

  一聽之下,心中又感又愧、又嫉,所幸他曾經大風大浪,養成了鎮定習慣。

  略一定神,反劍入鞘,仰天打個哈哈,道:「龍少俠如此過譽,道爺愧不敢當,倒是少俠,年紀輕輕,練得一身好武功,真真難得呢?」風蘭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龍淵手下留情,老道死裡逃生,卻還自稱道爺,依老賣老沒羞得緊!

  不過,正由於他這狂傲,更顯出龍淵虛懷若谷,謙遜仁厚的可愛!

  故此在風蘭心中,不由又給他加了幾分。

  虎雄心中,卻不這般想法,他覺得龍淵雖然武功高絕。這一點他不得不承認,卻膽小怕事,不敢得罪別人。

  他想:「真可惜他這身功夫,學來又有何用?若是在我身上,這時早已把這可惡的老道殺了!」龍淵也客氣幾句,復提起可否請逍遙真人看在他的面上,放過燒觀之事不提。

  逍遙真人,重又哈哈一笑,爽快答應,微一凝眸,問道:「道爺有一事不明,不知龍少俠可願解答,以釋疑團?」龍淵自然也爽快的答應下來。只聽逍遙真人,又道:「適才少俠所施劍法,道爺頗覺有些眼熟,但不知少俠與孤獨客有何關係?」龍淵一怔,頗佩這老江湖眼力不凡。本想照顧回答,一轉念卻覺可能會引起對於雲慧姐姐的不利。

  他稍以遲疑,卻又不願說謊,想了一想,方說:「孤獨客早已死去多年,在下並不認識,至於劍法,乃學自一失傳已久的古籍,不到之處,尚希望道長指點一二!」他這麼說,都是實話,無奈逍遙真人,見他遲疑態度,卻不肯相信!

  不過,他知道再問亦是白費,便又打個哈哈,道:「那裡,那裡,少俠劍術,早窺堂奧,指點可不敢當,日後若有機緣,與少俠切磋一番,到是道爺的心願呢?」虎雄站立在龍淵往方,適才並不曾看見他神情,聞言心中一動,暗打主意。

  此際,等逍遙真人話音一落,便即走到龍淵身邊,對龍淵說道:「龍兄,此間之事,既已告一段落,我看還是早些走吧,再等一陣天黑路滑,可不好找宿處呢!」說著,故作神秘,連示眼色。

  龍淵看在眼裡,雖然不解,因正想與他親近,自然不願放棄機會,拒絕虎雄的好意。連忙答應,轉身向逍遙真人告辭。

  逍遙真人亦是別具用心,正想留下龍淵,不料被虎雄著了先機,心中雖氣,卻不便發作。只得說幾句場面話,看著龍淵三人,循路下山。

  虎雄本不願與龍淵交結,但見他功力之高,出乎意料,又聽他說,所學得自一冊失傳古籍,不由想向龍淵學習幾招。

  他三人來至山下,龍淵止步低嘯一聲,黑馬墨龍,立即長嘶以應,如飛奔至。

  風蘭純真刁蠻,見墨龍神俊雄健,善解人意,十分喜愛,微瞪龍淵,淺笑盈盈,道:「喂,這馬可真好,借我騎騎好嗎?」龍淵作個手勢,亦笑著答應。虎雄暗暗皺眉,外表卻笑容滿面,接口道:「蘭妹妹既要騎馬,我與龍兄,只好安步當車,蘭妹妹先行一步,去那邊取取行李,咱們在郊城來福客棧相會好了。」

  風蘭飛身上馬,脆聲應好,素手一揮,揚起串串脆笑,絕塵而去。

  此際,天空中烏雲早已盡散,只剩那斜陽餘輝,斜插在西天山後。

  官道上田野間,由於適才的一陣豪雨,行人農夫,多已然走避無蹤,所剩的只有習習清風,與那清新之氣。

  他兩人打扮得一文一武,並肩步行,粗看行動似甚徐緩,稍加凝注,則便可看出,速度竟極驚人!

  邊行邊談,龍淵胸無府城,將自己身世,盡皆告知虎雄,至於武學,卻說自幼漂流海外孤島,學自在島上所得的一冊古籍。

  其實,他這說種學法,並非說謊,其碼多數是屬於確實。因為,有關於雲慧部份,雲慧一早便曾叮囑過他,切實保密,如今在未得她的許可以前,無論如何,是不能說的。

  因為,雲慧身負師仇,當年孤獨客,被七大門派之首要人物,合力搏殺!如果,透露了雲慧師承,豈非多橫生枝節。妨礙到雲慧的復仇工作。

  不過,龍淵並不十分贊同雲慧,將所有參與那一次搏鬥者,全部除殺。

  他認為這事的發生,一定雙方都有不是,若孤獨客生前,一無錯處,則必不致引起別人的群起圍攻。

  所以,龍淵在未與雲慧分開之先,便存了相機化解的主意,他想,即使不能夠全部解開,最起碼也只該尋罪大惡極的禍首,而不應皂白不分,盲目亂殺。

  由於這幾點原因,是則他便不能提及雲慧。因為,虎雄既是華山門人,不正可以在他上,發掘點事實真像嗎?

  梆城乃一座小城,屬山東沂州府,位居魯蘇交界,往來行旅,多在此處息腳,故此酒肆頗多。

  虎雄風蘭,連襟北上,曾經過此地,故此曉得城內有一座大店,名稱「來福客棧」!

  龍淵隨著虎雄,抵達梆城,天方抹黑,兩人一進店門,已早有夥計,迎將上來,打躬問詢道:「兩位公子爺,可是虎爺與龍爺吧?姑娘已代兩爺訂了客房,請隨小的來吧!」虎雄點頭答應,兩人隨夥計來至後園,入上房一看,卻正是一明二暗的高大客堂。

  兩人略事洗盥,風蘭自門外一跳而進,「格格」嬌笑著,像只百靈鳥一般叫道:「你們才來吧!哎唷!這屋裡好黑,怎麼也不掌掌燈?夥計,快拿燈來,慢了明早走時,我可不付店錢!」

  夥計諾諾連聲,連忙跑出去取燈。風蘭望見他慌張的樣子,脆笑不停,好半晌方才忍住,又道:「虎哥,你行李在左間裡,你去換換衣服吧!」虎雄見她這麼關心自己,心中好甜,頓時把早先的不快忘了。愉快的道謝一聲,果然去換衣服。

  風蘭望著龍淵嫣然脆笑,指他道:「喂,你這人,出門帶那麼多珠寶幹嗎?不怕人家搶你的嗎?」龍淵一怔,心想:「這你怎麼知道?是打開我的包囊看過了嗎?」風蘭瞥見他愕然態。嗤嗤又笑,說:「我看是看過了,不過可沒有拿,不信到那邊查查去」龍淵又是一怔,暗忖:「這小姐好厲害,怎會見知道我想的事情?」想著,怕又被她猜中心事,忙一拱手,朗聲道:「在下怎敢信不過風姑娘?再說,珠寶乃身外之物,風姑娘若是看著喜歡,便取去玩兒,亦無不可!」風蘭聞言,驀的面色一沉,嗔聲道:「哼,姑娘只不過好奇看看,那個稀罕你的,你這麼大方,必定來路不明,說不定是搶來的呢!」龍淵料不到風蘭不但翻臉的快,竟還硬栽個贓,說他來歷不明。

  這雖是豈有此理,但對方是個姑娘,翻臉即犯不著。解釋卻也費事,這……

  龍淵一時真沒了主意,怔愕半晌,吶吶道:「風姑娘……」風蘭柳眉一豎,叱道:「什麼瘋姑娘,傻姑娘的,姑娘那點瘋啦?你說。」龍淵眉頭一皺,真是憋極,心想:「你不姓風嗎?怎的強詞奪理,說人家說你瘋呢?唉,改改口吧。」便道:「蘭姑娘,你……」風蘭嗤的一笑,霍又用手摀住櫻唇,面容一整,又叱道:「蘭姑娘是你叫得的嗎?」龍淵苦笑一下,吶然問道,「那,在下怎麼稱呼?」風蘭眸子一轉,神色稍轉溫和,反問道:「在下是誰呀?」龍淵不禁好笑,這姑娘何以連客氣話也聽不懂,口中卻解釋說:「在下便是在下,不,在下乃是指我而言。」風蘭看他踟躇慌亂之態,早已笑彎了腰。龍淵想想,自己這語無倫次的解釋,也覺好笑。

  那知,他方一綻顏,風蘭霍又直起腰來說:「『在下』是你。那你就稱我『在上』吧!」龍淵至此,才知她故意玩笑,同時,聽她這話,再也忍耐不住,哈哈朗笑起來。風蘭一瞥見他的愉悅笑容,剎時間似觸電流,如逢磁鐵,心跳臉紅,月光似被吸住一般,緊盯在他的臉上,一瞬不瞬。

  左間裡,虎雄聞得兩人笑語之聲,知道風蘭又犯了小孩脾氣,故意在捉弄龍淵。心裡雖覺得龍淵太已老實,卻也滿不對味兒。

  他迅速換過衣服,著上一身錦繡文士長衫,翩然走出,乾咳一聲,道:「龍兄,何事如此好笑?小弟可得聞歟?」風蘭聞聲,霍的驚醒,粉面更紅,忙亂以他語道:「哎呀!好餓,咱們快吃飯去吧!」此時,夥計巧好端進燈來,風蘭怕兩人看清她的紅臉,翩然一跳出室,嚷道:「快走吧!夥計,咱們去吃飯,這房子裡的東西,可交給你啦,少了一件,你可得小心!」夥計口中諾諾,心裡頭可真對這麼姑娘頭痛。

  龍淵這時已大致領教了她的脾氣,對虎雄微微一哂,相隨出室。

  三人來至前院食堂,只見那廳裡食客頗多,一桌桌坐的,多半是短打精壯的大漢,有的背後還背著用包袱裡著的兵刃,一望而知,都是些武林人物。

  虎雄江湖閱歷頗深,心知這附近必然發生了事情,否則絕無可能,一時間來了這多的江湖中人。

  三人坐下,風蘭搶著點這點那,未了才問龍淵,道:「喂,你飲不飲酒?」龍淵搖搖頭,風蘭嘉許似的又說:「吃酒真是不好,一嘴酒氣不說,做起事來。更加糊塗,一件也辦不成功,我一輩子也不會喜歡這種人。」虎雄本嗜杯中之物,自結識風蘭,便一直不敢放量飲過一遭,聞言知她在諷刺自己,便不敢接這碴兒,低聲念開道:「蘭妹,看出來沒有,今天這裡可有點奇怪!」風蘭聞言,注意力果被吸引過去,詫目四顧,說:「有什度奇怪啊?沒有啊?」龍淵心細,瞥見這許多勁裝人物,心中一動,說:「虎兄是指在座的食客嗎?」。

  虎雄隨口讚道:「龍兄心思果細,小弟所指正是此意!」風蘭小鼻子一皺,說:「哼,什麼細不細,我老早就看到啦!」虎雄聽出她語氣不善,怕又會鬧氣,不敢再買關子,接口照直說道:「以小弟經驗,此地如果無事,絕不可能聚來這多武林人物……」風蘭好奇,促問說:「什麼事呀?你說。」虎雄也不知有什麼事,只得兩手一攤,表示不知。

  風蘭見狀,嗤之以鼻,道:「原來你知道也不過一點點,還賣關子,真丟死人,還不去打聽打聽,要有熱鬧,咱們也湊一份去!」龍淵心想,這姑娘可真難侍候,看來虎兄對她有意,以後的活罪,可真有得受的。

  想著,卻早已運用靜心潛聽之法,接聽別桌的談話。

  另一邊,虎雄可在為難。皆因,這時眾人均在用飯,叫他向誰打聽。再說,江湖中人,多忌探人私隱,這事若屬幫會之爭,或私隱秘密,貿然詢查,等如是自找麻煩。

  但,要是不去,可又怕風蘭發氣,正在作難,幸好菜飯送來,虎雄見機下台,道:「蘭妹妹別急,吃完再去如何?」風蘭哼聲白他一眼,拿筷吃飯,龍淵邊吃邊笑道:「這事大約並非發生在此地,這些人都是路過,他們是往巢湖去的!」風蘭十分詫異,停筷問道:「你怎麼知道?」龍淵用筷子指指風蘭身後,道:「我是方由後面第三桌聽來的,不過還不敢十分確定!」』風蘭忍不住站起身來,向第三桌望去,只見那桌徑圍坐著四人,身上雖穿著長衫,背上卻各掛寶劍,迎面一人,年逾四旬,粗大雄壯,大眼濃眉,兩太陽穴高凸,顯然是綠林人物。

  那人見風蘭望他,雙目一瞪,精光畢顯,分明內功火候頗深。

  風蘭施個白眼,翩然坐下,道:「那人好凶,還向我吹鬍子呢。哼,要不是在飯堂裡,非訓訓他不可!」龍淵暗中皺眉,心說:「這姑娘真好惹事。」嘴上卻忙勸道:「姑娘算了,些許小事,何必計較!快吃飯罷!」虎雄可是與姑娘一樣心思,若在今天以前,他非得打那人一頓不可。

  只是,今天目睹龍淵與逍遙真人的功力,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稍斂高傲,不敢再過份小視天下諸人。

  風蘭性急,急於要知道龍淵聽來的內容,一邊繼續吃飯,一邊促他述說。

  龍淵放低聲音,道:「那人似乎是一個頭子,方纔他在計算何時能趕到巢湖,因此,我想可能是巢湖發生了大事,否則,他絕不會帶著這多人馬,千里迢迢的趕去巢湖的。」風蘭道:「巢湖有什麼事啊?」龍淵不答,傾耳搜聽。風蘭與虎雄見狀,也想學樣,那知功力較淺,除卻近處兩桌商人的談話聲外,只能聽見一片嗡嗡雜音。

  這一來,不由對龍淵大大佩服。風蘭催促道:「聽見什麼?快說,快說呀!真急死人!」龍淵微微一笑,扒一口飯,嚥下之後,方道:「姑娘別急,吃飯罷,別的涼了肚子痛。」風蘭一氣,白他一眼,說:「我才不急呢!不說算啦,我不會自己去問嗎?」說著,把筷子一放,真要過去,龍淵見狀大急,知道她一過去,必定會鬧出事來,忙道:「姑娘別動,我說,我說……」風蘭其實是故意激他,此目的已達,便不起身,等他開口。

  龍淵無奈歎一口氣,引得風蘭的嗤的一笑,龍淵道:「據我從他們話裡推測,可能巢湖出現了一條紫金惡蛟,這些人,便是要爭這蛟去!」虎雄「哦」了一聲,接口道:「這紫金蛟,可能是一宗寶物,否則,怎用得著這些人呢?」龍淵心中一動,憶起過去所食的鯨珠,恍然道:「這蛟大約有內丹一類的東西,吃了能令人武功倍增,火候加深吧!」風蘭下結論,道:「好啦!不管那蛟是不是寶,我可得去瞧瞧。一來長點見識;二來,還可以架打,有熱鬧瞧呢!」虎雄一方面聽了龍淵之言,有點心動,二方面見風蘭要去,他自然也願意跟著,便贊同的附和道:「好哇,咱們去瞧吧,龍兄如何?若有興趣,與小弟蘭妹同行如何?」龍淵到不想得那寶物,只是此行尚無目的,隨處可去,既然巢湖風雲集會,虎雄又邀他同往,去瞧瞧熱鬧,倒也不妨,故此,立即爽然答應,結伴同行。

  飯後,三人回房,坐談片刻,風蘭提議,去買兩匹坐騎。

  虎雄同意,但因天色已晚,決定明晨走時再買不遲。

  一宿無話,翌日清晨,用過早飯,龍淵算清店錢,牽了「墨龍」,一齊走到馬市購馬。

  風蘭挑選了半天,卻找不著一匹,像龍淵墨龍一般神俊的馬匹,無奈之下,只好追求其次,買下來一黃一紅兩匹健駟,配好鞍籠,卻已將近中午。

  三個人一商量,乾脆午後再走。

  午後,炎熱逾常,風蘭換著上一身粉紅細紗官裝,鼻尖上仍然直冒香汗。

  龍淵生性仁厚溫柔,心細如髮,瞥見這風蘭汗出不止的模樣,忽然想起,攜帶的珠寶之中,有一串「寒玉翠珠」。

  這「寒玉翠珠」,乃是以萬年寒玉雕琢而成,通體冰涼,必有怯暑功效。

  想著,自囊中摸出,送給風蘭,道:「姑娘,你看這串珠子好嗎?你帶上試試,或能稍解暑意!」風蘭信手接過,只覺觸手冰涼,週身火熱,剎時消盡,細看那珠子大如龍眼肉核,色作墨綠,粒粒滾圓,共有十顆,以細絲串成一串口巧巧套在腕上,作一腕鐲。

  風蘭雖不是愛財,卻十分滿意這珠的怯暑功能,同時,心中想道:「這珠既有此奇異功效,價值必然不菲,他這般隨手見贈,心底是多麼慷慨啊!」想著,不由感激的向龍淵道謝,芳心裡充滿了奇異的情意,其中有好有壞,但多半是為龍淵的奇醜面容惋惜。

  虎雄心裡有點不樂,不過,他發覺龍淵,似有自知之明,並不打算追求風蘭,他了解,龍淵這種贈珠的行為,不在討好,卻是真正無意的慷慨,與天生的仁厚所致。

  詞時,另一方面,他自傲於容貌俊秀,舉世無雙,與風蘭交往在前,所謂「先入為主」,即使目前,自己尚未能完全獲得風蘭芳心,起碼尚不致被龍淵取而代之。只是,由於愛的自私,他還是不能忍受這一種贈受的場面,若不是有須用龍淵的地方,虎雄可能會提議分道揚鑣,若不是龍淵功深招奇,在他之上,虎推更可能舉掌將他擊斃!

