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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秀秀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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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方謝曉 道三慕四[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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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0 09:09: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集 第七章 震海明珠(一)


      江昊一驚,歪打正著,無意間等于挽救了阿影。

    阿影的模樣和阿蠻受傷時候如出一轍,都是容顏被人毀得不成樣子。這種傷害精神上的催促猶大于肉體上的傷害,自從那一天起,江昊就再沒看到過阿蠻臉上甜美的笑容。

    江昊以為上了虛云閣之後,這惡魔般的陰影會從此消退,沒想到同樣的事情又一次重現。

    楚月兒含淚說道:“阿影,這又是怎麼了,是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

    阿影蜷縮身體,兩只大大的眼睛里全是驚恐,沉默無語,仿佛已經被駭呆了。江昊用清泉替阿影洗淨傷口,楚月兒把藥膏替她小心翼翼敷在傷口上,止住流血。

    楚月兒說道:“我們馬上會找娘來替你做主,記得別跟娘提起見過我。”

    她拿起阿影頸上和她同樣的一個小星星朝主殿的方向晃了晃,立刻一線光亮從虛云閣頂層連接到這里。楚月兒說道:“江大哥,你守著阿影,我不能讓娘發現,暫避一時。”

    她投身泉水中,隱沒了形跡。虛云閣頂那一線光陡然強烈,把江昊和阿影周身數丈照得亮如白晝。一道縹緲的身影凌空飛降,倏然即至,來得奇速無比,正是楚戀衣。

    楚戀衣的表情嚴峻,問江昊說:“是你用她頸上的星星示警的?”

    江昊只有點頭說:“我見過小宮主同樣作法。”

    楚戀衣抱起阿影問道:“孩子,忍著點疼,師父很快就能醫好你,不會留一點傷疤在臉上。”

    阿影含淚點頭,哼也不哼一聲。楚戀衣給阿影度過真氣,看阿影昏昏睡過去了,才問道:“江公子,你都看到了什麼?”

    江昊搖搖頭,楚戀衣淡淡說道:“天色已晚,江公子此刻還不歇息,萬一有事情發生,容易惹人誤會的。”

    江昊說道:“如此清幽的月色,思緒滿懷,實在難以入眠。這些日子沒見到小宮主,不知道她還好麼?”

    楚戀衣不冷不熱地說道:“月兒這幾天身體不適,沒法見客。這次派她出行,曆經折磨,于元氣有損,等過些日子她調理好了,我讓她陪你們遍覽南荒風光。我要帶影兒回去救治,現在形勢莫測,公子趕緊回去照顧自己的小妹子吧。”

    江昊直視楚戀衣說:“楚掌門說危機四伏,我想知道是什麼危機,究竟誰傷了阿蠻又傷了阿影。”

    楚戀衣說道:“你聽說過傀儡麼?”

    江昊說:“當然聽過,如果你控制我做什麼事,我身不由主的話,一般我就被稱為傀儡。”

    楚戀衣忍不住也笑道:“難怪月兒被你哄的開心。我說的傀儡是一種蟲,也有人說它是一種術。它最大的特點就是,被傷到的人,可能會成為傷人者的傀儡,也就是傷人者把傀儡蟲種給她,她就會像傀儡一樣重複同樣的行動。”

    江昊聽得脊骨發涼,他說道:“阿蠻她……”

    楚戀衣面色凝重說:“我希望不是,否則,消除傀儡的方法可能很殘酷……虛云閣自我執掌以來,從未被幻角天和幽冥谷找到任何破綻,更沒有人能夠混進來。這一次形勢嚴峻,公子自己保重。”

    她抱著阿影飄飄飛起,身法俊逸,直沿白光去了。等到周圍都寂靜下來,楚月兒才從泉水中掠出來,一身宮裝已濕透,身材玲瓏俱現。江昊一呆,楚月兒嗔道:“你壞。”自己先打起寒顫來。

    虛云閣的清泉集天地寒氣,的確徹骨,但楚月兒修為不淺,也有點撒嬌的意思。江昊握住她玉手,陽剛真氣如烈焰傳遞過去,楚月兒覺得全身暖融融的。她忽然說道:“你願不願意陪我到虛云閣的最上面看月亮。”

    江昊暗自心動,這不正在他最渴望接近的地方麼?但他知道每和楚月兒接近一分,這少女在他身上的用情就深了一分。他沒有猶豫的機會,點頭說道:“世上沒有人不想到虛云閣的最高處看月亮。可是,上面是虛云閣重地,帶我進去可能會有後患。”

    以退為進的方法江昊在電影里見多了,沒想到自己拿出來運用也這麼純屬。不過這是大反派才有的台詞啊,怎麼輪到自己來說了?

    楚月兒嗔道:“我不管,就要你陪我一起看月亮。”

    江昊良心作祟說:“你娘說過傀儡的事,如果是真的話,危險得緊,還是先送你回去,等一切平安無事了我再陪你去看月亮好不好?”

    楚月兒嚇得縮進他懷里說:“你嚇唬我,我不干。現在人家沒你陪著哪也不敢去了。”

    江昊沒想到越嚇唬越適得其反。苦笑說道:“我陪你上去就是。”

    楚月兒立刻又綻開笑顏,江昊任她牽著手,在亭台樓閣間穿行。楚月兒對虛云閣的一草一木,每一處建築都熟悉已極,徑自穿堂入室,七轉八折,向虛云閣上層行去。虛云閣本來平時就無人司職警戒巡查一類的事情,偶有碰到哪個不曾入睡的女孩子,她引領江昊稍微換條路徑,立刻回避開了。

    江昊手指上始終系著千懸絲,心事重重,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仿佛有什麼人會跟在自己身後,以他的修為,附近一個人再細微的呼吸也能察覺,可是每當他驀然回首張望的時候,什麼都看不到。

    江昊隨她一直登到第六層大廳,向上去的樓梯曲曲折折,楚戀衣和楚月兒的寢宮都在上面,每次到這里都是他該止步的地方。

    楚月兒悄悄說道:“娘一定忙著照料阿影呢,我們偷偷上去,繞過她的寢宮,不會被發現的。”

    見江昊還是猶豫不決的樣子,楚月兒掩口笑道:“你以為虛云閣的最高處是說上去就上去的麼,虛云閣的鎮閣之寶是震海明珠,虛云閣能遨游長空,全靠震海明珠的靈力,憑借震海明珠,娘在虛云閣頂上結有‘五星天曜鎖’。你想走也走不上去,如果有修為的人想強行闖入的話,五星引動天雷電光,將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境。”

    江昊慶幸沒有輕舉妄動,說道:“那我該怎麼去萬劫不複的地方看月亮?”

    楚月兒嫣然說道:“有我呢。其實也簡單得緊,有兩個法子,第一個法子是你練過虛云閣的催靈術,催靈術本身就是靠震海明珠的靈氣才增長功力,和震海明珠的靈氣源出一體,所以當然不會受震海明珠的傷害。”

    她抿嘴不往下說,江昊知道人要是講起自己認為得意的內容來,喜歡別人追問,原來女孩家兒也不例外,便追問道:“那第二個法子呢?”

    果然楚月兒馬上說道:“第二個法子就是我頸上這顆星星了。震海明珠原是遠古時候從南荒蒼穹上隕落的一顆星石,石中含有一珠一星,珠的靈力無窮,有催發萬物生機,起死回生的功效,就是震海明珠。而且因為明珠本是星宿下臨,又可以漂浮如星。虛云閣的先代祖師就借震海明珠的靈力建造了虛云閣,行風馭雨,永保南荒大地平安。”

    江昊知道又該自己追問的時候,說道:“可是我看阿影她們每個人頸上都有一顆星星。”

    楚月兒說道:“她們佩戴的星星是用當初星石的碎片雕成的,而我這顆叫做星語,是天然伴珠隕落的,不可同日而語。佩戴星語的人,不但不會受五星天曜鎖的傷害,而且明珠會自然親近她,尊她為主。曆代只有虛云閣的掌門才有資格佩戴。這是虛云閣不傳的秘密,幽冥谷的那個怪物都不知道,不然被他奪走我的星語就糟糕了。”

    江昊聽她娓娓道來,想不感動都不可能,汗顏道:“可是你把這些都告訴了我。”

    楚月兒眼神清澈如水,說道:“不告訴你又能告訴誰呢。從小到大都沒人可以講這些事,我很孤單的。生死關頭你都不會丟棄我,告訴了你難道你會害我麼?只要把星語佩戴在你身上,你就可以陪我一起看月亮了。”

    江昊見慣了陰謀詭計,風云詭譎,可就是無法面對她的眼神。他正茫然間,忽然間不祥的預感再次迫近,一道劍光直取自己眉睫。他念隨心生,劈天神斧瞬時間跳出來橫截劍光。誰知劍勢虛走,挑斷楚月兒頸上的彩帶,攜著星語飛回。

    只有高手的馭劍術才能如此精准犀利,江昊沒見過虛云閣中有這樣的馭劍高手。他一直擔心的幽靈終于露面了,站在對面的人臉色慘白真的如幽靈,江昊上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剛被人從棺木里抬出,還在閉息術的作用下熟睡。

    這個人,居然是殺手徊風!

    江昊脫口說道:“原來中了傀儡的人是你!”他終于明白,原來顧狂人還是伏有更厲害的後著,通過昏迷的人把傀儡種上虛云閣,選中了徊風,那自是因為在五個昏迷的人當中,只有徊風本身的能力最強,可以憑借了。這一步棋,竟連楚戀衣也瞞過了。

    徊風的眼睛空洞無神,保持沉默。楚月兒顫聲說道:“沒用的。他的神志還沒清醒,是體內的傀儡在作用。必須治住他才有希望救他。”

    她一揚纖指,指間多了五枚細針說:“你若能治住他,我爭取用五色針封住他玄關,叫娘來救治他。決不能讓他帶著星語逃遁!”

    徊風表情呆滯,比起原來的很酷的表情判若兩人。他拿到星語後第一反應是舉著就想遞給江昊。江昊不敢輕舉妄動,徊風遲疑了一下後,好像有人扯著他的臉皮拼命拽似的,對江昊做出惡意的表情。

    江昊沒有生氣,徊風的樣子很痛苦,仿佛有人強迫他作出自己不願的選擇。但那個人的力量比徊風身體主人的力量更強大,徊風想往左伸手,傀儡蟲就要往右駕馭他。連他臉上的肌肉也亂動,左半邊想笑,右半邊就是哭狀。

    楚月兒說道:“這個人……”江昊知道徊風本來的靈智還在努力保持自我,還有機會把星語騙回來或者搶回來。

    他盡量把聲音放輕松說:“是我,徊風,你小子不認得我了麼,怎麼拿我的東西?”

    徊風茫然中端詳手里的星語,眼睛里流露一線光芒,江昊剛自歡喜,徊風眼睛陡然翻白,樣子可怕之極,手中的斜月劍電射向江昊。

    江昊的劈天神斧倒轉迎擊,兩件武器碰撞,徊風的劍跟上古神兵相比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要不是江昊怕他將來清醒了會找自己算帳,早就把劍震斷。

    斜月劍光華黯淡回到徊風手里,徊風飛掠向廳門,動作快得如鬼魅。江昊早從徊風扭曲的表情里讀出懼意,動作比鬼魅還快,擋在徊風前面。

    徊風調轉方向反撲向楚月兒,楚月兒稍微有點緊張,指上五根彩針連發,前四根全都命中徊風玄關要穴,唯有第五根被斜月劍的劍氣催中,落向地面,徊風手足僵硬,但來勢不減!

    江昊不敢用劈天神斧,怕重創徊風身體,他冰髓破空追襲,正中徊風後心,徊風全身上下瞬息間冰霜凝結,全身關節格格作響,還不放棄移動的念頭。楚月兒素手拈起掉落的最後一根彩針,彈指間彩針釘中徊風最後一處玄關要穴。

    徊風終于僵直不動,須發上盡染銀霜。楚月兒心砰碰直跳,摘下星語,跑過來撲到江昊懷里,樣子楚楚可憐。

    江昊學楚戀衣撫摸她的頭發,希望能給她點安慰,沒想到小丫頭在自己懷里呆得滿舒服的樣子,越湊越近。江昊苦笑著想拉開點距離,忽然看到從徊風身體里伸出一只黑色的手臂來,掣起斜月劍來,刺向楚月兒的背心。

    在江昊從前和以後的無數次出生入死當中,這一次大概是讓他最猝不及防的。他唯一來得及做出的反應是把楚月兒藏到自己身體後面。江昊還沒有修成金剛不壞之身,徊風的劍法有相當功力,連海蠶冰甲都無法抵擋得住,斜月劍徑直穿過他身體,血像瀑布一樣染紅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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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七章 震海明珠(二)


      在江昊從前和以後的無數次出生入死當中,這一次大概是讓他最猝不及防的。他唯一來得及做出的反應是把楚月兒藏到自己身體後面。江昊還沒有修成金剛不壞之身,徊風的劍法有相當功力,連海蠶冰甲都無法抵擋得住,斜月劍徑直穿過他身體,血像瀑布一樣染紅他的視線。

    江昊的意念還能駕馭劈天神斧,他看得到從徊風的身體里探出半個鬼怪般的黑色怪物,神斧彩虹般的光輝一閃,正中怪物,刹那黑煙躥起,倏忽消散,徊風這次是被凍僵了再也不能一動了。

    剛才楚月兒的五根彩針只是封閉住了徊風的玄關,卻沒有封閉住徊風體內的傀儡,即使冰髓的奇寒也不能凍結傀儡。她和江昊兩個人終究經驗太少,以為已經制敵,吃了大虧。至于江昊最後一斧,以劈天神斧上的無上光華,卻恰恰擊殺了離開徊風庇護,露出元神的傀儡。

    斜月劍刺進江昊的胸膛足有半尺,正中心肺之間,鮮血不斷隨江昊的咳嗽湧出,沒有血肉之軀挨得住這一劍,即使江昊的修為也不行!

    江昊躺在楚月兒懷里,感覺到胸口間痛得厲害,血水流出的速度讓人看了害怕。他有生以來經曆的危險中,這一次離死亡最近,不過他反倒害怕不起來,意識有模糊起來,腦海里交替閃現聶冰和汝瑤的身影。

    江昊捂著嘴咳嗽,拿開後手上沾滿鮮血,他勉強笑了笑說:“我是不是要掛了?”

    楚月兒沒打過網游,不懂這個詞兒,但猜也猜得到,淚如泉湧說:“你為什麼要替我擋這一劍?”

    江昊說道:“我哪兒知道,當時什麼都沒想。”當過英雄以後,他才知道,原來英雄往往是沒有思想斗爭的,當時不假思索就替楚月兒擋了一劍,大概下意識地保護女孩子。如果仔細考慮過後還會不會擋這一劍,江昊也不知道,反正現在自己要掛了,沒機會再思考這麼深入的問題。

    他胸口痛得厲害,聶冰不知道在何處,汝瑤性命交關,等著他拯救。他盡量聚集真氣,強提精神說:“我快死了,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囑托給你好不好?”

