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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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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雪雁]風虎雲龍[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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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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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3: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風虎揚雄龍施雨


  龍淵化裝成一位老人,與風蘭虎雄,共至白石山,參加比武大會!

  龍淵的意思,可非是要在會中逞能,他除了紫金蛟,為的就是要化解比武較技之會!

  龍淵三人,同登上看臺,風蘭發現衡山浮沙子一行,本想過去,與他們坐在一起,那知浮土子浮風子,態度冷淡。風蘭一怒,便坐在另一桌上。

  浮沙子對這位蘭侄女,衷心愛護,見狀知她鬧氣,便過去坐下,哈哈大笑著,問道:「蘭侄女,你的龍哥哥呢?」

  風蘭「嗤」的一笑,詭秘的盼了龍淵一眼,頑皮的對浮沙子眨一眨眼,笑道:「他呀!他膽子小,聽說這裡要打架,死也不肯來,所以,我只好把他鎖在店裡,給我看管東西!」

  浮沙子「哦」了一聲,心知其中必有蹊蹺,不過風蘭既這麼說,也定在原因。

  故此,他便不再問,轉而望著龍淵,問風蘭道:「蘭侄女,這位是……」

  風蘭瞥見浮沙子疑惑之狀,與龍淵對面不識,更加好笑,「吱吱喳喳」的,一時顧不得答話!

  龍淵莞爾哂笑,站起來微一拱手,自我介紹,道:「老朽雲鶴,久仰衡山浮沙子大名,為當今武林泰斗,今日一見,果然盛名無虛!」

  浮沙子心中納悶,怎的江湖中從未聽說,有過雲鶴這一號人物?但看顏色,分明這老頭兒有一身不凡武學?

  但他是何等人物,大風大浪,均經過不知多少,故此心中雖異,表面上卻未顯出,反哈哈大笑,道:「老兄休要過獎老道,我老道可不喜戴高帽子,咱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老兄鶴髮童顏,可是有為而來的吧!」

  這時虎雄已走了過來,龍淵便為他兩人介紹。

  按說,華山與衡山,雖非同一派系,但武林中最重輩份,浮沙子與天機真人,也有過數面之緣!

  在虎雄方面,無論如何,也得尊稱浮沙子一聲「前輩」。

  但虎雄卻做得不得了,淡淡的道聲「久仰」,便坐在風蘭身邊,故意向台下打量!

  浮沙子雖則玩世不恭,骨子裡卻也有一股傲氣,故此他瞥見虎雄對他漫不為禮,鼻孔裡冷「哼」一聲,不由面呈現不肖之狀。

  風蘭芳心不值虎雄的無禮,便起身坐到浮沙子身邊去,老道叔叔長,老道叔叔短的,與浮沙子談笑不休。

  虎雄一聽兩人的稱謂,心裡只後悔,但礙於面子,卻又不便再改變態度,只得僵在那裡,不時對風蘭偷竊幾眼。

  此際,天已辰末,兩邊看臺,已陸續上滿了人,只見一個個各有特點,一望而知,是武林中頂層人物。

  驀地裡,廊中巨鐘響起,一連三下,「洪」「洪」之聲,響徹雲霄,台上台下,不由都打住話頭,齊齊向比武台上望去。

  此際,那比武台上,果然出現了四人,均已年逾不惑。

  為首一個,體型枯瘦,皮膚漆黑,頭髮蒼白,被散在肩上,雙目泛黃,精芒畢露,頜下有數根山羊鬚,也已蒼白,身著米黃長衫,長及膝頭,露出一雙同色的長胡筒快靴。

  只見他手執一根粗如小臂的鐵杖,對他身後三人,虛一拱手,請三人落坐,然後走到台前,用鐵杖「咚咚」擊著地板,干「咳」一聲,道:「老朽黃山鐵杖叟,承蒙諸位抬愛,主執此擂,不勝榮幸之至,這一次盛會的目的,想各位早已瞭然,故而用不著老朽再加贅述。」

  他微頓一下,再繼續道:「如今比武時辰已屆,老朽先行介紹本台各副台主,然後再宣佈比試方法。」

  說到此處,鐵杖叟回頭看了一眼,轉頭朗聲又追:「本台第一位副台主,是名動海外的閩侯神芮寶慶。」

  此言一出,台下響有若干鼓掌叫好之聲,顯然是屬於鐵杖叟或閩侯神帶來的部眾!而另外的人,卻私下議論了起來。

  鐵杖叟雙臂緩舞,制住一陣喧嘩噪音。

  那閩侯神芮寶慶,此時卻昂然站起身來,傲然虛一舉手,連是對大眾表示見禮。

  風蘭家居武夷山巔,雖距閩南極近,卻是足跡未履,故此並不知閩侯神芮寶慶之名。

  故此浮沙子對她解釋道:「芮寶慶世居閩侯,家資萬貫,自幼得一海上異人傳授,一身功夫,已述爐火純青之境。但為人極怪,卻是喜戴高帽子,喜時一擲千斤,怒則動輒殺人,因此,那閩侯一帶百姓,便尊封他閩侯神的外號,以討他歡喜,而他自得了這個外號,果然在地方上安靜多了。」

  風蘭「嗤」聲而笑,正欲開口,卻聽台上鐵杖叟,一頓鐵杖,又道:「本台第二位副台主,是大名鼎鼎大婁山主陸一清。」

  陸一清早年在大婁山定窯立寨,控制川、貴、湘三省地面,威勢之盛,無人能比,後來那天下第一劍孤獨客,獨自一人,連敗陸一清手下六位寨主,陸一清自知不敵,未等動手,便自認輸,答應解散大婁山,閉門洗手,不再出現江湖。

  但後來聞得孤獨客身死後,大婁山便漸漸死灰復燃,陸一清命其子陸小清出面,招納亡命,重整山寨,他卻在背後主執一切,數年一還,已然大見起色!

  故此,鐵杖叟之言一出,台下立時響起一片嗡嗡私語之聲。大婁山主陸一清,臉堆笑容,起身作了個羅圈揖,與台下見禮。

  浮沙子濃眉一皺,對風蘭道:「蘭侄女日後行道,可得防著這一類笑中藏刀的人,像陸一清這老東西。平日對人笑嘻嘻,可最是老奸狡猾。」

  風蘭點頭,表示心領。

  台上鐵杖叟,等眾人語聲稍靜,方又介紹第三位道:「第三位副台主,乃是位隱士,姓左名更生,人稱黃山老農。」

  眾人果然均不識黃山老農左更生,乃何許人,目光紛紛投落台上。

  只見那黃山老農,一身粗布農裝,年約六旬,左手執著只水煙袋,管子又彎又長,赤足無鞋,褲腳巷至膝蓋,面孔漆黃,一點特異之處也無。

  此際,眾人看他,他卻眼皮不抬,垂著頭抽著水煙,「呼嚕」「呼嚕」的,自得其樂。

  龍淵等人,甚至浮沙子等人,也看著奇怪,猜不出這人是什麼來歷。

  正在此時,驀的那黃山老農,抬起了頭來,雙目向台下一掃,離台近的,頓時嚇了一跳。

  皆因,那左更生雙目火紅,精光四射,銳利已極,似能看穿人的心腹一般。

  友更生一見台下數千目光,都在看他,有心賣弄的,把嘴一張,「呼」的一聲,噴出一口濃煙。

  那濃煙,風馳電掣般飛出丈外,霎時間停住不動,卻自動擴大,化成一個丈許方圓的大煙圈,徑粗一尺,歷久不散!

  台下眾人,見狀都不由嘩然議論,以為左更生在變戲法。

  其實,在行家眼裡,卻知這乃是一種「莽牛氣功」,所噴的那一口煙,也都是丹田中一股至精至純的真氣。

  這氣功,若是練到極處,真能夠開口吐氣,無形無聲的傷人於數丈之外。

  這黃山老農左更生,這一手功夫,已然練達九成,只不過他須要借重煙草之力罷了。

  只是,這一來,氣出有形,雖其有同樣的傷人效力,卻因有形,而易於被人防禦躲避。

  除此之外,尚有一個缺點,那便是不能連續使用。

  皆因,這氣功太過耗人真氣,用過一回,若不調運半天,絕不能噴出第二口來!

  那黃山老農,噴煙之後,重又垂頭抽煙,其實,是在運調真氣,準備著稍後過手時使用。

  鐵杖叟見左更生顯露絕技,引起眾人的驚奇,心中大喜,頓時面呈得意之色,朗聲宣佈道:「老朽先已將各副台主介紹過了,凡台下高人,自鑼聲三響之後,均可上台,指名比試,若那位能連勝老朽與一位副台主。老朽等四人,在鑼聲十響之後,便尊他是紫金蛟的得主,但若有第二位不服,可在鑼聲十響之內登台,提出異議,則這第二人,亦須同樣連過兩關,過關之後,鑼聲再響十下,十響之內,則容許第三人上台反對,若無人反對,則得勝兩人,再行比武,勝者贏得金蛟!」

  這法子可是真毒,皆因鐵杖叟四人,均是武林中一等一的絕頂高手,台下能有幾人,有把握連闖兩關?

  鐵杖叟就是要獨吞紫金蛟,故此才想出這個法子,他微一停頓,又道:「老朽話已說完,自今日起,擺台連放兩天,兩天之中,老朽恭候各路英雄,請隨時上台指教。」

  說罷微一拱手,方欲轉自台中落坐,西台上龍淵卻已站起身來,道:「杖叟且慢,區區有事想告……」

  話說之間,已然行至看臺邊,微一舉步,相距四五丈遠,便已邁到比武台上。

  這動作,看似緩慢之極,實則驚人之極,台上台下,都是武林行家,見狀一陣大亂,紛紛猜測,這是何人?

  浮沙子看見,心中暗叫一聲「慚愧」,方才面對面,雖知這自稱雲鶴的老人,是個會家,卻不料竟然功深若斯!

  風蘭虎雄,見龍淵已然出場,都不由躍然亦動,想跟過去大打一場!

  鐵杖叟等主台之人,卻大大吃了一驚,自忖似這等輕功身法,分明已達凌空步虛的至高妙境,那還敢存輕視之心!

  故此,鐵杖叟後退一步,一方面蓄勢戒備,一方面卻堆起一臉極不自然的笑容,望著龍淵,道:「閣下高姓大名?何事見教?」

  龍淵莞爾一笑,用慈祥和平的聲音,道:「區區山野之人,姓雲名鶴,前昨聞得杖叟,設此盛會,一時動心,欲一瞻天下俊彥風采。」

  鐵杖叟一聽雲鶴二字,凝目苦思,卻怎的也想不起江湖中有過這一號人物,不由顧忌稍然,以為他也是為爭奪紫金蛟寶而來,「哦」了一聲,冷然道:「閣下既然亦為取蛟而來,老朽等說不得只好奉陪,領教閣下的絕學。但不知閣下欲先與那位台主動手?」

  龍淵微微擺手,緩緩道:「杖叟錯會了區區之意,以區區山野陋學,豈敢冒犯諸位台主的虎威?」

  鐵杖叟見他話軟,以為他果然膽小無能,氣血一壯,厲聲喝道:「閣下既非上台較藝,所為何事?」

  龍淵仍不動氣,和平的說:「杖叟設此盛會,據傳為蛟寶誰屬之爭,區區竊思,若無蛟寶,杖叟之擂,還是否仍要開設?」

  閩侯神芮寶慶,見龍淵嚕囌沒完,早在生氣,這時一步邁到龍淵身畔,一聲斷喝道:「老兒嚕囌什麼?紫金蛟明明還在湖裡,誰說沒了?」

  大婁山主陸一清,府城深沉,聽出龍淵話中有因,亦上步跟了過去,道:「芮兄且慢。閣下話中有物,敬請直述,以免擔擱時辰誤了正事。」

  龍淵見三人表情各個不同,心中好笑,卻不動聲色,態度凝重,朗聲說道:「諸位有所不知,區區昨夜行經湖畔,曾望見湖中姥山之濱,有數條人影,與龐大紫金蛟搏鬥多時,最後竟將那蛟搏殺,剝皮取腦而去。」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嗡嗡私語之聲,響若雷鳴,但可怪的,龍淵的聲音並未提高,卻仍能清晰的送入每個人的耳中。

  台上鐵杖叟一行四人勃然變色,從不開聲的黃山老農左更生,一晃掠近龍淵身邊,舉手便抓,邊抓口中邊嚷,發出破鑼也似的刺耳聲音,道:「此話當真?」

  龍淵瞥見左更生伸向他左臂關節,只當未見,緩舉右臂撚鬚,就在那毫釐之間,不動聲色的將黃山老農的一招解去。仍然緩和的回答,道:「閣下若是信不過區區,可往姥山一探戰場留痕,便知虛假。」

  一話未完,台下最外邊一圈觀眾,轟然而散,紛紛搶著下山,看意思是去姥山探察究竟。

  黃山老農,一爪落空,怔了一怔。鐵杖叟閩候神芮寶慶,齊齊大怒,面目變色。

  只見那鐵杖叟,手中鐵杖一頓,「喳」的一聲,竟將楠木所架的地板,頓穿一個大洞,仰天一聲厲嘯,晃身正欲撲奔下山,卻聽得大婁山主陸一清叫道:「二位且慢。」

  鐵杖叟閩侯神,聞聲身形一滯,又聽陸一清冷笑一聲,道:「閣下何人?竟敢在天下雄面前,玩弄花槍?就不怕天下群雄,眾怒難犯嗎?」

  龍淵心頭一跳,瞥見陸一清嘴角隱含奸笑,雙目炯炯,盯在自己面上,一時弄不清他言中到底用意何在?

  陸一清見他不答,面現得意之色,轉對鐵杖叟笑道:「杖兄怎也這般糊塗,受他片言之愚,想我等每夜巡察,湖中發生何事,能逃過你我眼下,分明是老兒想擾散這風雲之會,待群雄失望而回之後,好讓他獨享蛟寶,弟雖不才,倒能視破這小子奸計。」

  說罷「嘿嘿」冷笑,得意之色,更加濃烈。

  黃山老農勃然大怒,潑口大罵道:「老王八,該死的,竟想欺騙老夫,看我不斃了你。」

  說著,晃身欺近,便要動手。

  台下諸人,聽得清楚,若干大婁山手下,更是高聲喊打,喧成一片,秩序更加大亂。

  鐵杖叟冷靜下來,他細一想,大婁山主陸一清之言,果然有理,禿眉一皺煞氣滿面,恨不得立斃這自稱雲鶴的老人於杖下。

  故此,他一見黃山老農上前動手,一施眼色,與陸一清閩侯神,各自退後二立,讓出中央動手的地方。

  另一面,風蘭關心龍哥哥,虎雄存心一展身手,早已對台上的一舉一動,注上了意。

  此際一看情勢不對,雙雙不約而同,飛掠上台,一左一右,凝立在龍淵身邊。

  這各方動作,寫來頗長,其實都是同時發生的。

  風蘭往龍淵身左一落,也正是鐵杖叟後退,黃山老農左更生撲來之時。

  黃山老農左更生,自左方撲進,正迎向風蘭。

  他只覺服前人影一晃,已多了個嬌滴滴的,美若仙女的小美人兒。

  美人兒淺藍勁裝,身材纖妙多姿,左劍右籃,纖弱中透著英氣,嬌臉兒雖然是滿臉嗔色,卻絲毫不減那可愛之色。

  真可謂宜喜宜嗔,人見人愛。

  黃山老農左更生,一生身世離奇,足未出黃山,那見過這等美人的胎子。

  故此入目一瞥心靈竟而大震,一股盛氣,瞬化雲煙,真氣一滯,硬生生煞往前撲之勢,釘立在五尺開外,一雙紅眼,也盯在風蘭的玉面之上,似要噴出火來。

  風蘭瞥見他這般模樣,「呸」了一口,正想開口,卻聽龍淵又朗聲,說道:「各位休得誤會,區區年過古稀,何因希罕蛟寶,欺騙天下群雄,區區皆因不忍看天下群雄互相殺戮,故才將上項消息相告,若諸位不信,可差數人,往姥山一探,若區區所言是虛,紫金蛟仍未被除,則區區甘願自絕於天下群英之前,若那蛟卻實已死,則區區奉勸各位,不若就此息事,各自回山如何?」

  他一語方畢,台下有人轟然叫好,也有人高聲喝罵,龍淵長眉輕皺,正不知該怎的應付。

  風蘭卻又「呸」了一口,脆聲嬌嗔道:「喂,你這老兒怎一點禮貌不懂,緊看我怎的?」

  原來,黃山老農一見風蘭,便失魂落魄似的,緊盯著她瞧個不休,才引出這句話來。

  虎雄妒心最重,一向視風蘭為其禁臠,這對瞥見左更生,老沒正經,色迷心竅,頓時大怒,暴叱一聲,掠身欺近,右手飛虎爪一揚,一招五丁開山,挾帶勁風,向黃山老農左更生天靈抓下。

  黃山老農左更生被一聲斷喝,驚回神來,一瞥飛虎爪,迎頭落下,勁風呼呼生寒。

  不由心頭一凜,暗驚這小後生功力不凡。

  同時,手下不敢怠慢,右手一舉,長而又彎的水煙嘴,竟當做點穴筆,分毫不差的點向虎雄的寸關要穴。

  這寸關穴,一名寸關穴,又名腕脈穴,雖非致死要害,但若被點中,卻可使力道盡失,週身酸麻。

  虎雄見黃山老農,以攻還攻,兵刃怪異,尚未點到,勁風壓穴,已泛微酸。

  心頭大驚,知道不可輕視,健腕一翻,讓過水煙嘴,原勢不變,改抓左肩,左手飛虎爪,進步撩陰,「呼」的一聲,向左更生小腹去!

  黃山老農左更生,火眼圓睜,心中十分氣惱,右手一橫,愣以粗如食指的煙桿,硬架那粗有小臂的虎爪。

  同時裡吸腹後縮,左臂一探,五指如爪,硬往飛虎爪身抓去!

  虎雄見狀,知他是自負功力深厚,欲以內力取勝。

  但他想,自己自服蛟腦,內力充沛,也不見得就不如人。

  故此,詐做不知,暗中叫勁,似是那「上下交征」之式,猛迎上去。

  但聞得「叮」的一聲勁響,上面的爪桿相觸,微一彈跳,便即粘住。

  下面的左手,虎雄驟覺得腕脈一麻,飛虎爪已被左更生抓住。差一點被他奪去。

  虎雄玉面一紅,口中「嘿」然吐氣叫勁,雙腳釘住在地板之上,凝立不動,兩手一上一下,與黃山老農粘在一起。

  一時竟半斤八兩,分不出高下。

  不一來,台上台下,都大為驚奇,料不到虎雄年紀輕輕,竟具有這深功夫。

  對面的黃山老農,則何當不驚不怒。但見他一張黑臉,泛起紫紅,齜牙咧嘴的神態,十分怕人。

  皆因,黃山老農左更生,雖然一生第一次步下黃山,卻實有深厚獨到的不凡功力。

  他本是山中農夫,少年時遇一不知其號的異人,傳以絕學硬軟諸功。

  左更生初時不以為意,僅在農暇時,稍加練習。

  那知日久之後,練出了興,更發覺許多妙處。這一來,雖然仍不廢農時,卻加多了鍛練時間。

  如此數十年下來,軟、硬、氣三功,各築下深厚基礎,拳掌方面,有了可觀的成就。

  有一年,鐵杖叟偶然路過,接談之下,竟然臭味相投。

  這一來,兩人同住黃山,時相往還切磋,左更生故然得益非淺,鐵杖叟的收穫,亦十分可觀。

  因此兩人交情更篤,這一次巢湖出蛟,鐵杖叟初時尚瞞著他,後來發覺憑一人之力不能得手,這才再次回山,將左更生邀下山來。

  左更生初下黃山,在江湖中,自然是籍籍無名,但功力並不比任何高手遜色,尤其是混元一氣功力,與自創的水煙袋,三十六手妙打,兼備判官筆,各家辛辣招數,比起鐵杖叟來,並不多讓。

  但孰料初次出手,便遇著虎雄。

  以外表年紀而論,虎雄雖俊秀若臨風玉樹,年齡卻頂多也不過二十出頭。

  就算他打從出生開始練武,也不過二十餘年,憑什麼也敵不過黃山老農,滲淫數十年的內力火候。

  誰知,人自不如天算,黃山老農左更生,竟不能勝得分毫。

  尤其適才,左更生左手一招偷天換日,抓住虎雄左手飛虎爪,小指一彈,劃中虎雄脈門。

  他以為即使虎雄的手腕不斷,無論如何,飛虎爪亦必脫手,被他搶下。

  卻不料虎雄自服蛟腦,不但功力大進,週身骨堅皮韌,較前大為不同。

  故此,黃山老農的小指,雖劃個正著,虎雄卻只覺一酸一麻,並未鬆手,放開虎爪。

  如此一來,兩人兵力相接,竟各自貫注內力,沾兵刃,短兵相接,以內力較量了起來。

  這內力相較,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卻最是凶險。

  皆因這全是真功修為,一絲一毫也不能取巧,則一方只要是內力稍遜,必被震傷內腑,致命而死。

  龍淵起初,並不知有這般嚴重,鐵杖叟一方,誤認虎雄年紀過幼,必不是黃山老農對手。

  那知一盞茶時過去,交手的兩人,直似木雕土塑,粘在一起,動也不動。

  只是那二人臉上,汗濕鬢角,青筋亂跳。

  黃山老農,臉色是黃中泛紫,火眼滾圓,齜牙咧嘴,似笑卻又出不得聲。

  而虎雄卻是白中漲紅,虎目怒張,鼻翅亂顫,唇角緊緊抿在一起,兩太陽穴上的青筋嗡嗡而跳,也顯著一副吃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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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杖叟大感驚異怒目而視,鐵杖緊執,恨不得過去,一杖將虎雄打死。

  但當著天下群雄,這等小人行徑,不但施不出來,連表示得明顯了,也自覺有失身份。

  故此,雖怒在心頭,卻也無可奈何。

  至於龍淵,已覺出事情不對,有心上的解開,卻怕引起誤會,所以一時,也未便出手。

  風蘭有點兒緊張,皆因自這兩人較上內力,台上台下,頓時都凝目而視,鴉雀無聲。

  相對的兩人,都不由心中後悔,尤其虎雄,明知道人家不是易予,卻偏偏要逞硬撞。

  這不是自搬石頭自壓腳嗎?怪得誰來?

  空氣煞似在兩人中間凝住,二人的三般兵器,無風自動,顫動不休。

  偏偏兩人是旗鼓相當,誰也壓不下誰去。

  這情形,若是任他繼續,終必耗盡了二人的真力,鬧個兩敗俱傷,各個殘廢不可。

  龍淵見不是路,顧不得出聲招呼,輕巧一掠,飄落在兩人中間丈許之外。

  鐵杖叟一見他動,鐵杖一頓,叮的聲響,撲將上去,龍淵身方站定,陡然間一雙長袖,往外一拂,早經運集的丹鐵神功,已化成一片勁風,向二人中間擊去。

  鐵杖叟見狀,再也忍耐不住,大吼一聲,鐵杖一舉呼的一響,向龍淵背後打下。

  風蘭早在注意著場中行動,鐵杖叟鐵杖方舉,風蘭小姑娘已然掠身欺進。

  右手花籃兒,一領對方眼神,左手到長虹貫日,已指向鐵杖叟空門右肋。

  若是鐵杖叟不肯撤招換式,可能會將龍淵打著,但他自己也必被風蘭一劍刺傷。

  故此鐵杖叟自保第一,擰腕沉杖下對敵劍,左掌一立,正待出招,卻見黃山老農兩人的尷尬局面,已然被龍淵解開。

  原來,龍淵那雙袖揮處,丹鐵神功所化氣流,剎時間撞在兩人中間。

  黃山老農與虎雄,各覺得虎口一震,兵刃都幾乎把握不牢,身形帶動,各向外方轉去。

  他兩人本來就有了驚意,這時那能不明白,龍淵是有心為他們解圍。

  故此,各乘這一轉之際,身形原地滴溜一轉,收回內勁,像兩個風車也似。

  但虎雄心中可不是滋味,心說:「自己連這個名不見以傳的糟老頭都打不過,今後還能在江踐中稱什麼英雄?」

  而黃山才老農左更生,也和他同一心思,自覺如敗不了這個年輕後生,實在有愧過多年苦練之功。

  兩人故爾身形方停,齊聲暴喝,各自打向對方,逕施出自己的精異絕學,鬥在一起。

  龍淵見身後風蘭與人動上了手,正在回頭相勸,卻不料方才拆開的一對,又纏鬥在一起。

  風蘭聞聲,龍哥哥不讓她打,心中雖有不甘,卻聽話掠向台邊,她瞥見龍淵又想勸虎雄住手,知道他決不會聽,便道:「龍哥哥,你過來,讓他們打一會吧。」

  數月相處,龍淵知虎雄的倔強脾氣,聞言便踱回風蘭身邊觀戰。

  鐵杖叟失去對象,也只好停手坐回椅上,凝注場中,準備對左更生打個接應。

  場中,這一次兩人卻知道對方不可小視,各自施展出拿手的功夫,以巧打快,不敢瑞行硬拚!