  但,究其實。虎雄還是強壓心底嫉念,極力裝出付漠然無動於衷的樣子,視若無睹。

  龍淵目光一觸到風蘭的一對眸子,只覺在她那一雙深潭般大眼睛裡,似乎充滿了感情。

  他曉得,她所憐惜的是什麼,心中暗自好笑,同時也暗自吃驚。

  皆因,這一剎那間,風蘭竟一反常態,收盡刁蠻頑皮,表現得極其認真與莊重。

  這一付態度,龍淵曾經在雲慧的玉靨上見過,他深深瞭解,這表情後面的基礎,乃是愛憐,目前,這位刁蠻的純真少女,或許還不能自覺,但如果天長日久,則大是危險。

  龍淵一來不欲搶奪好友的心上人,二來也不願作出愧對雲慧之事,再說,風蘭那一付橫霸頑皮的性情,他忖度也吃不消,沾上了真得兜著走。那,可有多頭痛。

  故此,他不免心生警惕,忙避開風蘭的銳利目光,對虎雄提議起程。

  風蘭經他一提,想起巢湖的熱鬧,一刻也等不得,馬上催著兼程上路,於是,龍淵去付了飯錢,三人跨上坐騎,踏上征途。

  一路上,曉行夜宿,倒未發生什事,只不過,愈是接近巢湖一帶,路上發現的江湖人物,也愈是眾多。

  龍淵隨時留意,未出五天,已曉得大概,告訴風蘭虎雄,則二人更是興奮。

  原來,那巢湖之中,這數月來,突然出現了一條紫金惡蛟,這惡蛟生性凶殘,體積龐大。

  初顯之時,在湖中興風作浪,吞食漁夫遊客,嚇得附近漁民,再也不敢入湖捕魚。

  那惡蛟想是發覺,在湖裡無人可吞,無肉可食,漸漸不耐,竟然開始向湖邊漁村農家偷襲。

  它每次上岸,帶起一片湖水風雨,每一個被襲的村子,不是被洪水俺沒,人畜全部喪命;便是被水圍困,被它逐宅逐戶吃掉。

  一時,附近百姓,人心惶惶,紛紛搬遷奔逃,恍似天地末日來臨一般。

  附近官府,得知這般情況,不能不管,便派出一隊官兵,前去捕殺。那知卅餘名兵勇,在湖邊與惡蛟一場混戰,結果只逃得一名膽小的王二。

  王二膽小,聽說派他同去殺蛟,已嚇得腿軟手軟,還未到湖邊,老遠望見湖裡惡浪如山,便已然嚇癱於地。

  也幸虧這麼著,否則,怕不連個傳情的也逃不回來!

  據王二逃回稟報,那惡蚊長有十丈,遠望似一座小山,週身紫金硬鱗,霞光閃閃,不但刀槍不人,硬弩射去,反被彈震回來,將發弩之人箭穿!

  最可怕,那蛟精通變化,巨口一張,立時便能夠將人吸入腹中。

  官府得知這項消息。大為震恐,立即飛馬遣使入京,請承定奪。就在此時,武林中霍然傳出一項消息,說那紫金蛟,乃是一條瑰寶,練武人若能生食惡蛟腦髓,不但神力無窮,內功火候猛增徒倍,從此之後,週身更是刀槍不入,利刀銳刃難損分毫。

  另外,那紫金蛟皮,可以縫成衣衫,穿在身上,入水不滲,入火不焚,亦同具弓弩不傷的防禦功效。

  這些事,龍淵從同路武林中人談話中聽來,略加推論,告訴了同行兩人。

  虎雄第一個雄心陡起,私心暗想,設法斬蛟食腦,增進功力,他暗想:「若是我能夠眼下蛟腦,再用蛟皮製成衣衫,則豈非成了天下第一霸主,何人能敵我『飛虎十三式』,誰人再值得我去憚忌呢?」

  至於風蘭,可不大相信這道聽途說之言,她認為這必是有人故意聳人聽聞。

  不過,她雖不信,卻十分想看看紫金蛟到底是什麼模樣,同時,她心想,自己出道之旨,既在於除暴安良,這蛟如此凶殘,有機會將它殺卻,到是真的!

  龍淵遭遇離奇,深知世上奇怪事兒,到處均是,過去服食的「鯨珠」即有明目增智的效能,蛟腦又何獨不然呢?

  因之,他相信這傳說必不會假,只是,卻未生據為己有的非份之心,他認為自己已然獲得過太多靈丸異藥,如今再也犯不著與人爭利了。

  他瞥見虎雄風蘭,神彩飛揚的態度,猜想必是他兩人一樣心思,想取腦增益功力。

  他倒是有心成全,覺得若無人捷足先得,到不如待機斬蛟,一來是為民除此大害,二來幫助這一對璧人好友,量非更心安理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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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1: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巢湖陡傳惡蛟訊


  半月之後,龍淵一行三人,抵達一處名曰「夏閣」的鎮旬,那鎮上滿街難民,一個個又黃又瘦,衣衫不整,一望而知,必已多日未得溫飽了!

  三人在一家店前下馬,龍淵上前詢問,有無客房。

  店夥計一看龍淵的衣著打扮,冷然搖頭表示沒有,卻閃過龍淵,向虎雄哈腰施禮,諂笑招喚,道:「公子爺,您老才來哇!」虎雄深知店家,多半是狗眼看人,冷聲「哼」,說:「要三間上房!」夥計連忙答應:「有,有」風蘭瞥見他脅肩謅笑之態,對龍淵輕視之情,芳心大嗔,施氣道:「走,龍哥哥,咱們到別家去住。」原來,相處半月,風蘭已改口喚龍淵哥哥,虎雄最初頗不順耳,卻也無可奈何。

  龍淵近來,時常遭受冷眼,倒是習以如常,這時見風蘭為他不平,反勸她道:「算啦!此地人擠,你沒見街上那多人沒地方住嗎?」夥計這才知道,三人原是一路,雖說他平日皮厚,此刻當面說慌,也不由鬧得面紅耳赤,滿心不是意思。

  風蘭氣尤未出,雖已不再反對,卻沒好氣給夥計們看,她憤將馬韁摔在夥計身上,冷然道:「還不將行李搬進去嗎?行李裡全是寶貝,短一件怕不要你狗命!」那夥計連忙接過,諾諾答應,心裡卻嘀咕著,這妞兒好凶。

  三人住定,龍淵找個夥計,一打聽,方知這夏閣鎮,已距離巢湖,不足四十里地,街上的難民,多是自湖邊逃來此地。

  龍淵心中惻然,一時卻也想不出法子來,救濟這麼多人,因之心頭甚悶,用罷晚飯,一看天色尚早,便告知虎雄,一人往街上走去。

  虎雄已知此地距巢湖,已然近在咫尺,決心當夜獨自前往湖邊,先竊探一番。一來試試是否能找著紫金蛟,二來,也打算摸摸來此的武林人物的底兒。

  故此,等龍淵一走,立即關起門來,養息精神,一心只想著捕蛟服腦的方法,到將那日夕掛懷的心上人忘了!

  風蘭住在他的隔壁,在房內梳洗已畢,聽見龍淵說要上街,便也想去,出來一看,虎雄的房門已關,便不叫他,逕自隨後出店而去。

  街上,此際人群熙攘,除卻屋簷下逃乞的難民之外,數人勁裝短打,一望而知,是江湖武林人物。

  風蘭三腳二步,趕上龍淵,與他並肩而行,道:「龍哥哥,你出來做什麼?想到湖邊去看看嗎?」龍淵瞥見她跟來,答非所問的道:「虎兄呢?」風蘭白他一眼,佯嬌聲道:「管他,誰知他搞什麼鬼?我問你怎不回答我啊!」。

  龍淵看著道路兩側的難民,惻然說:「我是見這許多難民可憐,出來看看,有法子救濟沒有,你出來有什麼事嗎?」風蘭聽出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憐憫與至誠,亦覺惻然不忍,但心中卻說:「你憐惜人家,誰來憐惜你呢?難道你受人冷眼,一點感覺都沒有嗎?」只是,心中雖這麼想,口中卻不便說,不為別的,只怕會傷了他的自尊。

  龍淵見風蘭默默不答,便不再言語,逕自去數著客棧與糧棧的家數。

  二人默默前行,不多時已到了鎮頭。風蘭見不遠處,有一座林木稀疏的土崗,便道:「龍哥哥,咱們到那上面去看看好嗎?」龍淵點頭答應,不多時已抵土崗頂上。

  那土崗不大,卻高有十多丈,二人立身其上,附近景物,因之盡入眼底。

  龍淵目力特佳,此際縱目向西南一望,數十里外,巢湖煙波千頃,一平如鏡,近岸處村落處處,多半已屋倒崩塌,這時,雖正值晚炊時候,卻不見有一家升起炊煙。

  顯然的,那許多村落百姓,想必不是被害便是逃開,此際,怕不已了無一人了。

  龍淵心中慘然暗歎,斬蛟除害之念忽的升起,比前大為堅定。

  皆因,龍淵想來,這蛟出現已近數月,官府無能,不足為奇,為什麼這多武林人得知消息,到今天還不下手?

  拋開取寶之念不談,武林俠義道中,也不該見義不為,坐視這多無辜百姓,挨餓受害,有家無歸啊?

  故此,這必是俠義門人,亦如官府之無能,功力火候,不足與惡蛟抗衡。

  龍淵自忖,得千古奇學,丹鐵神功,有無上利刃,丹血寶劍,今既履此,若再遲疑,豈非有違天心!

  風蘭也望見巢湖,波平浪靜,毫無紫金蛟的影子,奇怪問龍淵,道:「龍哥哥,怎的看不見惡蛟出現嘛?」龍淵莞爾一笑,心想:「我怎麼知道。」嘴上卻說道:「這蛟出現,大約有一定時辰,現在怕還未到吧!」風蘭追了一句:「是什麼時候才出來啊?」這問題龍淵可真的不知,方想照實回答,突聞得左側林內,枝葉簌簌作響。

  心中一動,疾捷一掠,穿林過隙,奔到那發聲處一看,觸目處,樹上橫技間,竟吊著一人。

  那人想是有心上吊,但上吊的滋味,可不好受,故此,在去死剎那,手足不由亂顫,一旁樹葉,因此便發出輕微不斷的聲響。

  龍淵目光一掃。瞬息間,功集一指,抖手一彈,丈外吊人麻繩,應指而斷。

  風蘭這時掠來,見狀「哎啊」未叫出口,龍淵雙臂一張,已將那人接住,放在地上。

  龍淵迅速運掌,在那人胸前一陣揉搓,隨後抓起來,在背上一拍,「哇」的一聲,那人吐出一口濃痰,回過氣來。

  風蘭在一邊睜大兩雙水汪汪眼睛看著,對龍淵救人手法之快捷靈敏,又佩又奇,皆因,適才那一彈指,到如今她還在驚訝,怎會將一根那遠的麻繩彈斷。

  像這種功力,風蘭曾有耳聞,但確也曉得,若練成這種「彈指神通」,非五十多年以上的純功不可。

  目今,放眼江猢,僅審一位跛丐,傳曾習之,卻也不見得能彈這遠,力達丈外。

  這龍淵年方及冠,竟具此不可思議之功力,豈非奇而又奇?

  那人上吊不久,經龍淵推官過穴,已然回醒,除卻脖子上繩痕宛然,喉部疼痛之外,已與常人無異。

  故此他睜目一看,見自己未死,身邊站著位奇醜少年,與一位美如仙女一般的少女,心裡明白,這條命是被人家救的。

  於是,他翻身跪倒,叩頭道謝,道:「小人承二位恩人救活?」龍淵一把將那人拉起,阻他叩謝,道:「些許小事,舉手之勞,兄台何足掛齒,只不知何事為難,竟出此下策,若能見告,在下不才,定當薄盡綿力!」那人被拉站起,聞言心中感激無已,但看著龍淵一臉病容,一身穿著,長歎一聲,道:「恩公心意,小人萬分感謝,只是…… 唉……!」言下之意,大有不言也罷,說來徒亂人意而已之概。

  風蘭性子急,最不耐看人家吞吞吐吐,見狀一氣,嗔聲道:「你這人怎麼啦!有什麼難事,說出來聽聽,就不行嗎?」龍淵怕風蘭之言,刺激著人家,又想尋死,忙柔聲勸說道:「別急,別急,兄台先坐下休息一會,有難處不防說出來,大家商量商量,即便幫不上忙,代兄台想個主意,還總是可以的!」

  那人見龍淵語態誠摯,依言坐在一塊青石頭上,望了望風蘭,卻對龍淵說出了一番遭遇。

  原來那人姓王,名敬實,乃是個老誠的商人,在這夏圖鎮上,開了家糧棧,平日販買糧食,有時將棧房,租借給別家,作存放糧米之用。

  數月之前,巢湖裡出了蛟龍,每日午夜,上岸殺害人畜,鬧得湖濱居民,非死即逃,多不敢再呆在湖邊家裡,妄送性命。

  這些人,多半是貧苦漁夫,樸實農人,家中雖不致貧無立錐之地,卻都無多大積蓄。

  這一次逃難,初時尚有錢過活,日子一久,積蓄耗光,又不敢回家,卻不得不設法生活。

  其中有些農人,平日與王敬實有過交易往來,深知他慷慨豪爽,樂於助人,便來與他商借糧米,立契將來加倍奉還。

  王敬實見人家窮困無助,善心觸動,便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那知,善門難升,這消息一傳出去,一幹不識的農人漁夫,接踵而至,聲音甘願按此方法,借支糧食。

  王敬實自己的本錢不大,存糧也極有限,只是因數代經營此業,祖傳的倉房頗多,倉房裡囤積著糧食,卻不是他的。

  不過,王敬實細一盤算,覺得這辦法雖然有點冒險,卻還是划算,一來可以救人,二來,日後等太平時加倍收糧,確也並不虧本。

  因此之故,他便出頭找一家最大的存主商量,是否也願意作這生意。

  那位存主,先時到也慷慨,不過是怕麻煩,不願親自料理,他囑咐王敬實,全權辦理,只要是附近災民,願立字據,便可以如數借出。

  王敬實心中大喜,回去開了倉棧,辦理手續,不到幾天,便搶借一空。

  誰料想,那存主別有用心,等王敬實將字據送去之時,竟不認賬,硬說王敬實盜賣他的糧食,非要他如數償還不可。

  王敬實一聽之下,恍如是聞晴天響雷,只驚得面無人色,皆因那數千斤糧米,別說目下在糧價上漲數倍時,便在平時,亦無此能力賠補,何況,他自己存糧,也早已借光了呢?王敬實左思右想都是絕路,與其吃官司坐牢而死,到不如自盡痛快,故此,當債主一再緊逼之下,竟然真跑到這土山上來,上吊尋死了。

  風蘭聽罷頓時粉臉變色,一跺粉靴,嗔道:「喂,你通通告訴我,這是什麼人如此沒心沒肝,今晚我就去殺了他,看他還問你要糧不要!」王敬實聞言一怔,心說:「這姑娘是幹什麼的,這什麼凶,開口就要殺人,你、你能嗎?」他可是真不相信,嬌滴滴的風蘭,真有這種殺人的膽量與本領。

  龍淵見他不但老實,且還有些俠義之風,略一思索,笑著先勸風蘭,道:「蘭妹何須要與利慾俗人,一般見識!他既然要錢,給他點銀子不就結了嗎?」風蘭與龍淵半月相處,不但深深瞭解他的為人,處處為別人著想,仁義寬厚,同時,也不免受到陶冶,稍稍改變了若干世事看法。

  故此,她聞言不但未再發作,反而接口問道,「你那來這麼多錢哪?」龍淵展顏一笑,道:「蘭妹過去不聞我攜帶珠寶,做何用途嗎?現在我告訴你,我攜帶目的,也正是為此。」風蘭憶起半月前,故意嚴厲追問龍淵之事,「嗤」的一笑,旋又白眼相加,不信道:「你騙鬼,我就不信你是神仙,能預先算出今天這事!」龍淵哈哈大笑,風蘭佯嗔跺腳,追問道:「笑什麼?笑什麼?我不信就是不信。」龍淵見狀,長笑更厲,氣得風蘭,跑過去不依,舉手要打,方才令他止笑,解釋道:「蘭妹,我雖然不會預卜先知,卻曉得江湖之上,必有甚多用錢的地方,如今王老闆為救別人,反害自己,我等豈能不助……」

  王敬實在一旁察顏觀色,從二人語氣中聽出,二人均有意相助還債。

  心中大喜,「噗通」跪倒,叩頭道:「恩公高義,王敬實感激不盡……」龍淵忙將他扶起,顏色一整,道:「王老闆,在下為你還債,可有一個條件……」王敬實會錯意思,只當龍淵也像他一樣,意有圖利,不等龍淵說完,便即插言道:「恩公放心,王敬實決非無義之徒,恩公但能為小人解此圍,他年定當加倍奉還。」龍淵微微一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想合夥與王老闆做個生意,不知王老闆肯不肯答應!」風蘭在一旁納悶,不知他掏啥鬼,正想動問,卻聽龍淵又遭:「適才在下考慮,王老闆借糧立據之法,雖然冒險,想那受惠之人,必不會忘恩耍賴,日後稍有辦法,亦會加倍奉還。在下珠寶頗豐,卻毫無用途,今付於你,攜去大城變賣,以錢購糧,運返此處。一者可以還債,二者所剩借於災民,一年之後,但能巢湖蛟死,地方太平,民返其業,你我豈非亦可同獲薄利?」

  風蘭可真不懂,龍淵怎一時忽變得斤斤計較起利潤來了?她想開口,卻又被龍淵的眼色止住,無奈只得暫時悶在肚子裡。

  王敬實可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世上竟有這種人,比他還傻,他一時怔視著龍淵出神,不知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好!龍淵心知口說無憑,便道:「王老闆如已復原,請隨在下往客棧一行如何?」王敬實怔怔的站起身來,點頭答應,心中卻還有嘀咕,猜度龍淵之言,是真是假。

  不過,到底他還是止不住好奇,跟隨著龍淵兩人,返回鎮去。

  此際,天已入晚,街道上災民處處隨地坐臥,情況更加淒慘。

  三人入店,龍淵即取出一個革囊,倒出一堆金子,與珠光耀目的珍寶。

  王敬實一生也未見過這麼多寶貝,頓時驚得怔住,好半天揉揉眼睛,認清金珠無誤,方才有些信了。

  龍淵數也不數,通通又裝人革囊,遞將過去,道:「這一些,大約能值幾萬銀子,王老闆你拿去自由運用吧!」王老闆可傻了眼,那敢去接,吶吶道:「爺,這,這些可不止幾百萬哪,我……我……」龍淵莞爾微哂,道:「好,幾百萬就幾百萬。你拿了去,豈不可以買來更多糧食?你要曉得,這附近災民,為數甚多,少了豈能夠吃?何況,即便巢湖惡蛟,今夜即亡,百姓家業房舍,用具都已損壞,又豈能立時生產?故此,即使糧物不缺,百姓亦必缺少用器。你現將此物拿走,一方面購糧施借,另方面,亦不妨借出現金,容他們購買器具,如此,用器不缺,吃食無匱,農人始可種田,漁夫方可捕魚,而你我方有收賬取利可能啊!」

  這一席話,果有道理,但王敬實忠義篤厚,仍不敢貿然受此巨金。

  龍淵譬解再三,王敬實驚異稍煞,方恍悟言道:「大爺菩薩心腸,立意為一方民眾,解救疾苦,那裡是想圖利。今既看得起我,王敬實豈能推辭!從今以後,我王敬實當本大爺心意,為大爺完此心願,若有二心,天誅地減,五雷擊頂!」

  龍淵見狀,心中大喜,輕拍王敬實肩背,笑道:「王兄仁厚無欺,心慈任俠,兄弟無限敬佩。實面面相告,這麼做實得吾心,從今而後,但願王兄能放手作去,只間耕耘,不問收穫,義之所在,利所不計,唯須做到,妙無痕跡方好!」

  王敬實諾諾以應,突然想起,尚不知龍淵姓名來歷,忙即詢問,龍淵乃以龍凌雲三字回答,致於來歷行蹤,則道:「我與好友二人,漫遊至此,並無一定住所行址,王兄但本無愧初衷,放手去作,小弟便不過問,將來暇時,或再前來,王兄切不可唸唸於懷。」

  王敬實聽了雖然驚奇,卻知此人,已不可以常理度測,所謂「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奇醜的龍凌雲,可正是奇人之奇了!