    說完了他緊閉雙眼,准備拿出英雄遺言深情款款的架勢,最後感動楚月兒一把,讓她照顧汝瑤。哪知道他閉了半天眼睛,楚月兒連句話都沒問。

    江昊努力睜開眼睛再看,楚月兒緊緊咬著嘴唇,好像在做劇烈的思想斗爭。終于她低頭在江昊頰上一吻,無比堅決地說:“你不會死的,我要你活下來,長命百歲,陪我天天在虛云閣上看月亮。娘再怎麼怪罪我也顧不得了。”

    她把星語掛在江昊頸上,抱起江昊向虛云閣最頂層飛奔。江昊雖然認為被女孩子抱著不大光彩,但他失血過多已經有些昏昏沉沉,只是覺得貼著楚月兒軟綿綿的肌膚好不舒服。

    楚月兒沿玉石樓梯上去,虛云閣的頂層也極大,一間八角形的正殿在中間,周圍才是大大小小的其他宮室。楚月兒通過一個雪白如玉的月形門,走進正殿之中。正殿沒有屋頂,頭上就是廣袤無垠的天空,月光漸淡。

    圓形的宮室里面是個清澈透明的大水池,水池的下面一片透明,從水里望得見南荒大地的蒼茫夜色,莽莽群山仿佛在不斷行走,仔細想來,原來是虛云閣本身在天空中不斷行走,不知道跳進水中會不會從天空直墜到地面。

    只有一條玉石鋪出的甬路通到水池中央,一方星形玉石台,上面的凹槽里擺放著一顆光華奇妙的明珠。粗看並不耀眼,但凝神注視的話,卻讓人覺得目眩神迷。

    楚月兒抱著江昊跑過甬路,把他放在玉石台的凹槽旁,手指碰觸到明珠,江昊只覺得指間溫潤,他身上血流得太多,這點溫度不足以讓他暖和過來。

    楚月兒柔聲說道:“要想發揮震海明珠的威力,必須你學習我的口訣才行。你打起精神來,聽我教你,一定要學會。”

    她的淚珠劈劈啪啪打在江昊臉上,江昊被打得猛然清醒,求生的欲望頓時強烈,聽她傳授口訣。楚月兒說一句,他照做一句,漸漸真氣游走周天,只聽楚月兒低語道:“我度真氣給你,幫你熟悉運功方法。”然後里兩片溫暖的紅唇吻上他,傳送真氣過來。江昊渾然忘卻周圍一切。隨著楚月兒傳授的口訣運用純熟,他覺得身體里吸收到震海明珠的無限熱量,再也不覺得冰冷,渾身暖洋洋說不出的舒服。

    等到運功完畢,他睜開雙眼,精力充沛,猶勝沒有受傷時。他看自己胸口的傷勢,大吃一驚,除了衣衫上的血漬還在外,傷口完全愈合,一點疤痕都沒留下!

    楚月兒的唇還貼在他唇上,嬌羞無限,臉上的暈紅有說不出的好看。她平生第一次吻男子,等于默認把自己都終身給江昊了。

    震海明珠就在江昊旁邊,垂手可得。楚月兒低低說了一句:“你娶我好不好?”

    江昊像被人用萬噸水壓機在良心上重重砸了一下,剛剛暖和過來的全身冷透。他的手在震海明珠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冒出句自己都認為傻透頂的話:“我一直都在騙你,我不喜歡你,我跟你在一起,其實是想謀奪虛云閣的震海明珠。”

    楚月兒的臉先是蒼白如紙,馬上又豔紅如霞,顫聲說道:“我不信。”

    江昊木然說道:“是真的,汝瑤中了血封印的詛咒,很快將會變成冰冷的石像。唯有把震海明珠碾碎服下,才能夠挽救她的性命。我到南荒,認識你,上虛云閣,都是為了震海明珠。救你的性命,也是。”

    楚月兒啜泣道:“那你為什麼三番五次不顧性命救我?”

    江昊沒法說是自己見義勇為,道德水平高尚。只有說道:“因為只有你能幫我拿到明珠。”

    楚月兒柔腸欲碎,說道:“那你為什麼又對我講實話,為什麼不一直騙下去?讓我永遠都不知道真相該多好?”

    江昊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我現在要取震海明珠救汝瑤的性命。”

    楚月兒說道:“你……你喜歡她是不是?”

    江昊搖搖頭道:“她是我小妹子,是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親的人。”

    楚月兒霍然從江昊懷里抽出劈天神斧架在他頸上說:“震海明珠不在,虛云閣無法翱翔九天。我殺了你。”

    江昊說道:“我現在要取震海明珠了,你若殺我就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變成石頭。”

    楚月兒頹然放手,劈天神斧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回音。楚月兒掩面哭泣說:“你趕快走,我永遠都不要再看到你。”

    這時聽到有人歎氣說:“可憐的孩子,為什麼我們母女倆都要受男人的騙呢?”

    說話的人當然是楚戀衣,她悄然立在廳中,神態若定,絲毫驚奇的意思也沒有。江昊說道:“原來你早就看穿我的來意了。”

    楚戀衣笑道:“你若以為我連中了血封印的詛咒都辨別不出來的話,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江昊說道:“所以你不想小宮主見到我,跟我接觸太多。所以什麼一時難以救治醒的朋友,想方設法煉制草藥解救之類的話,都是說給我的緩兵之計是嗎?”

    楚戀衣說道:“我只能說是了。血封印的詛咒,的確只有犧牲震海明珠才可以解救。沒有了震海明珠,虛云閣也將不複存在,我沒有辦法幫你。”

    江昊凝視楚月兒說:“你知道我不會放棄。”楚月兒淚眼婆娑,終于扭過頭去誰也不看。

    江昊招手之間,劈天神斧回到他掌中,楚月兒用震海明珠替他療傷之後,他感覺功力不但沒有受傷勢影響,反而更強了幾分,全是拜明珠所賜。劈天神斧跟得他久了,越發有靈性,他功力強的時候,神斧的光華就愈加耀眼。

    楚戀衣贊歎說:“是天下九大神兵之一的劈天神斧?九大神兵各有所長,得其一者如虎添翼。有劈天神斧在手,難怪一缺和顧狂人都占不到你上風。”

    江昊汗顏,楚戀衣與其說是誇他,不如說是說他憑借神兵的幫助才能屢屢立于不敗之地。楚戀衣志在打擊他信心,但說得都是實情,論起修為的底蘊來,他的確遜色些。

    他心頭警醒,馬上振作精神,楚戀衣無論用什麼方法打擊他的信心,他都不能喪氣。人生有些時候,沒有失敗的權力。

    楚戀衣微笑說:“別多心,我不是為了打擊你。我只是想找個好的解決辦法。”她看似漫不經心地揮手,池中水憑空升起一道透明水牆,籠在玉石上,震海明珠的光芒四射,發散到水牆上,水牆上流動彩虹般的七色光華,不斷變幻。

    楚戀衣說道:“震海明珠的能量就是我的能量,現在我用流水織成結界,你的劈天神斧若能劈開結界,當然勝者就是你。”

    江昊沒有選擇,劈天神斧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傾注全部真氣在斧上,一斧祭出,地撼天摧,正廳被神斧的鋒芒先掃中,大殿的支柱發出斷折之聲。水池中分,邊沿一直到延伸出去的地方都開裂,這一斧居然將整個大殿分成兩半!

    江昊傾盡了全力,額頭見汗,水牆卻只是微波閃動,明珠在里面靜靜的絲毫震蕩不受,像在嘲弄他的努力。

    江昊對付一缺的風刀和顧狂人的丹青引的時候,也有捉襟見肘的感覺,但從未像這次樣全然沒有效果過。

    更令他驚異的在後面,楚戀衣手指輕引,閃耀光華的水波迅速把波動傳遞出去,水波到處,被劈天神斧分開的裂縫立刻愈合,搖搖欲墜的大殿瞬時不動如山,仿佛沒有受到過任何破壞。

    楚戀衣說道:“你要知道,震海明珠的力量就是生的力量,你能夠損壞的,它都能夠修補。幽冥谷和幻角天能殺戮和摧殘的,震海明珠都能使之重生。劈天神斧雖然威猛無疇,一樣難以占得震海明珠的上風。”

    以江昊對敵的豐富經驗,當然知道局面不利,以往每次處在下風,他都會選擇最恰當的時機逃遁。只有這一次,縱然有退卻的機會,他知道自己也不會退的。

    他凝神駕馭劈天神斧,准備再行一擊,楚戀衣含笑面對他,完全是強者面對弱者的姿態。江昊的的神斧不再攻向水牆,電射向楚戀衣,如果打退了,水牆的結界不攻自破。于今只有這個圍魏救趙的方法可以一試了。

    楚戀衣每次都只是輕輕拂動蘭花指,空中生出無數牽牛花般的藤蔓纏住劈天神斧的斧柄,劈天神斧的光芒被震海明珠的靈力裹住了,鋒芒無從發揮,有力無處著,在空中不斷顫動掙紮。

    江昊真氣隨劈天神斧的掙紮急劇消耗著,漸有枯竭的感覺。楚戀衣說道:“你不要再耗費真氣了,以你的修為,無法跟震海明珠抗衡。再強撐下去,很快會油盡燈枯。”

    江昊堅決搖頭,耗力太巨,他神志又有些模糊,知道這一次是真的陷入絕境了。

    迷蒙中他猛然感覺到有真氣源源不斷補充入自己體內,江昊遽然清醒,發現真氣自楚月兒給自己帶在頸上的星語上傳來,星語和震海明珠之間,有一條他見過多次,再熟悉不過的光線。

    空中的劈天神斧隨主人真氣的加強,奮力掙脫開藤蔓糾纏,江昊感覺到真氣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充沛過,氣息隨意念神游體外,心思到處,楚戀衣苦心交織的水牆結界在瞬間崩塌,濺起無數水花!

    楚戀衣臉上色變:“不會的?你怎麼可能做到?”

    江昊也在拿著頸上的星語發愣,楚戀衣說道:“非我虛云閣中人,就算月兒把星語給你佩戴上了,讓你不受震海明珠傷害,你還是無法駕馭它。這一切……怎麼可能?”

    楚月兒淒然說道:“那是因為,我把催靈術教給了他。”

    楚戀衣一怔,隨即神色淒然道:“傻女兒,你為什麼也這麼癡心?”她呆立著任水花濺到全身,一滴滴晶瑩的水珠從她發絲上滴落。

    江昊完全能感覺到自己的真氣在逐步增強,催靈術的主要功用就是引發和利用震海明珠的力量,修為越高的人可以獲得的力量就越強。江昊的修為比楚月兒高出太多,他一旦學會催靈術所獲得的能量,連他自己也無法想像。同是借明珠之力,此消彼長,現在連楚戀衣也無法克制他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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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八章 玉兔移魂(一)


      江昊終于又一次從逆境中絕處逢生,但這一次他絲毫沒有欣喜的意思,反倒無比悵然。

    楚戀衣還是很平靜的表情,似乎習慣了這個結局,又似乎是女兒出她意料的舉動最終還是在她意料之中。她苦笑說道:“乖女兒,你知道他若是取走了震海明珠,虛云閣將不複存在。”

    楚月兒紅著眼圈說:“我知道,女兒對不住你們。但是為了他,這世界上任何事我都肯去做。”

    江昊心中如受電擊,他知道他也肯的。現在這世界上有個女孩危在旦夕,為了這個女孩,他可以把道義正義公理都拋開,無論要他做什麼,他都肯的。

    江昊走過去摘取震海明珠,用真氣震動手上的千懸絲,傳喚小石頭過來。楚月兒幽幽說道:“得到明珠,你都不肯再看我一眼麼?”

    江昊撫摸她秀發,想用無言表示自己的內疚,楚月兒忽然撲到他懷里痛哭起來,哭訴自己所有委屈。楚戀衣有點冷漠地望著天空,說了句很奇怪的話語:“天色又變得妖異了。”

    站在虛云閣的絕頂上,隨時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天空變化,江昊只覺得她的話里帶著妖異的氣息,仿佛夜空也真的閃爍妖異的光芒。他懷里的楚月兒嚶嚀一聲,臉色變得慘白,忽然暈厥。

    江昊感覺到她脈息冰冷,心跳全無,探她鼻端呼吸已經停止。江昊從沒見過如此古怪的變化,握住她的雙掌,准備試著用催靈術,將真氣度入她體內喚醒她。哪知道楚月兒的袖口處忽然虹光閃爍,無數細碎的彩針飛出,釘在江昊的要穴上,封閉住他的玄關!

    江昊直挺挺翻倒,楚月兒睜開雙眼站起來,表情冷漠,和剛才那個深情款款的女孩判若兩人。江昊怎麼也無法相信,剛才不惜性命救護他,放棄一切成全的他的女孩,現在變成了這般模樣。

    楚月兒把幾根彩針拈起來,看著江昊的臉龐,流露出某種凶惡的表情,江昊從來想過這種表情能夠在她這樣天使般的女孩臉上顯現,楚月兒把彩針接近江昊的臉,作勢欲劃。江昊忽然明白了,喊道:“原來阿蠻和阿影的臉都是你劃傷的!”

    楚月兒的動作停滯,不是因為她自己的意願,而是楚戀衣的手按在她頭上,輕輕撫摸片刻,楚月兒慢慢躺倒,竟然昏昏睡去。楚戀衣的表情里有一點得意,更多的是傷感,說道:“你怎麼也不會想到出手對付你的居然會是月兒吧?”

    江昊不得不承認這世上有太多難以預料的事情,說道:“是她!就因為是她,所以阿蠻和阿蠻為了你,甯可受傷害也不肯說一個字。我一直以為是一缺和顧狂人在背後搗鬼,最後更以為是傀儡在徊風身上作怪。我唯獨沒有想到過她。”

    楚戀衣說道:“你不會想到的,一個女孩子為了你願意犧牲全部,卻在關鍵時刻背叛了你,本來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除非里面有特別的緣由,你想聽麼?”