  一時但見那兩個人影,倏起倏落,乍按即分。

  虎雄的一雙燦銀虎爪,上下翻飛,矯若飛虎,勢如奔雷,敏捷詭巧,化成了兩個光環。

  黃山老農左更生,亦自不凡,一桿水煙袋,形如鶴嘴,點、蹦、撥、打,時若烏蟒入洞,點向大穴,時如毒蛇出窯,盤旋舞動,奇詭絕倫,勁風呼呼。

  台下千百觀眾,目賭這一場驚險博殺,忍不住高聲呼叫助威,一時但聞得呼聲若雷,令台上對手的兩人聽見,更分外賣弄精神。

  霎眼間,百招過去,兩人仍然是半斤八兩,分不出勝負。

  只不過,兩人適才內力消耗過多,卻有點面紅氣促,支持不住。

  但當前這多英豪,誰也不首先提議停手息事,誰不想一戰成名,名揚天下武林。

  黃山老農左更生,心裡更急,暗道:「以自己數十年性命交修之功,尚戰這年輕後生不下,以後還有何面目,踏入江湖。」

  原來,他經那鐵杖叟一番說詞,自覺一身武學,若埋頭不出,實在是對不起自己祖宗。

  所以這一次雖然是助鐵杖叟取蛟,實則也是踏入江湖之始。

  如今,他久久激戰不下,心中又怒又驚,橫心之下,陡然幾水煙袋,橫揮直刺,將虎雄迫退晃身撤退,乘這空隙,猛抽了兩口水煙。

  虎雄此際雖覺有些體疲,一見黃山老農,撤身退步,只當他想逃,加以被迫得後退,心中即怒又喜,認為是黃山老農,已成了強弓之末,正欲追出,卻正見黃山老農,好整以暇的吸起了水煙。

  虎雄不明他用意何在,還當是他有意輕視自己,心中暴怒,暗罵一聲。

  好個不知死活的老賊,你那點功夫,大爺早已領教,並不比大爺強些,卻竟敢這般輕視大爺,不把你劈死才怪!

  虎雄這念頭在心中風車一轉,身形卻毫未停滯,早已怒叱一聲!

  「那裡走」!

  雙爪微張,和身撲上,捷如閃電般,逕抓向黃山老農的左右肩井要穴。

  其實,黃山老農用意正要他如此。

  故而一見虎雄撲來,猛地裡把嘴一張「撲」的一聲,噴出了數十圈點點煙霧,迎頭向虎雄擊去!

  虎雄一驚,兩柄飛虎爪一轉,舞得密不透風,這一著果然有效,兩柄飛虎爪,舞起的勁風,果然將一部份煙霧擊散,一部份讓了開去。

  同時裡,虎雄身形落在地板之上,腳尖與雙肘用力一點地板,整個身躺下,在離地不過五分之處,平平向前飛射,欺近黃山老農下盤。

  右爪一揚,暴襲小腹。

  黃山老農噴出煙霧,認為兩下裡距較近,十拿九穩,虎雄非死即傷!

  那知,虎雄應變神速,身法靈巧,竟在千鈞一髮之際,不但躲過煙霧,並還暴襲而至!

  心中一驚,卻還認為,虎雄的整個身子,幾乎是平俯地上,後背空門大露,有可乘之機。

  不但不退,吸腹盤身,水煙袋向下一探,直指虎雄背腰「笑眼」,「精促」兩處大穴。

  那知虎雄這一式正是華山救命絕招之一,右手一式,原是虛招誘敵之計。

  黃山老農不察,正要擊中,只見他右臂方出,左手飛虎爪,在右臂遮掩之下,電掣伸出,直取黃山老農地上雙足。

  黃山老農水煙袋桿,尚差一足未曾點到中,一瞥虎雄大背常規,勁風雖已襲體,卻仍然不避不讓。

  心中一動,轉眸處,飛虎爪已差五分便已擊實。

  左更生心中一凜,不願傷敵,先求自保,真氣一收,硬生生收回點出的水煙袋,雙腳一彈,向後飄撤。

  但這時,卻已遲半分,「嗤」的一聲,左腿褲管,應爪面破,小腿上頓時也被劃開五道血糟。

  左更生厲吼一聲,火眼盡赤,一落地上,頓時欲再撲前拚命。

  虎雄見好即收,爪一傷敵,右肱一點地板,全身飄落在二丈之外,雙爪交於左手,虛一抱拳道:「承讓。」

  台下群豪,見虎雄雄姿英發,功力卓絕,那左更生雖也是名不經傳的冷門人物,卻可從鐵杖叟相邀為副的一點測知,功力不凡。

  虎雄年紀輕輕,竟不但內力深厚,招式辛辣,將之擊敗,頓時贏得多數的喝彩。

  鐵杖叟一見左更生落敗,還想再拼,知他不大懂江湖規則,忙去勸住,自己卻目射凶光,掃視台上台下,最後方落在虎雄面上,冷然而笑,道:「虎少俠功力不凡,不愧是名師高徒,今即擊敗黃副台主,可要與老朽試試招嗎?」

  江湖中輩份分明,鐵杖叟因與虎雄之師同輩,故此心中雖然恨極,卻不便當著天下眾雄,落個以大欺小的名譽,故而言辭上極其和平。

  風蘭見狀心喜,同時心中也恨鐵杖叟手段殘忍,劫殺江湖屠蛟之人。

  聞言不待虎雄回答,一躍而出,嬌聲叫道:「老頭兒別這麼倚老賣老,待姑娘會會你有何絕學。」

  鐵杖叟勃然暴怒,禿眉高揚,怒叱道:「女娃何人?師出何來,敢在老朽面前賣狂,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風蘭玉鼻一皺,說:「姑娘姓風名蘭,師傅你不配問,姑娘看不慣你的凶殘,特定來教訓教訓你,你準備接招吧?」

  這番話氣得鐵杖叟「哇哇」直叫,台上台下,也多半勃然變色,有的是替鐵杖叟生氣,有的則是為風蘭擔心。

  均因,鐵杖叟有名難纏魔頭,雄踞黃山,無論是黑白兩道,卻無人輕敢招惹。

  風蘭初出江湖,不但指名索戰,更加言話刻薄,視鐵杖叟如同無物,若無驚人絕學,豈非與自己的小命兒開玩笑?

  龍淵在一邊長眉直皺,虎雄卻在暗中叫好,兩人雖然心情不同,卻都未上前阻止。鐵杖叟一頓鐵杖,大吼一聲:「丫頭找死!」

  「呼」的一響,揮杖處幻起杖影如山,夾帶著疾風狂飄,向風蘭當頭壓下。

  風蘭嬌軀一晃,右藍左劍,一齊揮舞,頓時化成一團淡影,向杖影之中攻去。

  這兩人一交上手,台上台下,數千百雙眼睛,齊齊定住,全神集中在這場比鬥之上!

  按說以鐵杖叟數十年性命交像之功,本非風蘭所及。

  但自從昨夜,風蘭眼下蛟卵之後,功力倍增,竟已不少有遜色!

  兩人戰了個旗鼓相當,一時竟難分高下。

  台下群雄見狀,各自驚歎,竊竊私相詢問,風蘭的師承來歷!

  浮沙子一桌,更是驚訝I

  尤其浮沙子,前夜裡曾與風蘭戲耍,對風蘭功力,已知大概,初初他實在有點擔心,此時一見,風蘭竟出人意料,功候猛近,任憑浮沙子想破腦袋,也猜不出是啥道理!

  眨眨眼,五十回合過去,鐵杖叟愈打不但愈心驚,更自憤憤無已。

  皆因,憑他在武林地位身份,不要說敗在風蘭之手,便是讓風蘭與他戰上百招,也是丟人!

  鐵杖叟杖上加力,勢如山崩地裂,一招「鐘鼓齊鳴」,杖頭杖尾,倏吞乍吐,分擊風蘭左右,迫得她「孔雀開屏」,展雙臂分御兩側,中部空門大露。

  鐵杖叟正中下懷,暴吼一聲,猛低頭向前一撞,疾風如山,壓向風蘭胸前。

  這一式,正是鐵杖叟的「鐵頭功」。

  此功,類似硬功,初習時專練頭頂,以頭撞物,力能開山碎石。

  鐵杖叟浸淫數十載,內外兼修,功力出神入化,此時已不用頭部撞實,而能將本身真氣,運至天靈,一撞而出,若似一般的劈空掌力!

  但卻比劈空掌,凌力十倍,一撞之威,兩丈內碎石如粉,力逾萬斤!

  風蘭一招失機,驟覺胸前銳風襲體,驚覺不妙,以式化解,已然無及!

  迫不得已,猛然間一凝真氣,全身輕如枯葉,順風勢翩然飄起,直似斷線風箏,向後面飄去!

  台上台下,大吃一驚,喟歎之聲,嗡然如雷。

  龍淵神目如電,本想掠前解救,一掠風蘭,玉靨含笑,知道無妨。

  鐵杖叟一招得手,唇角隱含得意之笑,凝目注視。

  虎雄一瞥風蘭遇險,虎吼一聲,向風蘭落身搶去。

  風蘭目服蛟卵,身輕似燕,真氣精純,已然大非昔比,她輕風般飄飛出三丈之外,香肩一晃,卸去風力,纖纖小蠻靴,臨空一蹴。

  嬌軀不落反升,倏忽拔空一丈,雙臂一抖,頭下腳上,向鐵杖叟撲去!

  這一式「乳燕歸巢」,與方纔的「乘風歸去」施的是曼妙速捷,出人意外。

  台上台下,數千觀眾,訝異之下,復又暴聲喝彩,一時裡歡聲震動,震徹雲霄!

  鐵杖叟料不到風蘭不但是了無損傷,輕功竟達這般的入化之境。

  大驚失色,羞惱成怒,厲嘯一聲,不待風蘭落地,鐵杖「雪花蓋頂」,舞起一片勁風,向風蘭打去!

  虎雄也不料風蘭竟會無傷,一下撲空,俊臉頓時脹起一片羞紅。

  落地擰身,「嗖」的一聲,攢到台下,一時再也不好意思,縱上台來!

  風蘭對鐵杖叟更加恨極,撲身而下,劍籃齊施絕學,下手不再容情,兩圈精光,閃、騰、點、刺,與鐵杖叟交互攻防,搶制先機。

  風蘭左劍右籃的絕學,傳自武夷婆婆。

  武夷婆婆平生雖少在江湖走動,卻因於數十年前,與天下第一劍孤獨客,激戰五天五夜,而傳名天下。

  而那一套右藍左劍的招式,不但精奧絕倫,卻還大背武學的常規。

  須知,普通一般人,多喜用右手執刃對敵,左手多是備而不用,守多於攻!

  因之,天下無論是什麼招式,攻守之間,也多偏重於右側。

  但武夷婆婆,偏是背道而行,劍執左手主攻,籃在右方,才是主防。

  如此一來,左方出劍,則常會令人防不勝防,自生彆扭之感,亂其心神,以收攻心之效。

  右藍防守,不但方便,那鐵藍制做精巧,堅不畏寶,藍邊的綱綱,可鎖拿對方兵刃,藍中精鐵打造的各色花朵,更可用做暗器,做緊急救命之用。

  風蘭這一施展出家傳絕藝——「藍劍四十二招巧打」,由於她功力驟增,更見奇詭威力。

  只見她劍藍起處,驚風飛掠,劍光彩影,朵朵的幻起,更加以身法輕靈曼妙,一時在鐵杖叟左右四方,儘是她俏麗倩影。

  鐵杖叟怒嘯連連,杖頭交互擊出,狂風四溢,杖影如山,看似與風蘭旗鼓不下,實則他心裡,卻是愈打愈驚。

  皆因,任憑他鐵杖似蛟龍出海,頭頂的罡氣,若龍卷氣柱,卻連風蘭的飄飄裙袂,也粘摸不著。

  尤其鐵杖叟頭功最耗真氣內力,此時他全力施為,尚且不能獲勝,時候一久,豈非更要糟糕?

  鐵杖叟雖在此自知之明,無奈風蘭不但是功高招妙,甚卻聰敏黠慧,似瞭解鐵杖叟不耐久戰的弱點,出招溜滑,稍進即退,乘暇踏隙,卻絕對避免與鐵杖叟硬碰。

  這一來,鐵杖叟空自將鐵杖舞弄得勁風呼呼,卻只是白費力氣,沾不著半分便宜!

  眼看百招過去!

  鐵杖叟真氣損耗過巨,招式間已漸緩慢,呼吸也漸轉急粗!

  風蘭把握時機嬌叱一聲,一式兩招,劍藍齊施。

  右手花藍,粘開鐵杖,一招借花獻佛,藍提一震,顯出藍底也森森銳刺,直取鐵杖叟眉目五官。

  同時間,左手劍劍光打開,「彩鳳歸巢」,帶起銳風嘶聲,圈玉臂攻向鐵杖叟背後!

  這一式兩招,同時施為,不但是時候拿捏得分寸不差,速捷無倫,最厲害欺身前後攻敵,令人不但來不及回杖招架,甚至連後退之途,亦盡封死。

  鐵杖叟心頭一凜,聽風辯位,知道是身陷背腹受敵之境。

  無奈下,雙足一動,向右飄身,左手運集真力,翻腕亮掌,五指如鉤,猛抓向花藍藍身!

  風蘭正中芳懷,嬌叱聲中,玉腕雙翻右藍不變,推擊鐵杖叟前胸,左劍翻處,自下往上,勢如電虹打閃,往他的左臂刺去!

  鐵杖叟一把抓空,右手杖一倫,迎擊花藍,左肩向後一收,利劍在左臂五寸處刺了個空。

  鐵杖叟得理不饒人,左手五指,疾扣向風蘭執劍的玉腕脈門。

  孰料,風蘭這一式看似招數用老,實則另暗藏玄機。

  只見她不等鐵杖叟五指抓落,香肩一晃,雙招齊撤,向後飄退,左手劍順勢向後一帶,「嗤」的一聲,削斷了鐵杖叟半截左臂!

  鐵杖叟厲吼一聲,「噹」的一響,鐵杖與斷臂一齊墜地,一股血柱,自斷處箭疾噴出!

  台下觀眾,一見鐵杖叟落此下場,有的替他難過,也有的高聲喊好,亂成一片。台上閩候神芮寶慶,大婁山主陸一清,大驚失色,疾步縱出。

  芮寶慶卻躍到風蘭面前,上下打量著他,問道:「姑娘與武夷婆婆怎麼稱呼?」

  大婁山主陸一清,急忙為鐵杖叟止血裹傷。

  閩神候與武夷相距不算太遠,故此閩候神對武夷婆婆的消息,知道的較多。

  他雖然桀驁不群,卻深知武夷婆婆左劍右籃的絕學,不容輕視。

  故此,他一見風蘭以劍藍取勝,招數奇異,便不由想起了武夷婆婆來!

  風蘭聞言秀眉一揚,道:「婆婆正是姑娘的祖母,你待怎的!」

  她這話一出,台上台下,凡知道武夷婆婆之名之士,皆不由有一種恍然而悟的感覺。

  「怪不得這妞兒如此厲害,原來她是武夷婆婆的人哪!」

  閩侯神芮寶慶受慣奉承,那忍得下這份輕視?但,自量功力與鐵杖叟伯仲之間,若動上手,說不定也落個斷臂下場。

  何況,即便是贏了小的,武夷婆婆又豈肯忍氣?

  但當著天下群豪,又怎生下台呢!

  閩侯神芮寶慶一時怔住,真後悔自己多此一問,自討沒趣。

  幸虧鐵杖叟此際已然紮好了斷臂,接口答上了風蘭的碴,慘然厲笑,道:「好,好,老朽得敗在名家後人手下,雖敗尤榮,這湖中金蛟,老朽奉讓姑娘,只有青山不改,老朽當再向姑娘,請領教益……」

  風蘭「啐」了一口,道:「好,只要你有種,姑娘隨時隨地候教就是,不過,姑娘告訴你,下次再要被姑娘遇上,可沒今天這便宜!」

  鐵杖叟勃然色變,慘然哈哈一笑,道:「敗北之將,今日不能言勇,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說罷,轉身向外對眾一指,復朗聲道:「老朽無能,敗在姑娘劍下,今臂已斷,無力主台,今當天下英雄之面將台主之位,讓與風姑娘,若無人敢與挑戰,則湖中金蛟,即屬姑娘所有,不得再有異議。」

  說罷,也不等別人反應如何,逕自一掠縱入台後寺中,隱沒不見。

  鐵杖叟這一手,表面上光棍得很,但只要是有心人,都知他在故想嫁禍。

  須因,鐵杖叟不但慘敗,甚且殘廢,自知己無能再保全湖內紫金蛟,獨吞蛟寶。

  故而,他冠冕堂皇的將蛟寶讓予風蘭,則台下群豪之中,若有人想要,豈非要向風蘭挑戰,

  而風蘭又豈不變成了眾矢之的?

  其實,他這招用得真毒,要知天下貪得之徒,利之所在,趨之若騖,這風蘭雖是武夷婆婆的傳人,在厚利的誘惑之下,豈能阻礙住貪利者,群起之攻,龍淵至此,知道已不能沉默。

  故而,等鐵杖叟一走,立即踱至台前,對台下一抱拳,輕咳一聲,引得台下一靜,朗聲道:「諸位請了,適才老朽已然宣告,湖中蛟寶,早已被人取走,這設台之目的即失,何若再事拚鬥……」

  龍淵之言未已,山道上風馳電掣般奔來幾條人影,當先一條,逕自飛掠上台,落在那大婁山主陸一清身畔,顯出一勁裝中年壯漢!

  這壯漢對陸一清耳語幾句,陸一清勃然變色,「嗖」的一聲,縱到龍淵身邊,戟指喝道:「老兒,快說,何人膽大,竟敢私取蛟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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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4: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雲現龍飛虎噬風


  陸一清此言一出,不啻是證實那蛟寶果然已失,台下群雄,聞言一陣鼓噪聲,齊喝問,竊取蛟寶之人!

  虎雄方得勝利,初試自己功力,大非昔比,傲意復熾,他見台上台下,眾人嘯叫喧嘩,亂成一片,頓時不耐,仰天驀地長嘯。嘯畢提足了用心之氣,朗聲說道:「蛟寶正是我等三人合力取走,何人不服,儘管上來就是!」

  龍淵見虎雄這般說法,自也無可奈何!

  風蘭芳心卻仍躍躍欲試,想再找個硬手鬥鬥!

  陸一清聞得虎雄自承之言,將適才所見,虎雄風蘭功力之高,出人意料之事,相互對證,頓時猜知,兩人必已服下了蛟腦!

  他自忖功力,與鐵杖叟相較,尚差半籌,如今風蘭既敗了鐵杖叟,則自己翻臉相向,亦是白搭!

  再退一步說,即便是勝得三人,蛟腦已失,徒自樹下強敵,又有何益?

  故此,陸一清權衡輕重,立生退意。

  只是,他卻不甘心就此放過,略一沉吟,乘台下叫囂之聲稍剎,立即大聲說道:「你三人私取蛟寶,大背武林道義,不顧天下同道利益,本山主雖無得失之念,但台下群雄,豈能放過三位?」

  台下一聞此言,頓時群雄念激,喊「打」之聲,此起彼落。

  虎雄大怒,虎目圓睜,大吼一聲。「住口,何人膽敢不服,儘管上台來讓虎雄教訓你等,光在台下鬼叫,有啥用處!」

  這一聲吼,恍似平地焦雷,台下果被震住。

  但他這語氣,卻太過狂傲,即便是許多正義之士,亦被激怒多半!

  龍淵神目若電,早已看清左右看臺上,許多白髮皓首的武林名宿,神色不舒,心知不妙,忙接口說道:「區區三人,所以在先期斬蛟,實因不願看今日比武劫殺的場面,想我等均武林一脈,勢當相扶相承,若為一蛟,傷了和氣,豈非是大大不值?再者,若蛟寶萬一不幸,落入惡人魔手,借蛟腦之助,練成絕藝而無人制,豈非今天下生靈塗炭嗎?故此,區區才於先期下手,其中雖有不是之處,想來諸位武林名宿前輩,當能見諒!」

  這番話,龍淵不但說得誠懇,而且還用出了無上神功,台上台下,不但每個人均一般入耳清晰,且均也做覺耳鼓震動,心神微微不安!

  眾人都是行家,聞聲都不由暗凜,這名不經傳的老人,內功分明已達化境,因之,一些知名的正道俠士,一者深覺龍淵言之有理,二者則他既有這深功力,如若是上台交手,也沒有准贏的把握。

  如此,倒不如不上台,既可保全令譽,又表示自己的瀟灑大度!

  其實,龍淵也暗藏警示之意。

  此際,他瞥見左右看臺上,正道人物,面色皆趨緩和,心下大定,正準備交待幾句,結束此會。

  突然間,台下有人發出破羅也似的嗓音,叫道:「喂,相好的,看你的樣子,倒是年高德劭的,只不知功夫如何?何不顯一手讓大家看看呢!」

  此言一出,台下嗡然附和,大聲要求,龍淵顯顯功夫!

  龍淵三人循聲一望,只見發話那人,一身青布化子打扮,衣著雖破,卻乾淨異常。

  面孔團團的,潤紅之極,長眉暴目,獅鼻海口,頷下無須,年約五旬,笑嘻嘻的,與聲音極不相稱!

  龍淵三人,皆不識這人是誰。

  但台上的大婁山主陸一清,卻認得他。

  故此,忙打個哈哈,拱手招呼道:「跛兄光臨,真是難得,快請上來如何?」

  那乞丐也似的人物,聞言並不賣帳,鼻中「哼」了一聲,暴眼一翻,威凌四射,雙肩微晃,輕飄飄落在台口。

  龍淵知道,今天若不顯露一手,決不能善了。

  只是,他一時卻想不出顯點什麼?

  故城,他一見那人上台,微一拱拳,道:「請問……」

  這請問二字,方才出口,大婁山主卻已大聲開口,打斷了龍淵話頭,對台下道:「這位是江湖中隱跡已久的笑面跛丐。諸位即便未會過面,也定有個耳聞,今日跛丐倏見俠蹤,為武林主持公道,請雲老先生顯顯絕學,誠然是……」

  陸一清顯然是要拖跛丐下水,眾人均非混人,那能不但?

  尤其,他們均知,這笑面跛丐,遠在三十年前,以「彈指神通」,成名江湖,為人守正不阿,除暴扶弱,正是宵小之類的頭痛剋星。

  十年前方才隱去,不知所向,盛名尤自未衰,這十年後,倏現蹤跡,豈是無因?

  故此,眾人一聞其名,不由得議論紛紛,好事者更恨不得他,真解與那自稱雲鶴的老人,大打一場,將自己開開眼界,見識一下那彈指絕學。

  笑面跛丐,聽出陸一清音中有物,霍然間面上笑容大盛,雙目卻奇怪的瞪得更大,注視著陸一清,那神色與笑容煞不相配。

  陸一清深知跛丐為人習性,見狀心中一寒,頓時將下面活,嚥了回去!

  風蘭虎雄均聽長輩說起過笑面跛丐,一見他上台神色,雖不懼怕,卻不免有些擔心了!

  風蘭悄步挪到龍淵身邊,俯耳告訴他小心跛丐的「彈指神通」,並簡道出跛丐為人!

  龍淵聞言,心中一動,乘陸一清話聲自停,對笑面跛丐,微微拱手,笑道:「區區久仰俠名,今日一見,誠屬三生之幸,且既承下顧,俗語說『恭敬不如從命』,區區不才,自當獻醜!」

  說著,微微一頓,又道:「只是區區已年邁老衰,誠不宜舞拳弄腿,區區之意,不若弄點小玩笑,以搏跛俠與諸位英雄一笑,如何?」

  笑面跛丐,面上的笑意漸收,點首,道聲:「請便!」便自舉步挪開。

  他這一舉步,果然走路有點跛腳,一點一點的,搖擺不停。

  龍淵低聲囑咐身畔的風蘭幾句。

  風蘭欣然點首,逕自在台畔,取過一面小銅鑼。

  且在那小鑼上,用黛筆劃了十幾個指頭大的小圈圈。

  笑面跛丐與諸人皆不知龍淵弄什麼鬼,都瞪大了眼注視著兩人動作,只見風蘭將劍藍收起,舉手提鑼,站在龍淵三丈之外,以龍淵為軸,飛身滿台遊走了起來!

  他愈走愈疾,瞬間化成一條淡影,而不辨人面了!

  但龍淵卻凝立中心,一動不動,等風蘭掠到疾處,霍然十指齊彈,口中輕叱聲「打」!「叮」「叮」……一片脆響,應聲而起。

  風蘭身形倏停,再翩然倒飛,有如仙女臨凡,右手銅鑼,仍未丟失,一點異狀卻無,台上台下都不由起疑,猜不出龍淵鬧何玄虛。

  風蘭嫣然一笑,將小鑼送到跛丐面前,嬌聲道:「請老前輩過目!」

  笑面跛丐,一視的初起莫名其妙,但當他茫然的接過小鑼,閃目處,不自得勃然變色,笑容盡收!

  皆因,鑼面上凡被黛眉劃上小圈的裡面,竟皆被龍淵的一彈之力,彈裂了一小塊。

  那一小塊,最奇的均一般大小,圓圓的,向後陷下,欲墜未墜,只留下最後的半分嵌住!

  這是何等的功力啊!

  須知笑面跛丐,素以「彈指神通」聞名於世,近年來,潛跡深山,苦練不輟,但此時,卻不由他自慚,不但無能在此距離上,與龍淵一較身手。便是再邁上一丈,也無法十指發,像龍淵一般,將真氣控制得遂心如意,輕重隨心之境!