  龍淵與他再談數話,見天已不早,便送他出室。臨別,王敬實方才想起,道:「小人世居此地,店名利民糧棧行,大爺明日無事,請到鎮右店中,讓小人作東,略申謝忱,稍盡地主之誼如何?」

  龍淵推卻道:「兄弟明日有事,一早或即起行,作東之事請免,下次來時,再行叨擾吧。」王敬實一聽,恩人不但如此信託,竟還要水酒都不擾他,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難過。忍不住淚光瑩眸,激動不已,但回心一想,這等奇人必有奇行,便不再堅請,立即跪倒叩別道:「恩人大德,萬家生佛,奇人奇行,小人不再言謝,惟祝上天保佑恩公吧!」

  說罷,也不等龍淵回答,逕自爬起身來,扭頭而去。

  龍淵看在眼裡,暗暗點頭,心中快慰,識人無差,知道他此去必然出盡全力,代替自己濟救災民。

  風蘭在一旁注視著兩人行動,一語不發,對龍淵一擲數百萬金,面不改色的風度,大是傾倒。皆因,世間人為爭財寶,不惜流血拚命。而龍淵施善一擲數百萬不說,竟連個善人的名譽,都不貪圖。

  似這等輕名薄利,見義勇為的豪邁風度,豈又是常人能及?

  故此,風蘭暗中思量,深覺這龍氏凌雲,竟真是一位蓋世奇人,不但只武技深奧難測,品德之高潔,世上又有誰人堪與匹敵。

  過去,風蘭對他的奇醜面色,所起的輕視與憐借,此際想來,卻不但深覺慚愧,更還認為,他的偉大的人品,竟可愛可佩得蓋過面容可借的程度數十百倍。

  一剎時,風蘭盯著龍淵,只覺得他,似在不斷的增長漲大,充塞了她的整個芳心,也充塞了這整個房間。

  她不由自主的喃喃而語,但,除卻雙唇的蠕動,卻似發不出什麼聲音!

  龍淵被她的如醉如癡的神態,嚇了一跳,仔細一看,卻發現她那雙明媚的目光中,射出來一片崇敬愛慕的柔和光輝。

  這是怎麼回事?龍淵忍不住出聲喚道:「蘭妹!」那知,蘭妹語音未落,風蘭陡似猛吃一驚般嚇了一跳,便又陡的柔喚聲:「龍哥哥!」霍的向龍淵懷中撲來!

  龍淵一見,本想閃開,但風蘭一撲之式,既疾又猛,煞似乳燕歸巢,若不接住,誓必會讓她躍上一跤!無可奈何,龍淵雙臂一張,風蘭一下投入他的懷內,玉臂擁抱住他的脖子,螓首卻垂俯在他的胸瞠之上,只聞得嬌喘急促,也不知是悲是喜?

  龍淵心中可真個為難,雙臂虛空張著,不知如何是好,尤其心中,理智與感情激烈交戰,一時竟也不分勝負。

  在理智上,龍淵一直將風蘭視為虎雄的心上人,平常在虎雄的表現上,也確可證實此點。雖則,據他觀察,在風蘭心中,虎雄尚未能建立起鞏固地位,但,不容否認的,稍假時日,若無人從中作梗,虎雄卻也不難,完全佔據風蘭的芳心!

  故此,無論是處在朋友立場,或是自居於君子地位,均應成人之美,保持不奪人之所好的風度。

  何況,在龍淵心中,已然有了一位恩深以海,義重如山的雲慧,愛著他而亦被他所愛著呢。但是,風蘭的美貌,足以傾倒天下男人,人非草木,孰可太忘情。

  龍淵日對名姝,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在在浸印入他的心頭,留下了深刻印象。

  半月相處,雖有虎雄同行,但是感情敏銳的龍淵,卻能時常覺得,風蘭對他的好感,正在逐漸加深。

  他瞭解,她對他所以會好,起始是由於可笑的好玩心理,這種心理,乃由於他的奇醜的內心所引起。

  但是當風蘭發覺到,他的內心,並不如外表醜惡,則不禁泛起了不平的同情之意。

  每當龍淵,由於穿著與外表,引起了別人的冷淡,甚或輕視,風蘭更由於瞭解與同情,深深的為他惋惜。

  惋惜的表現,外在的即是對於輕視者的責難,而內在的,將是更進一步的憐惜!

  這憐借正是最重要的轉扳點,因為,更進一步,便是所謂的愛了!

  龍淵知道,風蘭之對於他,逐漸在轉變,由憐而演變成愛,這種愛的轉變,在這片刻前,或許風蘭自己都不曉得,她只是順著自己情緒的自然發展,卻從未用心思去體察考慮過。

  但龍淵冷眼旁觀,感情上卻不禁有些兒沾沾自喜。

  雖然,他認為,這種由憐而生的情愛,並非正常,且不足持久,但,憑他目前的這副首容,居然能令這刁蠻頑皮而又驕傲的少女垂青,豈非更令他無一思及,格外的飄飄然嗎?

  何況,他又非真個醜陋如斯,一旦他卸卻易容之藥,還我本來,風蘭豈非會更加愛他,猶勝如今嗎?

  故此,當風蘭此刻,自動的投懷送抱之際,龍淵在感情上真有些受寵若驚。

  那陣陣的處子芳香……那軟綿綿玲瓏玉體,直刺著他的官能感覺,時時發生著某種衝動,只是,這些外感刺激,尚可遏阻,但那純潔少女的信託愛憐與奉獻,又怎能忍心予以刺傷與辜負呢?

  龍淵幾次忍不住,意欲合攏那懸空的雙臂,但幾次卻又被對友之義,與對雲慧之情,阻遏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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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2:03 |只看該作者
  最後,這時刻可能維持了很久,也可能只有短短的一瞬,龍淵終於讓理智獲勝,他暗自搖搖頭,生像要擺脫什麼似的,長歎一聲,雙手輕扶著風蘭的香肩,緩緩推開她,故意裝糊塗道:「蘭妹妹,你怎麼啦!」

  風蘭一時情感激盪,投入龍淵懷內,芳心中充滿了愛悅與盼望。

  那一刻,她再也不覺得龍淵醜陋,正相反,她覺得他竟有無比的美麗!

  尤其,當她聽到龍淵的心跳,感覺到他的體溫之時,一種奇妙的溫情,充塞的全身。

  風蘭似乎嗅到一種男人特有的氣息,而更加意亂情迷,她彷彿覺得,自己在剎那間變得特別的軟弱,她須要扶持與保護,她第一次產生了須要依屬的感覺。

  但,可恨的,龍淵竟然不懂?龍淵竟然在她最須要蔭護之時,將她推開,而且還問出這種麻木的話來!

  風蘭深深覺得,自己是被屈辱了!她「嚶嚀」一聲,雙手掩面奔出門外,留下龍淵,暗暗歎息!

  她奔回自己的房間,迅速的關上房門,倒在床上啼哭,她傷心極了,也憤恨極了,像一切失戀者一般,在那一瞬間,她恨不得毀去世界,與她自己!

  但,風蘭是聰慧的,往昔,由於環境的優裕,有求必應,使她忽略了運用心思,此際,當挫折來臨時,她的倔強的性格,迫使她用心去分析原因,並決心予以克服。

  漸漸的,繳蕩的情緒平靜下來,她臥在床上,平心靜氣的考慮分析。

  首先,風蘭第一個慮及的題目。便是自己的感情。

  她想到自己生長的環境。

  那裡是武夷山的絕頂,風蘭自記事開始,便一直住在那裡。

  那兒有疾勁的天風,也有冉冉的浮雲,風景之清麗,視界之遼闊!堪稱是天下無雙。

  風蘭的家,便建在廣大的山頂林木間,家裡的人口不多,除卻母親祖母以外,便只有一位燒飯的婆婆了。

  風蘭不記得父親的模樣,從祖母口裡,知道父親名叫樹楓,在風蘭不滿週歲之時,便即病故。

  因此,風蘭成為這風氏一家的瑰寶,她母親周氏文珍,竭盡所能的養育她,祖母武夷婆婆,更想盡方法,採擷有益身體的補品草藥,增益她的健康。

  稍大之後,武夷婆婆,更開始教她習武,不為別的,只為要使她自具一種適應環境的本領。

  風蘭倔強好勝,正是稟承承祖母的特性。武夷婆婆,當年以一劍之差,敗於天下第一劍,認為是奇恥大辱,數十年苦苦鑽研左劍右藍的招式,便為要復那一劍之羞。

  只是,一者孤獨客行蹤跪異,無固定住址,二來,生了風蘭這風家唯一根苗,不能不加意護持。

  但是,武夷婆婆,雖未下山,卻無日不鍛煉鑽研,希冀孤獨客再度光臨武夷。

  風蘭耳濡目染,自然對武學發生莫大興趣,她終日磨著祖母,傳授各種武學。

  她在家中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任何事只要能夠辦到,無不有求必應。加以天資聰慧,美麗動人,武夷婆婆對傳授愛孫的武學,更是求之不得。

  為著提高她的興趣,為著給她找來玩伴,甚或為著其他的深意,武夷婆婆,在風蘭七歲之時,親自下山,收了兩個再傳的徒弟。

  那是她的師姐谷翠竹,與師哥郭勇,他們兩人,名義上拜在風樹楓門下,事實上,傳藝的事情,當然由武夷婆婆,一手包辦。郭勇與谷翠竹同年,都比她大三歲。風蘭與師姐谷翠竹極為要好;卻對師兄郭勇,不太喜歡,她覺得他太憨直,似乎對任何事情,都想不通一般。

  但是,谷翠竹與郭勇兩人,卻建立了青梅竹馬的友誼,這友誼一直維持著,到目前可能更大有進展。

  投來,風蘭從母親與祖母的對答口中,瞭解到一些事情,那是當她們發覺,郭勇與她合不攏,感覺失望的言辭。

  風蘭雖暗暗感激,老人們對己愛護之心,卻也大大不滿。她有自己的夢想,她要到江湖上闖練一番,她雖然不能肯定,自已要求的是什麼人,但卻直覺的認為,那人必然是與眾不同。歲月在無憂無慮中消失,卻也是在期待中消失,首先,師姐與師兄連襟下山,一年之後,風蘭再也耐不住,向祖母提出要求,要獨自下山闖練!

  在她想來,這要求必會經一番軟磨功夫的。因為,最大的障礙,是她還未滿十七而功力火候,亦尚不足。

  但,不料武夷婆婆,竟然爽快的答應了她的要求,除了仔細的叮嚀之外,也並無任何限制與要求。

  風蘭因此異常興奮,第二天一早,在母親的悲傷中,興高彩烈的奔入江湖。

  她如同自由的小鳥,乍離開鳥籠,翩然的到處飛翔,一轉眼便是半年。

  這半年裡,她到過許多地方,也打過不少的仗,只是奇怪的,卻未曾逢到一次過份的驚險,或是過強的對手。因此,她有些懷疑,「江湖多險詐」的俗話,也建立起能應付一切的自信。

  數月前,在豫西「南陽」一帶,遇著虎雄,那時,正有一群,不開眼的毛賊,垂涎於她的美貌,想對她下手。

  虎雄在秦中豫西,頗有威名,一般綠林道,一瞥他穿著打扮,以及隨身的兩柄飛虎爪,便知道他是華山派掌門人心愛弟子。

  華山派名門正宗,在秦中勢力雄厚,無人敢惹。任誰見了,也得讓著三分。

  故此那群毛賊,一見虎雄出現,未及動手,便即一哄而散。風蘭見他有這等成勢,少年英俊,前未曾見,不由心生好感。

  而虎雄年正少艾,一睹這如花嬌女,舉世無雙,立即傾倒在石榴裙下,相互接談,正好虎雄也意在遨遊江湖,正所謂意氣相投,目的一致,便即結伴而行。

  數月來,虎雄伴著她走遍河南,及半個山東,或明或暗,處處遷就,表示著真誠的愛意,若不是遇著龍淵,風蘭自己明白,再過些時候,整個的芳心,可能會沉醉在虎雄的柔情之中。但,如今情勢更易,她竟然糊里糊塗的捨棄了英俊瀟灑的虎雄,而竟然自動的投入醜陋的龍淵懷內,是為著什麼呢?

  她私心衡量,龍淵與虎雄在她心上的份量,雖然龍淵的外表條件,是如此的不足,雖然龍淵從未對她表示過愛意,她卻竟處處維護著他,像維護一個明知比不上人家的心頭寵物一般。

  她冷靜的分析,對龍淵的愛念,竟完全滋生於平日的憐憫,這意念,遂漸的加重,輕悄得幾乎不使她自己察覺。

  但當它生熟而突然爆發出來,卻也令她自己無能為事了。

  當然,風蘭曉得,完全基於憐憫的愛,並不穩固,但是她對於龍淵的憐憫,卻並非由於他是真正的可憐。

  其實,與其說可憐,無寧說是可敬與可佩,因為風蘭發覺,龍淵竟真的不同於任何人,他是那麼寬宏慷慨,從不向白眼相加的人們行施報復。又是那樣的溫柔體貼,能夠設身處地,為別人預留退後的餘地。

  但,他並不懦弱,像是那碧波千頃的湖海一樣,於溫順中蘊藏著剛強!

  他不傲於身具的莫測奇學,卻也不為其醜而自卑。

  像這種不傲不卑,虛懷處世,慷慨待人的風度品德,又有誰能差可比擬?

  虎雄嗎?太驕傲也太自滿,從那無事生非的行為中,便不難看見他的自私。

  雖然,他的品貌,堪稱無匹,但只是英俊的儀表,能代表什麼呢?

  當然,他對於風蘭的愛戀,是出自真誠的,但,自從龍淵出現,到今天晚上,虎雄的一切優點,其碼在風蘭的芳心上,是幾乎全被湮沒了!

  風蘭想到這裡,嬌弱的歎了一聲,坐起身來,在黑暗中繼續分析第二個問題!

  這問題,是今後的行為方針,她覺得必須採取一些步驟。

  若按少女的尊嚴與驕傲,單憑龍淵的木然與冷淡,風蘭說什麼都不該再去愛他!

  然而感情本就是奇妙無比的東西,它沒有理性,也沒有退讓,何況風蘭生性倔強,所求必隨,她不願放棄,同時也不甘被人如此的冷落。

  她想,她決心爭取,那怕是爭到手後,再定取捨,也不甘這般的被龍淵漠視。

  風蘭是一個聰敏的女孩子,她早猜到,龍淵一直將自己視為虎雄的情侶。

  所以,她想,若要引起龍淵的愛火,則必須先讓他瞭解,自己對虎雄毫無情意方可。

  這一點,極為難辦,須知虎雄並無太大壞處,加以外貌俊秀,對風蘭一片真情,站在朋友或任何一方面,都不該太令他難堪失望!

  若說真個一下子與虎雄反臉,無論如何,也非風蘭之所願。

  那麼,該怎麼辨?才能不著痕跡的……

  風蘭考慮著這一點,心下十分難決!

  突然,外間傳來一鼓的更聲,緊接著隔壁,虎雄的房內,傳來一陣輕響。

  風蘭奇怪他這晚為何不睡覺,搶撲往窗邊,往外一瞧,正看見虎雄,捷如靈貓,自房中縱出,向店外竄去。

  風蘭芳心一動,趕緊提起案上的花藍,背上寶劍,略一結紮,也晃身撲出房外,向虎雄奔去的方向追下。她的身影,方消失於黑幕之中,緊接著龍淵房內,亦飄掠出一條黑影,睹身法恍如神龍騰空,快捷飄忽,直似鬼魁,一望而知,正是龍淵。

  龍淵,在他自己的房內,心靈中亦是極不平安,他的情緒,一直被風蘭的態度轉變所困擾。

  他覺得自己該離開虎雄與風蘭兩人,否則必會踏入糾紛與不義之中。

  他考慮多時,下定決心,在除蛟之後,即行悄然離開。

  他住在虎雄的左隔壁,故此虎雄的行動,同樣也驚擾了他。他知道虎雄志在蛟腦,便決心暗中隨去,相機助其一臂。

  但未等龍淵起身,風蘭亦跟蹤掠去,龍淵暗暗點頭,便悄悄尾隨在兩人身後。

  黯暗的月光下,三條黑影,在一條相距各數十丈的直線上,向巢湖方面疾掠。

  不到半個時辰,當前的一條,便已先到了湖邊的村落之中,那當然便是虎雄了。

  虎雄本以為村落中已無人煙,那知相距頗遠之時,已瞥見村中隱有燈光。

  虎雄心思敏捷,一瞥燈光,便猜知燃燈的人物,並不是普通百姓。

  他已打聽清楚,那紫金蛟多半在夜半出現,雖然它行蹤靡定,不見得便會出現在這附近,但平常百姓,何敢在這刻暴露目標?

  虎雄這麼一想,便猜知必有武林人借居那裡。而借居目的,則更是顯而易見,是為著取腦而來!