    江昊說道:“我想聽。一定是跟我遇到的很多事情有關的一個故事。”

    楚戀衣說道:“嗯。這個故事的開場要在很久以前了。大概三十年以前吧。南荒有個容顏和才華都還過得去的女子,當時她年紀還小,涉世不深,不懂得人世間有這許多險惡的事情。有兩個很出色的男子,一個丹青妙筆,畫出的東西以假亂真,常常讓人無法分辨他是在作畫,還是在迷惑別人。一個斧鑿如神,雕出來的東西,帶有造物主給的魔力,只要他願意,他的斧子能賦予石像生命。”

    江昊當然猜得到,她說的女子就是自己,兩個男子是顧狂人和石瘋子。

    楚戀衣繼續說道:“兩個男子都很傾慕于她,而且這兩人也的確都有很出色的地方,無論是才華,還是風采,都讓她難以取舍。”

    江昊回想顧狂人和石瘋子現在的模樣,怎麼也和風采聯系不起來,不知道是楚戀衣美化他們,還是這兩人為情所困,曆經歲月風霜變成了現在模樣。

    楚戀衣歎氣說:“可是她終究得做選擇的。反複思量來去,她覺得雖然畫師道術更高深,模樣更英俊,可是他的畫只是模擬萬物而已,而石匠雕刻石像,用的是自己全副心血。以技藝來觀人,石匠才是可以依托終生的人。”

    江昊說道:“你的選擇的確很有智慧,以我對這兩個人的看法,你沒有選錯。”

    楚戀衣說道:“可惜人更多時候會被假象蒙蔽。我這次是選對了,我拒絕了畫師之後,他馬上暴露出本來面目,想用卑鄙的手段得到我,害死情敵。我的道術,比他更高明一些,結果是他陰謀被挫敗,又不是我的對手,從此隱居地穴,發誓跟我不共戴天。”

    江昊說道:“故事到了這里,應該有個很幸福的結局才對。”

    楚戀衣說道:“我甯可就到這里。再往後,我犯了所有笨女人都會犯的錯,虛榮心作祟。在我們之間出現了一個新的人物。這人的道術比我還高明,論起風流倜儻和處事之干練,更遠遠不是忠厚老實的石匠比得上的。于是我投到了別人的懷抱,他傷心之下,遠遁形跡,三十年來我都不知道他的下落,直到你送換魂草來。”

    江昊說道:“那個更厲害的人物,難道是……”

    楚戀衣淒涼地說道:“他就是月兒的父親,我嫁給了他,過了段幸福的日子。直到我發現他背著我有很多不堪入目的事情和陰謀。他只不過要捎帶得到我這個人,其實他最想要的是虛云閣的震海明珠。我是還算有理智的小女人,始終嚴守門派的秘密沒透露給他,他也就始終耐心等待機會,直到十八年前,我懷了月兒的時候,他才尋機會用一種歹毒的手法對付我,若是我沒有最終發覺的話,將會成為他的傀儡。”

    她嘴角泛起冷笑說道:“可惜我最終還是識破了他的真面目,反過來和他勾心斗角,結果是兩敗俱傷。他有十幾年恢複不了元氣,躲回他的老巢去了,我虛云閣防范嚴密,他也休想上來。之後月兒生下來時是個完美無缺的女孩,我萬萬沒有想到會有什麼問題。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她在星相有異動的時候出來行凶,差點殺死一個同門師妹。”

    江昊打了個寒噤,楚戀衣說道:“他給我的詛咒,帶到了月兒身上,這個詛咒就是所謂的離魂,在一個人身上,同時有兩個人的性格。清醒的時候是楚月兒,星相異動的時候,就成了凶殘暴戾的一個人,嗜殺戮為享受。”

    江昊心念一動,脫口說道:“難道換魂草和玉兔都跟月兒的病有關系麼?”

    楚戀衣說道:“不錯,你聰明得很。離魂等于兩個人的靈魂寄生在一個人的身體上,只不過一個平時是主宰,另一個在非常狀態下才作主宰。換魂草是天下奇藥。能夠把寄居的魂魄轉移出去,此草極難種植,我試驗了無數次都不成功,還是他帶給我的盒子里有兩株,難為他怎麼種出來的?”

    江昊說道:“可是石前輩怎麼知道……?”

    楚戀衣說道:“我不知道……也許是他這些年以來一直還在偷偷關注我……可是有了換魂草還不夠,魂魄需要有一個寄生的地方才能分離出來,必須要與我虛云閣一門修行催靈術的相關生物來可以。玉兔本是虛云閣前代剛剛得到震海明珠時候馴養的靈獸,頗得震海明珠之靈氣,因為虛云閣當時出了內亂,它才會逃遁出去。要救月兒,換魂草和玉兔缺一不可。”

    她把當年到現在諸多事情的曲折原委一一講出來,江昊才知道其中的錯綜複雜,自己能夠登上虛云閣已經是陰差陽錯,在最接近成功的一刻倒下,又的確是命中注定。江昊拼命想凝聚真氣,無論到了什麼地步,他都不願意放棄拯救汝瑤。

    楚戀衣把楚月兒抱在懷里說:“我很同情你的處境,但你知道,我沒有讓步的余地。就算讓月兒傷心了,我也沒法幫助你。你不要怪我。”

    江昊說道:“我當然沒資格怪你,但只要有一口氣在,我也要爭取,你也不要怪我。”

    楚戀衣拈了二指說道:“你的石頭香爐帶你的小妹子就要上來,是你要他們來的麼,我撤去五星天曜鎖讓他們進來,你們最後見面好了。”

    江昊手上的千懸絲還系在另一端,虛云閣的台階上咚咚響著,小石頭帶汝瑤蹦上來,汝瑤容顏憔悴,小跳伏在她肩上,吱吱叫著伏在她肩上,充滿驚恐不安地叫著。

    江昊從她的叫聲里聽出跡象,發現汝瑤的動作比以往更僵硬。汝瑤淒然說道:“大哥,是你要小石頭帶我來的麼,我的雙手都不能動了,是不是我要死掉了?”

    江昊拼命用力,還是不能動,汝瑤看不到江昊,驚覺不對,說道:“你受傷了麼,讓我看看你。”

    小石頭把她帶到江昊身前,她努力想從小石頭身上下來,雙手卻完全不聽指揮,雙腳異動也異常吃力,小石頭干著急也幫不上忙。還是汝瑤自己吃力地下來,想去觸摸江昊的身體。可她的手,終究也沒能伸出去。

    楚戀衣喟然說道:“看到你們,我就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有多傻。你們還有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安安靜靜呆著,我不想再為難你們了。”

    江昊覺得這消息山崩地裂一般,說道:“你說什麼!”

    楚戀衣不去看他,說道:“我是很有私心的,我知道月兒喜歡你,也知道你來干什麼。你以為小姑娘中了血封印的詛咒,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我沒有告訴你,其實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受了血封印詛咒,接近震海明珠人會加速詛咒的發作。這是件很詭異的事,大概是震海明珠有了靈性,對要消滅它的人抱有本能敵意。所以她的不是有兩個月時間,而是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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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八章 玉兔移魂(二)


      江昊感覺全身血液要沸騰,說道:“這不公平!”他胸口像要炸裂一樣,拼命詛咒整個世界,憎恨楚戀衣,也憎恨一切,

    楚戀衣小聲說道:“我本來想的是,她忽然變成石像,你自然也沒必要再取明珠,一切就可以和平地化解。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汝瑤說道:“大哥,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很開心,就算你取到明珠,我也不要你害死許多人來救我。我看到你哭了,你是大英雄,你不許流淚。”

    她努力彎下身子,用手觸摸江昊的眼睛,江昊能感覺到她的手冰冷堅硬,不是自己熟悉的溫暖的小手。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小石頭拼命向楚戀衣沖過去,楚戀衣袖口處飛出一張金絲網將它罩住,反吊在廳中支柱上,小石頭大叫:“放開我,我要和你拼命。”

    小跳也吱吱跑過來,用兩只小爪子揪揪汝瑤的衣襟,又揪揪江昊的衣襟,焦急無比,楚戀衣搖頭說道:“沒用的,這就是我們每個人的命,我們必須都接受。”

    江昊堅決地說道:“我不信,我要把命運改變回來!”

    楚戀衣唇邊泛起嘲弄的微笑說:“我也像你這麼想過,可惜沒用。”

    小跳忽然吱吱尖叫著,飛躍向震海明珠,速度比平日里快了何止十倍。楚戀衣神色一變,彈指擊水,水牆頃刻阻向小跳,可是小跳的的速度快過流光,水牆對它來說仿佛是虛幻的,被它倏忽穿越,捧起震海明珠跳到江昊身前。

    江昊聽到楚戀衣喊出的一句話是:“玉兔!”

    小跳已經把震海明珠放到江昊頸前的星語上面,江昊感覺到一股強大無比的真氣憑借小跳和星語傳遞到自己身上,支撐著自己,封閉玄關的彩針全都彈出體外!

    楚戀衣激起池水,化作水網襲來,但跟明珠在手的江昊比,水網已經完全不存在威脅了,江昊只是做了個向下按的手勢,池水全都倒回水池里,滔天水波被化解于無形,反震之力讓楚戀衣完全失色。

    楚戀衣長袖飛舞,無數細碎的小星星從她袖口里飛出來,環繞江昊,讓人目眩神迷。江昊劈天神斧招手即到,在地上一劈,奇怪的是這次地面毫無損傷,反震之力反而向天上去,所有的小星星受了巨力沖擊,全都倒飛向天空,越飛越遠,仿佛成了真正的星星。

    楚戀衣全力施為,和江昊的真氣相抗衡,想把星星拉拽回來再做一搏。江昊學會了催靈術以後,和她同是利用震海明珠的力量,合本身之力就超過她許多。江昊不想再見她苦苦支撐的模樣,反過來也織了道水牆出來,隔斷楚戀衣的力量。

    他自己起身忙著查看汝瑤的情況去了。楚戀衣見對對方竟然連威脅都沒有了,萬念俱灰,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她喃喃說道:“怎麼會,玉兔怎麼會就在你身邊,原來近在咫尺我竟沒有發覺。”

    江昊說道:“我也不知道小跳就是玉兔。是汝瑤在圍獵玉兔的時候把它救下的,它才為了汝瑤現形。”

    楚戀衣恍恍然說道:“我明白了。它自從逃離虛云閣以後,已經修出了道行,月兒給我講起那天圍獵的情形,我也始終百思不得其解。原來它知道別人圍捕它,狡猾得緊,布了個疑陣。”

    江昊還沒明白,問道:“疑陣?”

    楚戀衣說道:“你們捉到的是所謂的玉兔的元神,而不是玉兔的實體,玉兔有了修為之後,把實體修成了幻鼠的模樣。人人皆知玉兔的名字,可是沒人能夠想到,玉兔並不是兔,而是鼠。那天它故意讓元神現形,你們捉到它的元神之後,它趁無人注意的功夫再把元神遁回體內,金網可以困得住它的身體,可是困不住它的元神。但我還是不明白,它明明有遠遠逃遁的機會,為什麼會冒著被人抓獲的危險,和你們上虛云閣。”

    小跳捧著前爪吱吱作響,一雙小眼睛亮晶晶打量江昊和汝瑤。楚戀衣不明白的問題,江昊完全明白,它和小石頭一樣,願意為真正對它好的人付出一切。也許,江昊自己也是一樣,汝瑤也一樣。

    楚戀衣閉上雙眼,深深呼吸說道:“不論如何,是你笑到最後了。我認輸,虛云閣從此不複存在,也是命數,你記得毀掉震海明珠讓她服下後,告訴我的門人弟子逃命,沒有了震海明珠,憑借散碎星隕的力量,虛云閣還能在天上撐得一時半刻,然後就將墜毀。要她們放下天階離開吧。”

    江昊說道:“你呢?”

    楚戀衣說道:“我不會走,月兒托付給你。不過我要告訴你,是震海明珠的力量才能使幻角天咆哮的陰風不能侵入南荒大地,沒有了虛云閣庇護,南荒大地將和山南的石曠原變成一個模樣,成為鬼域人間。”

    江昊想起石曠原的樣子,頭上冷汗涔涔。楚戀衣說道:“你知道我不是危言聳聽。是要一個人的性命,還是要許多人的性命,你自己來選。”

    江昊的手微微顫動,震海明珠就在他手上,他卻完全無法決定。他發現汝瑤筆直地站著,沒有任何動作,伸手試著碰碰汝瑤的背脊,冰冷而堅硬。

    汝瑤吃力地把身子挪到水池邊緣,水面一片漆黑,里面是茫茫夜色,茫茫群山的輪廓,汝瑤喃喃說道:“怎麼照不出我的影子。大哥,我好難受,我快動不了了。”

    江昊忽然想起聶冰被長毛堵在樹林里時的情形,當時他什麼都不會,但是熱血上湧就站出來,那時候他只知道,自己不能任聶冰被欺負。直到失去聶冰的時候他才明白,他愛上了那個女孩子,願意以生命替代。

    原來汝瑤也忽然讓他有了這種感覺,無論做任何事,無論任何代價,他都絕對不能失去她。

    難道他對這個女孩已經不是對待一個小妹妹的感情?所有他平日里對自己劃定的界限,現在全部轟然崩塌。江昊無比茫亂,只剩下一個念頭還清晰,他面向楚戀衣說:“一個人的性命和很多人的性命之間,我選一個人的性命。”

    想起南荒大地將會永陷黑暗之中,他不敢再想自己在做什麼,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眼睜睜看汝瑤化成石像。楚戀衣並不睜開眼睛,歎氣說道:“你已經墮入魔道,你將來肯定會受不了良心的責備。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又有一點點羨慕你。”

    江昊把震海明珠合在兩掌之間,柔聲說道:“汝瑤別怕,我現在就把震海明珠碾碎,你服下去之後,馬上會好起來。你不會變成石像。你會平平安安過快樂的日子。”

    汝瑤一點也沒有高興的樣子說:“我吃了這顆明珠,是不是就要有好多人因此死掉?”

    江昊溫言說道:“不會的,大哥有解決的辦法。”

    汝瑤笑道:“你騙人呢,你說謊的語氣我都能聽出來。”

    江昊無語,汝瑤說道:“如果我吃掉了明珠,將來一定會讓你為生靈塗炭永遠受良心譴責。我不要你一輩子都活得不開心,我還要等著你開開心心地找到聶姐姐,你說過要領我去看那個叫學校的地方的,是麼?”

    江昊連忙點頭,汝瑤說道:“你別怪我失信,我很開心你對我好。”

    她身子晃了一下,投入水池,沉沒得比石頭還快,水池的底下是天空,等江昊明白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汝瑤已經消失在水池的黑暗里。

    江昊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音自虛云閣回蕩上天空。楚戀衣睜開雙眼,馬上明白發生的事情。江昊反手把震海明珠拋給她說:“上天入地,我都不會失去她,我要找她回來。”

    然後他想都不想,一躍投身水池中。

    開始是接觸水面的輕柔,他的修為本能地讓他向上漂浮。他用力向下劃去,陡然穿透了水底的張力,開始了無盡的墜落。

    他的耳邊風聲呼呼,開始還能感覺到點漂浮的意思,往上看的時候,虛云閣從最初的龐大,很快變得越來越小,最後在視線中成了一個小黑點,隱沒在無數閃爍的星星當中,這時候才能明顯發覺自己在下落。

    他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起初能看到下面蒼莽的群山輪廓,後來連平衡都不容易保持,很難有暇從容觀察。陡然落入云霧之中,渾身立刻被冰晶水珠打透。

    云霧讓人完全迷失了方向,生死之類的事情,在心中變得模糊而遙遠,江昊只念著汝瑤的去向。他的身軀像炮彈一樣落到底,終于撞上了地面!

    江昊的身子砸在堅硬無比的岩石上,來不及有辦法應對,只能拼盡全身功力抵禦。他下落的力量和速度比得上流星隕落,硬生生撞破了岩石,原來這岩石後面是空的。

    撞破一層之後,還有第二層,江昊無法分辨自己是落在了什麼人工建築上,只能感覺到全身劇痛,撞破了一層又一層岩石,到第七層,才真正堅實地摔到地面上,把地面又砸出一個深深的坑。

    江昊躺在地上,百骸欲裂,沒有氣力站起來,有人走過來觀察他。江昊的眼睛剛剛被冰晶霧氣刺激過,慢慢才適應眼前的光亮,覺得周圍的燈光似曾相識。

    一聲斧鑿碰撞的聲音,他聽到了石瘋子說道:“你們兩個年輕人回來的方式還真特別。不過兩個孩子的命都夠苦。”

    江昊怔住,他這一落,居然是落回到幻角天石瘋子的大廳里面。他茫然問道:“汝瑤呢?”

