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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秀秀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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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方謝曉 道三慕四[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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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6 16:55: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集 第七章 畫上魂驚(二)


      江昊的心里面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麼,為什麼那幅畫會不見了呢?

    但他現在更急于關注的是,翠浮山七大長老一起討論是否可以請出神兵火翼匕首。七個人在靜室里討論,他只能在外面守候。過了很久,明浩才開門出來,江昊見他不說話,有些著急說道:“真人,你們計議的結果如何?”

    明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年輕人別著急。我和諸位師弟商量過了,除了明玉師弟表示反對,說兩件神兵相撞,怕火翼受損,其他五位師弟都表示同意。我費了半天口舌,最後終于將明玉師弟也說服了。請出火翼之前,我須先齋戒三日,以示尊重,然後才可以試試火翼能不能剖得開劈天神斧,你肯多等三天麼?”

    江昊一瞬間心思百轉,自從明浩說出鎮海明珠可以化解血封印的詛咒之後,他真想立刻就出發去南荒。但理智告訴他,如果盲目跑去,卻不能得到鎮海明珠的話,還是無法救到汝瑤。

    如果能請明浩用神兵火翼打開鐵盒,他就有了劈天神斧,如果有了劈天神斧,就可以解救靈偶仙,有了靈偶仙的幫助,一定能找到最穩妥的解決問題的方法。

    推算下來,等才是最佳選擇,只是看到汝瑤日漸憔悴,讓人心焦。

    而且,上山一路來發生的事情,像不詳的魔咒擠壓著他,江昊知道總有些問題還會爆發,又不能完全說出所以然來,只能靜觀其變,希望能順利開啟鐵盒。

    明浩真人把他們安排在翠浮山的道觀中留宿,等三天後啟封神兵火翼匕首,江昊陪著汝瑤,直到汝瑤倦了睡下,才出來散心。庭院中依然月照當空,聽得小四和一個道士吵鬧的聲音,道士說道:“你還給我。”小四說道:“又不是你的,我偏不還。”

    兩個人聲音漸近,轉眼從一道月亮門里殺出來,跑到江昊跟前了。江昊一把揪住小四說道:“你又惹什麼禍了?”

    小四笑嘻嘻地說:“沒什麼呀,我就拿了一塊石頭,他干嗎大驚小怪的。”

    道士沒有他腳步輕捷,在後面跑得氣喘籲籲,看到了江昊,才叉腰說道:“回音石運用不當,會給別人增添麻煩,是不可以隨便亂拿的。”

    小四撇嘴說道:“不就一塊破石頭,有什麼了不起的,還給你。”

    他把石頭往地上一丟,石頭忽然發出響聲道:“誰,在干什麼?”

    小四嚇得一哆嗦,撒腿就想跑,石頭又斷喝道:“給我站住,再不站住我打斷你的腿!”

    小四哭訴道:“別這麼凶,我只是摔你一下啊。”

    誰知道石頭里陸續傳出對話聲:“‘我偏不站住,你能把我怎麼樣?’‘好小子,看我抓到你怎麼收拾你。’”聽聲音對話的兩個人正是道士和小四。

    江昊腦袋一炸,脫口道:“這也有錄音機?”

    小四也愣住了,撓頭說道:“這不是我們兩個人剛才一追一跑時侯說的話麼?它怎麼都會說呢?”

    道士也愣頭愣腦地說:“你們說什麼呢?你們不知道麼,這是翠浮山特產的回音石。它能夠把人說話的聲音給存進去,敲擊的節奏得當的話,又回放出來,此石只產在後山,因為以前有人用這種石頭搞惡作劇,還有人把石頭偷放到人家夫妻床底下,把聽到的東西再公然回放出來,鬧得人家夫妻反目,乃至有自盡的,所以師傅嚴令派人看守,不許別人偷采此石。”

    小四反駁道:“你不也弄了好幾塊放在房間里,還鬼鬼祟祟念叨什麼給它聽,一定是用它捎話給山下的情人。”

    道士臉青一陣白一陣,結結巴巴說:“你……你別胡說。我們翠浮山弟子有時侯為了給人家講道的時侯省點口舌,就偷偷把講道的內容說給石頭聽,然後再敲它,讓它回放出來,我只是對它講道而已。”

    江昊啞然,利用高科技手段偷懶的事情,看來是古今中外凡人神仙都要做的。

    小四弄清楚了怎麼回事,膽子頓時大起來,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只看拿了你的石頭看看而已,你就對我這麼凶。再說石頭也還給你了,你再糾纏不放,我就去告訴你們掌門真人,說你偷偷用石頭捎信給山下的情人。”

    論口舌道士哪里是他的對手,有口莫辯,求饒道:“算我倒黴,我走不成麼,小祖宗,我服了你了,你饒過我吧。”

    小四等他走遠了,笑嘻嘻從懷里又拿出一塊回音石給江昊看,說道:“我還偷偷另拿了一塊呢,他算計不過我的。”

    江昊說道:“你這小鬼頭什麼時候又拿的,他不會發覺麼?”