  這怎麼能不令他勃然變色?

  龍淵察顏觀色,知道這一手,既收到效果,不為己甚,見好即收,微微一笑,道:「彫蟲小技,不堪入方家之目,請跛俠多多指教!」

  笑面跛丐,這時可再也笑不出來,他心中微覺難過,抬起頭來,自光一觸到龍淵的慈祥面目,心中卻霍地一寬,忖道:「這老人身藏絕學,淵如大海,卻這般慈祥和藹,真叫既慚且佩!」

  想著,竟而恭敬的打了一揖,正色回答道:「老前輩真人不露相,真令我跛子佩服之極!」

  說著,復轉向外,對大眾朗聲宣告道:「雲老年高德劭,神功絕世,我跛子不但甘拜下風,自認他正是承受蛟寶的最佳人選,台下各位,若有異議,但請撞著我跛子來好了!」

  龍淵風蘭,由於笑面跛丐這一句話,不由對他大起好感,認為他確是個行俠仗義的直性好友!

  但虎雄卻有點看他不起,認為他有點欺軟怕硬,故意討好。

  台下諸人,素知道笑面跛丐的性子,說一不二,寧折不彎。

  雖皆未瞭解,龍淵方才到底顯的是什麼功夫。

  但由於跛丐這一句,不由都在打退堂之鼓了!

  衡山一脈,浮塵子四人,素與笑面跛丐,有過交情往還。

  今見他既出此言,尤其其中尚有風蘭在內,立即起身,遠遠的對跛丐抱拳招呼,由浮塵子代表,發話道:「跛子你既這般說法,我衡山一派,絕不再問,就此別過!」

  說罷,「嗖」「嗖」數聲,向山下馳去!

  場中有衡山派下弟子,一見師長率先離去,頓時也跟縱下山!接著,華山派南支諸人,由一位道人,跟著交待幾句,全數撤走。

  其後,各黑道人物,心中雖存著不忿,但如今不但木已成舟,且還有人支持撐腰。

  量力而度,卻也討不得半點便宜,也只有一走了之!

  一時,場中諸人,紛紛下山,十成之中,已然走了八成!

  龍淵向笑面跛丐道謝,支持之義,風蘭無意向台下一望。

  發現人群中,有一名白髮如銀的老婆婆,坐在左看臺柱腳之下,閉目不動,似在養神,這身影一入風蘭目中,不由得芳心驟增,又驚又喜,來不及招呼龍淵,嬌喊了一聲:「奶奶!」

  在台上蠻靴一頓,人化一道輕煙,向那老婆婆,疾撲而去!

  虎雄見狀,跟蹤而下。

  龍淵扭頭一看,正瞥見風蘭,已撲到那老婆婆身前,伸雙臂要抱她的腰身,口中似撒嬌,似怪嗔的說:「奶奶,你老人家怎麼也下山啦!……」

  但,奇怪的,那老婆婆就在剎那之間,身不動,腿未抬,連人帶椅,倏忽後移五尺。

  人卻睜開了眼睛,道:「姑娘,你認錯了人吧!」

  風蘭原瞥見那老婆婆的外貌,像煞她祖母武夷婆婆,那知,當那老婆婆睜眼發話,不但是聲音不對,連眼睛的顏色,竟也有異!

  她怔怔的盯著那老太婆,芳心裡的驚喜,瞬被那尷尬與詫異代替。

  因,在細審之下,那老太婆雖然是發如銀絲,臉上的膚色,卻不僅又白又潤,連一絲皺紋也找不出來!

  這情景,最大的可能,是由於她精於駐顏之術,故此雖年屆老稀,卻似能保持住「童顏」。

  只是,為什麼她偏著上老婆婆的衣服呢?

  憑那顏容面貌,比那半老徐娘,並不遜色,她為何不「入時」一點兒呢?

  這不但奇怪,更令人費解的,卻是她的眼睛,竟也大異於常,而作深藍之色!

  此際,方一啟目,立即有兩道深藍光芒,一閃而沒,顯示著她,必可能練過什麼特異的奇功!

  虎雄跟在風蘭的後面,瞥見風蘭的模樣,知道她果是認錯了人。

  他一者傲性復熾,再者想討好風蘭,竟然驟爾發話,責問老婆婆,道:「喂,你是什麼人?坐在這兒幹什麼?」

  虎雄是覺得,若果老婆婆,非是裝模作樣的坐在這兒,則風蘭看不到她,便不會發生這尷尬場面!

  老婆婆藍眸一番,唇角一撇,一臉輕視的瞪了虎雄一眼,並不答話,卻對風蘭問道:「姑娘要找令祖母嗎?我見過她……」

  虎雄大怒,俊眉一揚,厲聲打斷老婆婆,叱道:「老婆子,你是什麼東西,再不回虎爺的問話,可別怪虎爺要欺負老弱了!」

  風蘭聽老婆婆說,見過她的祖母,正想詢問她在那見過,不料虎雄,卻無端發起威風,芳心大嗔,方欲阻止。

  老婆婆霍然起身,錯眼間已移至虎雄身畔,眸含嗔色,正容相責,道:「你這臭小子真是頑劣,我若非看在你朋友份上,早已廢了你了!……」

  風蘭見老婆婆身法奇速無比,自己站在她的對面,只覺著眼前一花,她已然橫移開去。

  此際,聞聲見她與虎雄對面而立,相距不及二尺,惡言責罵,虎雄卻怎的竟而一動不動,甘心受責?

  心中奇怪,仔細一瞧,只是虎雄俊面泛青,冷汗直流,虎目中懼意畢現,如見鬼魅一般!

  當時心中恍然,敢情是被人制住穴道,動不得啦!

  風蘭頓時暗驚,這老婆婆果真具奇能,同時也暗自奇怪,她言中的虎雄之友,到底是何人?

  龍淵在台上聞得相罵之聲,對笑面跛丐微一示意,晃身掠下台來!

  那老婆婆瞥見龍淵趕來,霍然住口,冷「哼」一聲,返身飛掠,下山而去!

  龍淵當時並未在意,風蘭一見龍淵,忙即叫道:「龍哥哥,你看,那老婆婆將他的穴道點了!」

  龍淵一瞥虎雄,暗吃一驚,忙道:「她的眼睛是藍色的嗎?」

  風蘭詫異反問道:「你怎的知道了……你認得她嗎?」

  龍淵一聲不響,顧不得回答,迅速出掌,連拍虎雄後背「脊心」「鳳尾」兩處大穴。

  虎雄「咕」的一聲,踉蹌一步,吐了口濃痰,還過氣來,人卻已萎頓不堪。

  龍淵為虎雄解開穴道,一把將他納入老婆婆先前所坐的木椅上,疾捷轉身,向老婆婆追去!

  風蘭只當他要去找老婆婆為虎雄報仇,心中怕他有什閃失,嬌軀一晃,也要跟去!

  龍淵雖不回頭,卻似知風蘭心意,腳下不停,口中卻道:「蘭妹妹在此等候虎兄,我另有事,一會回店中見吧!」

  風蘭聞言,只得停下身來,扭頭看見虎雄,問道:「你好了嗎?」

  虎雄適才一時大意,吃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連點了胸前「包心絡」脈,雖然人家下手,極有分寸,卻也令他,大大的難受!

  須知,這「包心絡」脈,顧名思義,是屬心臟四周的要穴重脈,一經用點截手法點中,血氣不暢,必死無疑。

  那老婆婆雖然下手極輕,卻是手法特異,虎雄一經點中,週身不但是動彈不得,胸臆之間,更覺得空空洞洞,像是從萬丈高空,失足落下,提心吊膽的,週身無一絲著力之處。

  虎雄空具一身絕俗內功,卻不但自己解不開來,更且害怕得要死!

  這刻被龍淵解開穴道,雖然恢復正常,卻生似餘悸尤在,混身戰顫不休!

  其實,這當非是虎雄膽小,實則,正是那點穴的效果。

  此種手法,說來在目下江湖中根本是未曾一現,正是丹書鐵卷之中的絕學。

  故此,龍淵一瞥見虎雄之狀,頓時起疑是雲慧所為,一問之下,那老婆婆是目呈藍色,除卻是慧姐姐還有何人?

  因此之故,龍淵心下大急,暗忖:「慧姐姐既然在此現身,為何不與我相見?」

  同時,另一股思念之情,也油然而起,忍不住飛身追去!

  且說風蘭,望著龍淵身形消失,再回頭,虎雄也已恢復正常。

  此際,山上人影盡渺,連台上的笑面跛丐,及大婁山主,閩侯神等人,卻已走了個乾淨!

  虎雄新勝之餘,驟爾招此挫辱,萬分懊喪,曾見風蘭目光射來,俊面一紅,起身垂首,道:「蘭妹妹,咱們也下山吧?」

  風蘭「嗯」了一聲,轉身輕掠,奔上山路。

  虎雄追上她並肩而行,訕訕的又說:「小兄功力不濟,遭惡婆子暗算,蘭妹妹休要見笑!」

  風蘭偏頭瞪他一眼,卻不回答。虎雄喟歎一聲,又說:「俗語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人誠不我欺,小兄自知功力太差,決心再找一清靜之地,苦修兩年,蘭妹妹,你在這兩年中,作何打算呀?」

  虎雄在試探風蘭對他的情意,他心中盼望著,風蘭能陪伴他去清修,嘴上卻不便太做露骨表示。

  那知,風蘭此時,不但已對他了無情意,且還有一份厭惡之感,藏蘊心頭,只為著過去那一段交情,不原意現於辭色罷了!

  故爾,風蘭聞言,淡淡答道:「我還沒有什麼打算,今後,或是回家省親,或繼續行俠江湖,都得看……我的興趣!」

  她本來想說,卻得看龍淵的意思。

  但,回心一想,如果這麼說,不但會使虎雄觸發妒火,甚且有損於自己的尊嚴,故而一頓改口!

  虎雄心中又氣又恨,自覺風蘭已然變了心。

  過了,風蘭雖從不曾表示過,她對自己的情意,但最少總處處關心自己。

  而如今,不但不願意,隨自己再練功夫,甚至於對自己的將來與去處,也不動問。

  這是可忍孰不可忍?

  虎雄暗中咬牙,卻終將怒火忍了下來,因為,他正在動著腦筋,想著如何去出奇制勝,重贏回這刁蠻少女的處子芳心。

  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言的徑返客店。

  風蘭進房,留意一看,龍淵的房門緊閉,只當他並未回來,也不在意,便自點要了飯菜,吩咐夥計,送進房來!

  虎雄心中正在策劃計謀,故此也自在房內用飯。

  兩人飯後,各自小睡,起來時,外間天已入暮,且淅淅瀝瀝的,落起雨來!

  風蘭近房一看,龍淵所住的一間,仍關著門,細一諦聽,未聞有人在內。

  心中詫異,何以他還未回來?

  信不過去,推門入內一看,卻發現龍淵的行李盡失!

  風蘭大吃一驚,花容變色,初時還當他行囊被人竊去,正想出聲喚夥計來問,卻瞥見桌上,擺著一方白紙!

  風蘭一掠而至取紙一看,只見那正是龍淵所寫,上面寫道: 「虎兄蘭妹同鑒:

  弟有急事待理,匆匆而去,不及言別,唯盼見諒!

  語言:『天下無不散之筵』,弟與虎兄蘭妹。相聚月餘,今茲或已緣止之矣!

  唯江湖雖大,容或能再相逢,至時,弟當願欣見虎雄兄正除盡蛟腦惡質,功力精進,英姿俊發;蘭妹之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

  匆匆留出,紙中盡言,唯頌

  祈安龍凌雲留上」

  風蘭才看了第一句,已然是淚光在目中滾滾而下了,及讀畢全信。她頓時如陷在愁雲慘霧之中,只覺得天地茫茫,失所依憑,忍不住嬌聲嗚咽,哭倒在龍淵過去所睡的床上。

  在床上,風蘭愈想愈是傷心,皆因這事實,發生得太過突然。

  她幾乎不能相信,龍淵竟然是這般無情,說走就悄沒聲息的走了!

  她幾乎願意相信,龍淵是發生了一些危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匆匆去的。

  但,事實呢?從龍淵的信中,可以看得出,他只是有計劃的離開兩人,也即是說,是有心的拋棄了風蘭!那所謂「急事待理」,只不過是藉口而已!

  風蘭自覺是受了無情的拋棄,同時,她的處子尊嚴,也受到了嚴重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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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4:31 |只看該作者
  她實在想不通,龍淵何以會這等無情,以自己的花容月貌,竟能令他毫不動心,則除非他是毫無人性!或是,早已有了「心上人」!

  風蘭想到「心上人」三字,心靈驟然大震。

  皆因,她過去一直未想到這一方面,如今乍一思及,宛如毒蛇噬心,又是難過,又是傷心。

  她不由收住淚珠,冥想著這霍忽而生的猜疑;另一方面,卻又深深的受到妒嫉的痛苦。

  事實上,她平生自負艷容絕世,怎能忍受得住,那假設的美人,搶去了她的愛人?

  如果這人,就在她面前,風蘭一定會不顧一切,與她大打一場,甚至會要她性命。

  這是她倔強的本性,使得她不能容忍,任何,睡在她臥榻之側的女人!

  但是,風蘭在恨過一陣之後,卻也傷心起來!

  皆因那到底雖有可能,卻不是事實。

  而事實,只是龍淵的不辭而別而已!

  也不知經過多久,風蘭似乎是朦朧睡去,又似乎已追尋出去。

  她似乎走進一座茫蒼無涯的大森林裡,上面是濃林蔽日,下邊是野草漫徑!

  四野無人,蟲聲卿卿,風蘭茫然的朝前摸索,週身似生了病,軟綿綿的一絲力量也無,口中喃喃的呼喚著龍淵的名字!

  她害怕的踱著,心中充滿了空虛與絕望。

  但,突然她摸到了一雙溫暖的手,心中一喜,霍忽叫聲「龍哥哥」,驟然覺來,睜眼一看。

  面前那有森林?又那有「龍哥哥」?

  自己明明仍躺在床上,只是,手裡卻實抓著一隻人手,只是,這不是龍淵,而是虎雄的!

  風蘭迷惑的注視著虎雄,只是虎雄一臉詭笑,站在床前,室內已然燃上了燈,門窗卻關得死緊。

  虎雄見風蘭醒去,盡量放低了聲音,說道:「蘭妹妹,你怎麼會睡到這裡來的?……」

  風蘭猛覺自己的身體軟綿綿的,芳心裡又急又羞,疾忙放開虎雄的右手,試一運氣,竟發覺自己是被人點了軟麻之穴!

  風蘭大驚,開口卻生聲不得,只好拿眼望著虎雄,示意他替自己解開穴道。

  那知虎雄竟不理會,反而偏身坐在榻測,拉起風蘭的素手,放在掌中握著,目光灼灼注視著風蘭,一副憐愛無限的樣子,低聲一歎,道:「蘭妹妹,你不舒服嗎?好,就躺著休息一會吧!」

  說罷,又是一歎,語氣一轉,又道:「蘭妹妹,你知道,我和你相處,雖不到半年,在我的心中,卻已到了難分難捨之境,為你,我甘願赴湯蹈火,雖萬死亦所情願。」

  風蘭聞言,更急更羞,卻苦於有口難言,連點頭搖頭,都辦不到!

  因之,她那玉雪也似的粉頰,漲起飛紅,不由得垂下眼皮,暗中怨道:「你這人怎麼啦?連我被人暗算也看不出嗎?盡說這廢話幹嗎?」

  但虎雄卻愈說愈是激動,語氣一頓,更加溫柔的道:「蘭妹妹,我對你的愛心,可表天日,本來在初見之時,我便私自起誓,終生永侍於你的身側,作為不二之臣,孰料天公作對,今竟要我去苦修二年,來化解蛟腦惡質,這,這實在是令人難過。蘭妹妹,你曉得我是多麼捨不得離開你啊?若是你肯同我在一起去,又有多麼好呢?」

  風蘭聽他愈說愈不像話,恨不得打他兩個耳光,或找個地隙,鑽將下去!

  但目前一動不得,只好將眼睛緊閉起來,給他個眼不見為淨。

  那知,虎雄竟然是得寸進尺,歪身躺在風蘭身畔,一手更撫摸到風蘭的酥胸上來了!

  風蘭驚怒交集,霍然睜目怒視,卻因不能轉頭看不見虎雄。

  虎雄一手在她的身上摸索,同時將臉湊近風蘭耳邊,喃喃說道:「蘭妹妹,我實在捨不得你,那小子有那點比我好,蘭妹妹竟會喜歡他?前幾天我真的氣死啦!現在好啦!那小子一走,蘭妹妹,你同我一齊去好嗎?」

  說話之間,虎雄的手,已開始脫解風蘭的扭扣,一顆,一顆的,在虎雄是逐漸的接近理想。

  但在風蘭,卻恍似一步步走向了悲慘的命運。

  皆因,她從虎雄最後的那句話中,恍然覺悟,自己是中了虎雄的暗算。

  那軟麻穴,正是虎雄點的,他分明是看出自己對他的冷淡,而蓄意來污辱自己!

  這一個驚人的發現,不但令風蘭忿怒,同時除卻無言的流淚之外,她又能用什麼來表示反抗呢?

  風蘭淚出泉湧,剎時間,淚濕沾枕。虎雄微有聽覺,身俯視著風蘭淚痕縱橫的玉頰,裝作詫異的詢問,道:「蘭妹妹,你怎麼哭啦?呀,我明白了!你也不願意離開我嗎?唉!我也是呀!」

  說著,恬不知羞的,不顧風蘭目中射出忿怒之光,竟而俯首向風蘭臉上吻去!

  風蘭如接毒蛇,羞急怨怒,一齊交作,覺得腦中「轟」的一響,頓時急暈過去!

  就在此時,在野外漆黑的官道上,龍淵也正在心急如焚的,連夜趕路!

  其實,他沒有什麼急事,他這麼做,只是想遠遠的離開風蘭而已!

  原來,上午在白石山,龍淵意外的發現雲慧,化裝成老婆婆,藏住一旁,被風蘭誤認為是武夷婆婆。

  及至龍淵近前,雲慧似有意不願相見,竟而不待語畢,轉身疾走而去!

  龍淵自與雲慧分別,日常體及,過去雲慧對他的種種深情,令人刻骨難忘,恨不得早日重逢,互訴衷腸。

  這一發現,誠令他喜出望外,又豈肯坐失良機,輕輕放過?

  故此,龍淵對風蘭打個招呼,頓時施展絕頂輕功,風馳電掣般追了下去!

  兩人輕功,龍淵卻是強勝半籌,但因起步較遲,相距過遠,一先一後,一時也追不上!

  而雲慧也怪,任憑他在後高叫留步,卻似是充耳不聞,反拼出全力,愈奔愈急!

  龍淵因此心頭更急,想不出她為何不願看見自己?

  眨眨眼,兩人先後奔掠下山,越過白石山鎮,已來到一片郊野。

  兩下距離,遂漸縮短,龍淵心中方自一喜,卻突見前方出現了一片密林!

  雲慧疾掠入林,等龍淵自後趕到,卻再也找不著她的蹤跡了!

  龍淵頓時懊惱萬分,在林中一邊搜找,一邊高叫著「慧姐姐」!

  那聲音,微顫而脆,正是他的本音,但若是有人看見他此時白髮蒼蒼的樣子,一定會笑出聲來!

  找了會兒,龍淵已穿出林隙,正有失望傷心,霍見林邊樹枝上,高懸一方白素羅帕!

  龍淵心中一動,掠身擷在手中,頓覺有一股熟悉的幽香,衝鼻而人!

  心中一喜,如獲異寶,展巾一看,上面黛毫所寫的句詩,字跡絹秀,正是雲慧的筆跡!

  但龍淵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不僅如針芒刺背,如冷水澆頭,更暗叫冤枉不止!

  原來那上面的詩句,是: 「艷姝如花承歡矣,

  舊人憔悴轉顏色,

  十載恩情付流水,

  仇了義盡青古佛。」

  這意思分明是說,龍淵已有了新人,忘了舊人,過去她的心血與思情,都算是白費心機,將來報完師仇,決定以青燈古佛,來消磨餘生了!

  這怎不令龍淵焦急,似這等嚴重的誤會,怎不使龍淵大叫冤枉?

  龍淵雖扮著老人的模樣,此時卻忍不住流露本性,冤屈的流水在眶中滾轉,嗚咽的高喚:「慧姐姐,你誤會了我啊!」

  但雲慧卻生像走遠了,一些也不見回答。

  龍淵激動的流出情淚,從急中,不問東西南北,逕自向前奔走!

  他此時,下定決心,非要找著雲慧,剖白一番不可!

  那知,走不多時,突然來到寄居的鎮邊。

  鎮中人來人往,可也尋不著雲慧的蹤跡。

  龍淵失望之極,方想再順途尋找,心中一動,暗忖:「既然慧姐姐誤會了我,今後自不能再與風蘭相處。此際,她大約尚未回來,我何不乘隙取走行囊呢!」

  想著,踏步入店,也不及趕換衣裳,收好行李,在桌上留下書信,令夥計備馬算清三人店錢。

  連中飯也不顧吃,立即催馬疾馳而去!

  龍淵出得鎮來,一時可想不通到何處去好,遲疑半晌,仍找不出一條線索,發狠忖道:「不管到那去,先離開風蘭遠點再說,否則,若她再纏上來,豈非……」

  想著,早縱馬沿官道馳奔,心中卻想及那「風蘭」二字,有點兒依依之感!

  他覺得真有點愧對於他,像她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竟會對一個奇醜的人,傾心關注,再以你鐵石心肝,也不免為她這慧眼偏愛,而心搖神馳!

  龍淵本是情種,更易感受別人的感情。

  故此,他方一離鎮,便想像到,風蘭在讀到他的留書時,傷心不安的表情!

  他十分難過,若非因雲慧的誤會,實在嚴重的怕人,他很可能回馬留下,對風蘭好好解釋一番的!

  因為,他之對風蘭,雖沒有佔有之心、男女之愛,卻早已產生了一種近乎兄妹的感情!

  這感情,起碼在他本人認為是純潔的!

  只是,他一想及慧姐姐,便心如刀割,恨不得立時找著她,向她剖白自己的心意!

  他不能回去,怕耽擱了時間,也不敢回去,因為,他知道風蘭的感情,比他複雜,到時候,她會歪纏著要跟他一起走!

  這一點,則是他目前最不敢領教的了!

  他打馬疾走,人卻在馬上,思前想後,時喜時憂!

  不知不覺,時已入晚,天上烏雲四合,落下了淒淒細雨。

  雖然,他攜著辟水珠,雨水打不上身來,但卻令他覺得跨下的坐騎,與自己,都須要加餐休息了!

  他抬頭四顧,週遭是一片平野,不見人家,也不見行人。左側不遠處,有一山環,林木戮戮,暗中望去,形勢十分怪異!

  龍淵暗想:「有山多半有廟。卻不論廟中有無和尚,總可以暫蔽風雨,讓『墨龍』休息休息!」

  想著,縱馬一帶,循荒徑馳去!

  不多時,來至山下,只見峰勢頗陡,雜樹叢生,茂草繁盛,山半腰有簷角隱隱露出。

  龍淵見所料不差,愁懷稍解,一躍下騎,也不尋路,竟自牽著墨龍向上攀行。

  片刻間,一人一馬,穿過林隙,來到一所廟前!

  龍淵放眼一望,只見面前矗立的,是座古剎,牆禿瓦墜,不問可知,已然是年久失修。

  他惋惜地歎口氣,想道:「看這座古剎形勢,當時必然是紅牆綠瓦,金碧輝煌,但不知如今,何以會荒涼若斯?」

  想著,一手推開半倒山門,走入門內。

  門內本是一片園地,中央有一條印石鋪成的直路,通達寶殿!

  此時卻因荒廢太久,不但園中草高逾尺,石路上也佈滿了雜草與苔蘚!

  龍淵暗自覺得,寺中有一片陰森鬼氣。

  而身後墨龍,卻也聳耳噓氣,駐足不前,像有點害怕似的。

  龍淵平生雖不信鬼神,適才的一點怯意,卻被墨龍如此一來,反更是加重!

  他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腰中暗藏的丹血寶劍,膽氣一壯,想道:「這寶劍十分靈異,若有凶險,必會出匣而鳴。」轉身走進大殿。

  大殿無門,殿內一片陰暗,卻難不倒龍淵的一雙神目。

  故此一瞥之下,已看清殿中,遍佈蛛網與灰塵。令墨龍裹服!

  他自己則在神案邊,略掃網塵,鋪上行囊,盤坐起運功休息!

  孰料,他方才閉上眼睛,陡然間殿後的兩邊的木門,「咿呀」一聲,全被一陣陰風吹開。

  聲一入耳,龍淵直覺得刺耳驚心,疾然掠至門邊,目光入殿後,見一條長長走廊,廊上一列並著十口棺木,杳無聲音,廊外荒園枯木,分外陰森怕人。

  龍淵不由抽了一口冷氣,直似覺苦雨淒淒,陰風轉凜,宛似真有何鬼怪出現一般!