    石瘋子搖了搖頭,須發蓬亂的臉上露出悲憫之意,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幻角天的陰風聲從被他撞破的洞里傳過來,呼嘯不止。

    江昊想掙紮著站起來,發現全身真氣都無法凝聚,怎麼也做不到,但他不甘心,對于他來說,這個世界一定有奇跡存在。

    不論是生是死,他都要再見汝瑤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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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一章 鳳卵危懸(一)


      人活著總有走運和倒黴的時候。

    江昊琢磨自己是不是到了倒黴的時候,從萬里長空上摔下來,再撞破七層石壁,就是鐵打的人也都要零碎。他總算沒零碎,可是全身疼得厲害,揉胳膊腿疼,揉腿胳膊疼,都揉的話一起疼。

    腦袋也嗡嗡作響,懷疑是腦震蕩,他強迫自己查數,數到一百,證明起碼還保留了一定程度的智力水平,才算松了口氣。

    下一步當然是再次努力凝聚真氣,深呼吸,提氣,運功,發力,然後撲通一聲躺在地上!

    他的身體里一片空蕩蕩的感覺,曾經支撐他南征北戰的真氣,現在仿佛已經不屬于他。江昊腦海里一片空白,剛才查數找回來的智商,現在好像隨著真氣都跑流失。熱血沸騰的勁頭過去以後,現在是要做事情的時候,如果他功力全廢的話,還如何去尋找汝瑤?

    頭頂上的冷風呼呼往進冒,江昊覺得渾身發冷,他自從修煉以來,很久不曾有這種感覺了。江昊掙紮著終于坐起來,他落下來的時候把地砸了個深坑,坐起來以後剛好腦袋露出地面。又追問道:“汝瑤呢?”

    石瘋子哼了一聲說道:“還是先看看你自己吧,砸穿了幻角天的七重石壁,真有你的,沒死已經是莫大的奇跡,要救別人,需得先救自己。”

    江昊一咬牙,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居然站了起來,說道:“我現在不是很好麼,快告訴我汝瑤在什麼地方?”

    石瘋子直愣愣看著他,半天才說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所有經脈已經斷掉了一半,功力盡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

    江昊又受了沉重一擊,他人生道路得到改變以來,身經百戰,無不是靠著自己本身能力度過危險,如果經脈都斷掉了,又憑什麼尋找汝瑤的下落?

    但他有更掛念的事情,天大的打擊現在也不去想。吐出一口氣說:“死不要緊,我要先見汝瑤。”

    石瘋子轉過頭去,江昊一愣說:“前輩你干什麼?”

    石瘋子忽然嚎啕大哭說:“我……我擦眼淚,我年輕的時候也跟你一樣一往情深,我喜歡的女孩子要也像你的小妹子一樣好,我就死了也甘心。”

    江昊一直以為像石瘋子這樣的前輩怎麼也得貌似沉穩才對,沒想到比自己還沖動許多,肯定是讓自己把當年的傷心事勾起來回憶,弄得江昊不知道是不是該先安慰他。

    誰知石瘋子抽抽鼻子,很快恢複了前輩風范說:“你要保證自己先好好活下來,我答應你,肯定讓你見到她。”

    江昊點頭,石瘋子又說道:“別以為活下來是很容易的事情,你傷得如此之重,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法子完全醫好你。最重要的是,現在一缺馬上就要來找我們的麻煩。沒有你幫忙,應付他還真有點頭疼。”

    江昊問道:“一缺要來找麻煩?大師你怎麼知道?”

    石瘋子笑道:“你從天下掉下來,就差沒把幻角天砸塌,他不知道才怪。這許多年來,一缺容我在幻角天藏身,一來借重我雕石像的本領,二來他始終把我當作當王牌,准備在關鍵時刻來對付他最忌諱的某個敵人。現在為了你的緣故,他這算盤怕打不成,估計到了和我翻臉的時候了。”

    江昊當然猜得到一缺最忌諱的敵人,就是楚戀衣。讓石瘋子容身,也是為了有一天要挾楚戀衣。

    石瘋子臉色凝重說:“一缺的本事你是見識過的,真要翻臉的話,恐怕我占不了上風。”

    江昊察言觀色當然看得出,如果胸有成竹就不用這麼嚴肅了。可是苦于自己現在無力幫忙,直到這時候他才有些後悔,不是後悔跳下來,後悔的是怎麼沒找個柔軟一點的地方降落呢。

    他正走神,石室外面傳來腳步聲,十分清晰,連狂風怒號都沒有蓋過,遠遠聽得人心驚肉跳,然後有人敲門。

    石瘋子說了聲:“我聽到了,老規矩,自己進來吧。”

    看來似乎每次進來的人只要告知他就可以。可是等了半天,敲門聲又起,沒人進來。石瘋子想了想,恍然說道:“原來是二缺先生來了,難怪。”

    他自己喊道:“石頭,開門。”沉重的石門自動緩緩打開。江昊看直了眼,原來阿里巴巴的芝麻開門用的就是這種技術。不知道石瘋子什麼時候做的這扇石門。

    進來的正是幻角天的第二號人物二缺先生,他雙耳全失,又不能言,自然是無法芝麻開門,想進來還真不大容易。

    二缺先生到了石瘋子面前,江昊才看清楚他背上背了只大竹簍,二缺一招手,竹簍里飛出個東西,倏忽變大,原來是一方桌案,跟著又飛出筆墨紙硯,文房四寶俱全,看來是跟江昊的浮海玉升類似的裝備。

    二缺伏案疾書,寫完了展開紙給石瘋子看,上面寫的是:掌門師兄有請。

    石瘋子微笑問道:“不知道是何事?”

    一般聾啞人都會讀唇語,所以二缺倒是能看懂石瘋子在說什麼。他瞄著石瘋子身後的江昊,很是警惕,江昊大鬧幻角天的時候,他也差點吃虧,心有余悸,把桌子往後挪了挪,接著寫道:一去便知,掌門師兄囑咐,請把從天而降的貴客也一同帶去。

    石瘋子不動聲色說:“我知道了,麻煩回去轉告一缺先生,容我更衣後便去。”

    二缺准備了滿桌子的紙,怕不夠用,沒想到一句話就全解決了,還想再寫點什麼。看看江昊,還是趕緊收拾東西溜出去了。

    江昊努力站穩,對石瘋子長揖說道:“我去見一缺,大師不要跟他力拼,只要你能幫我找到汝瑤,想辦法醫治她,我雖死無憾。”

    石瘋子笑道:“別搞得那麼悲壯,我把你送出去有什麼好處,我敷衍他呢。你放心,我有辦法。你跟我來。”

    他走到大廳中間跺腳,幾下之後,地面上發出轟隆聲響,他這大廳里機關還真不少。江昊看得發呆,石瘋子說道:“一缺認為我在他掌心之中,覺得想對付我隨時都可以,這些年都沒太拿我當回事。卻不知道我也得留一手保全性命的方法。”

    地面整齊地分開,下面露出條羊腸子一樣的洞口,也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江昊習慣了到處都這種東西,見怪不怪,跟著石瘋子下去。他重傷之後,比普通人的體力也強不到哪去,走不多久便額頭見汗。

    洞窟石壁粗糙,凹凸不平,深入山腹之中,陰暗潮濕。走出百步開外,忽見光亮,乃是到了一個空曠石洞里。

    洞里只有個巨大的橢圓形石蛋,個頭及得上間茅屋,就連遠古的恐龍化石也沒有這麼大,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巨鳥能生出來。

    石瘋子伸手在蛋殼上輕敲,石蛋發出鏗然聲響,裂作兩半。石蛋里面一個少女僵直站立著,正是江昊縱下長空找尋的汝瑤!

    但這個顯然不是江昊熟悉的汝瑤,汝瑤的肌膚和臉色都變得晶瑩潤澤,雖然容顏秀美如昔,臉上已經沒有了少女的紅暈,閃耀的正是冷淡的美玉的光澤。

    江昊的心沉到谷底,奇跡沒有出現,汝瑤現在成了冰冷的石像,他拼盡全力的努力,卻落得一場空!

    他絕望之下,再也壓制不住傷勢,一大口血吐出來。石瘋子趕緊扶住他說:“別倒下,別倒下。”

    江昊頹然說道:“我還是救不了她。”

    石瘋子說道:“要你做的事多著呢,誰說救不了,只要你肯努力,不自暴自棄,還有辦法。”

    江昊精神一振,問道:“真的有辦法麼?”

    石瘋子非常肯定地說道:“有!她的脈象我理過了,非常奇怪,按說血封印發作,人成了石像,無可挽回,可是她的脈搏還在微弱的跳動。”

    江昊心怦怦跳動,心中頓時燃起希望,說道:“是真的?”

    石瘋子斬釘截鐵道:“生機未絕,那便是有辦法了,我不知道是什麼讓她生機還在,但是只要有生機,就有希望。”

    石瘋子的話讓江昊如同吃了興奮劑,江昊抹了抹嘴角血絲說道:“那現在該怎麼做?”

    石瘋子說道:“保全自己。一缺馬上會來。先立于不敗之地,徐圖後計。”

    石蛋的殼合攏了,里面發出淡黃色光暈,並不黑暗。蛋殼剛才開裂的地方嚴絲合縫,看不出有任何破綻。

    江昊用手尋找縫隙,石瘋子笑道:“找不出來的。這只蛋是隱澤神木林的鳳凰涅槃時候留下的。鳳凰是生命最長久的上古神獸之一,每隔一千年,鳳凰就要死一次,壽數將近的時候鳳凰便會銜神木林中的檀香堆積,點燃後自投火中。等到火盡煙銷,鳳凰就會在火中重生。”

    江昊想說,我上學的時候也學過,不過人家耐心講解,自己總不好意思打斷。他沒聽人說過鳳凰重生要蛋殼的事,問道:“那……這蛋殼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石瘋子說道:“當然火盡之後了,鳳凰是鳥,鳥都有蛋殼,你難道不知道麼?鳳凰破殼重生,煥然一新。蛋殼留下來,也成為難得的至寶。這蛋殼上聚集了鳳凰的靈氣,水火不侵,金石難損。”

    江昊說道:“難道我們要躲在這個蛋里?”

    石瘋子說道:“說對了。我功力雖然比一缺有所不如,但有鳳凰蛋保護,他想對付我們也沒這麼容易。”

    江昊心里忐忑不安,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一缺的聲音慢慢響起來:“好個石瘋子,真有你的,居然藏了這麼個石頭蛋來應付我。我們多年相處不錯,干嗎要躲到蛋里面去?”

    石瘋子笑道:“我房頂上被人砸出漏洞,外面太冷,這里比較暖和。”

    一缺說道:“那趕快把砸下來的小子交給我。上次他損毀幻角天,想必大師也知道他是我幻角天的死對頭,你收容他也沒什麼好處。”

    石瘋子說道:“你看我都躲到這里了,像是要把人交給你的樣子麼?”

    一缺惱怒道:“早就知道你和虛云閣那賤人暗中勾結,圖謀我幻角天,念在你會鑿幾塊破石頭的份兒上,才忍你到今天。趕快出來受死。”

    石瘋子說道:“廢話,出來要死的話,當然不出來。”

    一缺想想也是,更加生氣,說道:“是你逼我用風刀對付你的,怨不得我!”

    江昊領教過噬風術的厲害,就他算沒受傷的時候,也找不到有效的破解方法。偷眼看石瘋子沒把一缺的威脅當回事,該做什麼做什麼,江昊便也放心許多,觀察汝瑤的情況。

    汝瑤靜靜站著一動也不動,江昊試著拉住她的手,冷冰冰跟石頭沒有分別。江昊還想量汝瑤的脈搏,忽然石蛋劇烈震動起來,好像馬上即將被掀翻,汝瑤和他都無法站立,汝瑤重重砸到他身上。

    本來汝瑤汝瑤的身體輕盈柔軟,江昊抱著她趕路的時候都沒覺過沉重,但現在砸到江昊是身上,江昊感覺就像砸上了座山,半空落下沒把他骨頭摔斷,現在砸也要砸斷了。

    江昊在汝瑤下面呻吟,石瘋子也被震得不住翻滾。江昊抱頭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石瘋子喊道:“他在用風刀劈鳳凰蛋,鳳凰蛋劈不開,但被震動太太,我們可慘了。”

    他見汝瑤的身體被不斷撞擊,說道;“你小心些,你的小妹子如果被震得太厲害了,會像石頭一樣粉碎。”

    江昊一凜,不顧一切抱住汝瑤,身體被撞得多疼也管不了。但聽得一缺在外面連聲怒吼,風聲呼嘯,不斷有巨力撞到石頭上,每撞一下石頭就要翻滾,震得江昊死去活來,但無論有多大的力量,也無法震開石蛋。

    江昊暗暗叫苦,石瘋子雖然考慮到石蛋的堅固,可是沒考慮到在里面放上減震設備,這樣下去石蛋是不會碎,他們可要先被震碎了。

    正在最緊要的關頭,一缺忽然停止發力,石蛋慢慢平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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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一章 鳳卵危懸(二)


      正在最緊要的關頭,一缺忽然停止發力,石蛋慢慢平穩下來。

    江昊剛松口氣,石蛋又開始滾動,這次震動不如原來劇烈,好像被人推著往什麼地方去。

    石瘋子也把緊著的心放下,說道:“暫時沒事了,風刀雖然厲害,鳳凰蛋殼還是堅不可摧。一缺這個老家伙能奈我何。”

    一缺在石蛋外面冷森森笑道:“我是劈不開蛋殼,聽說鳳凰蛋天下至堅,連神兵都無法損傷,看來你們今天沒法領教風刀的厲害了。”

    石瘋子說道:“那就不要白費力氣了。”

    一缺說道:“所言極是,我把你們從幻角天絕頂丟下去,就省了這種麻煩了。”

    石瘋子和江昊都傻眼了,石蛋被一缺不緊不慢推著,外面風聲越來越大。不要說幻角天萬丈高崖,石蛋落下去恐怕也會粉碎,就算不碎,里面的人終究是血肉之軀,這麼一摔哪還有活命的機會。

    石瘋子百密一疏,萬萬沒算到會有這個問題,和江昊面面相覷,想不出解決的辦法,眼睜睜看著石蛋緩緩滾動。石瘋子說道:“不能坐以待斃,我出去應戰。”

    江昊問道:“你能應付了一缺?”