  他心中一動,立即隱起身形,打量地勢,悄悄的向有燈之處摸去。

  後面的兩人見狀,亦學著他,一個個隱隱藏藏,欺近有燈之處。虎雄在前,一心想摸探別人底細,可未曾留意後面,故此一點也不曉得,風蘭與龍淵也跟了來。

  他摸近燈光顯露之處,悄悄隱在一株高大的樹上,運目打量,只見下面乃是一所漁夫之家,土培為籬,院中散落著若干漁具,房舍不大,只有一明兩暗,及一個草蓬搭蓋的廚房。

  此際,那明間裡,燈火通明,房中十來位橫眉豎目的勁裝大漢,正在圍坐兩桌席上,邊吃邊談,爽笑朗語,嘩嘩交作,場面氣氛,均十分融洽熱鬧。

  虎雄見狀,知道這些人必是黑道人物,卻不知他們在高談何事。不過,看樣子總與湖中紫金蛟有關,於是便沉下心來,偷聽他們的談話。

  另一邊,風蘭正隱在屋後房上,他與虎雄遙遙相對,中間有一層屋脊,隔擋了視線,故此,虎雄看不見她。

  至於龍淵,則站在風蘭後方,土牆外面,那上培高與肩齊,故此他站在牆外,一伸頭便能自後窗中看入室內。

  他距離最遠,但由於目力特異,視黑夜亦如白晝,功力深厚,聽覺銳利之極,故此比虎雄更看清聽清。

  此際,室內一陣轟飲,已漸漸平靜下來。

  虎雄隱在樹上,只見中央主位上那人,站起來乾咳一聲,說道:「兄弟今日初臨,既蒙各位款待,心下十分感激,但有數點不明,不知那位可以分析一下,讓兄弟瞭解當前情況,也好想個主意,達成目的呢?」

  那邊龍淵正好面對著說話這人,只見他年約四旬,身著褐色勁裝,背上斜插一對「文昌筆」,已然除了封皮,筆尖露出肩頭精光閃閃,隱泛暗藍光華。身材甚瘦,一臉精明,一望而知是個好出主意的角色。

  果然,那人語音方落,下手一人,立即哈哈大笑,接口遁:「龔兄,你素稱足智多謀,號稱『文昌諸葛』,有名的鬼靈精,這事兒當然少不得煩你出個主意,只是,這一遭,風雲際會,黑白兩道,能人彙集,聽說好幾個有名怪物,息影多年,這次也來趟這混水一遭,實有令人頭痛,搞不好,腦分不到,自己的腦袋搬出了家,豈不冤枉煞人!」

  虎雄一聞此言,暗吃一驚,想不到這裡,還有許多糾纏。說話那人,雖不知是誰,但那「文昌諸葛」,虎雄卻已早有耳聞。

  須知,那「文昌諸葛」,姓龔名人傑,成名黑道已有廿餘年,掌中一對文昌筆,精擅打穴,准、狠、捷、辣,招式詭異。人更足智多謀,狡猾異常,兼之心黑手狠,實在令人不敢招惹。

  出道以來,在江南一帶,獨來獨往,行蹤飄忽,時常在黑道窟寨中歇腳,代主人出壞主意,故此狐朋狗友,對他頗是敬服。

  虎雄出道有年,雖是第一次遠離秦中,很多江湖中消息事故,卻極豐富。故此,一聽那人稱呼,即知文昌諸葛,便是龔人傑綽號。

  文昌諸葛龔人傑聞得那人之言微微一笑,坐將下來,道:「王兄何必長他人志氣。俗語說事在人為,憑我等兄弟,眾人之力,我就不信鬥不過人家。」他一語未竟,坐中一人,嘩然大吼,道:「對,他媽的莽飛矛就不信誰比咱強,他媽的,誰要來橫裡亂擾,他媽的莽飛矛,先給他媽的兩槍。」此語雖然粗卑,在坐諸人,卻不由因之精神大震,豪氣頓發,紛紛鼓掌叫好,喧鬧起來。

  外面風蘭,聽見粗話,不禁粉面羞紅。龍淵莞爾曬笑,心知說話這人,雖然粗卑了,確是個值性的豪爽漢子。虎雄可知這莽飛矛,亦是江南黑道人物,姓張名清,性雖魯直,卻有一身極好的橫練硬功,加以神力驚人,丈八長矛,純鋼打就,足有百斤之重。在鄱陽湖中立寨,與「八爪烏賊」荀志海、「三叉手」陶銀,並稱鄱陽三霸。

  室內,文昌諸葛龔人傑,等眾人情緒稍定又復促問目前形勢。那被稱「王兄」之人,說道:「說起這話,是四月以前。四月前兄弟孤山之下,出了個大蛟,一時將兄弟,船只頂翻,還咬傷不少兄弟,兄弟無能,竟然無奈他何,只得將完好的船隻,啟到陸上,人員退守山中,一等那蛟出現,便用擂石木對付。雙方僵持半月,那蛟想是見無機可乘,便轉移陣地,四出為害。一時弄得湖中船隻絕跡,無人敢來。」

  虎雄在樹上聽得真切,聞言優悟,這人原來是孤山水寇,「浪裡蛟」王占元。

  王占元「咳」了一聲,飲一口酒,又道:「兄弟見這蛟兇惡,在湖中亂鬧,等於是與兄弟為難,如不想法除去,山上這多兄弟!豈不活活餓死。無奈之下,兄弟尋隙獨駕孤舟,逃出湖來,想找些武藝高強的哥們,幫忙將惡蛟除去。」

  他又「咳」了一聲。說:「那知,兄弟在懷寧一帶,遇著了大別山韋家兄弟,對他們一說,韋家老大,竟一口答應幫忙,只不過,陰面判官韋永成,自承力量大小,要兄弟再多邀些能人,豈料,韋永成深知紫金蛟,武林瑰寶,意圖獨吞,他這麼直說,意在支開兄弟,好讓他兩人下手,孰料,他二人自不量力,雙雙未吞了蛟,卻讓蛟吞了他們!」

  莽飛弟張元,靜聽半天,這時忍不住出聲,罵了句:「活該,報應!」別人都急於知道下文,故此無人搭碴,王占元頓了一頓,又接著道:「不知是怎的,這消息竟從此傳揚開了,一時傳說紛紛,黑白兩道不少知名之仕,都紛集向附近。兄弟得知這項消息,趕到鄱陽三霸那裡,邀請三霸,兼程趕返,此地情勢竟然大變?水陸兩遙,先後雲集不說,許多自稱是名門大派的老不死,也顯見蹤跡。這還不說,最可氣,黃山鐵杖叟,竟還反客為主,午夜傳柬,警告兄弟與鄱陽三霸,不得下手屠蛟。」

  風蘭與虎雄,對黃山鐵杖叟威名,均有耳聞,深知此老,功力高絕,性情怪異,介於正邪之間。

  室內諸人,像是對鐵杖叟頗懷懼意,雖聞鐵杖叟如此無理橫行,卻不敢妄加批評。

  王占元掃視室內,微微一笑,道:「俗語說『強中更有強中手』,那鐵杖叟雖然厲害,卻似亦有顧慮,幾次深夜下湖,均似被人故意擾亂,不能達成目的,鐵杖叟一氣之下,立即沿湖貼出告示,詳述紫金蛟用途,聲稱此蛟武林瑰寶,無主之物,應屬於武林強者,明訂七月十五日,白石山武技大會,會中較武,強者屠蛟取腦得皮,在此期前,若有人敢妄自下湖,立殺無赦!」

  龍淵在外面聞得,一算日子,七月十五日正是後天。心中對鐵杖叟大為不滿。

  皆因,那紫金蛟雖是武林人珍極的寶物,卻是這巢湖附近百姓的大害,它多生一日,便多為害一日。俠義中人,即以救世濟人為旨,為何不盡早設法除去,保留至今呢?

  虎雄的注意力,集中在設法屠蛟取腦,他此際考慮的,也是這一問題。

  風蘭的興趣,卻又不同,她是想像著的石門武技大會,一定熱鬧,她想,後天非得去看看不可,否則,這等盛會,錯過了豈不可惜!

  室內諸人,可不曾察覺外面有人竊聽,話題一轉,開始討論到如何應付白石山之會的事。

  虎雄的目的已達,不願再留,悄悄下樹,向巢湖邊上掠去。

  龍淵也想離開,但見屋上的風蘭,尚俯在屋上,未有行動。

  便隨手在椅上抓下一塊土團,輕輕一彈,土團去若流星,一下打在風蘭頭頂屋上,發出了一聲輕響。

  風蘭聞聲一驚,抬頭四顧,瞥見牆外,龍淵凝立在月光之下,正悄悄向她招手。

  風蘭芳心一甜,俯臥的橋軀,猛的一彈,嬌軀仍然平臥,卻疾捷飄向牆外。

  龍淵目睹她賣弄此一身法,曼妙輕靈,恍如仙子臥雲,冉冉而降,心正暗讚,卻猛見風蘭秀眉一皺,嬌軀突軟,似是真氣不凝,即將摔跌一般。

  龍淵猛吃一驚,雙臂一張,掠身搶近,一把方將風蘭接住,耳中卻突然聽得房內,有人大喝:「什麼人,來此窺探。」接著便聽著「唰唰」幾聲,似已有人追出房來!

  龍淵不暇多想,雙腳猛頓,飄忽沒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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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2: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午夜屠蛟除一害


  龍淵將風蘭一把抱在懷內,耳聞室內諸人,發聲追將出來,心中一驚,只當風蘭自房上飄下時,被人發覺,中了暗器!

  因此不敢耽擱,轉身疾掠,向不遠處一座樹林奔去。

  其實,室內一群黑道人物,王占元面對窗而坐,果然看到一片黑影,自房內投向牆外。

  只是,那黑影橫臥空中,根本不像人影,速度又快,倒像是一隻蒼鷹。

  不過,小心總無過火,目下巢湖風雲緊急,說不定真有人來摸他們的底兒。

  故此,王占元立即開口喝問,縱身搶掠出去,可並未施放暗器。

  眾人雖無所見,卻紛紛跟蹤而出,那知,搶上土牆,縱目一瞧,卻見牆外一片平原,不遠出野林聳翠,卻無一絲人跡。

  按估計,那野林雖然密密的可以藏人,但兩下相距,足有三十餘丈,輕功再好,也不可能在憑短片刻內,藏進林去。王占元不由懷疑,老臉有些辣辣不是意思。文昌諸葛龔人傑,迅速的在園中搜索一周,率先道:「咳,各位請回來吧!來人功夫太高,這時想已走遠!我兄弟還是商議正事要緊!」浪裡蛟王占元心裡明白,龔人傑這麼說為著替他找階下台,別人不知,心裡可確信為真,心裡頭不由都有些膽寒。

  且說龍淵,抱著風蘭搶入林內,低頭一看,只見風蘭雙目微閉,面色安詳,不但無絲毫受傷痛苦表情,反倒像睡著了一般。

  龍淵見狀,想起風蘭平時性情,這陣子大概又是故意頑皮裝作,心中一動,童心大起,伸手探入風蘭腋下一搔。

  這一著果然靈光,只見風蘭「咯咯」大笑,妙目大張,纖腰猛挺,便欲脫出龍淵懷抱。

  龍淵這一來更加證實,她故意放刁頑皮,見她怕癢,那肯這般輕易放過!

  雙臂用力不放,左手更在風蘭腋下,抓搔不止,直把個風蘭笑得,櫻唇大開,脆笑如風中銀鈴驟鳴,綿長不斷。雙腳亂蹬亂踢,外邊的一隻粉拳,更連連對著龍淵的胸膛,捶打不休。

  龍淵雙腳下並未停止,早已穿林而過,月光下,懷中玉人,脆笑嬌態媚人,酥胸起伏,嬌喘急促,陣陣處子芳香,似蘭似菊,撲鼻直泌心入肺,一時間,竟把個正直的魯男子,看得呆了!

  此際風蘭,已笑得上氣難接下氣,低聲軟語乞降,道:「龍……哥……哥……,你…… 饒……過這……遭,下次……小妹……再……也不……敢頑……皮了……」龍洲心中一蕩,同時也心中一軟。停手不搔,繼續抱著她朝前飛奔,口中卻裝著生氣,「哼」聲說:「哼,念你初犯,尚知悔過的份上,權且饒過一次,下次再犯,看我不讓你笑個痛快!」

  風蘭自與他相識一來,龍淵一直是言笑不苟,平日風蘭雖時常向他無理取鬧,龍淵卻總是老老實實。

  今晚,風蘭潛隨虎雄出來,根本不知道龍淵也跟在後面。

  故此,當龍淵向她投土示意之時。風蘭乍見龍淵,芳心裡又驚又甜。

  驚的自己竟未能覺察牆外有人;甜的卻是,龍淵即|既暗暗跟著自己,可見他並非對己了無一點情意。

  這起碼表示,龍淵對她的安危行動,致為關心,否則,他為何要召喚自己呢?

  風蘭這麼一想,芳心一動,身在半空,突的一軟,果然龍淵怕她跌著,趕過來將她接住。

  她偎在郎懷,只覺得舒適無比,索性妙目一閉,任憑他抱著,掠進林內。

  那知,龍淵對她的情意,還不止此!此際,竟而主動的與她玩笑,這對於風蘭來講,豈非又是一大喜訊?

  因之,風蘭見狀,芳心中即|既喜且甜,但卻也故意湊趣裝成愁眉苦面,怯生生惹人憐愛的模樣,委委屈屈的答應一聲「是」道:「龍哥哥,小妹下次再不敢犯啦!」龍淵見狀,心頭一樂,哈哈大笑,風蘭說罷,覺得有趣,便再也忍不住,亦跟著「嗤嗤」脆笑起來。

  二人笑作一堆,笑聲劃空而過,靜夜中萬籟俱寂,最易傳音。

  此際,他兩人雖離開適才村屋,已有二三里地,但村屋內諸人,仍然清晰的聽真。

  首先莽飛矛張清,大吼一聲,站起來罵道:「他媽的,什麼人這麼猖狂,半夜三更鬼叫鬼叫,待老子去找來打他媽的一頓,看看他媽的他還鬼叫不叫!」文昌諸葛龔人傑,久歷江湖,見多識廣,聽聲辯位,已知那發笑之人,功力絕世,否則,那聲音變遷,決不會如此之速,莽飛矛張清,雖有一身橫練蠻力,卻萬萬追趕不上,其實,便能追上,也不見得是人家的對手。

  故而見狀,濃眉一皺,立即出聲將張清勸住。

  龍淵兩人,只顧得玩笑。可未慮及其他,也未認準方向,笑聲稍住,風蘭首先發現,問道:「龍哥哥,你這是到那裡去嘛!」龍淵聞言,霍的止步,放眼一看,果然方向弄錯,正好與回店道途,背道而馳。想欲轉回頭,風蘭卻已悄聲說道:龍哥哥,你看前面村子裡,也有燈光透出,我們再去探探好嗎?」龍淵看看天色,也不過剛過三更,一想多探幾處也好,正欲舉步,卻聽風蘭又道:「你,龍哥哥,你放我下來吧!抱……」龍淵一聽,一陣耳熱,這才驚覺事勢有點不對。

  不待風蘭說完,趕緊鬆手。風蘭一語未竟,驟不及防,若不是趕快挺腰施力,差點兒被他摔在地上。

  風蘭芳心裡可有些怪他不夠體貼,白他一眼,方欲埋怨撒嬌,一瞥龍淵踟躇羞慚之態,垂頭不語之狀,卻又不由奇怪,道:「龍哥哥,你怎麼啦!」她那知道,方才是龍淵一時忘形,才與她玩笑,抱持這遠,此際,回過神來不僅深悔失態之禮,同時在他心中,也正深深自責,愧對雲慧姐姐,以及惹上了個禍胎!

  須知,龍淵對雲慧鍾情,早已刻骨入髓,矢志非她莫娶。雖然風蘭麗質天生,純真可愛,卻終不能代替他心中雲慧位置。

  自從發覺風蘭移情向他,龍淵便決心在巢湖事了之後,辭別獨行。

  那知,尚未過兩個更次,決心不但忘記了不說,更還等如是主動的向風蘭表示了好感,這,豈不等於是自搬磚頭自壓腳嗎?

  龍淵如此一想,又豈能不深自責己呢?

  故此,一聞風蘭之言,心中風車般一轉,正色對風蘭道歉說道:「蘭妹妹,適才小兄一時忘形,諸多失禮冒犯,想來心實愧煞,望蘭妹妹原諒一遭,下次決不再犯!」他這意思,是表明剛才乃一時糊塗,以後決不敢再糊塗。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風蘭聰慧之極,那能不懂,聞言心頭一涼,暗中氣道:「我風蘭那點不好,你這麼看不起人?我女孩兒身體,清清白白,可是能隨便糊塗得的!」不過,風蘭外表可也裝糊塗,她故意「嗤」聲一笑,舒玉臂挽住龍淵右臂,柔聲兒說著:「龍哥哥,看你真酸的可以,什麼『失禮冒犯』的,我不懂,你叫我原諒什麼呢!」龍淵右臂,被她勾在懷內,肘間觸著風蘭酥胸,軟綿綿,如觸電極,可是抽不回來,又不便用強,一聽這話,心裡頭更暗中叫苦不迭!

  皆因,風蘭之言,表示著兩個意思,其一表示她情竇未開,天真未鑒,不曉得什麼是男女之防,認為開個玩笑,沒什麼了不起的。

  第二個意義,可不太妙,因為那表示,風蘭已有意以身相許,此身自然已屬於君,如此則擁抱玩笑,正是兩情洽歡的表現,又何必斤斤計較失禮冒犯?

  但,以風蘭過去的言行,目前的行動而論,則風蘭分明是有意替自己製造親熱機會,她外表上裝作糊塗不懂,內心怕不早備下情網圈套,等待著自己陷落?

  龍淵這一想明白,頓時嚇了一跳,心知如不早些抽身,將來怕不要弄個灰頭土臉,落得個不義的罵名?

  只是,此等事不同於舞劍比掌。可以挑明了橫劈直砍,若一個處置不當,憑風蘭那付倔強頑皮的性情,還不定出什麼花樣呢!

  這意念,寫來甚長,其實在龍淵心中,均不過一閃而過,並未耽擱多大時刻。

  他一想不對,便趕緊採取措施,道:「蘭妹妹,咱們快去那村中探探,就趕緊回去吧!否則等一會虎兄先回,找不到你,又發急了!」說著,也不等風蘭回答,率先朝前掠去。

  風蘭聞言,心裡暗「哼」一聲,忖道:「你別老拿話點我,弄急了我乾脆和虎雄絕交,看你還有何說!」想著,早一把拉住龍淵右手,隨著他向前飛馳!

  二人手拉手,一掠五六丈,眨眨眼已至村前。龍淵縱目一瞧,那村落建築得比較好些,村內房舍約有二十餘家,外邊尚有一道木柵,將全村圍住。

  龍淵兩人,方待越柵踏入。

  那知,村內所居之人,早已聽見他倆的笑聲,注意上了。

  故此,當兩人奔到村前,尚未超柵,突由柵內,飛快的迎出兩條人影,前面一人,更已發話喝道:「何方朋友,深夜駕臨,貧道衡山浮沙子在此迎候!」龍淵心知行藏已露,乾脆停步不進,佇立以待。

  那兩人一掠數丈,停身在兩人身前一丈之處,對龍淵風蘭打量一陣,乃瞥見風蘭右手所提花藍,敞聲哈哈一笑,道:「請問姑娘可是來自武夷,但不知武夷婆婆,與姑娘怎的稱呼?」

  風蘭先聞得那人自報姓名,便覺得耳熱,聞言一看,只見那人年約六旬,一身灰布道袍,長及膝頭,雲履白襯,身背單劍,面圓多肉,額下黑髯又長又濃,一雙電目,精光四射,分明內力十分深厚。

  心中一動,脆笑一聲反口問道:「你可是老道叔叔嗎?我是蘭兒哇,老道叔叔不認得我了嗎?」那老道聞言,仰天哈哈朗笑,道:「蘭兒嘛,要不是婆婆的花藍,老道叔叔可真不敢認了。黃毛丫頭十八變,這話真是不假,蘭兒,你不看你現在長多大了啊!」風蘭「啐」了一口,一掠欺進,伸手便拉那老道的黑髯。同時,口中還嚷道:「老道叔叔,你還是一樣老沒正經,看蘭兒不拉下你的假鬍子來!」龍淵一皺眉頭,暗暗好笑,這一老一少,真叫做棋逢對手,一般的頑皮好耍!卻見那老道,「哈」「咳」了兩聲,挫身挫腰,轉到風蘭背後,伸手反抓住風蘭的後飄長髮,邊抓口中也嚷嚷著,說:「好丫頭,你要拉老道叔叔的鬍子,老道叔叔也得拉拉你的小辮子尾巴,看誰……啊,啊,小辮子呢!」

  原來,那老道轉到風蘭背後,看清風蘭根本就沒梳辮子,方纔這般說法。

  風蘭一把抓空,眼前失去老道身影,知他已轉到自己背後,不等他手爪伸到,扭頭一擺,「唰」的一聲,將長髮摔到前面,腳下「倒踏蓮步」,大轉身「五鳳朝陽」,「呼」的一下,左掌電般伸出,向老道胸前黑髯抓去。

  這一串動作,輕靈快捷,姿態曼妙,龍淵看了暗暗點頭稱讚,老道卻大吃一驚。

  皆因,那摔發轉身探掌,雖極平常,但難得的不但如電閃,更且勁風呼呼,凌厲至極。

  若內功沒有相當火候,真力何能運用得如此純熟?竟達發上梢後!