  不過,他迅速的回心一想,自覺平生未做過虧心之事,俗語說:「邪不勝正」,便真個有鬼,也不見得奈何自己。

  因之膽氣又復一壯,重回至原地坐下,心中倒好奇的盼望著,真出現個把鬼怪,讓他來見識見識。

  話雖這麼說,龍淵還是將丹血寶劍取了出來,放置在膝頭,以備萬一。

  然後,便瞑目運氣,調集丹鐵神功,通關過穴,不多時,便達返神還虛,物我兩忘之境!

  其實,他這麼做,並非大意輕敵,皆因!他此時丹鐵神功,已深達九成火候。

  只一入定,不畏外物侵犯,真氣在體內緩緩運轉,不僅能保持高度機敏聽覺,凡遇外物襲擊,還可自生出反彈之力,防禦得極其嚴密。

  也不知經過多久,龍淵運功正反倒轉三匝將畢,陡然聽得墨龍,厲嘶半聲,砰然倒地!

  而他本身,也陡覺有物,直襲上胸前「七坎」「玄機」「將台」,三處大穴。

  此時他正在緊要關頭,便不睜目理會,體內真氣,受到壓力,陡地在三穴猛的一彈,膝上丹血劍,也突的「錚」然而鳴。

  接著但聞得一聲厲嘯,劃空飄入殿後,倏然而失。

  龍淵雖然明知無害,心中仍不由被那聲刺耳驚心的嘯聲,震得一寒,真氣一滯而散。

  正欲起身察看,霍覺得坐處,陡然向下墜去!

  龍淵這下可嚇了一跳,霍然動意,全身一彈,卻已為時過晚,「咚」的一聲,頭撞一塊鐵板上,更加疾速的向下落去。

  他慌即一展身形,緩往下墜之勢,啟目四顧。

  處身之地,不但是一片石壁天成的地室,且地上萬頭攢動,竟是片斑斑蛇窯。

  龍淵那見過這多毒蛇,驟見之下,心頭一陣發毛悸動,色變神移,真氣一吐,身形也穩不住,倏忽疾捷墜下,堪堪便跌倒,升頭吐信的蛇群身上。

  龍淵心知,這一跌下去,立即沒命的被毒蛇咬死吃光,那敢怠慢。

  正心把住心神,提氣上升,雙臂一抖,「神龍盤空」,由垂直一變而斜飛。

  然後,再頭部猛仰,雙腿交互一彈,再化「神龍升天」,自群蛇頭頂五尺之處,一掠而升,向丈外石壁飛去。

  那蛇群想是餓極,一見龍淵,低掠而過,陡然紛紛躍起猛噬,若非是龍淵飛掠奇速,非被咬中不可!

  龍淵一近石壁,雙腳一絞,霍然化做面外背內,只一下,頓時粘附在石壁之上。

  近壁的毒蛇,紛紛攢動,又躍又爬,卻因石壁溜滑,龍淵又高在丈半之上,都夠不著他!

  龍淵這才算放心一半,放眼四眺,只見上面的頂子,亦為大石砌成,方才落下之處,已然不著半點痕跡,像方才根本未曾裂開一般!

  四周石壁,溜滑之極,似整個大理石雕砌而就,卻不見有一門戶。

  龍淵暗的詫異,想道:「難道真個有鬼?否則這地主怎麼造的,這毒蛇又是從何處放進來的,……啊!難道卻是從剛才那洞口丟下的嗎?」

  自地面到頂,足有三丈,若從上面丟下毒蛇,必定會被摔死。故此顯然是另有一機關門戶。

  龍淵適才在打坐這時,丹血劍放在膝上,本來是以防萬一,取用方便,那知弄巧成拙,反被發暗襲之「人」乘機盜去。

  如今,他身無利器,若憑真氣真力,打開石壁,卻屬萬難。

  他皺眉苦思片刻,深知必須要趕快設法出去不可,否則,便不被蛇咬死,時候一久,也非活活餓倒不可!

  他的丹鐵神功、指、掌,雖能及遠傷物,卻不但易耗真力,卻也怕毒蛇大多,殺不勝殺,萬一不慎,貼上身來……故非得有只武器不可。

  想到武器,心中一動,想到前在巢湖所得的蛟尾鞭,因已乾枯,來時盛在腰間。

  他不由大喜,趕緊抽出來,運功一抖,丈半軟鞭,倏似毒蟒出洞,伸直如棒,尾部直指入蛇群中去。

  群蛇生像十分害怕,鞭尾指處,紛紛擁擠讓開,層層疊疊,翻翻滾滾,頓時讓出三尺方圓的一片空隙!

  龍淵意外發現,這蛟尾鞭竟能克制群蛇,大喜過望,腳下微頓,離開石室,盤旋而降,手中長鞭在地上一圈,群蛇果又向外讓出五尺。

  龍淵飄落地上,一面運起丹鐵神功,遍佈週身,以防毒蛇暴起傷人,一面以長鞭四周揮打,轟開群蛇。

  就這樣,他滿洞遊走一遍,霍然在左壁角下,發現二塊二尺見方的石塊。

  那石塊粗看與石壁一色,錯非龍淵,眼神有異,視夜如晝,則任何人難以發現,那石塊是另裝上的。

  這一來,疑團頓解,不問自知,這蛇群必是這小洞中弄進來的!

  龍淵將蛇群揮開,運起十成掌力,對準那石塊按去!

  但見他掌起無風,按在石上,卻「轟」的發生聲大響,石碎如粉,立顯出一個黑洞。

  龍淵不管洞外是啥住所,雙臂猛抖,週身骨骼,一陣輕脆響過,身形倏縮,竟自用以縮骨之術,「嗖」的攢將出去。

  同時間,目光到處,洞外是一條彎曲甬道,寬只三尺,不知通往何處,靜悄悄寂無聲息!

  龍淵落地暴漲,身形復原,方欲啟行,突發現地上有異。

  仔細一看,地上用各色水磨細磚鋪成,圖案雖頗簡單,卻生似另具用心!

  他適才受了一番虛驚,不敢大意。

  故此,運功將蛟鞭抖直,以鞭做劍,暴點丈外的一方紅磚。

  這一點之力,因鞭稍貫有內家真力,比體重稍重,那磚受力,雖然異動。卻不料,四周各磚,突然翻起,磚下各出尺半鐮刀,電閃般向紅磚上一勾而沒。龍淵吐吐舌,暗道:「好險!若貿然踏上,足跟不被刀削斷才怪!」

  因此,便更是不肯大意,又使鞭去試綠磚。

  綠磚受力,兩邊甬道,倏然射出一箭雨,疾如群蜂歸巢,四面八方齊發。

  龍淵一看形勢,竟真個令人防不勝防,閃躲不易!

  龍淵又依次試那紫、黑、白各磚,竟發現,無論是那一塊,卻堪引起埋伏,分射出各種不同暗器。

  這一來,可把他難住了。

  皆因,這磚不但無一處可以落腳,這甬道又彎彎曲曲,此時立處,只能看見二丈內的一段,再向前,甬道轉彎,更不知情景如何,則如何能冒險輕試!

  龍淵苦思半晌,仍不能決定,是否要以自己的絕世輕功,冒險一試!

  但突然靈機一動,霍色色喜,抖臂縮身,倏又衝入蛇窯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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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4: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獸心人面終現形


  龍淵鑽回蛇窯,手中蛟尾鞭,早已在前面揮開了一條道路。

  他挺立在洞中旁邊,蛟尾長鞭連連舞動,並不打擊蛇群,只是逼住他們的攻勢,不令近身。

  群蛇紛紛讓開,在龍淵身前,現出一片隙地。

  龍淵故意揮鞭進迫,群蛇層層疊疊,那被壓在下面的毒蛇,受不住重壓,又怕又怒,「吱吱」嘶叫不休。

  龍淵故意將鞭勢放緩,讓出洞口,群蛇一見有條出路,頓時紛紛投入,向外爬去。

  一剎時,群蛇爭先恐後,層疊而出,「沙沙」之聲不絕,甬道之上,立即爬滿!

  甬道地下的各色石磚,前面表過,均埋伏有各種消息,稍一觸動,刀林箭雨,立即發動。

  故此,最前面蛇群,方才爬入甬道,「轟轟」「吃吃」,連珠輕響,弩箭如雨、利刃如林,頓時殺死了許多毒蛇。

  龍淵在裡面聽到響聲,喜上眉梢,心知巧計得售,立即不再遲疑,長鞭舞動,逼迫著群蛇,後繼而出。

  不消多時,群蛇盡出,窯中只餘下許多蛇卵,大小不一,顏色各異。

  龍淵更不遲疑鞭打掌劈,將蛇蛋盡數擊破,以免將來再生毒蛇,出山害人。

  將洞中收拾完畢,龍淵鑽出洞來,放眼一看,果是不出意料,甬道上蛇屍疊陳,足有一盡多厚。

  龍淵運氣輕身,緩緩踏著蛇屍前行,順甬道左轉右彎,走了約二十餘丈,方始見前方有微弱的光源透入。

  龍淵心中一喜,加急踏屍飛掠,來至洞中,正欲飛身出洞。

  驀聞洞外「噓噓」吹竹之聲,龍淵剎住身形,隱身洞口暗處,放目打量洞外。

  眼前是一片谷地,谷地中萎草盈尺,頗為荒涼,遠處是一片枯竹,竹葉中縱橫交錯,隱有屋宇。此際,萎草中站有三個漢子,衣一身慘綠長袍,滿臉陰慘慘的,似乎亦發綠色,手中各提著一盞綠燈。這功夫,三人分三面守住這甬道出口,各執著一雙竹哨,不停的吹出「噓」聲。

  龍淵一怔,起初當他們是在等他,一時因想不起曾聽人提起過,江湖中有這等人物,拿不定主意是否貿然顯身。

  正在思忖,突然發現萎草顫擅,無風自動,沙沙連響,齊向那人倒去。

  龍淵心中一動,霍見左右兩人,一齊停吹,各執起一根青竹,左趕右撥。

  中間那一漢子,一邊吹著,一邊轉過身去,向枯竹葉中走去。

  在他身後,「沙沙」之聲不絕,萎草起伏,如海中波濤一般。

  龍淵至此,方才大悟,忖道:「趕情這蛇是他們養的啊!哼,你們既然廝養這多的毒物,必定不是好人,今天我龍淵既然遇上,非得追查個究竟不可!」

  龍淵想著,待那三人走遠,將蛟尾鞭盤在手上,施展無上輕功——「伏地追風」,向五丈之外的一葉枯竹撲去。

  就在這時,前面的三人,率領著蛇群,已然走入枯竹葉中,但不知為何,轉了幾轉,憑龍淵視夜如晝的眼力,竟都不見!

  龍淵一驚,暗中叫「怪」,心知這枯竹看似雜亂無張,實則暗藏著一種陣法。

  他細細打量,不敢貿然輕進,以免重蹈覆轍,但研究了半天,卻不能確定,倒底是屬於何陣。

  天際的掩月浮雲,悄然移了開去,大地上因之罩上了一片銀輝,但谷壁投在谷中的暗影,卻仍然十分濃重。

  龍淵無意中抬頭一看,心中陡然想道:「我何不先到谷上去查看一下?一來可以看看那古剎之中,是何人物盜去了我的丹血寶劍;再者以上望下可易分析這枯竹是何陣法?」

  想罷,遊目谷壁,只見壁高約有十丈,斜度頗大,卻也非直上直下。

  以龍淵功力,自然難他不倒,但為慎秘行藏,龍淵便不施展飛龍九式,身法上拔,盡用普通身法,向上攀去!

  谷頂是一片雜樹橫生的斜坡,下臨五丈,便是那一座古剎。

  龍淵站在崖上,縱目四眺,只見那谷中枯竹,左三右五,前七後六,將中央一幢綠屋,層層圍住,粗看似無奇處,細看之下,其中卻似有層層煞機,潛伏起中。

  龍淵過去,修習「丹書鐵卷」亦涉及陣圖之學,對奇門八卦,九宮諸陣,熟而又熟,但這時卻怎的也看不出所以然來。

  方自尋思,忽聽古剎中傳來「卡嚓」聲響,心中一動,倏忽撲下崖去,拔身隱入寺後一葉濃陰,閃目察看聲音來源。

  他這裡方才將身隱起,霍見大殿中出傳出一聲微「咦」!

  龍淵聞聲想道:「大約又有什麼人無意間闖進寺來,發現殿中死馬,而覺得驚奇吧。」

  果然,他尚在思忖,長廊邊人影一晃,霍現出一位老婆婆,因她背對這面,月光下但見她,白髮如銀,可怪的卻毫無龍鐘老態。

  龍淵心中無來由霍地一喜,直覺的料想到,來人必是雲慧喬裝。

  正想現身相見,解釋誤會,猛見長廊所陳的十口棺木,其中之一,棺蓋「吱呀」一響,霍地緩緩向上揮了起來。

  龍淵藏在暗處,料想這必是適才暗算自己的人,又在裝鬼弄人,一時童心觸動,便先不現身,瞧雲慧到底怎生應付。

  那婆婆猛見棺蓋掀動,確實吃了一驚,但旋即鎮定如常,反霍地上步挫腕,「呼」的推出一掌。

  掌風果然凌厲之極,所至處「嘩啦啦」一陣大響,棺木寸裂,四散飛開,棺中猛的「啾啾」鬼叫,綠影方閃,長廊中突然多出一個「殭屍鬼」來!

  那「殭屍鬼」倏忽飄蕩,落地無聲,若非是個真鬼,但憑這一手輕功,亦顯然是一個成名人物。

  但見他綠冠綠袍,甚至連皮肉亦是慘綠之色,六尺之軀,僵瘦如柴,活像是根竹竿一般!

  只是那瘦臉上,高顴凹目,凹目裡射出兩團綠光,閃閃爍爍地,活似兩團鬼火!

  此際,他緊瞅著白髮老婆婆,大口裂開,喉頭「啾啾」作響,一股作勢欲撲之態,在此暗夜中猛的遇見,真令人膽寒心悸。

  老婆婆「呀」了一聲,顯然是嚇了一跳,腳下一動,後掠五尺,一手在寬的衣裳裡猛地一抽,嗆地一響,頓時多出了一柄寶劍!

  那寶劍煞是奇怪,通體長有三尺,銀光燦爛,護手形如覆碗,罩住右手,劍身無鋒無刃,粗如姆指大小,圓的像一根銀棒一般!

  龍淵一見這劍,心中大喜,更加肯定這老婆婆定是雲慧所扮無異!

  書中交待,那老婆婆確是雲慧!

  她自從在東海黑礁嶼,送走了龍淵,獨自個住在那石屋之中,雖日夕有趙媽媽相伴,芳心中卻老覺得似乎少了一樣東西!

  她失魂落魄一般的,過了幾天沉默的日子,心中一徑懸念著淵弟弟,甚至連功夫都懶練了。

  趙媽媽是個過來人,自然看得出她心中的事,這一天中午,見雲慧怏怏不樂的呆坐在書房裡,便忍不住勸她,道:「慧小姐,唉,不是我說你,你實在不該讓淵哥兒一個人回去的呀!」

  雲慧驟聞此言,不明她是何用意,詫異道:「怎麼?我……」

  趙媽媽慈祥的拉著她的纖手,接口道:「唉,慧小姐,不是我老婆子多嘴,你實在應該同淵哥兒一道回去見見他家的父母長輩,你想吧!你照顧淵哥兒這麼多年,他家能不感激嗎?」

  雲慧輕搖著滿頭金髮,道:「我倒不希望什麼人感激我,對淵弟弟照顧,本是我心甘情願的事,又何要他家來感激我呢?」

  趙媽媽「咳」了一聲,道:「慧小姐,這你可傻啦!固然你說不須人家的感激,但是可知道,這種感激之情,可以促成許多事嗎?」

  雲慧已有點瞭解她的意思了,只是卻不便出口,於是趙媽媽繼道:「淵哥兒一門,九老一子,可想平日對淵哥兒有多寶貝。淵哥兒失蹤這麼多年,一旦有你這大恩人陪著他回去,豈不成了他一家的活菩薩了嗎?再說,慧小姐你雖比淵哥兒大些,但外表上可一點也看不出來,再加上外秀內慧,溫柔漂亮,到時候你自己用不著表示,淵哥兒的家長們,就必定會求你不可……」

  雲慧玉顏漸紅,羞喜參半的眨眨長彎的睫毛,纖手輕推了趙媽媽一下,撒嬌道:「您……求什麼啊!我不懂,我也不要人家求!」

  趙媽媽慈祥一笑,撫著她的金髮,又笑又歎道;「唉,求你做淵哥兒的媳婦啊!你說不要人家求,難不成你去求人家嗎?」

  雲慧聞得這打趣之言,霎時連玉頸都漲紅起來!

  她霍然白了趙媽媽一眼,佯嗔道:「不來啦!趙媽媽故意笑話我,不來啦!」

  嚷著,起身奔入自己的閨房,羞怯的關上房門,歪在繡塌上,腦海中來回的思忖著適才的對話!

  一時她又喜又羞,恍忽中似已經隨龍淵回去了!

  恍忽中,她似乎成了龍淵的媳婦,愉快的住在一個充滿了慈祥老人的家中,與龍淵度著甜蜜的生活!

  但是瞬息間,卻驚覺自己是身在何處,因之便不由痛悔不曾與龍淵一同回去!

  由這一方面,她想到龍淵可能會遇到了什麼美人,或許他在家已經娶了親!那!那自己的心願豈不落了空?那以後的孤寂歲月,該又是如何不同與難以挨度!

  雲慧為此而陷入惑慌與不安,一時恨不得插翅飛去,追尋龍淵,低……

  她正在彷徨,趙媽媽霍然推門進來,道「小姐,李七回來啦!他說淵哥兒回到故里,但那處老房子裡,卻已經走得一人不剩了……」

  雲慧自床中霍然坐起,急道:「淵弟弟呢?」

  趙媽媽歎息道:「據李七說,他來時,淵哥兒一個人留在那座空房子裡,十分悲傷!李七曾問他是否有話帶給小姐,他也沒說什麼。好像……好像一時淵哥兒傻了似的!」

  雲慧悲歎一聲,六神不安的叫道:「啊,可憐的弟弟,你,你當然不能承受這意外的變化呀!唉,我該怎麼辦呢!」

  趙媽媽道:「我看小姐你趕緊去找他吧,反正你也在這呆不住啦!找著淵哥兒之後,你們倆在一起,總比兩地苦思好些!」

  雲慧這時,也顧不得害羞了,忙道:「好吧,趙媽媽你去關照李七一聲,請他準備著,我收拾一下,立刻就走!」

  於是,當日夜晚,雲慧攜帶了一些應用之物的,也離開了黑礁嶼,一日之後,便到了巍峨的勞山!

  李七指示出龍淵的住處,雲慧迫不急待的飛掠上崖巔紅樓,但是機緣不巧,尋遍了所有的房間,也找不到龍淵的一絲蹤跡。

  雲慧因此也大大的悲慟了一番,過後不久,理智恢復,細心分析下,認為龍淵可能是遇著了住在那下房裡的人,而經他指示,下山尋找家人去了。

  因此她便在龍淵曾打掃過的那房間內,耐心的住了下來,以其心意,也是想等候那人回來,問問情形。

  只是,那奉命看守這宅第的龍五,因著小少爺的自天而降,得到了意外的打賞,而自動放假,去玩耍去了。

  他沒有回來,自然雲慧一時也等不到他。

  雲慧一住數天,芳心中又煩又急,同時所帶的乾糧也食用完了,她暗想:「與其在這裡守株,到不如到山下去找找的好。」

  因之,雲慧便化裝成一個白髮老婆婆,掩飾起金髮異色,翩然下山。

  只是她走的路線是直直往西,故而一路行來,由陽城過南泉,直抵安邱,並未曾經過即墨,如此一來,自然是未遇上龍淵。

  她孤身獨行,時日一久,心中雖時時擔心著龍淵的下落,一來也知道龍淵功絕當世,絕無可能有意外發生;再者日夕目睹江湖人物,不時現蹤,潛伏在心底的,為師父孤獨客復仇的意念,也漸漸抬頭!

  她暗自思忖,反正和龍淵有黃山之約,一年後,只要他不生意外,黃山之上總能見著,自己何不在這一年之中,完成那兩椿心願呢。

  她又想:「淵弟弟心腸太軟,若與他在一起,他多半是會勸阻自己去為師父報仇的,這在他說是體念上天好生之德,但我怎對得起師父的教養恩,豈不違背了師父的臨終遺命嗎?」

  這一想,雲慧她反倒不願找龍淵會面了,於是她孤身南下,意欲先到寧波,找尋個「夷人」,探聽探聽父母生前在故國的一些事跡。

  在當時,寧波是我國對外通商的口岸之一,每年有許多白種夷人,遠航數十萬里,來我國通商貿易。

  雲慧抵達寧波,果然看到了不少夷人,但接談之下,竟然是語言不通。

  因為她自孩提時代便被天下第一劍客收養,所學都是中國的語言文字,雖則她生為純種夷人,卻一句本國話也說不出來。

  雲慧十分煩惱,感覺上也有非我族類的意思,她暗自歎息著,自思若真有機會,讓她回去,她也決不能再回去了!

  她雖非華裔,但無論在語言文字,風俗習慣上,都受了深刻的同化,因之她不僅覺得與夷商格格不同,同時也覺得他們十分野蠻。

  雲慧終於找了個通譯,間接的與夷商接談,但結果卻令她失望萬分,因為差不多問遍了所有夷人,都搖頭說不認得那寶劍與指環的來歷。

  在失望之下,雲慧只得放棄了找索父母姓名身世的念頭,轉而注意到另一件事上— —為師復仇。

  但這一件事,卻不是一時可以辦到的,皆因她一方面尚不敢確信自己的功力,是否能順利完成;另一方面她雖知師門仇人是中原七大門派的掌門,卻並不十分確知,這七大門派設在何地。

  就在這時,雲慧無意間聽說巢湖出了一條紫金蛟,為害地方,弄得民不聊生不說,尚還引得江湖人物的紛紛前去。

  她心中一動,想道:「我何不也去看看呢,先放下紫金蛟不提,暗中探聽點有關仇人的消息,豈不更妙。」

  於是,雲慧在這一念之下,便奔向皖中!

  由寧波抵達巢湖,雲慧約走了一個多月,這一路上,她不斷的由側面吸取江湖的各種知識,好在她化裝成一位老太婆,雖然少點嘴舌,也無人見怪,故此一路行來,對天下武林大勢,不僅已瞭然於胸,同時也想好了復仇的腹案!

  這日雲慧行抵「夏閣」,瞥見災民滿街,心中頗為惻然,正思量如何予以救濟,突然發現了龍淵的蹤跡。

  當時,龍淵也是剛到,他化裝一個奇醜少年,像煞是一位落拓的遊方學子。

  但雲慧與他相處數年,熟得不能再熟,一時雖識不出他的真正面目,但只要他稍微動作,便能確識出他是龍淵無異。

  這本來該是一喜,但無奈當時龍淵的身邊,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龍哥哥長,龍哥哥短的」,隨出隨進,在敏感的雲慧看來,不啻是如遭雷擊。

  雲慧當時又氣又傷心,不但不去相識,反而遠遠的藏開,暗暗決定,偷偷的去探探龍淵與那位姑娘,到底是什麼關係。

  那知,當夜龍淵與風蘭夜探巢湖,一時情不自禁,風蘭竟主動的演出「飛燕投懷」的一幕。

  這事兒落在雲慧的眼中,更氣得她淚珠兒滾滾,芳心中悲恨無已。

  她暗悲自己的命運,也暗恨淵弟弟喜新忘舊,見異思遷,她後悔不該把情絲偷系,也後悔不該不跟隨龍淵一齊回去。

  在當時,她恨恨的跺著小蠻靴,悄然離開,但過後不久,卻又想回去找龍淵責問清楚。

  她左思右想,是拋不開也剪不斷,最終卻決定,暗暗跟蹤著他們,察看個水落石出。

  因此,雲慧由夏閣起,第二日暗隨著龍淵一行,來到高森橋,無意中發現,一位與自己穿著相同的老婆子,也暗暗追蹤著龍淵等人。

  她不知這人是誰,審度情勢,那老婆婆一臉慈祥正氣,似無惡意。

  但雲慧對龍淵十分掛心,怕他會受人暗算,故而當天夜裡,又隨著他們入湖,攀上勞山。

  在龍淵斬蛟入湖之後,雲慧瞥見虎雄貪得無厭,忘恩負義之態,氣他不過,便偷偷剝去蛟皮,將虎雄整治了一頓。

  第二天,雲慧悄悄了上白石山,目睹龍淵三人揚威比武擂台上,心中既高興又生氣。她正在閉目尋思對策,孰料那一身裝扮,無意中與風蘭的祖母——武夷婆婆有些雷同。

  風蘭錯誤以為她是自己的祖母,飛掠下台相認,她心中一動,想起風蘭所稱的「奶奶」,可能就是自己發現的那位老太婆。

  她面對面細看風蘭,芳心裡雖存留著一股酸氣,但見她艷如朝霞,活潑純真,令人可愛,亦不由動了惜憐之心。

  因此,她想告訴風蘭,自己所見,卻不想虎雄竟傲慢無禮之極!雲慧一氣之下,舉手拂中虎雄的包心絡脈,瞥見龍淵掠下台來,不願與他相見,頓時疾馳下山!

  龍淵在後面追她叫她,雲慧還故意以香巾留字,一方面表示了相責之意,同時也表示了自己的情意!