    石瘋子說道:“不能,不過總比扔下懸崖好。”

    他朝外面喊道:“一缺,你不是想讓我出來麼,好,我先出來應戰。”

    一缺陰笑道:“我現在改主意了,覺得把你從幻角天上扔下去比跟你打仗省力氣。”

    石瘋子心知不妙,想要催動石蛋停下,但外面狂風般的巨力讓他無從抗衡,石蛋飛速滾動著,忽然開始急速下墜!才看到一線希望,又入絕境。江昊唯一能做的是緊緊抱住汝瑤,墜到粉身碎骨,終究還是能夠一起。

    江昊感覺到呼吸困難,他和汝瑤還有石瘋子忽而都輕飄飄飛起來,浮在石蛋腹中,石瘋子訝然道:“明明快摔死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江昊馬上來了精神,說道:“物體如果以加速度豎直向下運動時,壓力小于物體本身的重量,這種現象,就叫做物體失重。”

    石瘋子目瞪口呆說:“這是什麼學問。”

    江昊傲然說道:“物理。”

    可惜石瘋子連佩服的他功夫都沒有了,石蛋下墜之勢不可遏制,狠狠砸進一個水塘里,水聲可聞。

    石蛋慢慢上浮,江昊覺得不對,石蛋下落的時間極短,根本不可能落到地面。石瘋子讓石蛋開裂,石蛋在水面上漂浮著,眼前白云繚繞,芳花碧草,宛如夢境,他們居然掉到了虛云閣的水塘里。

    石瘋子也難以置信,楚戀衣站在塘邊,含笑說道:“不是做夢,要不是我在下面接著你們,你們就真摔成肉泥了。”

    江昊略一思索,已經明白就里,說道:“你早就讓虛云閣移到了幻角天上空是不是,不然我也不可能落到幻角天。”

    楚戀衣說道:“不錯,從你把換魂草交給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決心,雖然這麼做有點風險,不過也值得了。”

    她一直含情脈脈看著石瘋子,江昊感歎愛情的力量真偉大。幻角天和虛云閣相持幾十年,楚戀衣也從來不敢輕易深入幻角天的地盤,一旦得知石瘋子的下落,連楚戀衣這麼冷靜的人也馬上變得不顧一切。

    他們離開石蛋上岸,整個虛云閣猛然強烈震動,楚戀衣把他們領到高台上觀望,虛云閣正在蒼茫云霧中緩緩上升,高台正面對幻角天的宮殿頂層。紅光閃耀的地方,山風勁吹,只要一接近虛云閣馬上變得春風般柔和。

    一缺站在光禿禿的石壁頂上,被風吹的頭發亂如野草,恨恨說道;“楚戀衣,你又來管我的閑事。”

    楚戀衣說道:“我不光喜歡管你閑事,我的虛云閣還要永遠壓在幻角天頭上,把你的宮殿壓成粉碎。”

    一缺冷笑道:“你要真有這個本事,早就收拾我了,還用等到現在麼,你倒是試試看,是你先把我幻角天弄得粉碎,還是我幻角天的陰風先讓你從天上掉下來?”

    江昊察言觀色,知道他說的實話,兩個人各有顧忌,互相僵持著。江昊估計都下不來台,楚戀衣雖然能勝得了一缺,但現在虛云閣在半空中顫動越來越厲害,隨時也有危險。噴氣式飛機在天上還需要穩定,何況虛云閣這麼大一個小城鎮。

    江昊站出來說道:“楚掌門,你來此本來是找人的,現在石大師已經脫身,回頭再教訓他也不遲。”

    他一句話正合兩邊人的心意,于是一缺和楚戀衣互相對視著說“今天且放過你一回,下次絕對不客氣”。江昊見過街頭吵架不想真動手的,也都這個姿態,大家互相撂下門面話,虛云閣還是虛云閣,幻角天還是幻角天。

    江昊滿心全系在汝瑤身上,靠一線希望支撐,他的體力已經不足以抱起汝瑤沉重的身子,又不肯放手,終于栽倒。

    阿蠻和阿影兩個小丫頭過來扶他,江昊掙紮說道:“我沒事,讓我自己來就可以。”

    楚戀衣把手放在汝瑤冰冷的手腕上,沉吟半晌說:“過往的事情,我不想多說,你無論對虛云閣做過什麼,她這縱身一躍都抵償了。我會全力幫助你救她。”

    江昊說道:“那就是說……還有希望?”

    石瘋子趕緊說道:“當然有,不過你要先救你自己,你得救了,才有力氣救汝瑤。”

    他和楚戀衣交換眼神,江昊看不懂他們的意思,也沒心情注意。楚戀衣又給江昊把過脈,臉色沉重說:“你現在的情況不比她好多少,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問題,你先要自救,我才能告訴你救她的辦法。”

    江昊說道:“只要能救汝瑤,什麼我都肯。”

    本來他從空中落下的時候,已經放棄了一切希望,現在希望重燃,生機又起。他也不想自殘,只是把救汝瑤看得比救自己更重要而已。

    楚戀衣說道:“既然這樣,你肯聽我的麼?”

    江昊點頭,楚戀衣繼續說道:“你必須先治好自己的傷勢,以你傷情之重,我縱有千般仙藥來調理,也很難恢複你的元氣,所以你得去隱澤神木林走一遭。”

    江昊不解,石瘋子說道:“隱澤乃天下第一大澤,神木林位于隱澤之中,林里藏有傳說中的鳳凰。像我這只鳳凰蛋,傳說就是從神木林取得的。鳳凰乃天下至尊貴的神鳥,東勝神州唯有神木林才有,鳳凰有千年重生的奇異特性,如能飲得鳳凰之血,則再沉重的傷勢,都有還原的希望。”

    江昊說道:“如此說來,我需得往隱澤走一遭了。”

    石瘋子點頭道:“鳳凰渾身是寶,行蹤無定,雖知道在神木林當中,想捕獲鳳凰的人多之又多,卻從未有如願的。所以這希望對你來說,跟沒有希望也差不多。”

    江昊說道:“再大的風浪都闖過,這算得了什麼,只是我傷勢複員跟汝瑤治好汝瑤有什麼聯系?”

    楚戀衣微笑道:“聯系就在于你小妹子生機未絕,需得想法子讓她複蘇,能夠催發她複員的,只有把鳳凰血的不死之氣注入體內的人,也就是說,救你自己,等于救她。”

    江昊終于相信他們的解釋。楚戀衣說道:“我已經把你們的朋友都救醒了,你要不要去見他們?”

    江昊搖頭說道:“不見的好,麻煩楚掌門和石大師照顧好汝瑤,我即刻動身去隱澤。”

    楚戀衣笑道:“哪有這麼急性子的。你現在走得動麼?”

    她先拿出一種形如珍珠的丹藥,讓江昊服下去,說這種丹藥叫珠圓潤玉丹。江昊不管什麼丹,吃完以後感覺傷勢有所緩解,起碼能勉強調席運氣,不過要想像以前一樣揮灑自如沒有可能,原因是經脈內腑摔得七零八落。

    江昊拜托楚戀衣照顧綠珠商遠清他們五人。楚戀衣猶豫了一下問道:“你要見月兒麼,她還在沉睡中。”

    江昊搖頭說道;“還是暫時不見的好,月兒有你照顧,我放心得很。只是不知道楚掌門解救離魂的時候,需要把小跳如何麼?”小跳很有靈性,一路隨來,江昊早拿它和小石頭同等看待,所以才有此一問。

    楚戀衣說道:“你放心。玉兔非同人類的體質,把惡靈移過去,我自有辦法鎖住,不會傷害它。”

    江昊看看石瘋子,石瘋子也點頭,江昊不一定十分相信楚戀衣的話,但不知道為什麼完全信任石瘋子的話。

    到東勝神州的第一天,他就面對艱難險關,那時候有汝瑤陪伴。現在他一個人又要孤零零上路。

    楚戀衣猶豫了片刻說道:“還有一個人你需要小心,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人,你記得小心佩戴星語的男人就是了。”

    虛云閣的星語是不外傳的,除了楚戀衣曾經描述過的那個傷害她的男人,難道那個人,也將出現在江昊的旅途上?

    江昊正感到迷惑,阿蠻阿影准備了一個大大的形如棉花包的事物,足夠幾米見方,好像是堆積了很多棉花,阿蠻阿影兩個法力非凡的小丫頭抬都有點吃力。

    楚戀衣說道:“你坐到里面,然後我讓阿蠻阿影把你丟下去。”

    阿蠻阿影掩口而笑,這兩個小丫頭似乎已經從被傷害的陰影中解脫出來,有心情笑話別人了,讓人欣慰。

    江昊張大了嘴巴,楚戀衣解釋道:“這是用云錦縫制的,云錦本是虛云閣特制,里面在縫上虛云閣的玄云,輕軟無比,坐在里面把你丟下去,這次真的不會摔壞。”

    江昊叫苦,早知道有這種東西,當初跳下去的時候坐上該多好,可惜危急關頭人哪能預料到這些。好歹這次跳下去算是有保障了,留得性命在,不怕沒柴燒。

    云錦織成的棉花包和回收太空艙模樣相仿,區別在于沒有密封,人一頭紮進棉花堆里就成。江昊向楚戀衣和石瘋子作別,看這一對老情人的神態,破鏡重圓的可能性很大,估計以後能過上和和美美的日子,比自己現在強多了。

    江昊心里一陣苦澀,抱住汝瑤在汝瑤唇上輕輕一吻,感覺冰冷,撕心裂肺的痛,轉身鑽進棉花包,不敢回頭一望。

    他感覺云錦棉花包被人抬著,剛想歎頭看,阿蠻敲敲他的頭說:“縮回去,不然失去平衡難保安全。”

    江昊剛才一瞥間看清楚自己是被抬到了水池邊緣,可以被扔了,趕緊縮回頭。他整個身體如在溫暖無比的棉絮中,十分舒適,可惜還沒等充分享受一下,就被人給拋下長空!

    江昊看不到外面只聽得風聲入耳,剛才虛云閣駛離了幻角天上空,江昊也不清楚她們在什麼地方把自己拋下的。云錦棉花包下落的速度並不快,倒仿佛一朵白花飄蕩在萬里長空上,等待在大地上找到歸宿。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風聲變小,棉花包撞到地上,總算是到達預定目標。江昊方自想起身,旁邊一雙玉臂伸過來纏繞住自己,一個柔軟的身子同時緊緊貼住他。

    江昊悚然一驚,剛想尋劈天神斧砍人,聽得有人撲哧笑道:“怎麼,要打死我麼?”

    江昊松了口氣,驚奇還是有的,警惕卻消除了,說話的正是綠珠。

    江昊說道:“原來是你,你怎麼會躲在這兒?”

    綠珠說道:“她們把我救醒的時候我就打算逃了,我偷了人家一株換魂草,怕人家抓,只有藏在這里和你共同逃跑了。”

    江昊嚇了一跳說道:“你為什麼要偷換魂草?”

    綠珠說道:“你忘了我來南荒是作什麼的了?我找的就是換魂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怎會錯過?你別擔心,我只偷了一株,留了一株,人家應該不會追殺到底。”

    江昊知道綠珠的脾氣,哭笑不得,說道:“你知道都發生了什麼事?”

    綠珠歎息說道:“差不多都知道了,連你要去做什麼也聽到了。這世界上湊巧的事情實在太多,我拿了換魂草也想去隱澤神木林,看來不同行也不成。”

    江昊苦笑道:“同行也成,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綠珠抱得反而更緊,說道:“自從那次抱我之後,已經好久了,好不容易有這機會,我不會放過。”

    江昊只覺得她的身子溫軟,似不經意扭動,讓人覺得火一般燙,充滿誘惑。正迷亂的時候,聽有人問道:“請問該往東走還是該往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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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二章 千曉天下(一)


      綠珠再想和江昊親熱,也不能當著別人的面太過分,只好放手。江昊從棉花包里探出頭,看到綠珠也羞紅了臉整理衣衫,有人又重複問了一遍:“請問該往東走還是該往西走?”

    江昊打量周圍,他們是落在一條山路的正中,四下里低山起伏,風吹長草搖擺,不見人煙。問路的是個算卦先生打扮的人,背上一只竹箱,裝著文具,竹箱上還有張很大的布幡。布幡上半部分畫的張八卦圖形,下半部分是張很大的人臉,活脫脫一個廣告牌子,看來這人是算命的無疑。

    算命的看到江昊和綠珠從棉花包里爬出來,仰天看了看晴空,若有所思說:“兩位乘云錦落地,莫非是來自虛云閣麼?”

    江昊說道:“不錯,你怎麼知道?”

    算命的說道:“這算什麼,這個世界上沒有我千曉生不知道的事情。云錦出自虛云閣,天下無雙,我一眼就認得出。”

    江昊才知道他叫千曉生,以前看武俠小說有個百曉生,千曉生應該知道得多十倍,聽口氣很可能真有這個本事。

    綠珠整理好衣裙,搭著江昊的手翻出棉花包,笑嘻嘻說道:“千曉生是不是什麼都知道?”

    千曉生看到美女,眼珠子發直說:“當然。我走遍東勝神州,立志寫出一部百仙排名榜,各門各派逸事,無我不知,無我不曉。”

    江昊才知道,敢情還有寫這種寫傳記的,看千曉生的模樣既邋遢又潦倒,也不敢保證他說的就是真的。江昊說道:“先生既然博學,我們只請教問路,我們兩人要去隱澤神木林,但連自己落到什麼地方都不清楚,麻煩指點迷津。”

    千曉生不住打量他,一出這種表情江昊就知道有問題,果然千曉生說道:“隱澤好地方,我們現在正在往隱澤的路上呢。要結伴同行麼?”

    江昊點頭,千曉生說道:“不過我得說清楚,去隱澤可以,丟了性命我不負責。遇到危險和麻煩,可別後悔。”

    綠珠說道:“算卦的,你有話直說,別一個勁繞彎子。”

    千曉生轉轉眼珠說:“美女你也要去隱澤麼?現在隱澤戰火紛飛,漂亮女人尤其容易倒黴。不過要有千曉生這樣的高人保駕,另當別論,你跟我上路倒也安全。”

    綠珠都不正眼看他,鬧得他好沒面子,江昊說道:“我們也正要去隱澤,結伴同行最好。不知道隱澤的戰火所指何事,先生能解釋得清楚點麼?”

    千曉生搖搖頭說:“一時還解釋不清楚,反正是打起來,到了也許就知道了。我這人為了把百仙排門做到最公平,再凶險的地方也得親自去看看,這是沒辦法的事。”

    綠珠笑道:“什麼百仙排名,我看肯定是吹牛。”

    美女的激將法就是不一樣,千曉生氣得臉通紅,從竹箱里翻出本線裝書來說:“我不是吹牛,這是最新版的《東勝神州百仙門排名大全》,這一年來,我的《百仙門排名》廣受天下歡迎,已經出到了第三版,書坊間爭相翻印,聽說連各大門派掌門也把我的書列為弟子必備教材。像我這等百年難遇的人才,你們怎麼能不佩服呢?”

    江昊又好笑又吃驚,綠珠說道:“我聽說最近出了個寫書的,專門點評各大仙門,的確有兩下子,原來就是你麼?”

    千曉生看到終于有人知道他,精神振奮地說:“當然就是我,我雖不能修成神仙。但卻可以以自己超凡的天賦書寫修仙曆史,讓修行天才名家流芳千古。這樣我自己便也流芳千古了。”

    江昊想笑不敢笑,接過他的書,隨便翻開看,見上面一頁寫道:“明玉,翠浮山新任掌門,原掌門明浩之師弟,因師門變故接任,翠浮山心法修煉多年,守成有余創新不足,翠浮山在仙羽九門中雖名列第七,明玉的實力實則遜于名列第九的幻角天掌門一缺真人,故本人大膽斷定,下次百仙大會,就是翠浮山名落仙羽九門外之時。”

    江昊輕視之心頓去,翠浮山發生變故還不到一個月,千曉生在書中居然能寫出來,而且資料翔實,見解中肯,絕非等閑人物!