  故此,那老道不等風蘭纖掌邁近,跺腳後退一丈,雙手在胸前一陣亂搖道:「慢來,慢來,多年不見,小蘭兒不但只長大成人,一身功夫,怕不也得了婆婆真傳,老道叔叔自承已年老力衰,再鬧下去,怕不要被你拉光鬍鬚嗎?」

  風蘭「嗤」的一笑,瞟了龍淵一眼,轉對老道說道:「老道叔叔,你不在衡山享福,到這兒做什麼啊!」老道順風蘭目光,對龍淵一看,見龍淵面容醜雖,卻生具一付百年難遇的上好練武骨格。

  只是,憑他那一付老眼,卻又察看不出,龍淵曾練過武功,若不是適才在暗處,窺見他的身法奇高,簡直就以為,他是個落魄的遊方學子。

  一時,心中驚疑,拿不準龍淵,到底有多少份量。

  聞言,先不作答,反而問道:「這位秀才,即|既與你蘭兒同來,想必也是會『三下子』的人。蘭兒怎不為老道叔叔介紹介紹哇?」別人都說「二下子」這老道偏多加了「一下子」。

  龍淵莊重沉穩,暗中好笑,卻不顯出。風蘭頑皮,早已笑彎纖腰,好半晌才忍住,指著龍淵,說:「他,豈止會三下子,本領可大著呢!」說著,對龍淵招招手,說:「龍哥哥,我為你介紹介紹,這位是我的老道叔叔,江湖中頂頂有名的大俠客,衡山派長者之一,人稱笑面黑髯浮沙子,……」笑面黑髯聞言,嚷嚷道:「得,得,我的好侄女,別給老道叔叔高帽子戴啦!」風蘭脆聲一笑,又道:「這位是我龍哥哥,姓龍名凌雲,以後老道叔叔可得多多照顧,他也是剛出道呢!」浮沙子伸指劃臉,羞她道:「好丫頭,真不害躁,龍哥哥就龍哥哥,還什麼你的我的,難道還怕我老道叔叔,搶你的龍哥哥不成!」龍淵面對這一老一少,少的是百無忌禁,當著外人面前,叫喚得那麼好聽親熱,老的是故意調侃,刻意玩笑,頓時羞得紅了脖了,趕緊上前見禮,垂頭不語。

  只是,龍淵心頭確也甜蜜蜜的,深深被風蘭的柔情感動。皆因,若非風蘭已有決心,深中了愛苗,則無論她多麼天真,也不會對外人說出這種話來。

  風蘭聽了浮沙子調侃,玉頰上微泛羞紅,偷眼瞥見龍淵的尷尬模樣,卻又「嗤」的一笑,亂以他語,道:「老道叔叔,那位是誰啊?」浮沙子「呵」兩聲,拍拍自己後腦袋,點手招過與他同來的青年,道:「蘭侄女,這小子是老道叔叔的徒弟,名叫焦仁,雖然大你幾歲,功夫可不如你,不過,你以後還得委屈委屈,尊他聲師兄才對呢!」

  風蘭瞥了焦仁一眼,只見他身軀高大,虎臂熊腰,濃眉環眼,一身密扣勁裝,更顯得十分雄壯。

  遂福了一根,喚聲「師兄」,又與龍淵介紹。

  那焦仁早在一邊看了半天,心裡對龍淵可瞧不起,納悶為何這美若天仙的嬌艷師妹,會喜歡這麼個又醜又弱的小子!

  焦仁淡淡對龍淵抱了抱拳,算是見過,卻對他師父浮沙子放開洪鐘也似的喉嚨,道:「師父,師妹遠來,您老人家怎的也不讓師妹進去坐坐哇!」浮沙子「叭」的一聲,打了自己後腦一下,嚷道:「你看你這個糊塗勁兒,還不如傻小子聰明哪。唉!蘭侄女可別見怪,老道叔叔愈老愈不中用了,快裡請,快裡請!」說著,舉手讓客,逗得風蘭與龍淵兩人,想笑又不便笑,不笑又忍不住。

  浮沙子見他認真,可又哈哈笑了,邊笑邊道:「好小子,倒蠻知禮數的,難得難得。」焦仁暗「哼」一聲,心裡頭直罵龍淵酸腐,也不理他,逕自大踏步跟在他師父身後。

  龍淵走在最後,四人翩然入村,只見村頭上一所房舍,土牆半倒,室內明間,燈火通明,正有幾位道人,圍坐一起,似在商議什麼事。

  四人魚貫而入,浮沙子哈哈笑著,一一介紹。

  龍淵與風蘭上前一一見禮,只見正中為首一名,相貌其古,鶴發白鬚,面如重刺,一望而知,功力精深。正是眾人之長,衡山派首席長老——「三陽劍浮雲子」。

  另外兩人,一名「浮風子」,一名「浮士子」,均是浮沙子師弟,皆已年逾六旬。

  那「浮風子」右袖虛懸,似無手臂。「浮士子」左耳聽不見。想是被人削去。

  他兩人,一般的面色冰冷,見龍淵兩人對他們行禮,淡淡的客氣一句,便不多言。

  龍淵心知他兩人早年可能遭遇到什麼挫折,養成了自卑偏激個性,不但不以為意,反暗暗代兩人惋惜。

  風蘭性傲好勝,那受得了,剎時面色便陰了下來。

  浮雲子位列衡山派長老首席,為掌門人浮塵子的師兄,不但劍術精絕,閱歷見識也無不高人一等。

  此際,他一見風蘭模樣,已知是怎麼回事,忙即哈哈一笑,道:「蘭姑娘與龍少爺勿多禮,說起來浮沙師弟,與令先尊交稱莫逆,可都不是外人,貧道賣個老,也稱你一聲侄女如何?」

  風蘭與龍淵就坐,焦仁上香茗,退立在浮沙子背後站著,心裡可滿不是滋味。

  皆因,別人都坐,就他一人,不但不能坐,還得當奉茶小廝,豈能令他服氣。

  風蘭心裡有氣,故意喫茶不理,浮雲子又是放聲一笑,道:「賢侄女年紀輕輕,令祖母便放心讓侄女獨自下山,可見賢侄女必已得令祖母絕世真傳,誠然可喜可賀,此次遠臨巢湖,可亦是為了紫金蛟嗎?」

  他這一講,果然令風蘭心裡舒服了不少,聞言笑一笑,道:「老前輩過獎,侄女愧不敢當,這次侄女路過此地,途中傳言紛紛,一時好奇,與龍哥哥趕來瞧瞧熱鬧,老前輩與老道叔叔想已來此多日,不知可能讓侄女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浮沙子十分喜歡風蘭,聞言哈哈大笑,道:「蘭侄女,讓老道叔叔告訴你吧……」』浮風子與浮士子,聞言同時一皺眉頭,齊齊白向浮雲子看去。但見浮雲子對他倆微微搖頭,示意無妨,兩人無奈何,卻一同起身告退出去。

  風蘭見狀,芳心頗氣,正想告辭回去,浮沙子哈哈一笑,道:「老大,我老道與蘭侄女久別重逢,還有幾箱子話好說,這裡沒你的事,我看你還是也去睡吧!」浮雲子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道:「好,好,賢侄女我失陪了。」風蘭與龍淵起身相送,等浮雲子出去,浮沙子命焦仁送來點冷盤酒菜,讓兩人隨意食用,他自己執壺在手,自斟自飲,一連灌下五杯,用袍袖一抹唇邊酒漬,道:「唉!說來話可長啦!蘭侄女你知道我老道叔叔,素來愛玩愛耍,不拘小節,但這一次,可實在不好耍了。」

  龍淵對浮沙子相知不深,但見微知著,卻曉得他的為人,必定十分豁達。

  此際聞他歎息,滿呈淡憂,不由十分納悶,弄不清怎的事態會如此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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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2:35 |只看該作者
  風蘭可不曾在意,見他老是飲酒,便催促道:「老道叔叔到底是啥啥事,你快說嘛!」浮沙子皺眉注視她片刻,破顏而笑,道:「侄女還是老脾氣,想起從前,你那時梳著兩雙小辮子,走起路來,一蹦一跳的,真……」風蘭聽他老不說正經,櫻唇一呶。浮沙子見狀,忙改口道:「好啦!別發脾氣,老道叔叔怕你,馬上就說……」風蘭「撲哧」一笑,得意的流盼龍淵一眼,卻聽浮沙子繼續說道:「這巢湖紫金蛟,據說是武林人人欲得的寶物。蛟腦功能洗毛伐髓,蛟皮可制寶衣,劍韌不傷,最寶貴的,還有許多髓珠,能治百毒。因此,這消息一經傳出,武林黑白兩道的貪慾之徒,都紛紛趕來此地,連幾個輕不出世的魔頭,也動了貪頭。」

  這情形風蘭在前面村中,已然聽到,故此不以為奇,只是芳心中尚存有幾個疑團,遂提出來問道:「老道叔叔,那鐵杖叟是什麼人呀?」浮沙子搖頭歎了一氣,道:「說起鐵杖叟來,人介正邪之間,很少為惡,常年隱居黃山始信峰頂,練他的鐵杖頭功。數月前,也不知他怎的曉得的消息,悄悄下山想獨吞紫金蛟寶,那知幾次下湖,均被人暗中阻擾,一怒之下,鐵杖叟索性傳遍天下,詳述蛟寶功效,寫明本月十五日,在白石山比武較藝,勝者下湖取蛟,他人不得攪阻,另一方面,他悄悄的約好幾個著名的凶魔,暗下決心,準備聯手在白石山上,大逞兇威,先鎮住天下武林,再一同下手取寶。

  龍淵聞言,心中對鐵杖叟更是不滿。

  浮沙子浮一大白,又道:「黑道人物,多是些貪得之徒,自不肯輕易放棄急奪蛟寶,俠義門中,即使不願貪得,卻不能讓這寶貝,落在黑道凶人手內。」風蘭奇道:「為什麼啊?」浮沙子笑道:「這道理可真簡單,若蛟寶落在凶人手中,豈不等如是助長了他的凶焰?自後,萬一無人能夠治地,天下武林生靈,豈不都要遭殃了嗎?」風蘭「啊』了一聲,龍淵卻凜然而驚,想道:「老道叔叔這話真對,怎麼我以前沒想到?」這一來,龍淵不由深深敬佩浮沙子見識閱歷,同時也暗自決定,不讓那紫金蛟落人惡人之手。

  三人又閒談幾句。龍淵正想告辭,突然,外間傳來一陣淒厲無比的慘叫之聲。

  此際,夜靜更深,萬籟俱寂,這一陣霍來的慘呼之聲,令人聽來,分外的聳人毛髮!

  尤其風蘭,只嚇得面色驟白,一伸手拘住龍淵,道:「龍哥哥,這是什麼聲音,這麼怕人?」龍淵倏然站起,劍眉一挑,道:「可能是有人被害,蘭妹妹你在這等著,我去看看!」浮沙子聞聲亦是愕然,他一見龍淵這般說法,哈哈長笑一聲,推杯而起,遭:「龍少俠俠義肝膽,令人佩服,我老道與你同去一探,看看是那個魔頭,又在湖邊下手害人!」風蘭適是被那陣的聲音驚了,這時定下神來,俠膽立壯,才接口道:「要去大家同去,走!」「走」字音落,已當先出房去,龍淵與浮沙子一同起步,一走正門,一穿前窗,在院中微一停頓,齊齊施展輕功,向風蘭追去。

  一霎時,三人並排掠至發聲之處,龍淵目光銳利,只見那地方正是湖邊。

  湖邊,有一條小舟,小舟旁臥著四五個一動不動的人,似已氣絕!

  風蘭搶前探視,只見五人一般的膽破腸流,五臟散落遍地。「哎啊」一聲驚叫,纖手掩面,轉身不敢再看。

  龍淵頭皮發麻,心中不由自主,對行兇人大起反感。

  浮沙子行走江湖多年,見多識廣,微一辨識,便認出五人正是巢湖孤山寨寨主浪裡蛟王占元、鄱陽狂霸八爪烏賊荀志海、三叉手陶銀、及贛江雙鯉兄弟,但此五人,雖屬綠林黑道人物,生平為惡極多,卻也不致該如此慘死!

  因之,這位慣於嬉笑的老頑童,卻再也笑不出來,他「咳」了一聲,憤憤自言自語道;「魔崽子可惡可恨,我老道非碰碰你不可!」風蘭懼意已消,俠膽復熾,接口道:「好,老道叔叔,後兒十五,蘭兒算上一份,鬥鬥他什麼鐵杖竹杖。」浮沙子豪性又發,哈哈大笑,大姆指一豎道:「行,女娃兒有種,不愧婆婆傳人!」龍淵不聲不響,在附近找了個乾淨草地,俯身躬腰,雙手運集丹鐵神功,虛空連挖,不多時,挖了個大坑。

  浮沙子與風蘭一齊瞥見,各皆又驚又佩,尤其浮沙子,第一次見龍淵施展功力,憑他見識,竟非但見所未見,卻連聽都沒聽說過,一時愕然呆住,竟忘了上前幫忙。「風蘭倒是有意相助,但都怕沾那慘死五人,妙目一轉,見龍淵已有開始埋人,便即掠身找來一方匾長大石。

  龍淵將屍體一一平放坑內,雙掌運勁,用土埋上,堆如一墳,單手接過石頭,在墳前一插,三尺巨石,入土半截,用掌在石面一陣擦磨,石粉散落一地,石面頓時光滑如鏡。

  他這時才注意到浮沙子忘神之態,臉上暗地一熱,道:「後輩班門弄斧,老前輩千萬勿怪,敬請老前輩連指一揮如何?」浮沙子這才回過神來,心中暗暗叫聲「慚愧」,哈哈長笑,以飾羞顏,道:「一客不煩二主,少俠何須過謙。」龍淵不知他自忖無此腐石之功,信以為實,恭敬應命,回告不識眾人。

  浮沙子心中暗歎,這小子貌雖不揚,一身絕俗功力,卻尤難虛懷誠摯,看來今日天下,魔道雖猖,此人卻正似運應而生,遂一一報出諸人姓名。

  只見龍淵,手揮指劃,如錐劃沙,浮沙子說完,他也在碑上寫就,但見那字跡龍飛鳳舞,鐵劃銀鉤,最難得字字腐石五分,獲勝斤削斧鏗,由之可見,龍淵之功力文事,精深超俗,確非普通可比。

  龍淵寫畢,一看天色不早,立向浮沙子告辭。

  浮沙子堅留不住,相約後日白石山再見,兩人答應,一揖別去。

  風蘭與龍淵回到店中,虎雄早已回來,正在窗下坐候,他見兩人並肩而入,心中微怒,但轉念想及利害,強自忍下,裝出笑臉,招呼道:「龍兄與蘭妹到何處去啦?可發現紫金蛟出沒之處嗎?」

  龍淵想起風蘭對他的糾纏示意,心頭暗愧,深覺對這位好友不起,連忙搶先將經過情形,及所見所聞道出,反問虎雄,可探得什麼消息?

  虎雄跑了一夜,所知還不如龍淵的多,因見他述及鐵杖叟湖濱殺人時,憤慨之態,靈機觸動,作色道:「想不到自今江湖,凶殘魔頭竟又出動,若紫金蛟落入其手,江湖中日後其有寧日,我等身在俠門,倒不能不早為之計呢!」

  龍淵素來不懷機心,見他說的誠摯,態度激昂,不禁信以為實,問道:「虎兄之言有理,但不知有何高見?」虎雄雙眉軒動,略一沉吟,方說:「以小弟愚見,若不先設法將紫金蛟除去,十五白石山中,必有一番熱烈火拚,即便結果道長魔消,俠門中人,亦必傷亡慘重,得不賞失。」風蘭性急,憶起湖畔慘案,猶有餘悸在心,忍不住促問:「這該怎麼辦哪?」虎雄目視龍淵,見他亦頗焦急,暗自得意,妙計將售,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繼道:「以小弟愚見,若合我等三人之力,在期前偷入湖中,斬殺了紫金蛟,則白石山比武目標自然消失,天下群雄,見無可爭,必不致再起衝突,如此,則不但保守了武林正氣,更將一場大劫,消去無形,豈非是一件大功德嗎?」

  龍淵風蘭聞言,均未深思,各皆大喜贊同,虎雄睹狀,雙目掠過一絲得意之色,接著道:「龍兄與蘭妹既然贊成,事不宜遲,明夜便須下手,故此今日必盡一天之力,趕到巢湖對岸不可,因據小弟探得,紫金蛟巢穴,乃在姥山,平日這惡蛟雖然出現近岸,卻均是一沾即走。」

  龍淵兩人齊聲應好,正準備各自歸房,收拾行李。虎雄卻驀地哎啊一聲,跳起來道:「龍兄且住,小弟糊塗,曾一時忘卻那紫金蛟皮堅逾鋼,必須有前古神兵利器,不足制它死命,這……」

  龍淵還當何事,聞言先是一驚,旋即一笑,道:「虎兄放心,小弟倒有一鋒利寶劍,想來尚可一用。」說著,自長衫裡取出丹血寶劍,遞將過去。

  虎雄接過一看,劍鞘奇古,全劍長只二尺有餘,信手一拍,一陣龍吟,劍方出鞘三寸,已感覺出紅光耀目難睜,寒氣冷鋒迫人,心中暗駭且羨,知是前古奇珍。

  風蘭被劍光一映,「嘩」然嬌呼叫好,赴前搶過抽出,玉腕輕震,霎時間龍吟鳳鳴,劍尖鋒芒,暴射半尺,滿室通紅,桌上油燈,頓時黯淡下去。

  風蘭脆笑顏開,方贊「好劍」,驟覺劍身自震,鳴聲大作,幾乎把執不住。

  風蘭一驚,連忙收劍入鞘,此劍日久年深,已有靈性,這一聲鳴震,不是擇主,便是示警,忙還於龍淵,道:「龍哥哥,這寶劍果是奇寶,竟具靈性。過去聽奶奶說,靈劍能自擇主,現在看來,確實只有你配使用它呢?」

  虎雄見風蘭誇讚龍淵,一反往日刁蠻頑皮,滿面敬佩真誠之態,不由心中微酸,暗「哼」一聲,卻接口道:「龍兄劍刃不凡,有此一劍,紫金蛟死期已至,雖聞蛟皮至寶,明晚龍兄下手之時,尚請劍下留情,勿使皮壞了方好。」

  龍淵點頭笑諾,出門回房,心中卻暗自決定:斬蛟之後,將蛟皮送給虎雄。

  三人一夜未睡,各在房中,盤坐運功,去除倦意,不多時天色大亮,龍淵命店家送來早餐,算清房錢,上馬起程。

  三人順道繞湖而行,中午時分,便在「高林橋」地方落店。

  這高林橋,乃是一座小鎮,與巢湖中的姥山,岸邊的白石山,成三腳鼎立之勢。

  虎雄打聽清楚,心知白石山明日便舉行比武大會,今晚武林知名之輩,必多雲集,落日後去白石山,晚上行動,極易被人察覺,萬一不巧,斬蛟不成,反會先惹出亂子來!