  這情意雖則在雲慧的芳心之中,深藏已久,卻還是第一次表示出來。

  龍淵看見那香巾留詩,在林中大呼「冤枉」之際,雲慧並不曾走,她靜靜的躲在樹隙之中,芳心裡大大的激動。

  不過,她一者羞於現身,再者她還不十分相信,龍淵竟和風蘭無一點關係。

  她還要等著瞧瞧,龍淵的最終態度如何表示!

  她悄悄的遠遠的跟著龍淵,看著他獨自離店,同時也看見了他留在桌上的紙條!

  到這時,她才徹底的放了心,同時了徹底的快活了起來。

  她不再悲愁自己的命運,她覺得前途中充滿了朝氣與希望,她急急想追上龍淵,與他互訴衷腸!只是另一個念頭,卻又使令她停留了下來!

  那念頭是由於風蘭所引起的,在過去她嫉妒風蘭,她恨她對龍淵的親熱!

  然而,當她確切地知道勝利屬於自己的時候,卻不由對風蘭產生了憐憫!

  她是女人,自然能十分清楚女人們的心情表情與願望!

  若果風蘭今天沒有錯認了她,與她面對面站了一下,她也不會有這種感覺。

  奇怪的,只那麼片刻功夫,她便轉變了一些觀念,而認為風蘭是值得同情的女子!

  因之,在這刻,想到當風蘭讀到這冷淡的留條時,一定會異常傷心,她想下來安慰她,同時她也想知道,風蘭之對於龍淵的愛,是始自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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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5:03 |只看該作者
  她想知道,風蘭是否見過龍淵的真面目?

  她覺得。如果風蘭沒有,則此種情愛,就更加值得同情!

  於是,雲慧在認清龍淵的去向之後,重又回到店房,開下了一個與風蘭相對的房間!

  因此,風蘭與虎雄的一舉一動,都落在她的眼中。

  她瞥見風蘭進入龍淵所居之寶,也隱隱聽見風蘭的唏噓與歎息!

  她心中十分不忍,正準備過去慰勸一番,霍瞥見虎雄,輕手輕腳的至窗下,暗窺室內的動靜。

  雲慧對虎雄一直是萬分厭惡,覺得他圖然生了付俊秀的外表,掩飾起他那付窄狹鬼詐的心腸。此際她瞥見虎雄,鬼祟行動,心知他又不懷好意,她暗中冷哼一聲,忖道:「好小子,只要你敢做出越軌的行動,我非要你好看不可!」

  虎雄一時色膽包天,可不知煞星在後、他自窗隙中窺見風蘭困臥在龍淵的床上,頓時起了邪心!

  他悄悄的推開房門,瞥見案頭龍淵所留紙條,頓時大喜,暗叫一聲:「天助我也!」掠至榻畔,並指點中風蘭的「軟麻穴」,故意做出情意纏綿的樣子,欲先姦污了風蘭,再作計較!

  那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正當他脫解風蘭衣衫之際,猛聞得前後窗齊聲暴響,兩窗大敞,兩條人影,一齊撲下,其中之一,身在空中,已然大罵出口,道:「好個大膽的畜生,還不與你祖奶奶留下命來!」

  虎雄聞聲失色,未等兩人撲到,右手一揮,撒出去一大把飛針。

  飛針一閃,共分三路,二路攻敵,一路卻擊向案頭油燈。

  同時間,肢腰一擰,身落地下,竟自施展出「擂滾十八翻」的賴皮逃命招式,向門邊滾去。

  那撲入的兩條人影,料不到虎雄會出此下策,各自身形一頓,油燈霍熄!

  那面窗撲入之人,一聲怒叱:「狗賊無恥。」

  罵聲中雙袖一兜一展,又道:「還你!」

  那漫天飛針,竟被她一兜一展之式,霍收又放,齊齊向尚在地上打滾的虎雄射去!

  後窗撲入的一個,同時也怒叱一聲,單掌一揚,只聽得「呼」的一聲,身形不停,仍撲床榻,那凌厲掌風,卻將所有射向她的飛針,盡數掃落地上。

  虎雄自服蛟腦,功力大非昔比,雖在黑暗之中,聞聲知警,在地上霍然彈起五尺,雙臂一分,前擊飛針,後擊房門。

  只聽得嘩啦啦連聲暴響,房門立被劈開,向外飛去,但人卻並未躲過所有的飛針,「嗤嗤」兩下,左小腿上,頓時刺入兩根,深沒入肉。

  虎雄情知來人功力絕高,不敢再留,咬牙強忍痛楚,雙袖齊舞,又撤出二大把飛針,人卻一跺腳竄出房外,落荒向店外追去。

  室內榻畔火光一閃,頓時照亮全室,火光中也顯出那兩個人來。

  這兩人不是別個,由前窗而進的正是雲慧,另一位卻是白髮蒼蒼的老婆婆。

  雲慧一瞥那老婆婆穿青布衫褲,與自己打扮相同,身材亦極相同,心中瞭然,她必是風蘭的老祖母了。

  她猜得不錯,那是風蘭的祖母——武夷婆婆。

  武夷婆婆關心愛孫安危,顧不得追趕虎雄,更顧不得站在室內的雲慧。她回目微睇,速即將火光向榻上照去。風蘭方才一時急怒攻心,暈迷過去,這刻經一連串怒叱聲響,早已驚醒過來。

  只不過軟麻穴尚未解開,不能言動而已。

  武夷婆婆慈目如神,閃閃注視,一瞥風蘭,衣衫半解,鳳目含涕,一副可憐模樣,不由得慈懷微酸,伸手邊替她拍活穴道,邊歎息著道:「乖兒別怕,奶奶在這兒哪!那賊……」

  風蘭瞥見來人竟然是自己的祖母,芳心中一時又喜又羞,又氣又悲,穴道方解,猛的挺腰躍起,撲入武夷婆婆懷內,嬌聲顫戰的喚聲「奶奶」,便悲悲切切的嬌涕起來!

  雲慧將案上油燈重新點著,悄悄踱出門外,將聞聲前來探視的夥計,打發回去。回房瞥見榻邊這一幕祖孫相擁的親熱場面,芳心驟酸,竟呆呆的瞧著人家,暗暗為自己的孤零身世,傷起心來?

  雲慧注視良久,不願去打斷人家祖孫親情交流,便悄悄的退到房外,微晃肩輕巧巧飄上屋面,一方面運目察視虎雄蹤跡;另一方面,卻又凝神傾聽裡內的聲音!

  室內,武夷婆婆擁抱著孫女,好半晌方似回過神來,微撫著風蘭的香肩,歎著勸道:「乖女,別哭啦?快起來吧!」

  風蘭依言迅速的穿好衣服,似撒嬌,似訴苦的道:「這惡賊真是人面獸心,我非殺了他不可,唉,要是龍哥哥在……」下面的話,卻被哭泣代替,未說出來!

  武夷婆婆歎了一聲,奇道:「那個姓龍的呢?」

  風蘭驟聽人提及龍淵,心中更悲,哭道:「他……他……他走了呀!」

  武夷婆婆又緊接著追問:「為什麼啊?他不是和你蠻好的嗎?」

  風蘭這時才覺得有異,因此她不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奶奶,你何時下山的啊?怎麼……怎麼知道那麼多呢?」

  她不好意思直說,為何武夷婆婆會曉得她與龍淵之事,故才頓了一頓,說是「知道得那麼多」。

  武夷婆婆神秘一笑,道:「乖女,你當我能放心,讓你一個人下山的嗎?我從咱們家起,直到現在,都跟在你的身後啊!」

  風蘭恍悟的「啊」了一聲,到這時也清楚,過去為何在很多凶險之處,未遇著勁敵的緣故,趕情老祖母一直跟隨著自己,替自己開路,暗中保護著自己的啊!

  她因此不由激動無比,芳心中溫暖充塞,使得她嬌喚一聲「奶奶」,縱體投入武夷婆婆的懷內,玉臂緊擁住她的脖了,流下兩行感激與欣喜的淚來!

  武夷婆婆慈愛的接著她,在她耳邊輕歎著道:「乖女,你是風家的命根子,雖是個女的,我老婆子也不可以讓你受半點屈曲啊!」

  說著,又歎息一聲道:「唉,想去年你要下山,我和你媽,雖知道江湖險詐,卻也不願阻你的興頭,所以你前腳下山,我也就隨後跟下來了!這半年多,我時時隱在暗中,實指望你能挑選個好女婿,誰知道,這姓虎的惡賊,竟這麼下流無恥,白白糟蹋了一副好面孔。」

  風蘭聞言,芳心裡又羞又恨,暗自發誓,將來非親手殺死虎雄不可!

  武夷婆婆見她不言不語,微微一頓,又道:「倒是那姓龍的,人品武功,都是上上之選,可惜就是太醜了些,否則,倒是蠻合適的?」

  說到這裡,武夷婆婆想起方纔的問題,「哦」了一聲問道:「倒是那姓龍的,怎麼不見啦,那個老頭子呢?」

  風蘭聞言,心想你也不曉得那老頭就是龍哥哥扮的啊!

  想著,不由得意的「嗤」聲笑了出來。

  但笑聲方出,轉念想到龍哥哥今已不辭而別,頓時失盡了滿心歡樂,柳眉一皺,旋即簌簌掉下淚來!

  這又笑又哭之狀,落在武夷婆婆的眼中,疑雲大起,奇道:「你怎麼啦?」

  風蘭聞言更加傷心,強抑悲聲,顫聲道:「他,他走啦!他留下個字條,一聲不響的走啦……」

  武夷婆婆追問緣故,風蘭悲切切將經過說了一遍,說完又痛哭起來!

  武夷婆婆見多識廣,仔細分析風蘭所言,頓時發覺,龍淵竟然對自己這位美如仙女的孫女,無動於心,不由得霍然動怒,嗔道:「這醜小子倒臭美得緊呢!難道我孫女真個賴上了你嗎?乘女別哭,奶奶就不信天下找不著比他好的。」

  風蘭聞言大慟,喚道:「奶奶,他,他……」

  下面的話,被哭聲壓著,一時說不出來。

  武夷婆婆心中又痛又借,白眉霍揚,大聲道:「他什麼,他欺負過你?乖女別傷心,奶奶一定去斃了他,替你出氣。」

  風蘭見奶奶誤會了意思,凜然而怒,神態怕人,像是要立即要走的樣子,頓時吃了一驚,也不哭了,一把拉住武夷婆婆,道:「奶奶,他沒有欺負我,也一直待我很好,我……喜歡他……」

  這後一句話,音極低,像是蚊鳴一般,說完了羞怯怯垂下頭去,再也不肯抬起來了。

  「哎啊,這丫頭真愛上那醜小子了嗎?這……」

  說實話,她實在覺得龍淵太醜,配不上自己的孫女。

  此際發現風蘭竟說出這等話來,顯然已然對龍淵生了感情。

  這怎得她不氣憤,於是在一怔之後故意探試,道:「這小子有什麼好,他怎能配得上你啊,依我看算啦,趕明兒奶奶陪著你去江南玩玩,那地方才真有俊秀的人物呢。」

  風蘭不知武夷婆婆有意相試,她覺得奶奶對龍淵不夠公平。

  因此,風蘭忍不住替他辯護,嬌聲幽幽的說:「奶奶你不知道,他雖然長得醜,心性人品卻比什麼人還好萬倍,我不以為外表該重於內心,像虎……我不要去江南,我……」

  武夷婆婆暗中一歎,見她說不下去,便接口道:「你要去找那小子,是不是?」

  風蘭聞言,眼角微益,螓首垂得更低,卻一聲不哼。

  武夷婆婆故意逗她,促著問說:「是不是啊,怕什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奶奶面前還怕什麼羞呢?」

  風蘭就逼得無法,只好微微點了點頭,點頭之後,卻撲在武夷婆婆的身上,默聲不語。武夷婆婆見她這般模樣,心中暗叫聲「冤孽」道:「唉,乖兒,既然你自己挑中了他,奶奶可不好說否。好啦,明天一早,奶奶陪你去找他吧。」

  說著,擁著風蘭站起,緩緩踱在門邊,正欲出室,目光霍瞥見案上釘著的數根細針,這才想起那像煞自己的人。

  她知道人家已然走了,心頭不由有點歉然,皆因人家好意來拯救自己的孫女,雖則自己也同時趕到,卻也不該只顧敘舊親熱,連謝字都不道一聲。

  不過,她並未說出來,只是用歎息來表示遺憾,口中卻言:「只是便宜那小子啦!」

  風蘭不知奶奶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誰,便還是自覺耳根有點發燒。

  她不敢答碴,只好默默的引著奶奶去她的房間。

  房頂上的雲慧,一直未曾離開,她方才潛聽著房內祖孫兩人大部份的談話,芳心裡充滿了複雜情緒!

  她並未窺見風蘭的表情,甚至也未聽清風蘭若干低細的聲音,但從武夷婆婆的口音之中,卻也不難瞭解大概的情形。

  因此,她覺得若站在局外人的立場,風蘭是值得敬佩,而應該予以協助。

  但是事實上,她不僅非局外人,其遠有著切身的利害關係。

  在私心裡,她不願意出讓曾經苦心教養培育的心上人,甚至那天性的妒嫉,也不願與別人分享。

  因此,她雖則同情敬佩風蘭的一切,卻一時不能決定,應該怎麼應付。

  她怔怔的呆坐在房背暗處,默默的思索了許久,最終決定,無論如何,總應該先見見龍淵再說。

  她以為,龍淵是這事的主角,一切也應該由他自己去決定,若果他喜歡風蘭,則即使自己反對,也誓必須要與風蘭分享一切不可。

  反之,若龍淵不認為風蘭有何可愛,則任憑風蘭如何癡情,自己又何必畫蛇添足,協助她呢?

  因此雲慧,便覺得應該去尋找龍淵了,她悄然下房,收拾行裝,留下了房錢,立即連夜登程。

  她順著龍淵所去的方向,計算龍淵因乘馬關係,必不會走得太遠。

  當時是初更已過,二更未到,雲慧盡情展開輕功,去若飛矢般,連奔了兩個更次。

  以雲慧輕功而論,雖稍遜龍淵,卻堪稱是江湖中罕有高手,腳程展開,不須尋路,只要是認準方向,穿林越野,雖只走了二個更次,卻已到達了龍淵被困的古剎山下。

  這時,雲慧本想繞過山去,不知怎的心靈霍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異樣之感。

  這感覺生像是語雲的「心血來潮」,心靈方寸間直覺得攪繞不寧。

  她一時不瞭解是何緣故,直覺以為是奔馳太急須要休息。

  恰好這時,她瞥見山中石廟,遠望宇角如畫,以為可以去借宿一時。

  孰料,行至廟前,只見那古剎荒涼頹廢,陰氣森森,才知是座廢棄已久的破廟。

  不過,無論好壞,總比露宿於野好些,雲慧既走到門前,自覺再退回去,也實在太膽小。

  故爾,她稍一凝神,自己替自己打了打氣,硬起頭皮闖了進去。

  雲慧她曾服鯨珠,目光雖不比龍淵,視夜如晝,卻也銳利之極。

  故此,雖則大殿中漆黑如墨,雲慧仍能清晰的看見,一切的陳設,以及倒斃的黑馬。

  雲慧瞥見這黑馬十分眼熟,新死不久,心中驚訝著細加察看,發現那馬,頭部雙目之間,微露出一雙鐵器。

  找出一看,只見那鐵器形似一蛇,長約八寸,彎彎曲曲的,前頭十分鋒利。

  雲慧目下經驗見識,大非昔比,見狀芳心一轉,疾著把手處,果然發現上面刻鑄著一個「蛇」字。

  她不由「咦」了一聲,暗中一凜,忖道:「啊,這老妖物還沒死嗎?這……」

  想著,無意間瞥見了死馬一眼,頓時心頭大恐,信手丟掉蛇形暗器,晃身撲入廢園,正趕上龍淵脫困逃出,也正迎著那裝鬼嚇人的怪老頭。

  雲慧雖因見過蛇形暗器,芳心中已有了底兒,但黑夜間猛見這殭屍也似的人物,仍然忍不住生理上的恐怖反應。

  不過,這時她寶劍出手,膽氣驟壯,懼意一掃而空,憤恨疑惑之念,卻也因而霍熾。

  她寶劍一擺,全神戒備,沉聲叱問道:「老妖休要裝鬼嚇人,你當無人能識得你嗎?」

  藏著的龍淵與那老怪,都吃了一驚。

  龍淵是驚奇她怎的會這等博聞,像是知道那怪人的來歷一般。

  那老怪則是想不到,在自己隱居數十年後,竟還有人,第一眼便能識破自己的行藏。

  雲慧瞥見他遲疑狀,更確認自己所料不差,遂即冷笑著道:「綠蛇叟你不必奇怪,難道你忘記了當年的教訓與誓言嗎?」

  那妖人果然是綠蛇叟,他遠在四十年前,出道江湖,為非作歹,殺人如麻,不出數年,便即成了江湖黑白兩道,人人頭痛的煞星。

  但這綠蛇叟,不僅功力高絕,練就殭屍氣功,週身上下,堅僵如鐵,非寶刀寶刃不足傷他,更且性喜廝養奇毒惡蛇。

  行事但憑好惡,不分是非親疏,只要有人敢對他稍有異色,綠蛇叟必然殺之無赦。

  最壞的,綠蛇叟更不講究什麼綠林規矩,他只求能達到一己之目的,偷襲暗算,無所不用其極。

  因此之故,江湖中人人畏之如虎,行跡所至,往往是人人紛逃,如避蛇蠍。

  那時孤獨客才出江湖不久,也不過二十多歲,聞其劣跡,觸動俠腸,只人單劍,尋著綠蛇叟要求比鬥。

  在比鬥之先,孤獨客已知單憑真實功力,自己尚不能真個勝他,故而便用激敵之計,聲言自己若不勝,則立時自刎在綠蛇叟的面前。

  其實,當時綠蛇叟如若平常心一想,便不難猜著孤獨客的用心。

  皆因,綠蛇叟為人對敵,向來是不留活口,若孤獨客真個落敗,便不自刎,也是死數。

  那知綠蛇叟過以狂傲,一生眼高過頂,不但未曾把孤獨客放在眼裡,同時也從未見過,有人或在他面前這麼狂過。

  因此,綠蛇叟頓時怒氣衝天,大怒回道:「好小子,我綠蛇叟若不成全你自刎之志,一輩子寧願老死荒山,也不再重履江湖。」

  孤獨客要的正是這話,聞言又即接口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綠蛇叟你可不要自食其言。」

  綠蛇叟氣得鬼叫一聲,怒沖沖罵道:「王八蛋渾小子,我綠蛇叟一生行事,無不如意而行,今天既然這麼說了,還能不算數嗎?不過,混蛋你別作白日夢,就憑你這兩下子想贏?他媽的狗屁。」

  孤獨客見他語無倫次,心知目的已達成一半,便不多言,立即抽出寶劍,攻將上去。

  這一仗打得極緊張刺激。孤獨客自知內功差他一籌,便竭力用其輕靈疾捷的身法劍術,與他游鬥。

  綠蛇叟所練的殭屍功,以堅硬剛猛見長,善於以硬撞硬。孤獨客身法如電,倏忽飄逸,令人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的感覺,讓他摸不著邊兒,故此綠蛇叟意打愈氣。

  就這樣兩人耗鬥了一天一夜。孤獨客天縱奇才,生就異資,愈打愈見其勇。

  綠蛇叟殭屍功耗力過大,終於中了孤獨客一掌。

  這一掌正巧擊在綠蛇叟背後「敲尾」穴上,這敲尾穴,也正是綠蛇叟的罩門。

  故此這一掌雖未將其擊斃,卻震散了綠蛇叟苦練而成的殭屍毒氣。

  不過孤獨客當時可未不曉得,只見他雖然跌了一跌,卻能迅速立起,直當是並未受傷。

  綠蛇叟本來是臉目慘綠,外表一點也看不出。孤獨客不敢輕近,綠蛇叟卻乘機認輸,掉頭飛馳逸去。

  他這一去,果然是再未出現,而偷偷的隱居起來,重練他那被破的殭屍毒氣。

  而孤獨客因此一舉成名。一日之間,立即變成了江湖中人人側目的熱門人物。

  雲慧過去,曾聽她師父提過此事,就知當年綠蛇叟所擅武功暗器與習性,故爾今日一見,便突然想了起來。

  那綠蛇叟埋首這荒山廢寺之中,苦練絕藝,為的便是要報復當年的一掌之仇。

  如今他絕藝初成,尚未下山,首次遇著老婆婆,便提起他這個舊瘡疤,豈能不氣。

  只見他滿頭綠發,霍的爆豎起來,頰上的乾枯皮肉,陣陣抽動,綠光閃閃的眼裡,射出仇恨的淒厲光芒,口中鬼叫一聲,發出一陣刺耳難聽的聲音。道:「老乞婆你是何人?既知老夫大名,當亦知老夫習性,今日你既然闖入此間,分明是陽壽已終,待老夫超渡於你吧?」

  說著,作勢欲撲,霍又停住,做一沉吟,道:「不過,若你這老乞婆,能說出孤獨客現在何處,老夫倒可能網開一面,放你一條生路呢。」

  雲慧知他是想找師父報仇,心中更加有氣,冷笑一聲,道:「憑你這付三分不像人,七分到像鬼的長相,不但不配問你家姑奶奶的來歷,更不配與天下第一劍客為敵,今日遇上你家姑奶奶,也是你陽壽該終之日,不過……」

  她放意學他,微微一頓,繼道:「若是你說明大殿上那匹死馬的主人去處,或能放你一條生路。」

  綠蛇叟聞言,直氣得「啾啾」鬼叫不休,不待雲慧說完,歷嘯一聲,道:「該死的老乞婆,還不拿命過來。」

  喝聲中,也不見他晃肩邁腿,雙臂前伸,兩隻遍長著綠毛的鬼手,屈指如鉤,倏忽飄掠近前,猛向雲慧的面門雙眼抓去。

  龍淵藏在一邊,心中正暗自好笑:「慧姐姐幾時也學會放刁的。」猛見綠蛇叟疾逾電閃,欺近雲慧,頓時大吃一驚,一顆心立時提了起來。

  其實,雲慧表面上雖然輕鬆,暗裡卻一直不曾鬆懈片刻。

  這時,她瞥目綠蛇叟電疾攻來,霍地運起「天地罡氣」櫻唇微張,疾即有一團淡淡的白霧散出,罩住了頭臉。

  只是,此際天色甚暗,非目力特銳,仔細打量,絕對看不出來。

  雲慧曉得綠蛇叟練就殭屍氣功,奇毒無匹,故此不慮勝,先慮敗,將天地罡氣施展出來,護住七竅,以免毒氣侵入。

  但等綠蛇叟雙爪距面門不及五寸,皓首微偏,右手劍隱於肘後,左手玉掌疾抬,指如戟,劃向綠蛇叟右臂的「太陽腸經」脈。

  這「太陽腸經」脈,乃是自左手背起直入腑的一條脈,其上穴道共有十一,雖均為小穴,若被點中,亦必令半身麻木,身軀轉動不靈。

  綠蛇叟苦心潛修,近半甲子,功力之高,經驗之豐,自可想見。

  此際,他雙掌一出,「殭屍毒氣」已早發動,以他經驗,五尺之內,嗅中者無不暈倒中毒,不過十二小時辰,便自毒攻心肺,致人於死。

  但不料,雲慧不僅只略偏其首,稍做閃避,而毫無中毒現象,且還出招還攻,快捷無倫,指未劃實,便已覺勁風襲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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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5: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風雲際會逗神龍


  綠蛇叟大吃一驚,不敢怠慢,「啾」聲厲吼,身軀未落實地,陡然間橫移三尺,讓過雲慧一指。

  雲慧並不追出,身形半轉,與他正面相對,右手一抬,掌中劍銀光霍閃。

  綠蛇叟見多經廣,早曉得她這柄寶劍,不是凡器,自己雖然一身橫練殭屍硬功,不畏刀槍,卻還是怕有點擋不住它。

  這一見劍光打閃,本能的雙爪一錯,霍然後掠三尺。

  那知身未著地,已聞得雲慧脆笑出聲,道:「喂,老鬼怕什麼啊,對付你還得用劍嗎?」

  綠蛇叟閃目一瞥,果見雲慧已然將寶劍收入袖底。

  這一來,他不由羞惱交集,自覺方纔那一退,十分丟人,只是心中卻突然一喜,暗駕一聲:「老乞婆,這真是你命應如此,有寶刃不用,賣弄清高,等一會不要你狗命算我綠蛇叟的功夫是白練了。」

  想著,猛一運氣,殭屍功倒轉三匝,也不答話,雙目直勾勾注視在雲慧臉上。全身不動,一蹦一蹦的,活像是殭屍重生般,向雲慧面前跳去。

  雲慧見狀,知他在施展拿手的殭屍功,心中一動,霍然脆叱聲:「打!」

  掌隨聲出,身隨掌動,恍眼間,掌影千重,如波似浪,自四面八方,向綠蛇叟攻去。

  龍淵在旁,見慧姐姐施展出「孤獨掌法」,功力似較前又有長進,頓時寬心不少。

  皆因,他素知這孤獨掌法,雖僅有一十二式,卻是天下第一劍客,綜合各派絕藝,創研而成的精奧奇學,故此一招一式,變化繁複,威力罕世難匹,攻守兼備,勁掌凌歷之極,一經施出,除非是對方功力超過太多,否則便非得等他打完這十二掌以後,方始能尋出還手的機會。

  但事實上,這十二掌式,威力無窮,江湖中卻少有能接得下的,即使能夠接下,不為所傷,十二掌一氣串貫,週而復始,只要是真氣不洩,便可再反覆使用十二或二十四掌,甚至無窮的巡迴下去。

  綠蛇叟起始不知利害,一見雲慧雙掌攻來,雙爪如封似閉,翻腕便想擒住雲慧的雙腕脈門。

  孰料,雲慧這式「天覆地戰」,及是虛招,未等用實,一吐乍舌,身形飄忽,移近綠蛇叟右方,看也不看,右臂一抖,擺指如啄,向他的右肋下肋骨啄去。

  綠蛇叟雙臂伸出,未沒收回,肋下勁風已至,心中暗凜:「老乞婆好快的身手!」雙足一蹦左移三尺,將這招讓了過去。

  那知雲慧這招還是虛著,右臂未盡,左手已出,微頭滄海,指影如山,指風似劍,眨眼間,疾捷的襲向綠蛇叟背上數處大穴。

  綠蛇叟尚未站穩,猛覺背後指風壓穴,微泛酸麻,頓時大吃一驚,猛提真氣,倏然向前撲去。

  雲慧見狀,嬌笑「咯咯」笑聲中人如青鶴盤空,一躍而起,一雙蠻靴尖,直蹴向綠蛇叟後腦「對口」「殷天」要穴,身軀在空中纖腰突折,左單後隱,右掌疾出「天雷擊頂」猛的向綠蛇叟身前二尺處空擋拍擊。

  綠蛇叟聽風辨位曉得後腦兩大穴又遭敵襲,正欲低頭讓開,那知綠目一轉,對方這一掌竟施得妙不可言,正封死了這一退路。

  心中頓時又是一驚,危急中,厲吼一聲,溢去殭屍氣功,雙膝一屈,霍然矮下半尺,雙掌一抬,「亂推彩雲」,猛的打出兩圈驚風,向雲慧小腹擊去。

  這一著確夠辛辣,換了別人,難以在空中變式,必定會傷在他的掌下。

  但雲慧胸有成竹,絲毫不懼,未等他雙掌推抬,嬌軀在空中霍然打一個滾,滾前五尺,嬌軀復展,不但將此招讓於無形之中,更還捷如迅雷般,雙臂向綠蛇叟下盤雙腿打去。

  這一招若分解開來,則任何一個練武人,都不難使用,故此並不稀奇。

  但此際雲慧,不僅是一氣呵成,輕靈曼妙,更且制敵機先,時間中位,都拿捏得巧是時候,故才令綠蛇叟覺得處處受制,手足失措,無力再施還擊!