    江昊連聲贊歎說道:“果然好書,能不能送我一本,多加學習,增長見識。”

    有人給戴高帽子,千曉生大為高興,說道:“當然可以,就這本好了。”說著拿毛筆給江昊簽了個名。

    綠珠似笑非笑在旁白看著,說道:“有個叫江昊的家伙,不知道你這本書里有沒有提到。”

    千曉生撓了撓頭說道:“聽說這個人在翠浮山事變中起到了關鍵作用,自己又創立了一個叫第一仙門的門派,聲勢很盛。可惜我還沒有得到第一手資料,不知道他擅長什麼,修行哪門,具體實力如何。但你們放心,我已經把他列入了重點考察目標之中,去完了隱澤,下一站便是東海。”

    看來他也不是萬能,但已經是消息非常靈通。

    江昊思索一下說道:“那個人就是我,我就是江昊。如果你肯指點我去隱澤的路徑,我便讓你考察,如何?”

    千曉生知道了江昊就在眼前,兩眼放光說道:“太好了,你是我寫書的活資料,只要你肯讓我研究,我知道的事也都告訴你。”

    三個人邊走邊聊,千曉生自稱自己本來是個窮秀才,東勝神州修行者林立,要想修仙出頭太難,要想讀書做官,官場又太腐敗。他苦思流芳千古的出路,終于立志要成為品評仙門的第一人。

    據千曉生自己吹噓,幾年以來,他已經闖下了很大名頭,東勝神州各家書坊的老板沒有不認識他的。因為他的點評准確公允,各大門派也都歡迎他進行調查研究。

    當然千曉生說有時候也會遇到麻煩,但什麼麻煩,他支支吾吾不肯講。江昊也不追問。

    謎底很快就揭曉了。

    山路走了一程,前面有座茶棚。烈日炎炎,綠珠倒還好,江昊身體虛弱,滿頭大汗,從不知饑渴的他也感覺他脫水,這都是傷後的症狀。千曉生也氣喘籲籲,很奇怪地問道:“你是新一代高手,東勝神州的希望之星。不會飛還情有可原,連走路也累成這模樣,太說不過去了吧。”

    江昊也覺得不好意思,自打到東勝神州以來,還很少有這麼沒面子的時候,但現在虎落平陽,輿論怎麼刻薄也得忍著。

    他急需補充身體里的能量,喝下幾碗熱茶,又把生生丹當巧克力吃下去幾粒,精神大振,急著想繼續趕路。經過楚戀衣指點加上千曉生介紹,他知道了隱澤在南荒東北方向,隱澤是一個大澤,用地理上的話說就是個巨大的淡水湖,方圓千里。隱澤郡就以這個淡水湖為中心的,物產豐富,魚米肥美,姑娘漂亮,是天下色狼和貪官向往的地方。

    神木林就在隱澤里面,具體的位置很少有人知道,相傳在隱澤中間某個島嶼上,隱澤實在太廣闊,又風浪險惡,就算是久經風浪的漁人也無法完全窺透它的奧妙,所以真正了解神木林的人少之又。

    一般人知道的就是,神木林遍布高聳參天的大樹,最高的甚至能長到幾百丈,奇花異草珍奇鳥獸更是數不勝數,人間奇珍,人人想據為己有。但其間凶險太多,真正到過神木林獲取到好處的人反而寥寥無幾

    以上的情況主要由千曉生提供,尤其是說到隱澤的姑娘美如水,神木林的仙草貴如金的時候,他更是眉飛色舞,說到最高興的地方,他看到江昊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問道:“怎麼了?我說的難道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

    江昊說道:“不是你不對頭,是他們不對頭。”

    千曉生侃得高興,才注意到身邊多了幾十號人,各個手里都提著大刀斧頭,為首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說:“你是不是就是那個叫千曉生的,專門寫什麼百仙譜?”

    千曉生糾正道:“是《東勝神州百仙門排名大全》。”

    漢子揮手道:“我管你什麼大拳小拳的,找對人就成。弟兄們,上來砍他!”

    千曉生發覺事情不妙,趕緊說道:“大家有話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砍人也得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是不是?”

    那漢子說道:“讓你做肉餡也做得明白,我是南荒郡不成門的,我們掌門要你把我們加進百仙門的排名之中,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答應?”

    千曉生忍不住笑道:“你們掌門那點道行,比一般的江湖術士還有差距,憑什麼列進百仙門。”

    那漢子怒道:“我倒要看看,我們有沒有把你剁成肉餡的道行。”

    千曉生脖子一挺說:“頭可斷,血可流,書不改。”

    江昊暗道原來品評人家的排名不是那麼風光的事兒,鬧不好就要有人找上門,難怪千曉生剛才支支吾吾。不過他本領平平,骨頭倒是很硬,值得尊敬,自己怎麼也該幫一把。

    江昊剛欲調息運功,胸臆間一陣疼痛,差點無法呼吸。綠珠察覺到他的變化,扶住他說道:“怎麼了?”

    江昊痛得說不出話來,綠珠忽然抱住他,向江昊嘴上吻去。江昊想說現在不是非禮的時候,疼得沒力氣反對,溫柔香甜沒感覺到,卻感覺到一股柔和的真氣緩緩渡入體內,原來綠珠是在給自己輸入真氣,只是從方法上看,是不是動機不純,無法判斷。

    千曉生本來想依靠江昊幫忙,發覺事情不對,幾十條大漢手持刀斧已經湧上來,嚇得他奪路而逃。繞著茶棚兜圈子,開茶棚的老板也早嚇傻了,站在原地目瞪口呆,這些大漢倒也守規矩,追著千曉生打轉,沒把刀子往別人身上招呼。

    千曉生慣走于名山大川之間,耳濡目染,也學到了些修身養性的道術,雖然沒什麼特別的本事,身體輕健,上躥下跳,等閑人也追不上。來砍人的大漢其實根本不是人家門派的正式弟子,一時拿他也沒什麼辦法。

    但壞事就壞在千曉生自己的體力很快支撐不住,他畢竟只是專業寫手,業余才搞體育,跑得時間一長,自己先累得不行,大漢們則是慣于拿刀追人砍,離他越來越近,好幾次險些把他給卸開。

    千曉生認准江昊和綠珠還是救星,往綠珠身後躲,綠珠和江昊直到此刻也沒分開,江昊自身難保,綠珠卻是根本懶得理會旁人安危。千曉生想縮到綠珠身後,讓他們兩人當擋箭牌。綠珠眼睛變得凌厲,千曉生剛靠近她身邊,便被一股真氣反彈,凌空摔出幾丈遠,砸到一個在角落里喝茶的少年身前,把茶桌砸塌。

    千曉生摔得爬不起來,眼睜睜看大漢們拿刀追過來,長歎一聲說道:“想不到東勝神州的第一才子,今日命喪于此。”

    喝茶的少年拂去濺了滿身的碎茶杯,所有人眼前一亮,大漢們不由停住腳步。這少年一身銀色閃亮的外衣,在角落里沒人注意。現在一出來,立刻眾人矚目。更引人注目的是這少年面目英俊,帥得出眾。

    少年的背上,背著一雙短柄銀槍,每杆槍的上面都刻著精美花紋,中間用銀色的鏈子系在一起。江昊的疼痛稍微好些,和綠珠雙唇分開,綠珠臉紅紅的,膩著他不願離開。江昊的注意力全在少年身上,江昊知道,一般在武俠小說當中,用這種兵器的都是高手,修行的人沒聽說過拿這種武器的。但江昊的直覺能斷定這武器非同凡響。

    千曉生用頂禮膜拜的眼神看著少年背後的短槍,片刻後才緩緩說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夢雪神槍麼,想不到我快要斃命之前,還能見到九大神兵之中的夢雪神槍,我可以瞑目了。”

    劈天神斧,火翼匕首,丹青引,九大神兵中的三件神器江昊都見識過了,如今這個持有夢雪神槍的少年會是什麼樣的高手。

    大漢們不寒而栗,正考慮怎麼樣對付這樣一個神秘莫測的高手,少年先說道:“你們接著打,我回避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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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二章 千曉天下(二)


      說著他躲得遠遠的去了,如果沒有其他意外救星出現的話,千曉生被剁成肉餡基本上已成定局。他比別人更清楚這一點,伸手把少年揪住,管他願意不願意救,貼上再說。

    他忘了剛才的教訓,少年的身子像高壓線,碰到就把他打得渾身顫個不住,主動撒手。千曉生爬起來再找退路,四下里都是雪亮的斧頭鋼刀,大漢們密密麻麻把他圍住,就算他是蒼蠅,想跳出去也得被拍上。

    江昊看著綠珠,綠珠知道他的心思,抿嘴笑道:“我才不幫他呢,我一見他就討厭。”

    江昊知道她性情難以捉摸,但這話說得很堅決,倒好像千曉生知道什麼事情,她要借眾大漢的手滅口一樣。江昊剛想說人一定不能死,渾身痛得厲害,無力行動。珠笑吟吟看著他,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不救人。

    為首大漢一腳把千曉生踹躺下,說道:“弟兄們,剁!”

    千曉生忽然高喊道:“誰也不能剁,誰剁我誰要遭天譴!”

    大漢狂笑道:“天譴,難道老天爺能飛石頭砸我不成!”

    話音未落,一塊巨石撞破茶棚頂掉下來,不偏不倚砸到大漢腦袋上,連帶周圍的大漢總共砸到六七個,慘叫聲此起彼伏,鬼哭狼嚎。木架和葦席搭成的茶棚轟然倒塌。

    綠珠抱著江昊飄身出來,見銀衣少年已經搶先出來,站到一旁看觀望。其他人都身無長技,被茶棚在上面,好一陣子才掙紮著爬出來,大家齊聲發喊,死的不管,攙扶傷的,連帶茶棚老板,片刻間逃了個干干乾淨淨。

    千曉生最後一個爬起來,摸著腦袋上砸出的包,顯然不是感謝蒼天,而是被砸蒙了。他本來也是情急胡說,沒想到真的應驗,一清醒過來趕緊跪在地上謝天謝地。謝了半天,老天爺也沒再掉下塊石頭回應他。

    江昊知道巨石絕對不是從虛云閣上落下來的,一則現在已經行在南荒郡邊境的山巒間,虛云閣不會到此間來,二來虛云閣上也沒見過這種石頭。

    幾個人都在迷惑中猜測,少年慵懶地舒展身體說道:“剛才石頭落下來的時候,我注意到是從隱澤方向來的,真想知道誰扔的,何妨到隱澤走一遭。我有事要去隱澤,先行一步了。”

    江昊說道:“我們幾個人也都是要去隱澤郡,反正大家都是順路,不如同行如何。”

    以這少年獨往獨來的性格,按說沒理由,連江昊都沒抱很大希望,誰知道少年爽快無比地說:“好。”

    幾個人面面相覷,猜不透他的來路想法。反正這茶棚不能再喝茶了,繼續啟程上路,路上互通名姓,少年說自己叫“飛飛雪”,千曉生嘀咕說:“哪有大男人起這個名字的?”

    飛飛雪眼睛眯起來,這少年平時還起來沉默文靜,唯獨眯眼睛的時候,透射出寒光,仿佛忽然換了一個。千曉生的感覺是面前就算有一千個對手,這少年殺過以後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立時膽寒,不敢再往下說了。

    連綠珠看到飛飛雪的眼神都有點懼意,只有江昊出生入死太多次,沒什麼特別感覺,飛飛雪雖然看他走路都要綠珠攙扶著,卻反而對他最重視。

    山路崎嶇難行,江昊的身體越來越不舒服,連吃了兩顆丹藥都無法壓制,不由得感覺心灰意冷。但他心里記掛的事情太多,只要一口氣在決不肯放棄。綠珠不忍心看下去,低聲說道:“我抱你走好不好?”

    江昊當然不同意,他能站著的時候就不肯依靠別人,如果連走都走不了了,又談什麼去神木林取鳳凰血?

    他心急如焚,知道不是氣餒的時候,身陷困境必須找到解決的辦法。飛飛雪好像看透他的心思,說道:“前面的山寨是隱澤郡的第一個寨口,休息一下找個大夫看看你比較妥當。”

    千曉生眼力還是有的,說道:“他是受了很重的傷害,普通大夫無能為力。沒有仙丹妙藥或者高人相助,怕是不會有效果。”

    江昊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未免有點難受,但愣是沒顯出一點沮喪的神情。反倒高高興興地挽著綠珠走路,看到路上的風光還指點說笑。千曉生在背後喃喃說道:“我服了,憑你這份勁頭,沒什麼做不成的事。”

    前面的山寨建在山坳中,房屋都是竹子樓閣,非常別致,有異地風情。江昊還沒來得及用眼睛欣賞,便聽見有人殺豬似的喊道:“來人哪,快幫我找大夫!再不找我馬上就沒命了!”

    這人的嗓門又高又尖利,要多難聽又多難聽,分貝又特別高,弄八個高音喇叭在一塊也未必有他一個人吵,就叫喚的音量來說,怎麼也看不出有馬上沒命的跡象。

    但他只要一叫喚,馬上就有人飛跑過去,小山寨里最多幾百人,路上來來往往的就得有半山寨的人。離喊聲越近,忙亂的人就越多。到了跟前的時候已經擠不進去了。

    千曉生拉住一個老頭問道:“你們這出了什麼事情?”

    老頭歎氣頓拐杖說道:“你們是外鄉人吧,這事情說起來就悶人。我們這小寨子本來于世無爭,大家日子過得安心愜意。三天前來個人,走到寨子中間就倒下了,喊著自己病了,要大家給他找郎中。”

    千曉生插嘴道:“那你們就給他找唄,好歹他一個病人挺可憐的。”

    老頭臉一紅,辯解說:“他一個外人來路不明,口口聲聲說有病,我們也不輕信。”

    千曉生聽明白了,說道:“所以你們就沒人理他,讓他自己躺在路當中。

    老頭默認了,接著說道:“他見沒人給他治病,開始大喊大叫,大家起初沒當回事,誰知道他聲音越叫越高,鬼哭狼嚎,叫起來一刻也不停,大家白天晚上都安生不了。一商量,還是請大夫給他看病吧。寨子小,就一個郎中看不明白。這不,大家湊錢,特意到十八里外的鎮上請了有名的江神醫給他看看。”

    千曉生鬧清楚怎麼回事,以他的性子非要看熱鬧不可,前面全是人頭,根本看不清楚。千曉生一發狠,想撞開眾人殺進去,叫道:“讓我進去,再不閃開老子撞人了。”

    綠珠扶著江昊,飛飛雪抱著雙臂冷眼旁觀。江昊心里查數,沒數到十,千曉生一頭跌出來,臉都摔青了,罵道:“媽的,怎麼都這麼愛看熱鬧,趕著被擠死麼?”

    綠珠笑道:“你是說別人還是說自己呢?”