  因此,他主張在此落店,一來行動比較自由,二來更多可養息一下精神,好準備晚上斬蛟搏鬥。

  晚上,虎雄喚來店家,吩咐他好生照管行李馬匹。聲言自己三人,要往白石山去,三五天內,不定那天回來。

  店家見虎雄俊秀滯灑,英氣迫人,曉得是武林後起俊秀,此去白石山,少不得也是參加比武之會,忙躬身應承,心中可不由替他擔心。

  初夏時發,三人結束停當,風蘭虎雄,一律勁裝短打背插兵刃,龍淵仍是葛布長衫,只背上多背了一些乾糧。

  正準備起行,天邊忽聞隆隆雷聲,接著霖霖細雨,自空瀉落。

  風蘭秀眉緊皺,暗怨天公故意搗亂。虎雄卻喜形於色,認為是天助我也。

  皆因,平常夜間,湖邊多有魔頭潛伏,阻撓入湖之人,如今驟雨霍降,一者可令人視線不能及遠,二者或致令魔頭大意,根本就放棄出巡。

  這豈非天意相助?虎雄趕緊催促上路。龍淵見風蘭愁眉苦臉的神色,心知她是怕衣衫淋濕,濕衣貼身不雅,便取出身畔盛放避水寶珠的小囊,遞與她道:「蘭妹妹,你將這囊掛在胸前,自有妙用,現在我們走吧!」

  風蘭不知囊內何物,但此際對龍淵極為信服,聞言也不多問,果將它扣掛胸前。

  虎雄早已不耐,說聲:「走吧!」當先穿窗掠出,奔向湖濱。

  湖濱風雨,吹打更急,天幕漆黑,極目不及五丈。岸邊漁舟,橫棄陸地,多半均已破損,不堪使用。

  龍淵雙目被鯨珠液體洗過,不受暗夜限制,略一搜索,自破舟群中,找出一條較好的小舟,兩手抓住舟弦,暗施神功,輕飄飄將船提入湖中。

  風蘭自掛上小囊,一路行來,只覺得週身二尺之內,風雨不進,髮膚衣衫,根本未濕,心知這囊內是件辟水寶貝,反觀龍淵,與虎雄一般,長衫頭巾,濕水淋淋,不由她不暗暗感激情郎,捨己為人,體貼溫柔。

  虎雄拔了四雙木漿,當先入船,龍淵等風蘭也上船坐好,雙手抵住船頭,猛一施勁,小舟破浪,似箭退入湖中,龍淵身輕一掠已落入小船中央。

  虎雄冷眼旁視,心中暗驚龍淵的一身功力,也懷疑他那裡來這多異寶,同時,瞥見風蘭對龍淵關切神色,心不由更恨更嫉,只是,他可不表現出來,讚歎一聲,遞上兩雙木漿。

  龍淵久居海上,水性駛船,均極拿手,找過槳來,坐在中央,輕一划動,船如飛矢,繼續向湖中姥山駛去。

  虎雄在後梢也幫著劃,手下可不曾用力,皆因他心存異志,欲省下力氣來,斬蛟取腦,得珠剝皮。

  風蘭坐在前面,一面凝目注視著前途方向,一面盡量靠近龍淵。

  她是見龍淵沐在雨中,淋個透濕,而心存憐惜,但當著虎雄,她卻也不能太著痕跡。

  皆因,她素知虎雄對她的心意,也知虎雄嫉心頗濃,目下,她雖已屬意龍淵,卻也不願作得過火,致傷了虎雄之心。

  姥山與孤山對峙湖中,卻較孤山為小,山頂本有一廟,卻已荒廢多年。

  三人登岸,龍淵將小船搬上山坡,方議探蛟穴何處?陡然風雷大作,細雨加疾。

  龍淵目清耳靈,早聞後山脊對面,傳來湖水泛湧之聲。

  他急忙告知二人,虎雄反臂亮出兵刃,當先沿山邊奔掠,風蘭亦出長劍,右藍左劍,跟蹤疾進。

  龍淵方欲追下,霍見山頂似有人影一晃,心中一動,施展出飛龍九式,輕身身法,轉撲山頂。這飛龍九式,實乃罕世輕功之最,這一施開,身形如龍,躡虛騰行,快如流星奔電,霎眼即達山巔。

  但那知,山巔上破廟貯立,雨苦風淒,別說無人,便連活物也未找著。

  龍淵心中納悶,正欲細搜,陡又聞山下「嘩嘩」水聲暴起,虎雄長嘯頗厲。

  不便耽擱,龍淵晃身撲下山巒,身在樹巔,目光到處,正瞥見山腳下,虎雄雙爪,風蘭劍藍,皆舞得風雨不透,與一條金光閃閃的巨蛟,鬥在一起。

  那巨蛟,身長數丈,長尾似鞭,巨頭如錐,大口怒張,口中兩排劍齒,森森泛白,卻是又細又尖。而兩雙碗大巨眼,金光暴射,如兩雙孔明風雨燈籠,開瞌間射出尺餘銳光,十分駭人。

  此際,那巨蛟四肢踞地,一條長尾前掃後打,風聲嗚嗚,石飛樹折,巨蛟左咬右噬,「喀喀」有聲,聲震耳鼓,只逼得風蘭虎雄,霍進霍退,卻也奈何它不得。

  皆因,那蛟週身果然是刀槍不入,虎爪長劍,砍抓在他的身上,不但難傷分毫,更且反震力直震得兩人手腕酸麻!

  龍淵掠至,正欲抽劍加入戰圈,虎雄風蘭見久戰無功,陡的齊聲而叱。

  好虎雄,飄忽搶進,雙手飛虎爪,暴擊紫金蛟額,爪到中途,霍的收勁挫腕,雙爪一翻,亮出爪心,兩大姆指,齊扣爪柄機扭,「喀喀」兩聲輕響,爪心中央,立射出數十支牛毛細針,萬蜂歸巢,齊射向惡蛟雙睛。

  俏風蘭同時發動,乘著蛟張唇咬來之勢,挫身後退,自在空中,右手花籃,驟的一擰,「唰唰唰」輕銳鳴嘯,藍邊玫瑰,連貫而出,直向蛟口投去。

  這兩處,可說都是要害,若以常理推斷,只要中上,惡蛟再凶,卻也禁受不起。

  那知,龍淵在一旁,一聲好字,尚未叫出口來,卻陡的大吃一驚。

  皆因,那蛟看似體巨笨拙,卻不料反應靈敏之極,虎雄的虎爪飛針,距離它雙眼三尺暴射,紫金蛟兩眼輕闔,紫金眼眶垂處,飛針霍彈,轉向驟射虎雄。

  同時間十數朵飛花,魚貫投入蛟口,紫金蛟大嘴一閉,雙目再睜,「喀登」「喀登」,竟瞧著目瞪口呆的風蘭,津津有味的嚼吃起來。

  虎雄身懸空中,那防到飛針竟這快倒飛回來,大驚之下,再想變式藏閃,已然是時不我予了。

  龍淵風狀,怎能不驚?堪堪在虎雄危及一發,便要傷在他自己飛針之下。龍淵霍然清嘯,晃身一撲六丈,快似電光火石搶至虎雄身畔,身為落地,右掌陡推,單撞掌,「呼」的一聲,將數十百根牛毛細針,悉數劈空擊飛二丈。

  虎雄死裡逃生,早驚了一身冷汗,晃身點足,撤退三丈,一換氣,厲嘯一聲,正欲搶近再攻,卻見龍淵已然抽出了丹血寶劍。

  龍淵寶劍出鞘,剎時間紅光徹照三丈,劍身抖顫,鳴若龍吟。

  龍淵口中招呼:「蘭妹且請暫退!」身軀微閃前挪,讓過巨蛟長尾掃來的一鞭,雙手齊施,左手飛快的順蛟去勢一抓,將尾尖抓住,右手丹血寶劍一揮,劍芒紅信吐焰,劍風刺空,絲聲作響,紅光到處,二丈許的尾尖,已自硬被砍斷。

  但巨蛟那一掃之力,何止萬千,去勢何等勁疾,龍淵雖早已運集起丹鐵神功,拿椿定身,仍不由被帶得全身隨去勢凌空飛起,二丈外方始疾使千斤墮法,翻下地來。

  那金蛟一聞丹血寶劍出鞘聲,已生怯退之意,但龍淵發動太快,才一舉手,便將它尾尖斬下。

  那尾尖雖非致命要害,卻等如是紫金蛟的兵刃一般,這一被斬,不但骨肉連心,痛入肺腑,卻等如奪卻了他的兵刃。

  紫金蛟怯痛之下,似是自知不敵,霍然巨口一張,發出一聲雷鳴也似的厲嘯,四足齊劃,疾如飄風般向湖中退去。風蘭虎雄驟聞金蛟歷嘯,驚心動魄,不由自主掩耳疾退,龍淵呆了一呆,陡然一聲長嘯,腳頓處,人化天龍行空,掌中劍龍吟相和,在空中劍身合一,堪堪追及,陡地身形一頓,式化飛龍回空,身軀在空中劃一半孤,投向金蛟前方。

  掌中劍,就在他化式迴旋之際,丹鐵神功霍凝劍上,以氣馭劍,劍演丹心屠龍十九式——「毒龍探爪」,丹血劍精芒霍熾,脫手向紫金蛟腦上射下。

  這一下若被射中,必然是蛟死腦壞,虎雄醉心食腦伐髓換骨,見狀心中大急,情急下,大聲疾呼道:「龍兄手下留情,勿壞蛟腦」。

  龍淵功力深絕,已達以意運氣,意轉氣隨之境,聞言心意一動,氣轉到隨,堪堪劍芒距離紫金蛟頭頂不及一寸之際,霍的轉刺為削,「唰」的一聲,將蛟皮劃破一道五寸血糟。

  那蛟連番受創,惡性爆發,大吼一聲,若似雷鳴震耳,巨體一讓,蛟頭張啄,向寶劍咬去。

  龍淵大喜,心忖,這真該是你氣數已盡。右掌傳運出十成丹鐵功勁,但見那丹血劍,似自具靈性一般,劍芒一斂,在空中兜個小圈,霍向蛟口中電閃投去。

  那寶劍穿射疾快,紫金蛟利齒猛圍,竟未能及時將劍咬住只見它空然躍高達二丈。

  叭啦一聲,落在原地,直震得地動山搖,巨軀連翻帶滾,直滾出十數丈遠,方才四足一陣亂登,腹天背下而死。

  龍淵在惡蛟躍起之前,只當它要咬自己,著實吃了驚,右掌一放一劃,「蒼龍入海」式急瀉落地,倒竄三丈,正恰落在了風蘭身畔。

  風蘭一直又緊張又擔心,妙目圓睜,一個勁的盯著龍淵,準備著危急時好打接應。

  後睹龍淵以氣運劍,功力深如仙佛中人,芳心裡也不知是驚是喜,是敬是疑,忐忑跳動不已。

  等龍淵落在她的身畔,風蘭剎時間,如中瘋魔,劍藍一丟,玉手疾抓住龍淵的左邊膀子,又跳又叫,一時連她自己,也不知是鬧什麼?

  虎雄全神灌注在紫金蛟上,心無旁騖,根本未在意這邊。

  龍淵被風蘭這麼一來,心中既感她為己勝利,喜極忘形之情,又覺得愧對良友,讓虎雄看見不好意思,一時間正覺拒又不是受亦不當之際,突聞得山巒近處林內,傳來聲極其輕微的哼聲。

  龍淵心頭一跳,心忖不知是何人竟具如此身手,跟從前來,意動間,身形倏然而起,向發聲處撲去。

  龍淵身形,不為不快,那知撲至該地,閃目處,蟲聲卿卿,竟無半點人影。

  方待細搜,紫金蛟已然死去,虎雄也已發話喊他。

  龍淵心頭疑惑是否聽錯,倏忽掠回,只聽虎雄道:「龍兄,你速將寶劍取出,咱們快剝皮取腦如何?」龍淵兒他情急之狀,忙即答應,轉到蛟頭前面,雙手扳住上下蛟唇,奮起神力,一下將蛟唇扳開,道:「蘭妹妹,快拿你劍來撐住。」風蘭依言用劍撐住,不使蛟口闔死,龍淵放手,順勢運功一吸,紅光一閃,丹血寶劍,自蛟口飛回,蛟血亦隨之湧出,但寶劍之上,未沾一絲血跡。

  虎雄俊面含笑,道:「龍兄神功絕世,當今無人能匹,方才救得小弟危難,心感無已,這剝皮瑣事讓小弟代勞,敬賜劍一用如何?」龍淵知他心意,含笑將劍遞過,道:「虎兄何必客氣?你我相交以義,些許小事,望無掛齒才好!」虎雄接過寶劍,微微一笑,也不多說,晃身躍上蛟腹,一連數劍,先將頭尾砍下,再自腹部中央,劃一直線,用劍尖依線砍開,紫血橫流而出,腥臭之氣,頓時瀰散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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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3: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自私貪得種惡因


  此際,暴雨已停,空中烏雲四散,顯出一片皎潔月輝,銀月團團,高懸當空,映入湖水,粼片起伏之時,似有無數皓月,粼粼波動。

  風蘭怕那種腥臭氣味,皺眉走開,方行數步,突回頭喚呼龍淵。

  虎雄正著手剝那蛟頭,聞得風蘭喚聲,未等龍淵回答,便促他道:「龍兄到蘭妹那邊去吧,這味太臭,確不好聞。」

  龍淵本想幫助,聞言不便搶功,答應著走開。

  風蘭等龍淵過來,問道:「龍哥哥這蛟腦確有洗毛伐髓,輕身益氣的功效嗎?」

  龍淵沉吟一會,有心讓虎雄聽見,故意大聲道:「這蛟腦有何功效,我也不能確知,但根據江湖中傳說推斷,當也不致有差,不過無論如何,我是不吃,要吃你和虎兄分著吃吧。」

  虎雄聞言,大喜過望,一面加緊剝皮取腦,一邊揚聲道:「龍兄盛情,小弟與蘭妹致為心感,只是龍兄你出力斬蛟,論功第一,怎能不一嘗異味呢?」

  龍淵不知他說的反話,是故意拿話扣地,哈哈一笑道:「虎兄不必客套,這異味不嘗也罷。」

  風蘭可聽山虎雄言中之意,同時也憤他語氣,將自己與他聯在一起,代己道謝,像把自己視作他的什麼人一般,櫻唇一撅,道:「這麼臭的東西,我也不要,要吃你一人吃好了。」

  虎雄心中暗罵:「小丫頭不知好歹,這天下異物,別人求之不得,你不要,好,一人獨享更好,吃下去怕不要立時勝過臭小子幾倍?」

  虎雄手下不停,用心去剝蛟皮。

  風蘭見他不答,芳心中更是不悅。回眸一瞥龍淵,週身仍自水濕,一陣憐惜疼愛,溫聲低語道:「龍哥哥你真好,把寶貝給我,自己卻弄了一身水,你看,到現在還沒幹,怎麼辦哪!」

  龍淵微微一笑,道:「啊,沒關係,請你把小囊給我用用?」

  風蘭解下胸前小囊,疑惑的遞給他,只見龍淵,用小囊各處一指,身上的水珠,一一落下,霎眼間衣服竟然全都干了。

  她驚奇的瞪大雙眸,問道:「這裡面是什麼東西啊?」

  龍淵答:「辟水珠。」

  風蘭「啊」了一聲,又問道:「它真能將水中分嗎?」龍淵微笑點頭。

  風蘭拍掌一跳,道:「真的嗎?那咱們試試好不好?咱們下湖去,找找蛟巢,看有沒有蛋或者小蛟,好嗎?」

  龍淵一想也對,若有小蛟一併除去,豈不省事,點頭答諾,揚聲道:「虎兄,小弟與蘭妹妹下湖看看,一會便回如何?」

  虎雄頭也不抬,答應聲「好」,一心一意,剝取蛟腦,不一刻,用劍小心挖出一塊骨殼,呈橢圓形,逕約一尺,小心破開一縫,頓時有一股異香散出。

  虎雄大喜過望,抬頭一看,四周寂寂,並無半點人影,這才想起龍淵與風蘭已然入湖。

  虎雄心想:「這到好,省得讓那小子聞到這香氣又想指染,只是蘭妹妹,你既也有言在先,我可也顧不得你了。」

  想著,虎雄遠遠的找了塊大石坐下,全部打開,只見那骨殼厚有五分,中間腦漿尚有絲絲暖氣。

  虎雄哈哈一笑,將丹血寶劍插入土中,雙手捧腦,一陣大嚼,但覺得腦漿入口即化,又香又甜,像是豆腐一般,不多時吃了個乾淨,骨殼一拋,提劍再去剝皮。

  他一邊工作,一邊笑聲不停,他覺得自己體內,漸漸的再起變化,那蛟腦似乎變化成了一團熱氣,散到週身四肢。

  而週身四肢,霎時間充滿無窮勁力,向外膨脹。

  虎雄忍不住仰天長嘯,嘯聲凌厲如雷,前未曾有,山巒迴響,水波震盪,他伸個懶腰,全身骨節,在這一伸之下,「喀喀」暴響,似在霎時間長高數丈。

  虎雄雄心驟發,陡然一拳搗出,拳風呼嘯如風,三尺外剛剛去皮的巨大蛟首,頓時直飛開去,「撲通」一聲,跌落在四丈外湖水之中。

  那蛟頭本有磨盤般大,少說也有五百斤重,在以往,虎雄運起全力,雙掌聲實也不過能打出一丈三四,但如今,信手一掌,劈空能打這遠,豈非奇跡!