  綠蛇叟心中可大為懊惱,鋼牙亂咬,猛然後撤五尺,使雲慧這時展開身手,如行雲流水般,疾捷而自然的如影附形,跟蹤而上。

  玉掌起處,「手揮五弦」,不容綠蛇叟喘一口氣,指尖已指向綠蛇叟胸前「七坎」,期門」兩處大穴。

  龍淵藏在一旁,觀戰多時,他瞥見慧姐姐佔盡上風,姿態曼妙,心中既高興,又興奮,不知不覺的站起身來。

  此際,他眼看綠蛇叟狼狽之態,堪堪要傷在雲慧指下,心中一樂,頓時鼓掌喝彩起來!

  綠蛇叟被迫得,已然是強弩之末,眼看不保,正在焦急萬分!

  雲慧不料想此處尚藏有人,聞聲未及細辨,神思一頓,手下不由慢了半分。

  綠蛇叟功力極高,那肯放過這分寸之機,猛的一叱,錯腰擰身,硬提最後一口剩餘真氣,橫移三尺,口中卻也乘機喝道:「且慢。」

  雲慧在龍淵初顯身時,眼角微微,已看清來者是誰。

  故此芳心中喜歡得砰砰亂跳,即使不是綠蛇叟叫停,她也不會繼續打了。

  綠蛇叟這一聲「且慢」叫停,並非因破廟中突現人跡,須得察問,實則是他的緩兵之計。

  皆因,雲慧掌法神奇,功力高絕迫得他只能招架,不能還攻,且還形勢殆危,堪堪不保之故!

  龍淵瞥見雲慧住手不打,生怕她誤會未釋,又要遁走。疾捷一掠,撲上前去,叫道:「慧姐姐,你不要誤會我啊!我……」

  語聲未完,人已飄近了雲慧身邊,雙目一觸到雲慧那一雙澄藍鳳目,回頭凝睇,目光充滿了欣喜與柔情,心頭一寬,不由改口道:「慧姐姐,你已原諒了我嗎?……」

  雲慧瞥見他一付童顏鶴髮的裝扮,卻偏一說這孩子氣特重的話,芳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甜蜜。

  她那顆白髮蒼蒼的螓首,微微一點,嫣然而笑,方待回答。

  龍淵在空中陡然大喝一聲;「鼠賊爾敢」。

  右手一揮,撒出一道金光,向雲慧身前捲去!

  雲慧在同一時內,亦覺勁風襲體而至,未暇辨別,來自何地,身形一動,本能的後掠去!

  半空中回頭一瞧,巧好瞥見,龍淵手中的那道金光,纏住了綠蛇叟手中的一條綠蛇!

  那綠蛇好生怕人,長足四尺,粗如兒臂,蛇頭紅信噴吐,倍增其獰惡之態。

  女孩兒家那能不怕這等東西,雲慧雖然膽勇過人,欲也嚇得她驚叫出聲。

  龍淵神目若電,空中窺見綠蛇叟,目光閃爍,已知他暗懷鬼計,及見他震袖一揮,自袖中電般射出條綠蛇,暴射雲慧之際,頓時大怒,揮手撤出蛟尾鞭,一下便將那綠蛇纏了個結實!

  綠蛇叟見狀,大吃一驚,心知是弄巧成拙,卻又不忍捨棄這賴以成名,訓練調教了四十餘年的鐵線蛇。

  這毒蛇不僅週身蘊蓄奇毒,且還堅似金鐵,除非是那七寸子要害,尋常刀劍,絕對弄不傷它。

  故此,綠蛇叟心中雖驚,卻持仗著上述特點,不但未予撒手、反而挫腕運功,叫足真力,猛然吐氣間,向後帶去。

  在他想來,無論龍淵的功力是否在他之上,但因身未落地,必然要打折扣。

  這一帶,就是不足把龍淵拋飛出去,最起碼也可將他的兵刃或毒蛇搶了過來。

  那知龍淵功力之高,出人意料,尤其所執蛟尾鞭,正是蛇類的天然剋星。

  他一覺對方加力拉拽,真氣下注,身形如飛墜落地上。

  在他這時,尚未存有殺心,他一向仁慈,主張尊重別人的權益。

  故此,他雖知眼前這人,多半是先前暗算他的,卻仍存善言開導,和平解決爭端之心。

  所以他雖落在地上,手上可並未加力,準備讓他毒蛇收回。

  那知,雲慧在他身後,霍傳來一聲驚呼。

  龍淵心頭一震,以為她也像自己方纔那樣,受了暗算,未及回頭細察,心頭勃然大怒,忖道:「這人真不講理,為何鬼計這多,專門與人作對呢?即或你有難言之隱,不願別人踏入這塊廢園,也該事先在外明示啊!」

  想著,手腕早已漸漸加重了力氣。

  他兩人相距六尺。運力各拉住一端,不動不搖,活像是舉行拔河比賽!

  龍淵飄然而立,且不使用猛勁,雙目炯炯如電,注視著綠蛇叟,宛似毫不在意!

  但綠蛇叟卻是青筋暴氣,切齒咬牙的運出了十成勁力。雙目充滿毒恨怒火,看樣子恨不得要將龍淵生吃活剝了一般。

  龍淵見狀,心中暗凜,道:「這人以相法之,生性凶殘嗜殺,不宜與人相處;以氣觀之,則額現晦紋,主有兇殺之禍,想來怕氣數將終,活不多久了!」

  雲慧站得遠遠的,觀看他倆較勁,見龍淵不急不徐的和他磨菇,便道:「喂,老頭兒!那蛇怪怕人的,快弄死算啦!」

  這一聲「老頭兒」,叫得又脆又輕,龍淵心頭一甜,頓時寬心大放。

  皆因往年在海底石洞中時,兩人為練習易容之術,常化裝成各種人物,這「老頭兒」三字,便是當時雲慧對他的暱稱。

  今日此地,雲慧又叫了出來,豈非也已然誤會冰釋,不再計較了嗎?

  故而龍淵在高興之下,也未曾慮及,若果弄死那蛇,是否會加深了綠蛇叟對他仇視之心,而只想著討取玉人歡心,頓時答應聲:「好!」

  手腕一震,只聽得「彭」的一聲,蛇頭自七寸處,一斷為二。

  綠蛇叟運力後拉正急,這一拉斷,立時「登,登,登」連退三步,方才站穩!

  不過綠蛇叟卻也氣紅了眼睛,「啾」聲厲叫,將死蛇猛的一摔,在懷內掏出一柄尺長短劍,「嗆啷」一響,抽劍出鞘,廢園中立時多出來道閃閃紅霞!

  雲慧一見那劍,劍芒伸縮不定,頓時「咦」道:「這不是你丹血劍嗎?」

  龍淵見寶劍落在綠蛇叟手中,心中更氣,開言且不答話,驟然掠身進撲,道:「還我劍來!」

  四字出口,人尚未達,綠蛇叟腕一震,劍芒霍吐半尺,向龍淵刺去,同時也接說:「還你!」

  龍淵見狀,霜眉微皺,雙臂隔空齊揚,虛空一抓,說道:「拿來!」

  指上丹鐵神功發動,暴射出十成真功,分別扣提住劍身劍鞘,猛的一收。

  綠蛇叟起始見龍淵雙手作勢抓劍,心中冷笑一聲,這老不死的真不知天高地厚,這等鋒利的寶刃,豈是能抓得的。

  故此不避不讓,反往龍淵手中加疾推出。

  孰料相距尚有一尺,不但劍身,連左手中的劍鞘,也似被無形之物抓著,猛的向外掙去。

  綠蛇叟大吃一驚,但還未容轉念,劍身劍鞘,已然被掙脫掌握,落在了來人手中。

  綠蛇叟駭極一怔,忘卻走避,吃龍淵飛起一腳,踢中左跨,頓時被踢得啾然大叫,向三丈外的萎草中飛去!

  龍淵這一腳,乃是為防他搶攻而發,並未真打算踢著他。

  誰知綠蛇叟駭然忘其所以,不知走避,踢個正著,到反把龍淵嚇了一跳。

  綠蛇叟一身橫練的疆屍氣功,刀劍不傷,這一腳龍淵未展全力,雖然飛出老遠,卻未損骨皮。

  綠蛇叟一落地上,強忍痛楚,爬起身來,略一定神,心知眼前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功夫高,自己空練了三十年,卻還和人家走不出十招去,不由得又是灰心,又是惱恨。

  不過他素性狡猾毒辣,眸珠一轉,鬼聲叫道:「老兒一腳之賜,綠蛇叟謹銘心肺,不知兩位如何稱呼,若肯見告,以後定必加倍報還。」

  龍淵聞言,暗歎一聲,心在這場仇恨是結定了,只是大丈夫立身處地,敢為敢當,既然種因,便得使他結果,只要屈不在己,怕他何來,因道:「區區龍凌雲,雖有冒犯之處,但若閣下反躬自省,必不致厚責區區……」

  綠蛇叟不耐煩聽他嘮叨,轉頭瞅著雲慧,尖聲鬼叫般,道:「老乞婆,你呢?」

  雲慧見他不可理喻,出言粗鄙,怒叱道:「老妖物神氣什麼,我龍雲慧行道江湖,專門剷除你這等蠢蠢妖物,你不服氣,再比劃比劃。」

  綠蛇叟惻惻冷笑一聲,道:「老乞婆休要得意,終有一天,叫你知道我綠蛇叟的厲害。」

  說罷,也不等兩人答話,轉身疾掠,向山頂逃去。

  雲慧氣他不過,晃身欲追。

  龍淵忙勸阻道:「慧姐姐,算了吧,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呢?」

  雲慧聞言,頓住身形,心中欲不肯苟同的想道:「唉,他這付軟心腸雖然可貴,卻不宜對付惡人呀。」

  不過她並未表示出來,默默的低頭站在那裡,並不言語。

  龍淵本來已滿心歡喜,尤其是當她也自稱姓龍之時,他暗自得意。

  「慧姐姐也願意跟我姓呀!」

  但這時見狀,卻不知雲慧正為此事害羞,即疑惑了起來。

  他緩緩踱到雲慧身畔,沉聲說道:「慧姐姐,你還怪我嗎?」

  雲慧緩緩的抬起頭來,明媚的目光,流注在他的臉上,那其中柔情萬縷,還加雜著一絲嬌羞之意。

  四目一觸,龍淵心中瞭然,大大的喘了口氣,拉起雲慧的素手,癡癡的回望著她。

  於是,兩人的感情,在這一瞬間擁抱一起,不須要再使用任何言語,他倆便能深切的瞭解,欲求得此生的和樂,便必須與對方依附一起了。

  月影西移,東方漸漸發出了第一道曙光,不知何處,突然傳來一聲雞啼,驚醒了二人的癡視對立。

  雲慧妙目眨動了一下,突然「嗤」的笑了起來,但不料笑聲方過,卻又幽幽的歎了一聲。

  龍淵雖聰慧無比,卻仍然不瞭解少女們的芳心,他怔了一下,奇道:「慧姐姐你怎麼啦?」

  雲慧眨眨眼,說:「我想,我們老了以後,不知是不是現在的這副樣子?唉,同時我想,若我真變成……你對我又是否……」

  龍淵緊握了她纖手一下,急促的說:「無論姐姐你變得怎樣,我總是始終如一的,再說,到那時我不是也老了嗎?」

  雲慧感激的盼他一眼,挽著他步入大殿。

  龍淵曾見愛馬慘死之狀,心中對綠蛇叟又增了一分厭惡。

  皆因這畜類及是無知之物,與人了無傷害,怎的仍不肯見容呢?

  不過,他此刻驟遇雲慧,尚未與通款曲,加以生性較能容人,故而並未作何表示。

  他只是默默的將馬埋葬殿前,收起行囊,對雲慧道:「慧姐姐咱們先離開這裡吧?」

  雲慧答應著,攜起自己包袱雙雙飛掠出寺,不多時飄然下山,轉入一座較密的樹林。

  兩人見林內細草如茵,朝露映著樹隙中瀉下的朝露,閃閃放光,分外悅目。

  再加上一帶小溪曲彎蜿蜒,潺潺流奔,令人格外產生出一種靜寧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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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5:37 |只看該作者
  雲慧芳心中充滿生意,緩緩呼吸著新的空氣,突然道:「淵弟弟,咱們在這兒休息一下好嗎?啊,你去捉一隻雞來好嗎?」

  龍淵奇道:「要雞做什麼?」

  雲慧笑道:「做飯給你吃嘛?」

  龍淵被他一提,立覺飢火中燒,回報一笑,即循適才聞得雞啼的方向尋去。

  不一刻,龍淵手提著兩隻野雞歸回,卻不見雲慧,龍淵以為她故意支開自己,又復遁去,不由心中大急,叫道:「慧姐姐,慧……」

  那知第二聲尚未叫出,樹隙後閃出個金髮仙子。

  只見她身披白紗,飄飄飛舞,曲線玲戲,曼妙多姿,膚如堆脂,晶瑩似玉。

  尤其那嬌顏上,堆滿歡愉倩笑,直對著龍淵翩翩飛來。

  龍淵驟見雲慧復還本來面目,嬌容如畫,柔情更深,一時幾疑是置身夢中,不由癡立著出起神來。

  雲慧俏立在他的面前,瞥見他又驚又喜之狀,剎時間被他看得,粉面上堆起紅雲,不由自主垂目避開他那兩道灼灼的眼光,接過兩隻雞來,鶯聲說道:「淵弟弟別呆啦,快去洗掉你這付老相吧。」

  龍淵失神的「哦」了一聲問說:「慧姐姐你說什麼?」

  雲慧「嗤」的一笑,白他一眼,佯嗔說道:「咳,真真該打,你的耳朵呢?」

  說著,伸手拉拉龍淵頷下假須,又道:「我說請你把這個拿掉,就像我這樣子……」

  龍淵瞥見她笑語盈盈,一付少女兒天真之態,心中一甜,握住她的素手,就唇上親了一下,笑道:「我可不能像你,穿紗衣服啊。」

  雲慧嬌笑著擂他一下,自去溪畔,殺雞去毛,然後再找些枯枝,生起火來,將兩隻野雞,穿在她那柄寶劍之上,就火灸烤,邊烤邊用雞子內挖出的雞油,揉入鹽水,在雞身上塗著,不多時,陣陣異香,已然飄散了開來。

  龍淵在溪邊,洗去臉上的易容藥,又換過一身讀書公子的飄飄長衫,只因頭髮著水未干,也像雲慧一般,將一頭黑漆漆的長髮,披散在肩上。

  雲慧重睹龍淵的真面目,芳心中只覺得,他那副朱顏玉貌,更能引人。

  招招手讓他坐在身畔,半故意半有心的,也湊在他的面前直瞧。

  龍淵坦然回視著,四目交投,那綿綿無盡的情意,頓時又擁抱在一起。

  一時兩人但覺內心充滿了溫暖與憐愛,以及一種從未曾有激動,令兩人覺得,他們彼此確實應該屬於對方,而再也不應該分離去了。

  故此,龍淵極其自然脫口而出道:「慧姐姐,我們不應該再分開了,我陪你一齊去完成你的心願,好嗎?」

  雲慧聞言,想也不想的回說:「是的,我願意與……」

  此言出口,她才突然驚覺,這話實在太坦率了,這不該出自一個少女之口的呀。

  故此緩緩的垂下嫣紅色的玉頰,便驀的住口不言。

  龍淵瞥見她嬌羞之態,聽見她這肯定的答覆,多日的惶惑不安,剎時消失無蹤。

  他此時滿心激動與情意,不由自主的伸出雙臂,向雲慧纖腰摟去。

  那知尚未摟著,耳聞樹外傳來一陣蒼老的女音,道:「啊,好香呀,是誰在這兒燒肉,蘭兒咱們過去瞧瞧可好。」

  兩人霍然一驚,雲慧方覺這語聲好生耳熟,霍又聞另一脆聲緩緩答道:「奶奶你去看吧,我不去。」

  龍淵這下可嚇了一跳,心中想道:「哎呀!這不是風蘭嗎?老天,她怎麼也來這兒了。」

  雲慧瞥見龍淵面色有異,仔細一想,頓時知道是誰來了。

  她卻也俏皮,對龍淵眨眨眼,悄聲道:「你蘭妹妹來了,還不快去接嗎?」

  龍淵玉面一紅,晃身便欲遁走,雲慧早防著他有這著,伸手挽住人,悄笑道:「怕什麼?她又不認得咱們。」

  龍淵聞言,心中一動,便也低聲說:「我們也裝著不認得她們好嗎?」

  雲慧眨眨眼,點頭答應,故意揚聲說:「啊,雞烤熟啦,咱們快吃吧?」

  說著,俏目一轉,霍見樹隙中閃出兩個人來。

  那兩個不是別人,果然正是白髮蒼蒼的武夷婆婆,挽著悶悶不樂的風蘭。

  龍淵強按住心頭的激動,舉目打量兩人,當他的目光觸到風蘭的嬌容,立時心靈深處,不由被她那艷容上一抹輕愁所震撼了。

  真的,才只有一日不見,風蘭不僅似清瘦了一些,甚至由於那一抹幽思,而顯得穩重成熟多了。

  他知道她所以致之的原因,心靈深處,因之也不由浮生出一股憐惜之情,此時若無雲慧在旁,很可能他會去安慰她一番。

  但,他轉眸瞥見雲慧那一雙藍眸,似喜似嗔的注視著他,心中一凜,忘收起所有雜念,站起身來,拱手為禮,詢問道:「老人家有何教言?是須要些食物嗎?」

  武夷婆婆自昨夜得知孫女的心事,看見風蘭那副我見猶憐的幽怨之態,心中一方面暗罵那醜小子有福不享,傻丫頭太過癡心;另一方面,卻只好答應,陪風蘭起程,去訪導那龍凌雲。

  風蘭見奶奶答應,一刻也等不及,立即收拾好行囊,不等天亮,便即上路。

  她兩人本無一定目的,那知誤打誤撞的行了兩個更次,竟然行到此地,正遇上龍淵兩人。

  但可借對面相逢不相識,不但雲慧,便是龍淵也已回復了本來面目。

  武夷婆婆攜著風蘭來此,並非想分享別人的早餐,她實因見孫女一路行來,不言不笑,心下不忍,想借此機會,排起風蘭的好奇的童性,而使她暫時忘去那一段情思。

  那知入林一瞥,小溪邊兩人,一個是異族的美貌女子,另一個卻是如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

  這公子,青綢儒衫,掩不住一身挺拔身材,雖則披頭散髮,卻也蔽不住那一股獨特的鐘靈秀氣,尤其是那兩排長長的睫毛下,閃亮的一雙大眼,更流露出一股難能可貴的無比的純真與智慧。

  只是,他卻有一種尷尬的表情,強忍在笑容之後,致使他玉頰微紅,卻是更增了幾分神秘與誘惑。

  不過,武夷婆婆並未想及其他,只以為他被人撞見與那異族美女在一起,覺得不好意思。

  故此,她並未在意,心裡在只是十分震驚、好奇,同時一絲自私之念,不由令她忖道:「這小伙子真俊,和蘭兒配在一起,才稱得上珠聯璧合呢。」

  風蘭瞥見兩人,內心又有另一種想法。她雖然亦被龍淵的飄逸瀟灑吸引了注意,但由於她吃過虎雄的虧,故爾並無十分好感。

  另一方面,她因生平未見過異族之人,對於雲慧的金髮藍眸,不但驚奇,且也萬分奇怪。

  故而,她一徑瞅著雲慧,心想:「不知她會不會說我們的漢話。」

  這上所述心內,寫來甚多,其實時間卻是極短。

  武夷婆婆聞得龍淵之言,又見他態度和易,心中一動,故意裝出傲慢之態,道:「正是,老婆子餓啦,小伙子可願將這烤雞孝敬我老人家嗎?」

  龍淵毫不猶疑的答應道:「好!」立即自劍上取下一隻,雙手捧了過去。

  武夷婆婆一手抓過來,雙目一瞪,又道:「我孫女也沒吃東西,那一隻也一併孝敬了吧。」

  龍淵聞言一怔,心中頗有些為難,皆因,從語氣中,他已知這位是風蘭的祖母—— 名震江湖的武夷婆婆,若論他與風蘭的交情,別說是一隻雞,便比雞更為珍貴的東西,也會毫不遲疑的雙手捧上。

  但目下當著雲慧,若果如此,那她豈不誤會。

  因此,他心遲疑的回頭望望雲慧,希望她能有所表示。

  那知雲慧卻故意作怪,她默默的垂簾靜坐,像是睡著了一般,對武夷婆婆所言,竟像根本未曾聽見。

  武夷婆婆冷笑一聲,道:「怎麼,捨不得嗎?那這只我老人家也不要啦。」

  風蘭在一邊見奶奶一反常態,故意找人麻煩,中心頗為不忍,便道:「奶奶……」

  龍淵見風蘭秀眉緊皺,可憐兮兮,心中暗歎一聲,伸手將劍上另一隻烤雞取了下來,道:「老人家休得生氣,這烤雞並非珍貴之物,在下怎會吝嗇。」

  武夷婆婆這才轉怒為喜,一手接過,拉著風蘭坐落在溪畔,三丈外一方石上,分予風蘭一隻,用手撕著,吃得滋滋有味,邊吃邊含糊的說好。

  龍淵看在眼裡,心中奇怪這武夷婆婆,怎會如此不通情理,人卻回身對雲慧悄聲道:「慧姐姐,我再去捉兩隻來好嗎?」

  雲慧已猜知武夷婆婆的用心,心中暗自好笑,表面上不動聲色,點頭示可。

  龍淵疾步出林,到林外之後,方才大大的透了口氣。

  風蘭見雲慧一直未曾開口,垂目靜坐,直當她不懂漢話,此時一見龍淵出林,立即過去,將雞還給雲慧,打個手勢,表示還給她吃。

  雲慧默默的接過雞來,芳心中不由對她又增了幾分好感。

  武夷婆婆看見風蘭亂打手勢,笑道:「乖兒你也啞吧了嗎?這姑娘可是通漢話呢。」

  雲慧聞言一驚,心說:「方纔淵弟弟語聲極低,怎的她竟能聽見?」

  原來她尚不知這位,便是名震江湖的武夷婆婆。

  風蘭喜道:「哎啊,你真懂嗎?」

  雲慧點點頭,卻不開口,風蘭仔細端詳看她又道:「唉,你真是漂亮極啦,我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唉,奶奶你可曾見過嗎?」