    江昊覺得千曉生倒可愛,笑笑說:“反正我們也要進去看,一起想辦法吧。”

    他眼珠一轉,想起讀書看到的計謀要活學活用,故意提高聲音對綠珠說:“聽說麻風病發作之前,人經常會高喊大叫,如同癲狂,這種麻風非同尋常,接近十丈之內都容易染上,真要得了,無藥可救的。”

    等話說完,剛才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忽然間一個都不剩了。只有站在最中央的大夫想跑,被一個躺在地上的人牢牢抓住手腕說;“你不能走,你還沒給我看病呢。”

    那大夫普通一聲跪倒,一著急語無倫次:“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上有小下有老,我還要養活一家老小,現在不能得麻風。”

    躺在地上的人呸了一聲說:“你也是個當大夫的人,自己不會判斷病情麼,你看我有哪點像人麻風的症狀,有人信口胡說你就信了?”

    那大夫仔細想想不錯,鎮定下來說:“可是你得的未知惡疾,這麼抓著我,總不妥當。”

    躺在地上的人說道:“你不給我看,我就這麼抓著你。”

    那大夫無奈給他把脈,沉吟半晌說道:“你的脈象古怪,臉色變化不定,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麼毛病。”

    躺在地上的人說道:“我的脈象哪里古怪了?”

    那大夫苦著臉說:“你左關沉,右關浮,脈象散亂,沒見過這種症狀,我實在無法斷定病情。”

    躺在地上的人說道:“有沒有可能是我在地上躺得太久,受陰寒之氣太重,以致于感風。但本地暑氣甚重,白天的時候曝曬,又感了暑氣,寒熱交攻,乃至脈象散亂呢?”

    那大夫豁然開朗,拍頭說道:“我怎麼沒想到呢,多謝提醒。那該如何下藥才成呢?”

    躺在地上的人說道:“其實很簡單,我來時是晚上,乃是先受陰寒,再中暑氣,病有先後,要分因果,只需揀九味羌活丸分三次服下,每次一丸,同時每餐清淡飲食,以金銀花佐粥食之,三天內當可痊愈。”

    那大夫怔怔說道:“果然好方子,我這就抓了,每日遵照囑咐服用。”

    躺在地上的人一骨碌爬起來說道:“錯了,你是給我來看病的,藥是我吃的。”說罷奪過藥箱自己找藥。

    綠珠和千曉生笑得肚子都痛了,那人想起回頭找他們算帳,怒道:“都是你們差點把大夫嚇跑了,我病得這麼重,求醫問藥的我容易麼?”

    江昊見他雖然臉色蠟黃,但是身手敏捷,怎麼看也不像有病,心中一動,在他臉上一劃拉,掉下好幾片黃蠟。千曉生喊道:“好啊,你裝病。”

    那人被揭穿,黃蠟後面露出一片赧紅,說道:“你們吵什麼,我也是情非得以,我為了尋訪神醫聖手葉天士,走遍東勝神州,沒點三災六病的,能把葉神醫找出來麼?”

    江昊問道:“這位葉神醫很了不起麼,跟秋巔越這樣的名醫比起來如何?”

    千曉生馬上答道:“葉神醫天下無雙,醫術其技如神,秋巔越跟他比,不過是螢光比皓月。可惜這位神醫不喜塵世生涯,甚至連求道修仙的人也不願意多見,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蹤下落。”

    那人接口道:“正是如此。我葉慕天走遍名山大川尋訪葉神醫蹤跡,一心想拜他為師學習醫術。可惜始終沒有得見師父他老人家的真容。最近聽說他老人家在隱澤,我也特地趕往隱澤的。”

    看來此人對葉神醫的崇拜到了極點,而且也是去往隱澤郡。江昊一說同行,他立刻答應。江昊暗暗感慨,難道是天意讓自己碰到這些人,難道同路的人會給自己的命運帶來某種轉機?

    有人結伴而行,旅途總會有意思很多,現在的人手夠一桌麻將還富余出一個端茶遞水的。江昊感覺到身體略微好些,問葉慕天說:“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塊巨石從天空中飛過?”

    葉慕天說道:“有啊,從寨子上空飛過,遠遠往西邊去了,從來時的方向看,一塊石頭飛了有幾十里路,不知道什麼來頭。”

    江昊一伸舌頭,這石頭趕上巡航導彈了。葉慕天忽然端詳起他來,打量了半天,看得江昊直發毛,然後才說道:“不妙啊。”

    江昊說道:“什麼不妙?”

    葉慕天說道:“你這人似乎受了很重的傷害,仿佛是從極高的地方摔下來。若是換成別人,一定早就成了肉餅,可是你修行非凡,才能夠不死,而且撐到現在。”

    江昊一震說道:“我支持不了多久了麼?”

    葉慕天說道:“倒也不是,你死是死不了的,可是要想恢複以前的功力也沒什麼辦法,除非是……鳳凰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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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三章 夢雪神槍(一)


      江昊頹然,聽了半天,全是廢話,沒一句是自己不知道的,沒有一句是能用得上的。

    葉慕天說道:“看來你都知道了,那麼說,此去隱澤,你是去求訪鳳凰血的。我去找葉神醫,同路同路,互相照應。我能幫你上你的忙也說不定。”

    千曉生對面子問題看得很重,一路上處處有人搶他的風頭,讓人十分不忿,他搶先說道:“他現在的情況,除了鳳凰血可以根治之外,用別的方法治標不治本。如果說到緩解,比較可行的是有修為深湛的人暫時渡真氣給他,替他壓制傷勢。但這真氣不是他本身的,可能會反噬身體,還需要有手段高明的人幫他引導真氣。”

    飛飛雪一旁冷冷說道:“修行者練氣最為艱辛,十年百年都未必能有所成就,對修行者來說,真氣是最為寶貴的東西。有誰肯笨到犧牲自己的真氣來成全別人?”

    千曉生歎氣說道:“不錯,這樣的人哪找去?何況就算找到了,又到哪去尋高明的人幫他調治

    葉慕天說道:“不用別人,我就成了,信得過我麼?”

    千曉生急忙說道:“信不過,自己躺著裝病的人,還給別人看病?”

    江昊笑道:“我信得過,反正我是半死的人,再折騰也無妨。”

    葉慕天說干就干,從懷里拿出個鐵盒打開,里面整整齊齊擺放著長短不一幾十根銀針,全套的針灸工具齊備。葉慕天伸手拈針,對江昊說道:“把上衣脫掉,我要行針了。”

    江昊把自己變成半裸之後,發現自己的肌肉還算差強人意,正在欣賞,葉慕天雙手齊張,針盒里的銀針齊飛,射到江昊赤裸的背脊上,江昊說道:“你還沒消毒呢。”

    葉慕天攤開手掌,他兩只手掌全都變得赤紅,像燒過的石頭。千曉生贊歎道:“好精純的六陽神火,你體內的丹氣已經很勝了,干嗎還要躺村子里裝病?”

    葉慕天說道:“你這種無知的人懂得什麼,我找不到葉神醫,自己在路上也要努力自學嘛。只要是個大夫,或多或少都有它的長處,我博采天下眾家之長,方能成就自己的醫術。”

    他這幾句話倒是入情入理,說得千曉生啞口無言。江昊覺得銀針入肉,火一般灼熱,原來體內無法串聯的真氣被其中一股引導著,漸漸能彙集起來少許,也不那麼痛苦了。

    游走的這一股真氣,正是剛才綠珠用口唇度到他體內的,綠珠只能暫時緩解他的痛楚。而葉慕天的銀針像是在疏浚水道,能把綠珠的真氣引導到正確的位置。

    葉慕天一連三十六根銀針刺完,針上六陽神火攜著綠珠的真氣,讓江昊的全身有說不出的舒泰。行針完畢,江昊伸了個懶腰,一緊身體,銀針自動倒飛回針盒里,他自己輕盈躍起三丈,蹦上了道旁的一棵果樹。

    千曉生訝然道:“真的管用了?”

    江昊蹦下來,把順手摘到的兩個酸蘋果給他,說道:“有好轉,果然高明。”

    葉慕天洋洋得意,綠珠拿手帕給江昊擦拭額頭上的汗水,葉慕天怔怔看著她,忽然說道:“你是不是剛才妄動過真氣?”

    江昊說道:“她是為了幫我。”

    葉慕天皺起眉頭說道:“她最近不知道受過什麼傷害,寒氣襲體,有這事沒有?”

    江昊點頭,綠珠在幻角天的雪門前落入一缺手上,被封禁制後又陷身幽冥谷,陰寒之氣自是侵入體內,不過以綠珠的修為,應該不會受太大影響,他不明白葉慕天為什麼提起這些。

    葉慕天說道:“她的體質不同于常人,極其特殊……”他欲言又止,說道:“她自己清楚的,她如果真氣再受損的話,怕是于身體大大的不妙。”

    江昊腦海里電光火石地一閃,想起綠珠從來都無比懼怕寒冷,風寒對她的傷害似乎比別人都嚴重得多。他剛想追問,綠珠卻嫣然笑道:“什麼大不了的,死不了人。趕路了。”竟走到前面去了。

    江昊只有跟在後面,飛飛雪問道:“你剛才在樹上看到什麼異常的事情沒有?”

    這少年好像知道前面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江昊心里一動,他雖然真氣只恢複了不足兩成,但目力如舊,在樹上隱隱瞥見遠處的原野上反射某種光亮。再聯想到砸到茶棚里的石頭,必然有變故,卻又猜不到是什麼事。

    沿著山路走出去,漸漸到了空曠的原野,越過了群山,便是隱澤的地界,一馬平川,視野開闊,到處河道縱橫,水色天光,景色頗為秀麗。有水的地方就有田地,本來正是種稻季節,田地里空蕩蕩一個人都不見。

    再往前走,竟有丟棄的刀劍,斷折處在露出泥土外,閃閃發光。明明到了村莊,連條狗的影子都看不到,別說人了。房前屋後找遍都一無所獲。

    千曉生若有所思說:“光天化日之下,竟沒有一個人出沒的,肯定是發生了非常的變故。地上的刀劍表明,這里經曆過一番惡戰。”

    葉慕天嗤之以鼻說:“你能不能說出點不是擺在大家眼皮底下的東西?”

    千曉生說道:“你急什麼?容我多看看,你別把人瞧扁了。告訴你,我不是一般人物,普天下沒有我不了解的事情。”

    他趴下身子,干脆把鼻子都貼到泥土上,看了半天後說:“知道了,地上斷折的刀劍看到沒有?”

    葉慕天說道:“看到了,都是被砍斷的,打仗自然有砍斷了,沒什麼稀奇的。”

    千曉生說道:“但是憑我驚人的眼力可以看出,這些刀劍不是凡品,都是煉制過的法寶,對敵的雙方,一定都是修行之人。而且人數還不少。”

    葉慕天說道:“還是廢話。”

    千曉生說道:“在仙羽九門中,排名第一的是百丈原,排名第二的是神鷲嶺,兩派同在隱澤,人數最多,又向來勢不兩立。如果說是他們打起來了,你信不信呢?”

    葉慕天一愣說:“你說得好像還真有點道理?不過憑什麼就是他們兩派沖突?”

    千曉生說道:“因為百丈原一派的門徒都喜歡騎百丈原馴養的花斑犀角獸,花斑犀角獸的足印非常特殊,我從地下印記能分辨出來,故此肯定有百丈原的人來過。”

    葉慕天頓收輕視之心,問道:“那還有呢?”

    千曉生從鼻子尖旁邊摸出根羽毛說:“這個你也能看出來了,神鷲嶺上的神鷲形貌奇特,連羽毛也和其他鳥類不同,我自然是認得出來。”葉慕天說道:“神鷲的個頭是不是很大,平時不大飛行,可以在陸地上奔走。而且人能夠騎坐在上面有如奔馬?”

    千曉生說道:“不錯。”

    葉慕天又說道;“花斑犀角獸是不是外形如同水牛,但是身上都是黑白交織的花斑,身體比牛馬更粗壯一些?”

    千曉生說道:“也對呀,你是怎麼知道的?”

    葉慕天苦著臉說:“你抬頭看看就知道了。”

    千曉生抬頭望去,才發現村口南北出路都各自被一彪人馬堵住,這些人都戰甲在身,兵刃鮮明,不過不是士兵的戰甲,而是修行者專門鍛造出的護體甲衣,兵器和甲衣上都散發出異樣的光芒。

    南邊的人馬騎的都是形如斑馬的犀牛,大概就是花斑犀角獸,北面的人馬騎的坐騎江昊也認識,所謂的神鷲,原產于沙漠地點,耐干旱,江昊經常在動物世界里看到,學名叫做--鴕鳥。

    千曉生哆嗦著說:“我來隱澤就是想拜訪兩派掌門人,完善我的著作。不過……現在好像不是拜訪的時候,我看他們也不會歡迎我,我們還是想辦法脫身的好。”

    江昊說道:“現在是非莫測,我們不如躲到哪間茅屋里回避一下,總比站在當街好。”

    大家都沒有異議,幾個人找了間結實點的青磚瓦房躲藏,推門進去,見里面也有個人正趴窗張望,背後還背著張大的木鍋蓋,不知道剛才是躲在什麼角落,沒被發現。

    那人倒不怕他們,說道:“你們是過路的旅客吧,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到隱澤郡來做什麼?”

    飛飛雪撒謊不眨眼睛地說:“我們是結伴到帝都去的,久不出遠門,不知道隱澤郡發生了什麼變故。”

    那人歎氣道:“我們其實也不知道,只知道好好的就打起來了。百丈原啊神鷲嶺的,都是能人異士,修道成仙的人物,說打也就打了。”

    飛飛雪冷冷說道:“修行的人爭奪利益,跟狗搶骨頭也沒什麼分別。”

    江昊覺得大是有理。那人沒聽大懂,繼續說道:“都打了一個月了,戰火蔓延到隱澤全境,他們的神兵連官兵都不敢管,結果倒黴的是我們老百姓。能跑的全跑了,跑不了的趕上他們打仗就東躲西藏。這幫人從天上打到地上,田里打到山里,打得我們連藏都沒地方藏了。”

    原來那人叫張六,是本村的農夫,最近百丈原和神鷲嶺有幾仗都在附近開戰,經常殃及無辜。所以一大早起來大家都跑到山上避難,張六多喝了幾杯,剛醒過來,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兩隊人馬對峙著,行進都很緩慢,張六問道:“你們預備了鍋蓋沒有?”

    江昊問道:“要鍋蓋做什麼?”

    張六說道:“擋箭啊,沒有鍋蓋,一會性命難保。”

    千曉生面色凝重,在屋子里也翻到一口舊鍋的鍋蓋准備好,葉慕天笑道:“你真要靠鍋蓋救命?”

    千曉生說道:“我沒有你的修為,不想找死。”

    說話間外面兩隊人馬已經接近,劍拔弩張,沒有人說話,連罵陣和解釋的也沒有,忽然一發喊就沖到一塊混戰,刀劍光華閃耀。

    江昊說道:“他們為什麼連招呼不打就動手?”