  虎雄仰天長笑,快活之機,笑罷環視四周道:「想不到我虎雄遇此奇緣,功力倍增若斯,天下何人不服,能與我虎大爺想抗百招?龍凌雲啊,龍凌雲,可笑你今日成全大爺,可知大爺要你好看嗎?」

  說罷,復又呵呵大笑,邊笑邊手舞足蹈,將丹血寶劍拋在地上,亂打亂劈,一時間樹倒草偃,石飛沙走,方圓數丈之內,真可謂風雲變色,星月無光了!

  一陣瘋狂,虎雄勁力稍淺,靜下來只覺得身心舒泰,體似羽,心想:「何不試試輕功,是否有長進。」

  「嗖嗖」連縱,向山巔撲去。

  在過去,虎雄全力施展輕功,頂多也不過直縱四丈,拔高三丈,此際一試之下,竟各增了半倍。

  他大喜若狂,在姥山猛展腳程,一圈兜下,卻突的發現異事。

  原來,那蛟皮他本只剝了個頭,此際回來,卻見蛟身蛟尾之皮,亦被剝下,三塊蛟皮,連地下的丹血寶劍,都已不知去向。

  他當是龍淵與風蘭所為,連喚數聲,卻又無人答應。

  虎雄大怒,冷笑道:「好小子,竟敢在虎大爺面前掉花槍,想猛吞蛟皮可沒這般容易,你若敢再不出來,虎大爺找著了,不剝下你的皮來才怪!」

  那知,他一語方畢,霍聞一陣嬌聲脆音,冷笑罵道:「呸,淵弟交上你這種心小量窄,忘恩負義的朋友,真算瞎了眼睛。我警告你,你別以為吃了點蛟腦,便可以天下無敵,妄自尊大,說實話你差得太遠,若不肯老實,早晚有得好看。」

  這一陣脆罵,來得突然,已叫人夠驚的了,何況,那語聲,似從四面八方湧來,忽東忽西,根本令人測不出發話人身在何處。

  起初,虎雄大怒,循聲追撲,但是撲到這邊,語聲不斷,方向卻變在另外一邊,幾次之後,虎雄既怯且驚,乾脆挺身站定,一動不動,直到語落,方才喝罵道:「何方賤婢,敢戲弄你家大爺,有種的出來與大爺走上百招!分個真章!」

  那脆聲冷冷一笑,笑聲如一把實質利刃,刺入耳鼓生痛。虎雄大驚失色,惶然四顧,卻聽那嬌音叱道:「我警告你,你若再敢出口不遜,姑娘非廢了你不可,不過,你現在不用怕,姑娘還不願和你動手。」

  虎雄不由氣餒,皆因他此時突然想起,這種從四面八方發話的功夫,乃江湖中失傳已久的「虛幻魔音」。

  相傳此種功夫,不但能隨意變換嗓音,且可藉空氣或地形地物蕩激之力,轉折發音,使人摸不清正確發音地點。

  更可怕,「虛幻魔音」功力深時,可以音殺人,發話人隨意下道命令,即便是令聽者自殘自殺,聽者亦必唯命是從,依言照做不誤。

  這如果是真,則自己無論有多高功力,又豈能與之對抗。

  虎雄面目變色,果然不敢再罵,乃轉變話題問道:「請問姑娘,這蛟皮與寶劍,可是被姑娘取去了嗎?」

  前倨後恭,顯然已存怯意,發話人想是年齡尚青,竟「嗤」的一笑,但旋即忍住,故意「咳」了一聲,冷聲答道:「蛟皮果是一寶,似你這種小人,怎配使用,姑娘當然要取,那寶劍嘛……姑娘不願奪人所好,暫借一用,煩你對劍主人說,過幾天一定還他!」

  方纔那一聲笑,似是未用幻音,乃由山巔一方傳下,虎雄猜知,發話人必在山巔,但此處與山巔,相距最少有六七十丈,從這遠距離,送話如在耳邊,功力若不精深,豈可臻此?

  故此,虎雄雖知,心中雖怒,卻不敢妄動取禍,而籌思退敵搶回蛟皮之策!

  他本是面湖而立,正想發話將那人纏住,突見湖中升起一團銀輝,湖中「嘩嘩」中分,顯現一洞,銀輝中裹著兩條人影,電急上升,急目一瞧,正是龍淵與風蘭。

  虎雄不及細辨,銀光發自何物,陡的轉向對山巔道:「姑娘,劍主人來了,借劍之事,你自己與他說吧……這我可作不得主的!」

  說吧,復轉身對龍淵低聲道:「龍兄,你的寶劍與蛟皮,被一位姑娘拿走了,她現在山頂,你快去追回來吧!」

  丹血寶劍神物利器,龍淵豈能讓人取走,一聽之下,不及細問,朗聲發話道:「何方朋友取去在下寶劍,請顯身一見如何?」

  說著,長身一掠,欲撲往山頂,身形方起,山巔密林間,驀地飛起一道朱虹,電掣射下,接著一陣蒼老女聲,道:「不知好歹不分善惡的小東西,誰稀罕你的寶劍?拿去!」

  龍淵心中駭然:「何人有此功力,擲劍五六十丈?」同時也懷疑,『汾明語聲蒼老,虎兄怎還說她是個姑娘!」

  想著,趕上前去,信手一抄,抄住劍柄,果是丹血寶劍,收入懷中,頓住身形。

  虎雄心痛蛟皮,跟縱而至,急急道:「龍兄快追,蛟皮全被她偷走了!」

  風蘭也已掠來,直撲山頂,三人揀至,一看那還有人?

  風蘭虎雄連聲惋惜,提議窮搜。龍淵在高處盡目四眺,果發現一條人影,在湖中施展「一葦渡江」絕頂輕功。

  他目測距離,心知向巢湖岸上逃去,背上背著一大卷東西,想來便是蛟皮。那人輕功不輸自己,此時追下,已然無及。好在他無得失之心,便攔住兩人,道:「那人早走遠啦!追也無用,算啦!咱們還是去取些紫金珠吧!」

  說罷,忽又想起一事,向虎雄道:「虎兄,你可已吃下蛟腦?」

  虎雄不知他用意何在,心中卻頗怪他多問,微「嗯」一聲算作回答,心中卻想道:「怎麼?你小子想分一杯羹嗎?哈哈,可惜晚啦!」

  龍淵又問道:「虎兄吃下蛟腦之後,是調息運功,以運導蛟腦之熱?還是打了趟拳法,以發散四溢勁力?」

  虎雄奇怪,他怎的知道蛟腦功效現象,隨口應道:「哈哈,我打了一陣拳腳,這有關係嗎?」

  龍淵聞言,與風蘭對望一眼,方略為沉吟,道:「這其中卻有關係,皆因這蛟腦特殊,服後若即時以氣運導,再以自身三昧真火加以精練,功效大增,可抵一甲子面壁之功,但若以拳腳散力卻只有三分之一的功效了,另外還有一事,便是因這紫金蛟,以天下兇惡之物,若一旦生食其腦,不以自身三味真火,將腦中惡質煉化,則日久性情變更,趨向惡境。」

  虎雄聞言大怒,暴聲相問,道:「好醜小子,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他並未在意惡質之事,卻覺得龍淵知而不言,平白害他損失了這麼功效。

  龍淵見他出口罵人,並不生氣,反勸他道:「虎兄休氣,小弟事前實並不知,不信蘭妹可以做證,方纔所說!均是小弟與蘭妹下湖之後,在蛟巢中知道的!」

  虎雄怒氣稍煞,向風蘭道:「蘭妹妹,是真的嗎?」

  風蘭見他出口傷人,罵龍淵「醜小子」,已然生氣,這時見他竟還不信龍淵之言,心中更氣,聞言沒好氣的答道:「怎麼不真,不信你自己不會去看?」

  虎雄劍眉一揚,待要發作,但瞥見風蘭生氣的模樣仍是美如仙子,便不能發作出來。

  因此,他轉向龍淵冷然問道:「那洞現在何處,情形如何?龍兄可肯讓小弟去一趟嗎?」

  龍淵歎息一聲,安慰他道:「虎兄休要著急,這是並非無補救法子,說到那洞,適才我與蘭妹趕來之時,因見裡面有一個大蛟卵,生怕日後成蛟,出洞害人,故此,將卵洞一齊壞去,虎兄此時便去,已經無法入內,也看不到什麼了。」

  虎雄暗暗冷笑不止,懷疑龍淵所言不實,他以為洞中可能留了什麼寶貝,只龍淵不想分罷了。

  不過,他並不心急,便不動聲色的請問,有何方可以補救,以及二人入洞經過情形。

  龍淵在山腰中一方巨山坐下,道:「所謂解救之方,乃是在今後十日之內,虎兄須即尋一清靜地方,終日心無雜念。一意苦修內功,如老僧面壁一般,二年一過,不但惡質化除,功力亦可激增三倍。

  虎雄心中「嘿嘿」冷笑,讓為這全是鬼話連篇,不置可否,復促問兩人入洞經過。

  龍淵依言一一述出。

  原來,龍淵與風蘭,藉著辟水寶珠之力,逼開湖水後,入湖底。

  湖底距水面深有五丈,辟水珠出囊,發散出閃閃銀霞,罩在兩人身上,丈許內點水無存,全被逼退。

  風蘭初試寶珠,深以為奇,在珠光中跳躍不停,拍手直喊好玩。

  龍淵目力特佳,雖然湖底珠光之外,一團漆黑,在他眼中,卻仍與白晝黃昏情景,並無太大區別。

  凝四目矚,姥山山根邊岩石嵯峨,石筍林立。細心察視,石筍竟然似經人工佈置,列成一方陣式。

  只不過,中央兩高有五丈的巨筍,已然損毀倒在一邊,陣法效用,亦因而喪失無餘。

  龍淵暗忖,這石筍陣可能與紫金蛟來歷出處有關,一念及此,便帶著風蘭,向陣中走去。

  風蘭目力僅及珠光所照之地,根本不能看清較遠地物。不過,她全心信賴著龍哥哥,心想:「反正有他在,便不致出錯。」

  三轉二彎,兩人已走過許多石筍,但似乎前途尚有石筍無數,龍淵心中一驚,知這陣法餘威尚存,不敢輕進,便拉著風蘭,躍上一筍。

  那知這一躍上石筍,眼前景物立變,適才的那石筍,均不再見,面前不遠處,卻出現了一座黑洞。

  以龍淵目力,竟無法看清黑洞中是何情景,這不由令他凜然戒備,知會風蘭,運功護體,雙雙手拉手,直往洞中投入。

  洞裡也滿是湖水,卻似乎壓力奇重,辟水珠一入洞中,光圈陡然內縮五尺。

  珠光之外,仍然一團黑墨,龍淵用盡目力,也看不清丈許外是何情景。

  龍淵詫訝之餘,好奇之心大起,心底雖存戒念,那更想探個究竟。

  風蘭緊緊拉著龍哥哥的膀子,也不知她是覺得害怕,抑是別有用心。

  龍淵一手執珠,右掌運集丹鐵神功,蓄式以待,腳下不停,往裡趕進。

  洞中有一條通道,沿壁廣闊,足有數丈,行不多時,轉了三五個小彎,外間壓力陡的一輕,珠光霍又大盛,恢復了原先模樣。

  而龍淵目力,也即恢復正常,能夠及遠了。

  龍淵放眼四顧,發覺那洞既深且廣,方圓恐不有四五十丈。

  洞中空無一物,壁角下有二團紫金微光,一大一小,但奇怪,那大的反不如小的光亮。

  風蘭瞥見那二團霞光,提議過去瞧瞧,奔近一看,只見那大的圓圓的形似桌面,小的只有香瓜般大,看上去透明泛亮,似乎是十分軟。

  風蘭歡呼一聲,正要去拿,突見龍淵指著石壁上道:「蘭妹妹瞧,這上面還有字哪。」

  風蘭抬頭一看,石壁果然有大片字跡刻著,只是年代深遠,泡在水裡,字跡上遍生苔蘚,已然看不清了。

  風蘭遂用寶劍,將苔蘚之屬刮去,與龍淵並肩同觀,只見那字跡,乃一元初「巢湖僧人」所留,詳述紫金蛟功效用途,以及發現經過。

  原來那僧為避暴元,避入姥山出家,無意中發現紫金蛟,正是天下絕種的異種惡蛟。

  這紫金蛟已長千年,性喜暈睡,非百年不醒,回醒一次,歷時一年,一年後則又睡去。

  巢湖僧中年出家,稟賦中庸,功力並不高強,他發現這紫金蛟,深知蛟腦功用服法,頓時大喜,那知無寶刃,卻無能將蛟頭切開。

  巢湖僧自知無緣,先在洞中刻石留字,以備有緣者有幸按法取腦,後又在洞口,用石筍布下一座陣法,防止日後惡蛟回醒,出外害人。

  按巢湖僧留字所說,蛟腦服後,必需立即用三昧真火,將惡質煉化,以氣引導吸取精華,始克功增徒倍。

  若以拳掌動作,發洩蛟腦所化氣勁,則不但效力減低,惡質不化,日久性情變易,惡性加深,雖大仁大智者,亦必轉而為惡。

  補救之方,是服腦後十日之內,清心寡慾,面壁練功二年。

  至於蛟皮,本具有刃弩不傷,入水不滲,入火不焚的特異功效,但若製成衣衫,再以居延海弱水精英滲泡百日,則不但柔軟如綢,且還能增其堅實,雖寶刃寶劍亦不能損傷了。

  另外還有一項,即紫金蛟五百年產卵一次,幼卵大如木魚,皮膚尚軟,膚內盡集精華,若得而服之,不僅功效與蛟腦相同,且無惡質作祟之害,但若五十年後,幼卵吸收天地陰陽靈氣,漸大漸硬,再五百年,便出小蛟。

  巢湖僧特別提出,洞中有一枚成卵,已逾三百多年,本當毀去,唯他本人無此功力,故囑後來者,或以寶刃斬破,或以三昧真火,將之煉化,切忌不可服食。

  風蘭龍淵看到這裡,都不由低下頭去,看那地上的兩團蛟卵,風蘭舉劍一砍成卵殼,的一聲,如砍鐵石,成卵未破缺毫,她的左臂卻震得有些微酸。

  龍淵俯身拾起那枚幼卵,入手皮膚果軟,心中一動,微笑給予風蘭,道:「蘭妹妹,這卵大約是剛產不久我看你吃了吧。」

  風蘭接過幼卵,妙目深情的注視著龍淵,道:「我一個人那吃得了,我倆分著吃。」

  龍淵笑道:「我並非吹牛,目前而論我的功力已達九成以上,何必再借造藥物之力呢。蘭妹不必客氣,現在趕快服下運功吸收,我現在先出去告訴虎兄一聲,免得他不知食法,減弱功效尚在其次,惡質入體,那才冤枉呢?」

  風蘭嫣然一笑,道:「虎哥不會不等我們回去,便吃蛟腦吧,他方才不是說過,要給人一半嗎,你別走,繼續看看這壁上還寫道什麼?我聽你的,便立即吃卵運功好了。」

  龍淵心中微覺不妥,不過,他也認為,虎雄不會這麼快獨吞蛟腦的。

  皆因,適才風蘭雖曾說過不吃,但站在她的情人愛侶份上,這等千載難得的靈藥,豈能不顧及心上人,而獨自享用呢?

  其實風蘭這所以留住龍淵則有意藉此機會,試探虎雄對己的愛心,她的想法與龍淵相同,若虎雄真個愛她,必會等她與龍淵回去,再食蛟腦。否則,似這等無情無義,自私自利的人,雖有俊容禮義,又有何用?與其令他功力倍增到一甲子以上,倒不如罰他面壁兩年,磨磨他傲性火氣好些。

  龍淵依言,繼續看石壁上的留字,風蘭則放了劍藍,好整以暇的準備吸卵。但那幼卵摸上去雖是軟軟的,卻強韌得弄它不破。

  風蘭抓弄半天,仍然不破,無奈求助龍淵。

  龍淵運集丹鐵神功,用小指輕輕一刺,頓時將皮囊刺破兩孔,一股香甜之氣,霎時散了出來。

  風蘭玉靨一紅,尷尬的膘了他一眼。龍淵知她不好意思,便將目光轉到石壁的字跡上,口中卻道:「蘭妹妹你吸吸看!」

  風蘭將櫻唇俯在孔上,用力一吸,只覺似有一股瓊漿玉液,順喉而下,霎時間,卵黃吸盡,僅剩下一個皮殼。

  風蘭將卵皮丟了,用絲巾抹抹櫻唇,遂即垂瞼跌坐,運起功來。

  龍淵繼續看那壁上字跡,只見後一半卻是說明蛟身的其他用途。

  原來紫金蛟不愧武林至寶,除腦與幼卵之外,蛟筋可以作繩,蛟尾可以作鞭,蛟齒共有一百零八顆,可作暗器當鏢使用。

  以上各物,若以居延海弱水精英滲泡百日,亦與蛟皮一樣,天下無物能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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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3:22 |只看該作者
  以上,紫金蛟脊骨之中,每節都藏一顆紫金珠,具有去寒去毒怯病之功,練武人帶在身畔,吐納練功時,藉紫金珠靈氣助力,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龍淵看完,風蘭亦喜悠悠站起身來,道:「龍哥哥,這幼卵之力果然不凡,我覺得與從前大不相同,功力真大大的增加了呢!」

  龍淵笑道:「恭喜,恭喜,蘭妹大功告成,我們快出去吧!」

  說著,將手中辟水珠遞給風蘭,凝立紫金蛟在成卵三尺外,雙掌連擦,霍的一揚,掌心對準成卵,勁力猛吐。

  但見有兩股白色氣柱,逕約半尺,射將出去。

  那氣柱乃龍淵自身三味真火,加雜在丹鐵神功勁中發出,一近成卵,氣柱霍散,如雲似霧,將成卵整個包沒。

  緊接著「絲絲」連響,火花驟爆,霎時間,成卵如雪向火,化成一堆炭燼。

  龍淵大功告成,白色氣柱,霍入吸回,由大而小,轉眼不見。

  風蘭瞥見,龍哥哥三昧真火,竟練得如此純厚,正要叫好,辟水珠霞光空地之中,突充滿一股惡臭。

  龍淵知是成卵灰燼所發,忙拉著風蘭向洞外掠去。

  誰知,那一堆灰燼,被水一沖,霎時間,四散開來,將水色染成墨一般黑。

  而洞外本來墨黑的湖水,一觸那股灰水,立即變稠變濃,片刻間竟然變成石質。

  龍風兩人發覺有異,加疾馳向洞外,方到洞口不遠,回頭一瞧,那洞在剎時之間,竟然被黑水所化石質,完全堵死。

  兩人叫聲「好險」,相視一笑,立即掠飛上岸。

  虎雄聽龍淵述出入洞大概,心中又悔又恨,他瞧瞧風蘭,只見她外表雖無異樣,但一雙黑白分明的秀目,卻更加清澈明亮。

  不過,虎雄似不信蛟腦惡質,有變性為惡之事,他認為可能是兩人故意這般說示,以支開自己。

  只是虎雄到有意再加潛修,皆因此際雖自覺功力大進,卻差那竊去蛟皮的姑娘遠甚,他必須設法找本秘芨,再練絕藝,以奪回失去的紫金蛟皮。

  虎雄知道,龍淵的奇學,學自一冊古籍,而龍淵曾告訴他,目下尚存在海外一孤島上。

  故此,他早想設法探知那孤島的正確名稱與方位,好去偷取冊練習。

  此際,他這種心意,更形堅定,故此雖恨龍淵不該不早些上來,告訴他服用之法,卻不願立即與龍淵反臉。

  龍淵說完經過,見虎雄坐在一邊,默默不語,只當他在難過,方想勸他幾句,風蘭卻已搶先說道:「龍哥哥,天快亮了,咱們快去弄那紫金珠吧!」

  龍淵答應一聲,三人掠至蛟屍處,只見地上,蛟血遍地,又腥又臭,卻不見蛟首。

  虎雄想起,那蛟首已被他丟落湖底,告訴龍淵,風蘭自告奮勇,下湖去取。

  龍淵將辟朱給她,風蘭取出囊外一躍入湖,不一刻便將蛟首,用寶劍挑了上來。

  三人動手,龍淵用寶劍割肉取骨,虎雄抽筋,風蘭取。直忙到五更將近,方才弄完。風蘭與虎雄各將紫金珠,蛟筋洗滌乾淨,龍淵則忙著挖坑掩埋。霎時弄好一算,共得紫金珠三十六顆,蛟齒一百零八枚,筋九十八丈。