  武夷婆婆見孫女突然高興起來,心中也十分快慰,聞言笑著搖搖頭,道:「我老婆子雖活了七八十年,可也是第一次見哪。」

  風蘭這時活似又恢復了童心,拉起雲慧的纖手,與自己的比著,又喜又歎的說:「唉,好白呀,比我白多啦,奶奶,你說說,我若同她站在一塊,不真是黑多了嗎?」

  武夷婆婆「哦」了一聲,「嘖嘖」而言道:「真是,你們兩一比,乖兒你真成了小黑炭啦。」

  雲慧與風蘭見她說得認真,都格格橋笑起來。

  尤其雲慧,由於風蘭一直誇讚她美,心中十分受用,好感更形增加,故而,笑聲方住,忍不住開口說道:「姑娘你也是個大美人呀。」

  風蘭一聽,也不但會說漢話,語音聲調,竟無不悅耳好聽之極。

  頓時大喜過望,道:「哎啊,原來你會說話啊,那好極啦,我和你做朋友好不好?」

  說畢,不待雲慧回答,立即便說了自己姓名,年齡,說要與她結為姐妹。

  雲慧與風蘭如此純真坦率,竟為所動,便也照實說出自己的姓名年紀。

  風蘭遂對她襝衽施禮,口稱姐姐,便要下拜。

  雲慧一把將她拉住,不讓她行禮道:「俗言說『相貴知心』,妹妹既折節願和愚姐相交,但求知心,何須俗禮。」

  又道:「倒是我應該拜見奶奶才是」。

  說著站起來,攜著風蘭的素手,緩步走到武夷婆婆面前,拜了下去。

  武夷婆婆已將她拉住,大笑道:「老身亦非俗人,姑娘何必以俗禮煩我?」

  風蘭也道:「姐姐,奶奶也不喜俗禮的。」

  雲慧這時,倒真的對這祖孫生了感情,聞言嫣然笑道:「既如此,奶奶又何必以姑娘見稱呢?」

  武夷婆婆見她說話風趣,老懷彌慰,復大笑道:「好,好以後老身就叫你慧兒吧。」

  此際,龍淵在山上活捉了兩隻雞回來,雲慧瞥見了他,招手喚道:「淵弟弟快來見過奶奶及蘭妹妹。」

  龍淵聞言一怔,暗忖:「她這是搞什麼名堂?」

  雲慧對武夷婆婆說道:「奶奶,他名龍淵,是我的……我的弟弟。」

  龍淵這才算放下心事,走過去對武夷婆婆叩了個頭,起來又朝風蘭作一個揖,卻吶吶不知應如何稱呼。

  雲慧知他為難,嗤的一笑,道:「我和蘭妹妹,如今已結為異性姐妹,弟弟你比他大,以後可不許欺負她!知道嗎?」

  龍淵暗暗皺眉,表面上連頭也不願抬。

  雲慧見狀,笑聲更脆,半晌方道:「傻弟弟,你啞了嗎?快把雞放了吧,咱們有得吃啦。」

  說著,將手中烤雞舉起來在地面前晃了晃。

  武夷婆婆轉覺得龍淵老實得可憐,接口道:「老身適才有意相對,公子休要放在心上。」

  龍淵邊稱不敢,便將兩隻雞重又放走,接過雲慧撕給他的半隻烤雞,默默的退坐一邊,邊吃邊垂頭猜想著雲慧對風蘭親熱的原因。

  風蘭見他悶悶不言,便悄聲向雲慧道:「姐姐,你這位弟弟怎麼不高興呀?」

  雲慧「嗤」的一笑,故意大聲說道:「什麼你這位弟弟,你叫哥哥知道嗎?」

  風蘭粉面微紅,螓首微垂。只聽雲慧又道:「他呀,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傻了些!蘭妹妹以後,可要多讓著他一點才行呢。」

  說著,流眸一掃,只見那武夷婆婆,滿臉含笑,似隱孕佳評之意。

  風蘭嬌顏嫣紅,卻並無歡愉之色。

  而龍淵秀眉微皺,白眼相加,似在怪她多言。

  雲慧心頭,自另有一番主張,暫不表示,卻暗暗思量策劃著,今後的許多步驟。

  一會功夫,四人將烤雞食盡,雲慧在溪邊淨了手,看看龍淵的頭髮已然干了,便走到了他的身後,為他梳發。

  她這種舉動,是由於習慣,皆因過去數年,每日清晨,她都是如此,此時自然而然的,又做了起來。

  龍淵當著風蘭和武夷婆婆,卻覺得有些蹩扭,不過他並未提出反對。

  皆因,一者他樂於享受慧姐姐對他的溫柔照顧;再者雲慧做來,態度是如此自然,自己若是拒絕,則豈不羞了她。

  何況,他想:讓這份親熱的舉動,落在風蘭的眼中,先讓她心生警惕,而日後便是知道了他便是龍凌雲,也必礙於有雲慧摻雜其間,而不好意思,向他糾纏了。

  風蘭果然有些赧然,覺得他們仍是太過「親熱」「恩愛」了些,但垂頭想一想,若自己在「龍哥哥」身邊,豈不也願意擔任這一項工作嗎?

  但如今「龍哥哥」呢?卻不知落在何方,天涯茫茫,自己該從何處下手尋找?若他是有心藏避自己,則像他那般精擅易容之術,即使是近在咫尺,怕也會認他不出呢。

  風蘭想到這裡,鳳目之中,不由酸酸的有點濕潤,因此,她只好垂著頭,踱到溪邊去裝著淨手,以免被人發現。

  武夷婆婆可由此肯定,認為雲慧他倆,即使不是夫妻,也必是情侶,但她有點不解,適才雲慧的話語之中,為什麼有許多暗示,要設法湊合風蘭與龍淵之意呢?

  她不解,一時卻想不出是何道理。

  雲慧執起了龍淵的美發,方才驚覺,此時此地是不宜如此的。

  但若是放下不管,卻更著痕跡,因此只好裝作一本正經的為他趕緊梳好,勒上頭巾。

  遂即走到風蘭身畔坐下,梳理著自己的滿頭金髮,一邊信口與風蘭閒扯,道:「蘭妹妹,你和奶奶準備到那兒去呀?」

  風蘭已極力忍下的一腔憂思,被她這一問,重又拉了上來。

  只聽她幽幽一歎,道:「我也不大清楚,我和奶奶要去找一個人。姐姐,你到何處去啊?」

  雲慧聞言心中暗暗嘉許,似有意的回盼了龍淵一眼,卻見龍淵,正皺著雙眉發呆。

  她暗中一笑,道:「我和弟弟,要周遊天下名山大川,並順路拜訪各大門派見識各派的武學。最近的一個目標,是黃山七十二峰,妹妹你可有興趣,與我們同去玩玩嗎?」

  風蘭抬頭目射興奮之光,注視在雲慧臉上,許久之後,霍又光芒盡斂,幽幽一歎道:「姐姐的壯學與大志,愚妹有幸參與,本該雀躍三尺,無奈愚妹另有急事,暫時尚不克分身,故爾不能與姐姐同行,真是抱歉。只是,只是日後,若愚妹私事解決,定必往各大山川,去追隨姐姐。」

  說著,神色淒然,幾乎流下淚來。

  武夷婆婆在一旁,暗叫:「冤孽!」

  龍淵秀眉皺得更緊,頭也垂得更低,他心中一時又是感動,又是悔恨。

  雲慧身為女人,自然瞭解女人的心事,她這時見風蘭對一個貌陋如鬼的男子,如此熱愛,不由感動得嫉念全消,舒玉臂一把摟住風蘭的身子,附在她的耳邊,輕輕問道:「啊,妹妹,你要找的可是那奇陋的龍凌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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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5: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仁心俠膽豈有種


  武夷婆婆與她的愛孫風蘭,在一處荒丘之下,遇著龍淵與雲慧。

  但龍淵雲慧已然脫去了易容藥,還他本來面目,風蘭不識,反而當著兩人,表示出她對龍淵所扮的龍凌雲,念念不忘之情。

  雲慧本來就喜歡風蘭俏麗可人,這時見她對一個奇陋的男子,用情如是之專,芳心中頓起佩服成全之意,不由接住她,附耳告訴道:「妹妹你要找的可是龍凌雲嗎?」

  風蘭聞言,似在黑夜中突然望見了一盞明燈,又驚又喜,頓時忘其所以,霍然抬起頭來,道:「你,你怎麼知道呀?姐姐。」

  雲慧神秘的眨眨眼,反問道:「我問你是不是啊?」

  風蘭這時雖有些羞意,但還是抵不住迫切的希望,聞言稍垂眼簾,幽幽的點點頭,霍又抬頭望著雲慧,口雖不言,雙眸中卻射著冀求的光彩。

  雲慧注視著她,也不言語,芳心中正有幾種情緒,互相的掙扎衝突著,迫得她不知到底該不該據實相告。

  龍淵坐在二丈以外,表面上垂頭在欣賞潺潺流水,內心確比這流水奔蕩更急。

  只是他不敢形之於色,怕被雲慧與風蘭看見,而生疑念。

  風蘭與雲慧對視片刻,羞意轉濃,怯生生避開雲慧那一雙澄藍秀目,嚶聲道:「姐姐,你……」

  雲慧內心交戰不休,此際望見她那羞怯之態,轉覺不該過分的予人難堪,舒皓腕握住她的纖手,綻顏而笑道:「妹妹,你找的那人,我知道他的去處,只要妹妹願意與姐姐同行,姐姐保你能遇著他就是。」

  風蘭張開櫻唇,欲想問個清楚,但話到口邊,卻又被女性的自尊與羞意,擋了回去。

  皆因,風蘭暗想她既然這等說法,可見與龍哥哥有點關係,若再催問,豈不更表明自己的用心,而惹人竊笑了嗎?

  故此,風蘭又想道:「反正自己也是毫無把握的瞎闖,與她同行,旅途中既有佳伴,又有希望,真是何樂而不為呢。」

  風蘭還不好意思率爾答應,推說要請示奶奶,便走回到武夷婆婆身邊。龍淵適才已聽見雲慧之言,心中早在吃驚,皆因她言中雖未指明,但若與事實兩相對照,豈不又昭然若揭?

  風蘭一走,龍淵立即跑過去,悄聲責問雲慧適:「姐姐,你搞什麼鬼啊……?」

  雲慧「咯咯」嬌笑,聲音頗高,道:「弟弟,我邀蘭妹妹一塊往游黃山,你高興嗎?」

  武夷婆婆與風蘭,被她這笑音語聲,吸引得轉向這邊瞧來。

  龍淵氣在心裡,只好勉強打個哈哈,道:「真的嘛,我當然也高興啦。」

  嘴裡說著高興,眼中卻送給雲慧,恨恨的一瞥。

  雲慧睹狀,心中篤定個郎專情對己,不願招惹麻煩,一絲甜意,瞬息間如電傳遍全身,使得她更加「咯咯」嬌笑起來。

  龍淵無可奈何,心中更十分不解,雲慧何以不僅無妒嫉厭惡之意,卻似還存著拉攏成全之心。

  龍淵不敢詢問,抱定不問不聞之態,道:「好啦,咱們該走了吧?」

  雲慧見天已然不早,便即附和,去請示武夷婆婆。

  四人合在一齊,雲慧將兩個大包行囊,縛在風蘭馬後,一同起程,武夷婆婆目睹龍淵雲慧一雙璧人,舉止落落大方,風姿雍容端莊,私心中對雲慧這一個異國華化的美人,異常喜愛,對龍淵則存有著異樣望冀之念。

  四人順路往南,一路上風蘭與雲慧牽馬步行,依偎一起竊竊私語,低聲談笑。

  龍淵向來待人誠敬,則有問必答,這一來武夷婆婆雖尚不知龍淵的武功,深厚玄奇,卻已經對他的淵博才華,萬分驚奇了。

  這日中午,四人到達「倉頭」打尖休息。

  這「倉頭」已距長江不遠,鎮西有一河彎,為貫通長江與巢湖的水路。

  往日巢湖出蛟,這道水路因而廢止數月,船隻不敢通航,如今聽說惡蛟已死,河上鎮上突然又恢復了昔日舊觀。

  龍淵四人,找了家於淨的飯店落座,正在用飯,霍見門口步履輕踏,接著走進四位大漢,與一位商人。

  龍淵瞥見那四名大漢,身材高大,體著勁裝,身後各背著雪亮的兵刃,不由多看了幾眼。

  那知一看之下,卻發現那後進的一位商人,正是自己在巢湖附近,「夏閣」鎮上重托其救濟災民的王敬實。

  龍淵自從將自己的一袋珍物交託於王敬實,便不曾再加問聞,但這時一見,心中一動,不由忖道:「不知這王老闆,是否按過去所計劃,去救濟災民?」

  想著,霍見王敬實突然離開那四位大漢,向這邊走來。

  龍淵心頭一驚,以為他識出自己,下意識的摸摸面頰,這才想起,自己的化裝已然洗去。

  此際,那風蘭卻已站了起來,微顰柳眉,淺淺一笑,櫻唇微微張,尚未開言,卻見那王敬實,一揖到地,道:「姑娘可好,龍少俠不曾來嗎?」

  風蘭柳眉緊緊一皺,道:「王老闆少禮。龍少俠另有要事到別處去了,王老闆有什麼事嗎?」

  說罷,又介紹王敬實與武夷婆婆眾人相見。

  龍淵裝作不識,寒暄著請他落座,武夷婆婆與雲慧,均知當日龍淵慨然贈金之事,故想知道他是否已用於救災,便都客氣的讓他坐下。

  王敬實略一遜謝,落座道:「龍少俠俠風蓋世,小人衷心感謝!近半月來,小人東奔西走,便是為著變賣少俠所遺的珍寶,購買糧米用器,以濟巢湖災民……」

  接著便將處理方法,述說一番。

  原來,龍淵果然是慧眼識人,王敬實雖則一介商民,卻具有俠義肝膽。

  他自得龍淵一袋珍物,第二日取出二三件來,先償還了債務,同時將那夏閣鎮數家糧行,所存料糧,一齊買下來,又加雇賬房夥計,按過去的方法,只要是附近災民,來行具結,即可按人口多寡,領取若乾糧米。

  王敬實自己,則攜了其他的珍寶,連夜兼程,趕往合肥,估價變賣。

  但龍淵那一袋寶物,價值百萬以上,無一件不是價值萬貫,合肥雖是皖省的省會,卻也無一家珠寶行,能夠一起買去。

  王敬實無可奈何,只賣了少許,共值二十幾萬,換了數千斤米糧,僱人運回巢湖,餘錢則在湖濱四周的鎮上,另購下十多家米棧糧行,前往金陵加以變買。

  經過這數宗巨大的買賣及放賬,王敬實頓時成了巢湖附近的名人財主,萬家生佛,成了無人不知的人物。

  王敬實私下深覺受之有慚,皆因這銀錢多是龍淵所賜,並非自己所有,如今不料想自己得享此譽,而龍少俠卻不知所蹤。

  他不敢自滿,更且居安思危的想到,目下巢湖,天下黑白兩道之雄,雲集未散,若此舉傳入黑道綠林耳中,多半會引起垂涎,而必思圖劫執。

  故此,王敬實不敢過分招搖,悄悄的雇了合肥最大一家「四劍鏢局」的四位鏢師,充當保鏢,循水路前往金陵,今日正是路過此地。

  武夷婆婆聽罷,喟然歎息,道:「王老闆誠實無欺,誠屬難得之極,以老身推斷,此次金陵之行,前途必有阻礙。皆因老身在巢湖之際,亦曾聞及途說之言,王老闆身攜重寶,買賣救災之事。此舉俠義門中,或為王老闆忠義感召,不敢做下招人非議之事。但綠林黑道,素操無本生涯,像王老闆這等肥羊,豈肯放過,這數日來,王老闆所以平安無事,以老身想,可能因近日正當群雄雲集之際,使黑道只不敢下手之故,但若再往前,就不敢一定了。」

  王敬實聞言大驚色變,道:「若老人家所言屬實,小人性命雖不足惜,但豈不有負龍少俠所托,損及巢湖一帶數千百口性命嗎?」

  風蘭亦急了起來,道:「奶奶,這事我們可不能不管哪……」

  龍淵心中頗覺慚對王敬實,皆因他只要有了銀錢,便能順理成章的將事辦妥,卻未慮及財能招禍胎,這句古訓。故此只將珠寶留下給他,卻不想給他留下個殺身的禍胎!

  龍淵故不等風蘭語畢,便自反常的搶著道:「王老闆但請寬心,俗語說『吉人天相』,王老闆上體天心,俠義可風,想來便有那毛賊之流,妄圖漁利,亦必不能得逞的。」

  他這說十分涵蓄,在座數人只有雲慧明白他已決心要在暗中保護這王老闆了。

  武夷婆婆既不明白他弦外之音,聞言瞥了他一眼,心中卻以為他乃是讀書人之見,不務實際。

  故此,武夷婆婆喟然長歎一聲,說:「年輕人那知江湖多詐,世事險惡,如今雖值太平年月,黑道綠林,卻仍然多如牛毛,平常日子,因各有地盤,私定勒索陋規,商民善亦多按規繳費,故未曾出大亂子,如今王老闆身挾重寶,價值不貲,以老身推斷,毛賊們決不會僅取常規索費,便能滿足的。」

  王敬實聞言,更加驚駭,吶吶尚未開口,武夷婆婆卻又接口道:「不過老身既然遇上,說不得只好重作憑婦,與毛賊們周旋一番了。」

  王敬實一生為商,並不瞭解江湖掌故,也根本不曉得武夷婆婆乃何許人?故此,驚慌並未消除。

  武夷婆婆看在眼裡,心中雪亮,便道:「王老闆,你將那四位鏢師請過來談談好嗎?」

  王敬實連忙應好,過去一說,不一刻帶那四人過來,其中之一,方面大耳,年約四旬,雙目盼顧有神,發須僨起老高,步履間沉穩異常,似頗有一番功力。

  他率先趨近,雙手抱拳,對武夷婆婆,恭敬一揖,道:「在下方直民,得見婆婆仙顏,實屬終身之幸,今承寵召,不知有何見教?」

  原來這方直民,正是合肥「四劍鏢局」的總鏢頭,人稱「單劍震皖南」。

  他籍屬合肥,家資甚富,性情豪邁,喜結江湖異人,與華山一系,淵源頗深。

  幼從九華山「廣濟寺」主持金面菩薩玄通習藝,出師歸裡,與所結義弟,「八卦劍」王三里,「大羅劍」張坦,「江北一劍」西門陽,開設了四劍鏢局。

  十數年來,四劍鏢局走北闖南,因未曾接過大鏢,倒也未出過亂子。

  這一次王敬實在合肥城中,因見四劍鏢局的宅第連雲,十分寬大,這才聘為保鏢,單劍震皖南方直民,雖然接了下來,內心裡卻比王敬實還要緊張。

  故此,四劍連襟齊出,陪同王敬實同往金陵。

  保鏢這一行,講究的消息精通,慧眼識人,故而方直民雖未參於白石山爭蛟大會,卻曉得會中異風突起,出現了風蘭其人。

  方纔進店之時,這四位鏢師已留了意,雖未與風蘭等人會過,從言談之中,已然猜了個八九。

  王敬實過去一提,方直民頓時大悟,這看老態龍鐘的老太婆,敢情是當今天下頂尖人物之一的武夷婆婆。

  人都喜歡被別人尊敬,武夷婆婆雖已年邁,卻也不能例外。

  她聞聽方直民之言,對她即敬且贊,頓時色笑顏開,道:「方鏢頭休要客氣,快請與諸位坐下述話。」

  單劍震皖南遜謝再三,介紹另三位義弟,一一參見過武夷婆婆,方才落座。

  武夷婆婆乃問起局中可有情報,是否有人意圖劫鏢。

  方直民沉吟一陣,方道:「不瞞老前輩說,這次在下承保王老闆,責任重大,早在未動身前,已然廣佈眼線,探聽信息,不過到目前為止,在下尚未接獲任何情報。據在下推測,巢湖孤山寨,因寨主浪裡蛟王占元突然身死,寨中群龍無首,不會有什麼大作為,再說如今已過了巢湖地面,想來他們是不可能追來的了。在長江中,固定的只有梁山雙梁——梁世傑、梁世雄兄弟的兩處對峙山寨,但在下藝出九華,與二梁山距離彌近,多少有些交情。以補白石山圖勞之失,果真如此,則在下四劍,即不敢保證萬無一失了。」

  風蘭半天未曾說話,這刻接口道:「方鏢頭但請放心,這一路南下,奶奶與我等四人,一來順路,二來看在這錢財用於災民的份上,若真有不開眼的毛賊,妄圖劫鏢,我等決不會袖手不管的。」

  四人聞言,頓時寬心不少,一同站起身來,拱手稱謝,方志民道:「在下等四人,若得婆婆與姑娘暗中相助,必可平安抵達,他日……」

  武夷婆揮手阻住了他的客氣話,站起身來,道:「我輩武林中人,何必客氣,我等先行一步,就此別過。」

  說罷,當先走去。

  王敬實在一旁看見合肥四劍,對武夷婆婆這等尊敬,心知必是異人,放心不少,一見眾人要走,搶前代為惠帳,又復轉到風蘭身畔,誠懇的說道:「姑娘日後若見著龍少俠,千萬要代小人轉表,小人的思念與感戴之心,同時,請少俠他暇時到小人的店中看看,也好讓小人,代巢湖數千百姓,表示一點意思。」

  風蘭聞言心中暗歎,想道:「你要找他,我也要找他呀!」

  口中唯唯以應,緊隨武夷婆婆而去。

  龍淵一直未參加意見,此際臨行,經過王敬實身畔,忍不住停身對他道:「王老闆,上體天心,好自為之。」

  說罷,不等答言,逕自與雲慧並肩而去。

  王敬實聞言,對那聲音及龍淵的一雙眼神頗覺耳熟眼熟,一時他癡立當地,喃喃重復著:「上體無心,好自為之」八字,半晌恍然若有所悟,不由得衝口而出,叫道:「龍少俠……」

  扭頭一瞧,滿店食客,均好奇的注視著自己私議,切切,那裡還有心中日夕思念的恩人影子。

  他喟歎返座,內心裡誠摯的為恩人祝福,同時也熱切的反覆思吟著龍淵適才所言,盼望著前途中能重睹恩人一眼。

  這且不表,欲說龍淵,適才以言語點醒了王敬實,霍又後悔,不該溢露自己的行蹤。

  他倒不是怕事,卻是怕那王敬實真者醒悟,日後再見之時,當著風蘭拽出自己的身份,豈不十分糟糕。

  但話出如風,收回已自不及,只得與雲慧緊趕兩步上武夷婆婆。

  武夷婆婆已與風蘭商妥,一見二人,便提議坐船。

  龍淵與雲慧,知道她欲跟蹤於王敬實船隻之後,暗加護衛,便不反對。

  於是四人將馬匹賣了,雇了一艘民船,直待王敬實等人回來,方才跟蹤著他們的船只,解攬南駛。

  船中艙分前後,三個女人,擠在前艙,卻讓龍淵一人獨自住一間後艙!開船之後,龍淵因不願讓那敬實發現,只在艙內憑窗觀賞河上景色,並不出外。

  雲慧與他一別數月,相思牽腸,這時說不得挪進來陪伴著他,低聲的細訴衷腸。

  風蘭識定兩人乃是情侶,一方面知趣不願打擾,再者她心中已有了一位龍哥哥,便也不願輕易的與他男人搭訕。

  故此,龍淵與雲慧窗邊相對,不由低聲埋怨她不該多事,招惹上風蘭這個累贅。

  雲慧端祥著他,似嗔似喜的道:「你啊,何必在姐姐面前假道學呢,像蘭妹妹這般美人,我就是不信,你心裡一點都不想她。」

  龍淵焦急,舉手方想辯白。雲慧一把拉住他,嫣然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這丫頭也癡得可憐哪,你就這麼絕情,一點也不憐惜人家嗎?」

  龍淵瞥見雲慧柔情似水,卻不瞭解,她這話是出自真心,抑或是故意試探。

  不過,他問心無愧,到不願在這方面多費腦筋,而只是緊緊握住雲慧玉手,熱情的望著她道:「姐姐你只知為人作嫁,卻知道小弟心中也癡得很嗎?」

  雲慧芳心一跳,霍的玉頸飛紅,故意垂下眼簾,幽幽搖頭,表示不知!

  龍淵睹狀,心搖神馳,情難自禁,握著雲慧的手兒,輕輕一拉。

  雲慧雖然是巾幗英雄,功力高絕,力舉萬鈞,但此時卻似是週身無力,弱不禁風般,被這輕輕的一拉之力,帶得她嬌軀踉蹌,倒向龍淵懷內!

  龍淵雙臂一緊,擁住著軟玉溫香,鼻端嗅得那發自雲慧玉體的處子異香,頓時滿心快樂得猶如騰雲駕霧般,忘記了身在何地!

  雲慧軟綿綿依偎在他的胸前,嬌喘微微,藍眸微闔,如同醉酒,心潮中波濤起伏,芳心默許,梨渦深旋,多年來深種於心底的溫馨情意,一旦得償,雖只是片刻溫存,卻已然令她意迷神迷了半晌,龍淵俯首慧姐姐耳畔,低聲響語,聲細有如蚊鳴,只是雲慧對於個郎情話,卻不但聽得清楚,甚且深印在心版之上!