    張六說道:“還打什麼招呼呀,都打了一個月了,該罵的話都罵完了,除了收尸的時候,沒話可說了。”

    說話間犀角獸和鴕鳥沖殺一處,塵沙彌漫,犀角獸皮糙肉厚,奔跑速度不遜于非洲野牛,威力遠遠超過普通戰馬,果然厲害。但是鴕鳥勝在動作輕靈快捷,轉彎半徑小,算是各有所長。

    江昊在動物園里沒看到過它們較量,在東勝神州卻有幸目睹它們作為騎兵部隊的交鋒,果然打得熱鬧無比,血肉橫飛。騎鴕鳥的神鷲嶺門人用的兵刃和法寶多半比較輕靈,以游擊戰為主,而百丈原的部隊就以重武器為主,尤其是長戈大槍之類的威力驚人,掃不到敵人,掃在民房上,也是立刻房倒屋塌。

    江昊暗暗著急,照這樣打下去,不用多久村里的房子都全得倒塌,村民回來也是無家可歸。他現在如古之俠者,見到不平事自然成出同情心,可是傷勢未複,沒能力解決,加倍著急。

    戰場范圍再擴大,就不僅是同情別人的問題,江昊他們也很可能跟著遭殃。犀牛橫沖直撞,鴕鳥畢竟只能游動作戰,正面威力遠遠不及,漸漸落在下風,神鷲嶺的隊伍向村外紛紛逃跑。

    江昊松了口氣,張六喊道:“快蹲下,鍋蓋救命的時候到了。”

    眾人還不明所以然,千曉生第一個聽話地舉鍋蓋蹲下。江昊在窗前張望,但覺天色驟然暗淡,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無數細碎的雨絲落下來。

    雨絲打在百丈原的騎兵身上,騎兵慘叫著落地,連犀角獸都哀號著翻倒,紛紛不戰自潰。江昊一寒,茅屋頂上發出沙沙聲響,無數雨絲穿透屋頂打下來,帶著細碎的寒光。

    江昊這才分辨出清楚,哪里是雨絲,分明是無數細碎的利針,像牛毛雨絲四處彌漫,張六和千曉生有鍋蓋頂在頭上,利針無法穿透,只釘得鍋蓋上密密麻麻。

    葉慕天猝不及防,臉上頭上連中數針,疼得大聲哼哼,綠珠掏出快絲帕一拋,絲帕變得大如方毯,遮蔽在眾人頭頂,利針也不能穿透,才算解了一時之危。

    張六說道;“你們現在明白鍋蓋對性命有多重要了吧?”

    千曉生為自己見機得快洋洋自得,葉慕天一邊拔針敷藥一邊破口大罵,等藥敷上,傷口也就平複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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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三章 夢雪神槍(二)


      針雨慢慢平息,神鷲嶺的騎士們打掃戰場,看到有還活著的對手或者就好心過去查看,給沒斷氣的補上兩刀,免得他們還呻吟,等他們巡視完村子,也就不剩下什麼活人了。

    眼見他們離江昊隱身的屋子越來越近,千曉生打了個寒噤說:“他們會不會殺我們滅口。”

    張六說道:“一般不會,他們只殺形跡可疑的人。”

    千曉生說道:“什麼叫形跡可疑的人?你說清楚點。”

    張六說道:“就是比如……外地來的,身份不明的,喬裝改扮的,可能是對方暗探的,前兩天還砍了一個路過的算命先生,死的那叫一個慘……”

    千曉生腿都軟了,說道:“他們還要搜房子麼?”

    張六說道:“當然搜了,每間都搜,有時候懶得搜就放把火燒了。或者把房子給砸了。”

    千曉生駭然說道:“怎麼砸?”

    不等張劉回答,外面有人喊道:“剛才就是有人進這間屋子里躲避的,十分可疑。”又有人叫喚:“快出來,不然放火燒了房子。”

    張六第一個喊道:“不要燒,不要燒,是我家的房子。”

    他推門跑出去,外面天色將暗,騎鴕鳥的騎士將屋子團團圍住,明晃晃的兵器都指向江昊他們。

    張六說道:“不要燒,我家里有幾個陌生人,要算帳找他們,跟我沒關系。”

    鴕鳥騎士的隊伍分開,從後面慢慢踱來一只大鴕鳥,個頭比別的鴕鳥足足大兩倍有余,樣子驚人,不知道的乍一看還以為是兩條腿的駱駝,稱得上鴕鳥之王。

    騎在鴕鳥上的人和鴕鳥正相配,體重少說三百斤以上,別說鴕鳥,普通的馬讓他騎也得馬上壓趴下。這人全身都著黑色戰甲,肥大的臉上顯出三四層下巴,背後還背著一個巨大的黑色葫蘆,葫蘆口上正冒著縷縷黑煙。

    張六跪到駱駝腳前說:“天王大人,此事與小人無關,我不認得他們。”

    被稱作天王的胖子轉眼看看手下,手下們一致點頭,認定張六說的是真話,有人補充道:“這小子是村子里面的,我認得。”

    胖天王于是一拍駱駝腦袋,駱駝抬腿便將張六踢飛出去,張六的身子飛得比房子還高,重重摔下來,沒來得及出聲就斷氣了。

    江昊握緊拳頭,千曉生小聲說道:“神鷲嶺的掌門金河王座下有雷雨水風四大天王,是他的得力臂助。這胖子想必就是雨天王,他背後的黑雨葫蘆,就是他的雨,你也看到了,針雨一出,直上長空,雨落之處殺戮無數。”

    江昊一凜,這鋪天蓋地的針雨,最適合群毆,的確不好應付。

    雨天王說道:“屋里的人快出來,不然拆房子了。”

    江昊當先,大家跟著魚貫出來,雨天王坐在胖駱駝上問道:“你們都是些什麼人?”

    飛飛雪沉著回答說:“我們是路過隱澤郡的客人,往帝都郡去的,走到這里才知道不便驚擾天王大人,可惜知道得遲了,請天王大人恕罪。”

    雨天王看看千曉生又看看葉慕天,臉一沉說:“胡說,你等有的像算卦的,有的像江湖郎中,分明不是一路人,湊在一起必有陰謀。”

    千曉生和葉慕天對視一眼,齊聲嘀咕:“我們的形象有那麼慘麼?”

    雨天王說道:“少廢話,從實招來,不然要你們馬上變成刺猬。”

    江昊暗道他都是什麼狗屁不通的邏輯,不過為了避免沖突,怎麼都得想辦法說服他,于是說道:“天王大人,我們本來就是結伴同行,各有各的本來行當。我們跟你的對頭毫無關系。”

    雨天王瞪眼道:“我不信,試試才知道有關系沒關系。”

    葉慕天打了個寒顫問:“怎麼試?”

    雨天王笑道:“這還不簡單,你們站在這讓我用黑雨神針射一次,能躲開,證明身懷異術,肯定是百丈原的奸細。”

    千曉生戰戰兢兢問道:“那要是躲不開呢?”

    雨天王說道:“躲不開自然不是奸細。”

    千曉生和葉慕天同時說道:“那我們還有命麼,哪有這麼不公平的事?”

    雨天王暴喝道:“這里老子做主,哪由得了你們說話,認命吧!”

    他拍了拍背後黑葫蘆,葫蘆口處濃煙滾滾,直上半空,本來就暗淡的天色霎時間日月無光。千曉生撒腿往屋里跑,喊道:“快退回來,他又要放針雨了。”

    江昊心知退回去無濟于事,准備應戰。長空上一個劈雷下來,烏云卷集,等到黑雨落下來之時,就是追魂奪魄之刻。正這時陰云中一聲暴響,長空里飛下塊巨石,正中雨天王頭頂!

    巨石方圓幾丈,連雨天王帶鴕鳥,和周圍的十幾個武士都砸到下面,胖鴕鳥的兩條腿還蹬了幾下才不動。天上黑云驟然散去,又有大塊的石頭砸向周圍,驚得鴕鳥帶著武士四散逃竄。

    最先落下來的巨石一陣搖晃,雨天王肥胖的身軀從下面拱出來,滿臉淤青,居然還沒砸死,可惜就是大葫蘆被砸成扁平狀貼在背上。他狠狠指著江昊他們說道:“你們等著,我會回來的!”

    他把一頭亂躥的鴕鳥揪住,將上面的武士拽下來,跳上鴕鳥背,可憐的鴕鳥被他一壓,不等發話就狂奔起來,踉踉蹌蹌轉眼跑出村子。

    事情忽然出現轉機,讓人不知所措。千曉生拍拍腦袋說:“是了,跟救我性命的那塊石頭一樣。我想起來了,神鷲嶺有四天王,百丈原有五使者。百丈原的門主于秀南手下第一高手,便是號稱天彈流星,他的飛石能穿云裂空。只是我實在沒想到,個頭有這麼大!”

    綠珠看著滿地狼藉的尸首說:“這地方我不想呆了,你們有願意留下的麼?”

    沒有一個人點頭,大家都不想陪尸首睡覺。一行人離開村落趕路,天色漸晚,墨云不散,真的有要下雨的勢頭。飛飛雪說離隱澤岸邊還有百里之遙,一天無論如何都趕不到。

    空曠的原野里,天黑得如同再不會出太陽。走了十里小路,村莊的血腥味聞不著了,雨點卻淅淅瀝瀝落下來。江昊遙遙指著道旁一個草棚說:“在這將就一夜吧。”

    葉慕天和千曉生瞄了半天也沒看清楚,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路,不過他們連路也看不大清楚,滿腳都是泥水,一聽說休息,忙不迭贊成。

    草棚就蓋在路邊,本來是給行人避雨的,千曉生第一個奔進草棚里,馬上驚叫著被澆了出來,罵道:“里面的雨比外面還大。”

    綠珠把手帕取出一擲,手帕張開後罩到草棚頂上,還垂下有余,幾個人這才進去避雨。葉慕天從藥囊里拿出個小銅爐,放了點銀霜炭點著,把自己的六陽神火注進去,小小銅爐的頓時溫暖斗室。他打仗的本事雖然不行,但治病救人方面的功力還是很淳厚。

    大家圍火休息,綠珠臉色蒼白,從白天開始她就特別沉默。葉慕天憂心忡忡說道:“要不要我給你也針治一下?”

    綠珠搖搖頭對江昊說道:“我有話對你說。”

    江昊隨她出來,外面的雨不小,江昊見她容易憔悴,楚楚可憐,全無先前的嬌豔明媚,脫了外衫給她披上。

    綠珠眼角眉梢間全是嫵媚,說道:“我有件事情要托付給你。你幫我保管好它。”

    她把一只盒子遞給江昊,江昊認得正是石瘋子當初托付給他裝換魂草的盒子,里面裝的不問可知就是換魂草。江昊茫然說道:“為什麼給我?”

    綠珠說道:“我喜歡你,要你保存不成,要你記得我,你相信麼?”

    江昊說道:“當然不信。”

    綠珠笑道:“這就對了,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偏偏不能把換魂草帶在身邊,我能夠信得著的只有你了。你不肯幫我麼?”

    不等江昊說什麼,她把柔軟的身子靠近江昊懷里,抱得緊緊的。她衣衫本來被打濕,曲線畢露,江昊也是血肉之軀,哪受得了這般誘惑,連忙說道:“快放手。”

    綠珠說道:“總有一天我要你乖乖投到我懷里。”說著飄身退入雨中。

    江昊正自茫然,站了不知道多久,天空中劃過閃亮的一線,好像是顆流星,非常耀眼,而且帶著呼嘯之聲。

    伴隨呼嘯聲,遠遠隱隱有馬蹄聲蓋過雨聲,若不是江昊的耳力驚人,根本聽不到,他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飛飛雪已經從草棚里沖出來,沉聲說道:“是百丈原的人馬,我們不走的話,恐怕要有麻煩。”

    江昊深知以自己現在的能力,無力應付,四下尋覓綠珠的影子,卻哪里找得到。

    千曉生和葉慕天也都收拾利索跑出來,全都哭喪著臉說:“我們怎麼這麼倒黴,剛到這鬼地方就處處被人追殺,連個存身之處都沒有。”

    飛飛雪說道:“是你們自己要來的,沒人逼你們。聽清楚了,要想活命,少羅嗦,多做事,我們一起找路走。”

    江昊想起白天時候飛飛雪同意與他們同路,忽然恍然,原來他並非是對自己有好感,只是為了隱藏在人群中不被注意。他問道:“你好像對隱澤郡的事情了解得很清楚,他們是無意中撞進來的,你卻是有意來到這兒的,難道你有什麼特殊的目的?”

    飛飛雪道:“你有你的目標,我有我的目標,大家互不影響。當務之急,琢磨怎麼對付神鷲嶺的神鷲兵才是正事。”

    江昊說道:“我先要找她回來,然後一起走。”

    葉慕天畏縮著插嘴說道:“她恐怕不會回來了。”

    江昊一震,抓住他問道:“你說什麼!”

    葉慕天說道:“她元氣損傷太重,怕是很難複原了。我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我知道她不願意讓我救治。”

    江昊心中一痛,想起綠珠為了救自己度氣,原來竟是損耗巨大。他一向覺得綠珠游戲風塵,難以揣測心意,萬沒想到綠珠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卻全都是至誠。

    江昊說道:“我不信,我要找她回來!”

    他打開綠珠留下的盒子看時,里面一株換魂草,旁邊還擺著一朵已經凋謝的綠牡丹。

    他在雨里跑出幾步去,遙望四面火光,像幾一條巨大的火龍在曠野里移動,馬蹄聲滾滾如震雷,從各處席卷過來,還有人遙遙喊道:“所過之處,寸草不留。”

    葉慕天魂不附體,說道:“快帶我們跑,再不跑就都沒命了。”

    江昊說道:“不找到她,我不會走。”

    葉慕天咬咬牙說:“我肯定能幫你找到她,只要你帶我們走,你信不信我?”

    江昊盯著他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撒謊的痕跡,倒像是逼急了說出某種真相。再看雨夜茫茫,自己的確不知道到何處找尋,于是點頭。

    千曉生說道:“也要帶我走,你們是高手,不能丟下我們不管。”

    飛飛雪從背上掣下夢雪神槍說道:“對不起,我怕不能照顧周全你們了,我的性命要留下來有用,凡是與我無關的人,我不能為你們犧牲。”

    騎兵從四面包抄過來,原野上無數火把燃燒,有如一個巨大的火圈要把他們吞噬。

    天空中那顆巨大的流星從正上方飛過,響聲轟鳴。江昊心中一動說道:“四面楚歌,你想要殺出去也不容易吧。”

    飛飛雪嘿然道:“我的銀槍還信得過。”

    江昊說道:“我有個辦法,能讓我們不戰脫困,但要我們信任合作,只有一句話的考慮時間,信我,聽我的話做。”

    飛飛雪一震,馬上答道:“我信你,一起殺出去!”

    江昊說道:“好,把夢雪神槍給我!”

    飛飛雪想都不想,將槍交到他手上,江昊早將千懸絲准備好,把鋼爪帶鋼絲往千懸絲上繞緊,說道:“你把夢雪神槍對那顆星擲過去,要准快,但不要爆裂的勁道!”

    飛飛雪眼睛一亮,銀槍流星趕月般射過去,夜色中一道弧光刺痛人眼,夢雪神槍轉眼追上了那顆流星,沒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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