  那紫金珠每顆大如龍眼,通體透明,作紫紅色,霞光流轉,中央皆有一孔,正好穿入較細的蛟筋,蛟齒各長七寸,厚有五分,寬皆一寸,頭部尖銳鋒利。尾部呈橢圓形,通體純白,堅硬之極,雖丹血寶劍,削斷亦頗不易。

  蛟筋粗如小指者,共有九十八丈,通體血紅,晶瑩透亮,乃紫金較的主筋,其餘的均未剝取,一起理入土中。

  風蘭將這些分成三份,互分紫金珠一串十二顆,蛟齒三十六枚,蛟筋各的三十筋丈。三人各取一份收了,正欲離開,龍淵突然想起那蛟尾早已被他一劍砍下,當時忙著斬蛟,信手拋出去老遠。這時想起,找著一看,只見那長尾約有二丈五尺,本來粗如小臂,此時大約是血液流出,已然縮成八九分粗。

  尾中無骨,全是絞筋構成,堅韌柔軟之極。皮呈紫金色,上面遍佈細鱗。

  龍淵執在手中,只覺份量不輕不重,十分稱手,略一擺動,勁風呼呼,威風八面,不由得心生喜愛。

  風蘭瞥見他愛不遺手的樣子,忙道:「龍哥哥,你的寶劍太利,不宜長用,我看這鞭你留著吧。再說我和虎哥,都不善使鞭,要了也是廢物,不如你留著使用呢!」

  虎雄心中不願,面上可不得不慷慨一番,也道:「龍兄若會使鞭,就留下自用好了」

  他這言中之意,是說你若不會用,留有何用,倒不如給我作條腰帶。

  龍淵可不知虎雄這弦外之音,見兩人這麼說,便道了聲謝,欣然收下。

  虎雄賣弄口才,弄巧成拙,心中雖恨,卻不便反悔。

  三人找著船隻,入湖劃向對岸,不一刻到了岸邊,上岸回店。

  此際,天色已然微明,三人折騰一夜,各有收穫,越屋回房,那裡再睡得著。

  尤其是虎雄,心中充滿了喜、恨、悔、疑的各種情緒,前思後想,總覺得龍淵對他不起。

  他躺在床上,猶疑不定,不知到底該不該相信龍淵所言,找地面壁潛修。

  他覺得近來風蘭漸漸的變了,她似乎對醜陋的龍淵有了感情,如此若自己悄然離開,豈不是放棄機會,令龍淵乘隙坐成嗎?

  因此,虎雄舉棋難定,他想:「我該單獨找蘭妹妹談談,若是她願意陪我去清修更好,否則,最少也得讓她自己證實,是否還愛看我!」

  對於龍淵,由於斬蛟所施武學,虎雄又有了一番新的判斷,他覺得,目前自己的功夫,雖已大進,但因為所學有限,目前尚不能與龍淵抗衡。

  故此虎雄想騙取龍淵的古藉之心,更形堅定,他認為非如此不足以稱霸武林。

  至於風蘭此時靜坐在房中,也有想著心事。

  她想到龍淵的謙沖仁厚,也想到虎雄的自私自利。她由於今晚的一切,發現虎雄並非真個愛她。

  虎雄平日的表現,只不過惑於她的美色,但臨到緊要利害關頭,虎雄便充分顯露了本性,只顧他自己的利益。連什麼都忘卻了。

  像這種人,若真個與他要好,嫁給了他,日後年老色衰,豈非要被他打入冷宮。

  而龍淵呢?此際無論他對自己有無愛憐之心,卻竟能這般慷慨地,將整個載難逢的靈藥,人人欲爭的至寶讓予自己。這種偉大的精神,豈是常人可及。

  因此,風蘭滿心的柔情,更拋向龍淵,她決定,無論龍淵現在愛不愛自己,她都是要設法爭取。

  她一定要獲得龍淵的愛,同時也決以全力去愛他,她並不介意龍淵的黃臉黑疤,相反的,她認為這正是龍淵應有的特徵。

  她想:「這正是上天為我所設的保護色,否則若龍哥哥也像虎雄一樣俊美,一樣使人樂於親近,則豈不要令天下女人傾倒,而顯不出自己的慧眼識人了呢!」

  「所以……」她又想道:「我應該表現得更積極些,我要佔住他整個的心身,如今,我不必再顧虎雄了,他不值得我愛,他也不配愛我或是任何女人。我要龍哥哥從我這裡得到安慰與滿足,同時我也將以他為我的驕傲,因為,我得到了天下第一奇人!」

  龍淵沒有想到別的,他目前一心只想著,怎樣才能化解掉明日的石山比武大會。

  因為龍淵知道,若直接當眾說出,紫金蛟已然被斬,則天下群豪,必找自己麻煩,響自己索取蛟寶不可。

  他並不吝惜蛟寶,尤其是筋、齒、珠等之屬,便是惡人得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要給那個,則不但頗費周章,甚或亦可能因之引起打鬥與爭奪。

  因此,龍淵思考半天,仍然想不出一條不著痕跡的方法來。

  沒法子,龍淵只得這麼決定,先到白石山現場看看再說。

  三人有三個不同的心思,冥想中外面的天色,已然大明,店中的客人,都紛紛起身,呼喚夥計倒水開飯的聲音此起彼落,吵個不停。

  三人各個開門,更衣梳洗,一齊在虎雄房內食用早餐。在桌上,龍淵提出他的顧慮的問題。

  虎雄表示,如不願袖手旁觀,坐山觀虎門,以龍淵三人武功,大可以挺身而出,宣告於眾紫金蛟已被他三人除去,那個不服,或意圖分滋蛟寶,則不妨上台來較量較量。

  若在半月以前,風蘭必然熱烈的贊成,虎雄的主張。

  但目下風蘭不僅深受龍淵的熏染,卻也瞭解,龍哥哥仁心厚宅,是不願看到有打鬥流血事件發生的。

  再說,他們最初斬蛟的目的,便有一部份是在消除白石山比武的動機,如今蛟已斬除,如何能忘卻初衷,甚至連自身也陷入漩渦中去呢?

  風蘭不贊成虎雄的主張,她想了一會,喜道:「龍哥哥,有了,咱們不如讓老道叔叔出面,向天下群豪宣佈,蛟已被人除去,只要要他不露漏咱們姓名,則那些貪得量小之徒,便不會找到我們頭上來了,你看這主意好嗎?」

  虎雄大大不贊成這種作法,他認為這是一種怯懦的行為,大丈夫敢作敢當,像這種作法,豈不有失身份。

  不過,虎雄並沒有說出,因為他私心之中,尚不敢篤定,能技壓天下群雄。再方面,他知道龍淵決不願出面,若此時說了,也不能獲得他的支持,所以他乾脆把這意思存在心裡。

  果然不出所料,龍淵頗為讚賞,風蘭的主意,高見之極,他道:「蘭妹妹主意甚妙,若讓第三者出場,則可能不致引起糾紛……」

  「不過,武林中好些魔頭,如黃山鐵杖叟等人,均存必得之心,驟聞此訊,定是氣憤不已,若他們仍不死心,則可能會向報訊人追問消息來源。如此,豈非仍不免發生糾紛嗎!」

  風蘭聞言,也覺得這一點著實可慮,正在尋思,卻聽龍淵又道:「目下時機迫促,已不容我等再想他法,只好這麼作試試,但以我之意,浮沙子前輩,雖屬江湖知名之士,卻並不見得能對付鐵杖叟一干惡魔,所以我等萬萬不能連累到他!」

  龍淵這話,並非輕視浮沙子,皆由他昨夜接談之時,曾發現他將鐵杖叟等人,深具戒心,由是觀之便得了上述結論。

  風蘭秀眉微蹙,凝睇視著龍淵,道:「那麼去找誰呢?誰有把握能擔任這項任務?」

  龍淵安詳一笑,說:「這事既然是我們發動,當然由我們擔任才是!我過去,曾習過易容之技,所以我想,不若由我改扮成另外一人,上台宣告此事,若萬一有人追問,亦可相機對付。虎兄你說好嗎?」

  風蘭不待虎雄表示,立即鼓掌叫好,連促龍淵快去改扮!

  虎雄見狀,他只好贊成,他想:「既然你要登台,若事情逼得緊,還怕你不動手嗎?一動上手,我以助拳之名,正可以大打一場,顯顯威風,試試功力!」

  於是,事情便這麼決定了。

  飯後,龍淵回房,風蘭跟進來看他改裝,自動為他弄這弄那,像賢妻對待丈夫,像個快活的小孩,在等著看什麼稀奇物兒。

  龍淵在她的情態中,恍似看到了雲慧的影子,心中又感激又有點難過,他暗想:「若是沒有慧姐姐先佔我心,我與她豈非美滿的一對?唉,但現卻不同了,我不得不辜負你,而你也不該對我這麼好的!」

  他想把風蘭請出房去,但又覺不忍打斷她的興頭。

  風蘭依著龍淵的提示,將一切道具都準備好,龍淵道:「蘭妹妹,你請吧!我要更衣哪!」

  風蘭白眼相加,櫻唇一呶,佯嗔道:「你趕我我偏不走,我又投攪著你,你更衣就更衣好了。」

  說雖如此,但那有姑娘看著男人更換衣衫的道理,所以風蘭還是走了出去。

  不過,她並未走遠,站在門外,不時的敲門,催問好了沒有。

  好半晌,龍淵在房內開口,道:「蘭姑娘,請進來吧!」

  風半聞言一怔,心中疑惑,怎的連聲音都變了呢?

  推門入室,妙目閃處,頓時吃了一驚。

  那裡還有龍哥哥?這分明已換了人嘛!

  皆因,前面站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白髯飄飄的臉上有黑疤卻有皺紋,雙眉雪白,祥目含笑,體態稍顯佝僂,身著青綢長衫,足履長峒青布靴,看年紀,分明年已古稀,論像貌,更無一點與龍淵相同之處。

  風蘭怔怔的盯著打量,好半天,方才發現了二點,與龍淵相同的地方。

  那是老人的一雙眼睛,那眼睛仍然是黑而又亮,尤其是眼中的一股濃厚笑意,在風蘭心底,是再熟悉不過了。

  還有一點,那顆顆潔白如銀的細齒,也正是龍淵所具有的。

  但風蘭還有些不敢相信,她遲遲疑疑的嬌聲喚道:「龍哥哥……」

  那老人哈哈一笑,笑聲低沉蒼老,笑畢,指指開著的後窗,用一種老人們特有的低沉語音,道:「龍哥兒從這兒出去啦!老朽雲鶴,乃是龍哥兒知友,今日過訪,得見蘭姑娘芳蘭之質,實為幸甚。」

  風蘭粉臉一紅,真當自己認錯了人,下意識的疾步走到後窗前,對外面看了一下,強自鎮下心神,轉身對老人襝衽一禮,正想客套幾句,請老人就坐,突聞得老人笑聲霍變,邊笑這說:「蘭妹妹你真的認不得我了嗎?」

  這笑與語音,風蘭熟而又熟,正是龍淵的聲音,低下的螓首霍的抬起,發話者正是老人。

  風蘭這才知老人正是龍淵裝成,芳心中又疑又佩又怨,不由櫻唇一呶,佯嗔撒嬌,一下撲過去,便拉龍淵的假須,同時口中嬌嗔道:「好啊,你騙我,會裝,我試試這胡子是真是假。」

  龍淵後退一步,雙手亂搖,保護住頷下白胡,語音又是一變道:「慢來,慢來,老朽非老道叔叔,怎能與姑娘抓須為戲,罪過!罪過!」

  風蘭抓不到鬍子,卻抓到了龍淵的左手,氣得她一摔手,不依道:「不行,我非拉一下試試不可。」

  龍淵問故,風蘭道:「若不試試,等會你與人動手,若是不牢,一下掉了,豈不大出洋相?」

  龍淵見她無賴歪纏,無奈只得依她。

  風蘭抓住鬍子,咯咯脆笑,一連拉了兩下,果然甚牢,未曾拉下,卻拉得龍淵雪雪呼痛。

  風蘭大樂,「咯咯」「吃吃」笑得前仰後合。虎雄在隔壁聽見,又是嫉妒,又是好奇。

  過來一瞧,瞥見風蘭拉著個老人的長鬚,嬌笑不已,頓時一怔,問道:「龍兄呢?」

  風蘭瞥見虎雄進來,放鬆纖手,仍在癡笑。

  龍淵甚覺不好意思,一手梳須,答道:「小弟在此。」

  虎雄大奇,盯著他打量半晌,歎服道:「龍兄易容之術,真稱得上神乎其技,若再能稍變志音,天下何人能夠猜出,是出於化裝而成的呢。」

  龍淵莞爾一笑,語音一變而為低沉,說:「多承指導,老配敢不從命。」

  虎雄聞聲大驚失色,笑聲讚道:「龍兄果奇人也,小弟萬萬不及,自今而後,小弟當勉力傚法吾兄奇行,不敢再稱能矣。」

  這話可是真心,出口之後,虎雄不由十分後悔,覺得是弄了身份。

  龍淵瞥見虎雄一臉真誠,說出這話,便道:「虎兄過獎,小弟何能,配稱奇人,到是虎兄你,少年英發有為,復又機緣湊巧,得服千載異物——紫金蛟腦,若虎兄能於白石山事完之後,潛修二年,則功力精進,天下罕見匹敵,才真是武林異彩奇葩呢。」

  虎雄聞言,不由沾沾自喜,心中一動,道:「弟久居華山,久慕海上,氣象萬千,思一遊,今即須尋地面壁潛修練功,苦返秦中則已無及,小弟昨夜熟思,不如乘此機會,到海外孤島面壁兩年,一者可以盡情領略雲海之變幻,二者也可省去若干俗務打擾,龍兄過去,久處海上,可有什適當地點,助小弟了此心願嗎?」

  龍淵此時,真不知虎雄用心,信以為真,略以吟,歉然道:「說來慚愧,小弟幼年,雖曾在黃海黑礁嶼中住過幾年,卻不曾到過東海,故此除黑礁嶼外,實不知尚有何島,堪作久居,那黑礁嶼遠在黃海,水路兩途,均須月餘行程虎兄潛修之事,迫在眉際,萬萬不能擔擱甚久,其他近處,小弟復又不知,實……」

  虎雄心中暗喜,將黃海黑礁嶼五字,牢牢記住,故意不待龍淵說完,接口道:「龍兄不必作難,小弟此時,倒忽然想起一個去處,近有咫尺,小弟下山之時,家師曾言,霍山三元現,乃我華山支脈,觀主天權真人,正是小弟最小的一位師叔,今日事完,小弟便去三元現便了。」

  龍淵稱善,勉慰有加,風蘭不作一聲,悄悄為龍淵理好行李,道:「天不早啦,該走了吧?」

  龍淵虎雄一齊道:「好。」

  龍淵主張將行李馬匹,寄放店裡,晚上回來再議,風蘭二人也覺得帶著有許多不便,好在白石山離此二十餘里,這點路程,在他們說來不算什麼,便都贊成。

  於是三人囑咐過店家,小心門戶,虎雄將兩柄飛虎爪斜背背上,風蘭背劍攜藍,二人均換上一身新的勁裝。與龍淵並肩出店。

  官道上,行人甚多,大半是勁裝怒馬的武林人物,三人加入其間,放開腳步,施施然向白石山走去。

  白石山與姥山隔湖相峙,實是一大片白石堆成的小峰,峰並不高,山中亂石嵯峨,樹木極少。

  山下有一大鎮,以山為名,倒有數百戶商民百姓。

  自紫金蛟出現之後,白石山鎮上,突然的熱鬧起來,所有的客棧,不但租借一空,便是有些民房,差不多也全住滿。

  比武大會,設在山頂白石廟前的廣場上,鐵杖叟等人,也都借居廟中。

  這日清晨,住在鎮上的群豪,均紛紛登山,一時萬頭擁擠,盛況空前。

  龍淵三人到達山頂,也不過辰初時分,風蘭瞥見這麼多人,早已喜笑顏開。

  龍淵打量山上形勢,只見那廣場稍有斜度,全部以白石磨成,廣有三十丈方圓,廟門前搭著高台,高有丈半,上架彩蓬,蓬前橫懸著一塊紅布,上有「比武大會」四字。

  兩丈多寬的台面左右,也各豎掛著紅布對聯,定睛看時,上聯是「蛟皮,蛟珠,蛟腦,好寶貝,憑君贏取」

  下聯是「兵刃,暗器,拳腳,真功夫,天下第一」,高台兩旁又架兩座八字看臺,各在四五丈長,看臺上上有遮陽蓬,下有桌椅板凳,想是供有名的人物用的。

  此時,兩邊看臺,只上滿六成坐位,倒是正面台下,黑鴉鴉擠滿廣場,或坐或立,語聲喧嘩,熱鬧異常。

  龍淵目光銳利,早已看清,衡山四子,列坐在西看臺上,浮沙子的弟子焦仁,與另一位青年,也站在一邊。

  他悄悄對風蘭一說,風蘭立即提議,也過去與他們坐在一起。

  二人自無異議,擠過人群,躍登西台,虎雄立即發覺,竟有不少的秦中熟友!

  他稍事寒暄,風蘭兩人,已走到浮沙子那邊。

  浮沙子與浮雲子瞥見風蘭,一同起身招呼,浮風子與浮土子,卻均微微點頭。

  風蘭一氣,便另找了個空桌坐下,浮沙子知她性情,忙即過去,對她打哈哈,道:「小丫頭,你的龍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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