  因此,她也自竊竊私語,表示出她的多年的心事。

  龍淵至此,方才算完全領會了雲慧的苦心,一時感激與喜悅,更激動了龍淵,使得他緩緩托著雲慧的下頷,抬起了她的螓首。

  於是四目互投,柔情默默交互奔流,雲慧那一雙澈似深潭秋水一般的藍眸裡,在凝注之中,水汪汪春意盈然,結成了兩顆晶瑩淚珠,自眼角緩緩流下,注入頰上兩隻深旋的梨渦之中!

  這是喜極而泣的歡欣之淚,也正是人類至情的表現。

  但龍淵愛極了她,見她如此,只當她有何不歡,頓時驚問道:「慧姐姐你怎麼啦!」

  雲慧瞥見他惶惑之態,歡笑出聲,纏綿之至的說:「傻弟弟,我高興得很啊!」

  龍淵幾曾見過這帶雨梨花,此際不由看得呆了!

  雲慧身受他灼灼逼視,羞意復幟,睫毛似扇,扇動了兩下,佯嗔道:「傻弟弟你呆看什麼嘛!不認得我了嗎?」

  龍淵驚然醒覺,玉面微紅,卻俏皮的回答,說:「慧姐姐,你真是天下第一美人!一顰一笑,無不動人魂魄,區區雖有幸侍妝台,卻還是百看不倦呢!」

  雲慧「嚶嚀」做聲,羞不可抑的俯首將面孔藏起,撒嬌輕佯嗔道:「我不來,你取笑我!」

  龍淵心中一蕩,直覺慧姐姐千嬌百媚,一時無倆,不由樂得哈哈朗笑了起來!

  雲慧一驚,怕他驚動了前艙的兩人,猛抬手將他的嘴唇摀住,櫻唇輕呶示意,白眼輕怨道:「傻弟弟你樂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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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6:07 |只看該作者
  龍淵頑皮的咬唇邊的纖纖玉手,雲慧嬌喚一聲,迅速的將手拿開,輕擂他一下,以示報復。

  龍淵故意伸伸舌頭,道:「古人云『秀色可餐』,區區至今方知所指,茲今而後,但羨鴛鴦,雖南面之王,亦誓不易此志矣!」

  雲慧芳心中即甜且羞,卻羞他道:「皮厚,沒出息!」

  龍淵目見她纖指輕劃,其態即媚且嬌,玉肌勝雪,微泛淡紅,雙眸滾轉,閃閃放射異彩,秀鼻玲瓏,挺直如雕,朱唇鮮紅,嬌艷欲滴,微啟處兩排細齒,整齊若似碎玉,一股似蘭芳香,散溢而出,觸鼻沁人心肺,不由得使他升起一種人類本能的慾望,而緩緩俯下頭去!

  他兩人依偎對立,心胸相靠,砰砰心聲互傳,慧姑娘親炙到心中情郎的體溫熱力,早已心醉。

  此際睹狀,心中一陣蕩漾,不由更心頭鹿撞,欲拒無力,欲迎還羞,無奈何,只得垂閉上澄澈秀目,給他個不見不聞!

  那知,當龍淵火熱的雙唇,真個親吻在她的櫻唇上時,一般如觸電流的甜美快感,卻是淹沒了她的全身,她直覺得自己似在逐漸溶解,週身軟綿泛力,腦海中浮蕩如同漂萍,蕩漾不定得猶如失去依憑。

  雲慧她忍不住舒開玉臂,也緊緊的攫住對方,似欲將自己溶入對方體內,又似是借著對方盤石般火熱胴體,來支持自己!

  至於龍淵,他緊扣住雲慧,幾乎把她那一捻細腰扭斷。他同時也陶醉了,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陶醉在少女的懷中。

  那一刻,他真的忘記了身外的一切,他整個的身心,浸在這火炙溫馨的情意之中,即便是那相悅,方能延續人類的生命,才能使宇宙臻達完美!

  如今,他倆彼此的依附,真的,何妨真個是天崩地裂呢!

  但,天地載負萬物,可並未覆減,直到他倆真有點窒息,仍然是照常的運行不息!

  雲慧微噓嬌喘,霍然睜開雙目,一觸龍淵那隱孕笑意與愛憐的烏黑大眼,頓時羞不可抑,「嚶嚀」一聲,推開龍淵,碎步移坐窗前木桌這上,雙手捂臉,暱聲細語道:「淵弟弟你學壞啦!你欺負我!」

  龍淵悚然一驚,當她真在生氣,剎時羞慚無已,面經過耳,怔在當地!

  雲慧在指縫裡窺見他這般形狀,芳心中頓覺不忍,忙放下纖手,輕拍著身畔,道:「來呀!弟弟,我和你鬧著玩的,看你這傻樣子!」

  龍淵這才放心,涎臉挪過去,坐下拉起雲慧纖手,道:「慧姐姐,你這鬧著玩不要緊,可真把我嚇了一跳呢!」

  雲慧「嗤」的一笑,心知自己過去,對龍淵照顧教養,雖然說一向溫顏悅色,未出厲聲,卻仍然在他心中,深種下神聖不可侵犯的印象,故爾這刻,雖然是兩心相許,約為夫妻,但在龍淵的下意識裡,卻仍有如對師褓的感情存在!

  此種感情,若是為友,到也無妨,但若為夫妻,豈不有失為夫的尊嚴?

  雲慧因此深深驚惕,私心中暗自決定,設法改變龍淵的此種心理,不過她表面上暫不表露,反而白他一眼,佯嗔道:「活該,誰叫你不老實來著!」

  龍淵一時語塞,嘿嘿傻笑一陣,方道:「其實這也不能怪弟弟不好,姐姐你實在太過漂亮,使人一見,雖不致垂涎三尺……」

  雲慧擂他一拳,阻他再往下說,道:「弟弟數月不見,你跟誰學的油腔滑調!是那個姓虎的臭小子嗎?」

  龍淵愕然奇道:「慧姐姐你怎好罵我朋友?他……」

  雲慧冷「哼」一聲!接口說:「什麼朋友,我正要罵你識人不明呢!你知道嗎?那臭小子不但心胸窄小,不能容物,更且心存奸詐……」

  說著,便將巢湖中目睹虎雄狂妄自私,故才下手盜走那紫金蛟皮,發言警告,以及後來虎雄意圖姦污風蘭之事,一併說了出來!

  龍淵聞得這一番經過,又驚又怒,又悔又恨,道:「想不到虎雄人面獸心,狡猾至此,過去弟弟我只當他有點傲物持才,今聽姐姐之言,我龍淵倒真的浪費了一番感情呢!」

  雲慧見狀,不忍再加責難,反勸他說:「這事已成過去,弟弟你無須再記在心上,只是日後逢人先防著三分才是……」

  說著,突然想起風蘭對龍淵癡情一往,如今自己有了著落,已與龍淵把話說開,締緣三生。若是自己不加讓步,則風蘭勢必將抱憾終身了!

  為此,她一方面高興自己的穩佔上風,同時又有些同情風蘭!

  再者她亦曾考慮,龍淵身承九門香煙,責任重大,必深受家中九老的重視,如此則他們是否會同意龍淵單娶自己,這一個身為異族的人呢?

  如果答覆同意,自是最好不過,但若相反,其後果必將由家中長輩出面做主,為龍淵另娶幾位其他女子!

  同時,按照古禮,這種事極有可能,與其如此,豈若自己表現得大方賢慧些,為他拉攏個與自己相處得來的人呢!

  由於以上的數點原因,雲慧早在初見風蘭之初,便有了一點概念,及至後來,風蘭對她表現得十分親熱,十分傾倒,對那「龍凌雲」更加癡心不二,因此更加強雲慧的存心。

  只是,女人的私心,在此時仍佔在不少份量,竟使她想出個考驗風蘭的方法!

  如今,她自己地位已定,自然已無過慮,因道:「看蘭妹妹的樣子,對那個醜小子是情深得很,但不知是真是假,淵弟弟讓我去試試她好嗎?」

  龍淵聞言,頓時有些不自在,道:「慧姐姐你這是何苦,咱們好好的,我就不明白,你把她牽來,所為何來?」

  雲慧佯嗔道:「這你不許管,姐姐自有用意,不過你放心,將來對你是只有好處的……」

  龍淵不便再問,皺眉問她:「要怎麼試試法!」

  雲慧卻不說明,只問他好是不好!

  龍淵拿他沒法,便也撒賴道:「你既然不肯告訴,何必問我好不好呢!我是管不著的啊!」

  雲慧嬌笑輕嗔,推他一把,說:「你不是一家之主嗎?不問你問誰!你不答應,我這做姐姐的,也不敢放肆哪!」

  這一碗米湯灌將下去,龍淵頓時心花怒放,慌不迭連聲答應,舒臂擁住雲慧,又要親她!

  雲慧欲迎還拒,略事掙扎,最終卻佯裝氣力不敵,投懷送抱,讓他溫存!

  他倆從這一通款曲,直談了一個下午!

  前艙武夷婆婆與風蘭,瞥見雲慧進入後艙,並且關了艙門,便皆識趣的移至船首甲板,表面上觀看河景,事實則暗察是否有可疑船隻,蹤躡前船!

  武夷婆婆見多識廣,目力又佳,不多大功夫,便發現有三隻梭形小舟,十分可疑!

  那三隻小船,般的無艙無蓬,但卻各有二三人不等,他們都穿著漁夫布衣,攜鋼持叉,活像是附近捕魚漁民,實際只要是稍有眼力的行家,便不難尋出破綻!

  皆因,那三隻小船,若真是漁民,何不在河中作業,而一徑鼓槳不停,一路南下?

  再者那夥人一個個身體精壯,雙目神光充足,一望而知,武功雖不多高,最起碼也練過幾年功夫。

  武夷婆婆這一發現,暗自冷笑一聲,卻並未放在心上,只和風蘭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談家常。

  風蘭芳心裡十分煩躁,她目睹別人雙雙對對,更加觸景傷情。

  故而,櫻口中雖「哼哼」「哦哦」的應付著武夷婆婆,心裡卻恨不得找人來大打一場,出一出氣!

  然而,事實上半天過去,舟行平穩,河水無波,日暮時分,便已到達長江河彎交叉之處,依傍著裕溪小鎮,停泊了下來!

  晚飯時分,龍淵與雲慧方始雙雙出艙,一同就膳。

  餐罷,武夷婆囑咐龍淵道:「今夜怕有些小曲,要動前船的念頭,不過依老身推想,到不見得會出現什麼歷害的大盜,龍相公夜裡只管安息,老身與蘭兒兩人,足可應付裕如了!」

  龍淵唯唯答應,略談片刻,便一頭鑽進後艙去了!

  雲慧與風蘭攜手步出甲板,細聲談笑,突然,風蘭似猛的想起什事般,「啊」了一聲,說:「姐姐真對不起,妹妹只顧得與你談心,到忘了還有一位,也須要你哪……」

  雲慧嗤聲笑罵,道:「小鬼頭心眼真多,誰是他呀?」

  風蘭扮個鬼臉,說:「哎啊,妹妹又不是瞎子,難道看不見,一下午姐姐和誰在一齊嗎?」

  雲慧藍眸一轉,嫣然而笑,道:「妹妹還說呢!你猜今天一下午,他對我說什麼嗎?」

  風蘭訝然搖頭表示不知。雲慧對著她神秘一笑,說:「妹妹你不曉得,這一下午,他老是在我面前說妹妹美如天仙,人見人愛,他還說……」

  風蘭玉面一紅,呶唇不依道:「姐姐你拿妹子開什麼心?不要說妹妹不及姐姐千倍,便是能及,他也不敢在姐姐面前說這種話啊!」

  這話不假,皆因雲慧與龍淵尚非夫妻,他怎敢在愛人面前,稱讚別的女人?而不怕觸怒芳心呢?

  再說即使已是夫妻,也不宜說這話啊?

  但雲慧卻偏偏言之鑿鑿,煞有介事的說:「妹妹若不信,可以親自去問,他不但說妹妹漂亮,更還說妹妹溫柔可愛,動人之極……」

  風蘭就是不信。雲慧無奈,又道:「唉,妹妹不曉得,他家一門九老,只此一子,所以每一位長輩,都希望為他成一房媳婦。只是他生就絕世丰姿,眼界太高,尋常的姑娘,卻又不足匹配,因此他家長輩無法可想,只得責令他出外來,自己訪求!」

  風蘭第一次聽到這事,稀奇得了不得,不由默默瞪大了眼,靜靜諦聽!

  雲慧雖知龍淵身世,這一些可是她憑空捏造出來的,此際瞥見風蘭的模樣,暗暗竊笑,卻故意「唉」聲歎道:「不瞞妹妹說,姐姐我雖則已與他訂了親事,卻也不能阻止他再找別的女人。再者姐姐我也看開了,像他這種人品,罕世無雙,即便真能獨佔,日後說不定也會遭到天妒。」

  風蘭暗中並不盡同意這話,雖然她不能否認龍淵之美,但若論品德,誰有能比得上「龍哥哥」呢!

  雲慧見她不表示意思,又道:「妹妹你也是女人,當能瞭解姐姐的心事,姐姐我雖不敢起什麼妒嫉之心,但總認為若讓那性情不投,毫不相干的姑娘插腳進來,姐姐雖能容忍,卻不見得便能見容於人呢!」

  雲慧說到這裡,芳心裡倒真有點相信了自己這話,不由得神色黯然,幽幽歎息起來!

  風蘭見狀,櫻唇蠕蠕而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能安慰這位可愛而處境困難的姐姐!

  事實上,若這種情況是真,則風蘭實在也無話可說。

  皆因,她不但是個局外之入,同時還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這涉及別人家庭的婚嫁之事,她又能幫助什麼呢?

  但事實上卻也非毫無辦法,只聽雲慧道:「妹妹不嫌愚姐,結為知己,所以姐姐也不拿妹妹當作外人,同時,姐姐還有一個私心。」

  風蘭好奇的看他一眼,雲慧乃附耳低語道:「我想他和姐姐都如此喜歡妹妹,如果妹妹能屈尊降貴,則不但使他如獲異寶,便是姐姐姐我,也高興非凡的!」

  風蘭玉顏一紅,霍然抬頭正也低聲道:「姐姐錯愛,妹子萬分感激,無奈妹子另有苦衷,只好辜負姐姐這一片心意了!」

  雲慧芳心暗讚,卻故意詫疑道:「怎麼妹妹已有了心上人嗎?」

  風蘭雙額染紅,垂頭不語,雲慧促問數遍,風蘭方才緩緩的點頭,卻連玉頸都羞紅了!

  雲慧心內好笑,故意「哦」然恍悟,道:「是龍凌雲嗎?他多醜啊!他怎能配得上妹妹的花容月貌呢!」

  風蘭見她輕視心上人,頓時混身不自在,道:「他雖然醜些,但品德卻萬非世人能及,妹子雖則年幼無知,卻並不以貌取人!」

  雲慧「唉」歎道:「人各有志,妹妹心意既決,姐姐也不能強人所難,而唯有祝福妹妹,早償心願了!」

  風蘭想及龍哥哥,有知身在何處,芳心黯然,目注遠天夕陽晚霞,不由一陣心酸,默默無言!

  當夜就寢,武夷婆婆盤坐在一張大木椅上,垂目調息,卻迫著風蘭雲慧登榻入睡!

  她二人心中各懷心事,自然都睡不著,不過,為著不願驚動武夷婆婆,連翻身都盡量避免!

  三更時分,船內船外,萬籟皆寂,天邊玉兔皓潔如銀,撒下一片銀輝,遠山近水,若籠上一縷輕紗,隱隱約約,與白日情景,大異其趣!

  武夷婆婆端坐中,霍然瞪開雙眼,剎時間暗影裡若似點燃了兩盞燈火,閃閃放出精光。

  她傾耳靜聽多時,倏忽間飄掠穿窗而出,身形疾捷,宛如靈貓,毫無一絲牽強龍鐘之態,向岸上撲去。

  艙中躺著的雲慧風蘭,一見武夷婆婆搶出艙去,不約而同的霍然坐起。

  她們倆對視無言,默默一笑,各以最快速度,著上衣衫,一奔船窗,一奔艙門,雙雙一掠,便皆已飄上了三丈之外的河岸。

  二人更不多言,沿河岸跟蹤著武夷婆婆的去向,並肩馳奔,月光下但見兩道輕影,去勢如飛,剎時間便已奔至江邊。

  二人隱起身形,放眼一看,但見波濤拍岸,浪花翻滾,水波起伏,竟有一望無際之勢!

  而武夷婆婆,此際卻正藏身在三丈外一方岩石之下。

  武夷婆婆自然已發現了這雙女兒,亦跟了來,她回頭打個手勢,不讓兩人輕舉妄動,同時又指指江中,表示注意那裡。

  雲慧目力極佳,運足一瞧,原來此際江中劃來三艘小艇,破浪如矢,不但快急,舉槳落槳,更是錯落有序,不帶絲毫聲響!

  雲慧暗自心驚,這不但為了船上人武力頗高,同時也是為武夷婆婆的聽力。

  皆因,以眼前距離、與他們泊船,至少有五里之遙,武夷婆婆竟能聽見,豈非驚人!

  其實說穿了,武夷婆婆雖則修為數十年之久,功力堪稱非凡,但卻不見得此雲慧高強多少。

  她所以能夠如此,皆因下午發現了三艘疑船,便留了意。故爾晚間並不入睡,一徑盤坐椅上,一方面調恩運氣,另一方面,卻傾力於察聽四外的聲息!

  這時,那三隻快艇,已並排轉進河彎。一徑向王敬實泊船之處駛去!

  武夷婆婆霜眉一聳,回身沿岸,藉河邊高葉樹蘆葦隱避,一路鹿伏鶴行,馳回來路。

  雲慧風蘭不甘落後,自然也跟了回來!

  武夷婆婆撲至王敬實船畔岸上,並不顯身,反輕輕一縱,隱身在一株極大的葉樹中。

  雲慧風蘭二人,自然也不敢先行顯身,便也學樣,雙雙將嬌軀隱了起來!

  那三艘快艇中人,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悄悄靠近王敬實乘坐的單桅客船,其中一人,站起來一打手勢,霍的長身向船上撲去。

  那知他方一動作,單槍上頓時響起一陣破鑼般刺耳笑聲。

  這笑聲不僅刺耳難聽,更還響亮之機,尤其在此萬籟無聲的靜夜之中,突然爆發,真恍似暗雷響空般,驚人心魄!

  快艇中人,聞笑聲,霍然大吃一驚,身形一頓,反手抽出背後兵刃,暴喝聲:「上」,但見那快艇中九條大漢,各個學樣抽出隨身兵器,齊齊晃身向船中撲去!

  隱在岸上的武夷婆婆,與雲慧風蘭,可也被突如其來的笑聲,嚇了一跳!

  其中尤其是武夷婆婆,心中更加不是滋味,皆因她自晚迄至三更,戒備傾聽,未曾放鬆片刻,而這單桅上的人,何時抵達,竟還是瞞過了她。

  如此,則這人輕功內功,其非已達上格青冥的至高境了嗎?

  這對於垂譽江湖凡三十年,而僅輕於天下第一劍孤獨客的武夷婆婆來說,豈非等如已栽了無形的觔斗!

  不過,武夷婆婆卻並不過分激動,她仍然靜靜的隱住身形,欲默察這人到底是什麼人物,更作計較!

  單桅上那人,一瞥見眾人躍入船中,頓時住笑,暴叱道:「站住!」

  喝聲中,立在單桅之巔的人影,突的迎風一晃,一頭栽了下來。

  堪堪頭頂離地不足三尺,霍見他手足一陣亂舞,不知使的是什麼身法,竟然在錯然之間,轉成頭上足下,輕飄飄毫無半點息的落在艙板之上,顯出個青衣化子。

  那化子面孔團團,長眉暴目,獅鼻海口,頷下無須,年約五旬上下,滿面笑容,和氣之機!

  快艇中人,此際都已落在船弦四周,一個個勁裝裹體,黑巾蒙面,手提各種不同的兵刃,氣勢洶洶,躍躍欲上。

  但這刻一看清桅桿上落下的化子,卻不由都驚得倒退半步,目閃懼色!

  岸上藏身的三人,看清來人,風蘭首先驚「咦」一聲,小聲對雲慧道:「這跛丐怎麼來啦?」

  雲慧微「噓」作勢,不讓她出聲,一雙妙目,直盯在跛丐身上,唇角露笑,表情竟似有些兒略有所悟!

  跛丐瞥見眾人形狀,爆眼一翻,威凌四射,面上笑容霍斂,鼻中一「哼」,道:「諸位深夜駕臨鄙船,復不敢以真面目見人,所為何事?」

  那干人深知笑面跛丐遠在三十年前,即以「彈指神通」,傳名大江南北,為人守正不阿,嫉惡如仇,正是黑道剋星!

  近十多年來,笑面跛丐隱遁不出,只當他已然物化,那知白石山比武爭蛟大會,竟又顯身。雖未施展所學,但卻風采依舊,想來他的功夫,必然是並未擱下。

  此際他突現俠蹤,顯然已看穿了他們的用心,故意阻撓。

  故此來看,今晚八成是成事不足的了!

  不過,他等也深知笑面跛丐的習性。

  即是這笑面跛丐,但凡動了殺機,則他臉上的笑容,必然轉濃,反之若臉上一無笑意,則任憑他說得多麼嚴厲,皆不致傷人性命!

  故此,那一干蒙面人,一瞥笑面跛丐,臉上的笑容盡收,頓時都放了一半的心。

  俗語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干人方才將心放下,轉念間竟還以為有機可乘,互相一施眼色,其中一個手執文昌筆的踏前一步,文昌筆合在左手,虛虛拱手,哈哈一笑,道:「在下等不知老前輩駐駕此船,冒昧打擾,衷心深覺不安。」

  說話之間,又復邁進兩步,距離笑面跛丐,已只有三尺之遠,微微一頓又道:「只是在下與北道群雄,聞得有一批珍貴寶物,經由此和船,流入南方,在下等深恐有所閃失,為南方綠林所劫,故此也才連夜趕來,欲奉勸主人,稍許忠言……」

  笑面跛丐悠閒的站在中央,雙目微闔,面上仍無笑容!

  那手執文昌筆之人,心中暗喜,炯炯有神的雙眸,滾滾亂轉。

  四周另八位勁裝大漢,除笑面跛丐對面的二人,仍然挺立不動外,其他三面,均悄悄向中央挪動。

  在岸上的雲慧與風蘭,芳心中都不由暗暗為笑面跛丐擔心。

  皆因,看情形來人不但未被笑面跛丐的名頭嚇退,相反的竟還有群起圍攻之勢。

  說話那人,一邊設詞掩飾惡行,一邊卻在暗察笑面跛丐的反應,這時見他不言不動,猜不透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但眼前百萬巨寶,近在咫尺,若就此撤走,不但於心不甘,同時也自覺太以丟人!

  故而,他一見眾人均似已準備妥當,語音一頓,又道:「既然老前輩在此保護重寶,想那南道中必無人敢來動土,在下兄弟力盡至此,若前輩無何教誨,請容告辭如何?」

  笑面跛丐,也不答應睜眼,僅鼻中又哼一聲,表示可以,那人心中暗罵,雙手虛拱,口中突喝一聲:「走」字。

  喝聲出口,人卻非但不走,雙掌乘這一拱一合之隙,文昌筆分執在雙掌之中,猛的一分,身形暴起,疾加閃電般,和身撲上,文昌筆寒光打閃,帶起兩縷銳風,直向笑面跛丐胸前「期門」,「章門」兩大死穴上插了下去!

  同時間,另外六人,分三面疾捷撲至,刀劍並舉,銳風嘯小,各施全力,揮舞起團寒光閃電,鋪天蓋地般,向中央壓來!

  雲慧另有用心,風蘭義憤不平,見這情勢,雙雙不約而同,嬌喝驚叱,晃香肩,嬌軀疾起,齊齊向船上撲去!

  若按武學長規,這六人功力不弱,相距又近,同起偷襲,雖天羅金仙,在這無備的情景下,也必會鬧個遍體鱗傷,死於非命不可!

  熟料那笑面跛丐,機警異常,外表上雖然無備,實則早已蓄勢運功以待多時。

  故此,就在那眾人劍刀方舉,雲慧風蘭身形方起的當兒,突然雙目大開,冷「哼」一聲:「鼠輩可惡!」

  那六個蒙面人霍然大驚失色,拚命用力收住招式,各舞刀劍,護守上盤。

  但孰料瞬目間,適才在笑面跛丐前左的兩個大漢,此際不但是蒙面黑巾,丟失不見,更還同時被跛丐在其間不容髮的危急時,點中麻穴,而各以出招原式,挺立當地,動都不動!

  這一來,另七人各驚出一身冷汗,惶然四顧之間,尚未瞧見笑面跛丐的身影落在何地,岸上嬌叱帶來的兩條纖巧俏影,已然飄落身邊。

  他七人已成驚弓之鳥,一見眼前人影晃動,看出來者何人,齊聲暴吼,將刀劍亂舞起來!

  然而,刀劍雖利,卻仍無奈於人,他七人但覺得各個臉前人影一閃,「叭」的一聲,額上一痛,這才體會到,敢情還挨了個大耳刮子,連蒙面黑巾,帶口中牙齒,都打脫了下來!

  一時間,艙面上呼痛慘叫之聲,與「叭」耳刮之聲交響而作,緊接著「撲通」,除了一個被點中穴道者外,全被打下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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