    小四說道:“我本來就是拿了兩塊,故意把一塊放手里吸引他注意力,他再回來要的話,現在是死無對證了。我不想還給他,我還要留著玩呢。”

    江昊板起臉孔說道:“回音石可不是隨便玩的,用得不當的話,害人非淺,把它交給我,我來處置。”

    小四噘著嘴說道:“老古板,沒意思,給你就給你。我找別的玩去。”他把石頭塞給江昊,蹦崩跳跳玩去,畢竟是小孩子。江昊心情則沒這麼輕松,總是在想著柳影兒的那幅畫像為何會不見了。

    已經月近中天,別人都安寢了,道觀里面出奇地寂靜。江昊的神思恍惚間,仿佛聽到細微的嗡嗡聲。

    他對危險的直覺又被一下子喚醒了,驀地覺得有物奔自己身後來,反手用力一推,以他的功力,憑真氣抗拒物體的接近易如反掌,但這次卻似乎沒有全然奏效,有什麼細小的東西撲到了他的後背上!

    連江昊這樣已經算是身經百戰的人,回頭看了後,骨頭里都透出涼氣來。他背後衣裳上落滿了密密麻麻的蟲子,正自齧咬衣衫,小蟲的尖喙刺過後,衣衫居然片片脫落下來,咬到人身上可想而知。

    他身後的地面上,更是青色一片全是蟲子的尸體,還有無數蟲子在月下飛舞,他剛才反手一推,實際上已經殺死大量蟲子,但蟲子數量太多,還是撲了上來。

    奇怪的是,他的身體被蟲子釘咬過後,並沒有特別的感覺。江昊仔細看去,蟲子聚集在自己的背脊上,無論如何用力,都刺透不了海蠶冰甲。江昊暗道僥幸,慶幸蟲子不是釘咬在自己暴露的皮膚上!

    他再不敢大意,全力發威,所有貼近他身體的蟲子都被遠遠撞出去。他冰髓出手,劃出一道清光,在周身飛旋不停,凡接近他幾米之內的蟲子,都馬上被凍成冰,劈里啪啦摔落地上。

    先前被他的真氣彈到空中的蟲子,無頭蒼蠅似的亂飛,有幾只釘咬上了旁邊樹上驚起的飛鳥,被咬住的鳥立刻像中了炸彈,身體四分五裂,血肉橫飛,羽毛四散!

    江昊想起白天道士說起彭九陽死狀的話,寒意直冒,他終于明白彭九陽是怎麼死的了,這種死法未免太殘酷了點。

    他手上不由發力,冰髓的白芒籠罩整個庭院,蟲子雨點般隕落,落地時紮在青磚上,鏗然有聲,無一能逃遁。江昊長出了口氣,一道白光倏然從院外飛來,直取他面門。

    江昊以為是馭劍一流的手法,飛冰髓截擊,打中白光!白光從中斷裂,後半墜地,前面卻來勢更疾,撲到他懷里,撕開他衣衫,鉗了劈天神斧就走。

    江昊一直將劈天神斧貼身帶著,就怕出意外,沒想到還是中招。鉗住劈天神斧的,是個有兩只大鉗子的怪物,攜著神斧飛得迅疾無比,江昊冰髓眼看出之不及,鐵盒上忽然煥發出江昊熟悉的光彩來,怪物像被燙到了,想丟下鐵盒,可鐵盒墜著它下沉,讓它無從擺脫,最後重重摔到地上。

    鐵盒的光彩讓遠在幾米外的人都覺得氣息灼熱,怪物渾身發出焦灼的味道,掙紮著漸漸不動了,江昊才看清楚是只形狀如螃蟹的東西,想不到飛得倒敏捷。

    自從在火山岩漿里浸過之後,鐵盒似乎漸漸有了靈氣,江昊懷疑它已經認得自己了。

    剛才怪物最後失敗的時候,江昊瞥見遠處屋角上有白影一閃,依稀想起昨夜月下飛越林巔的明玉道人的身影,但白影轉瞬即逝。

    他可以確定,只要鐵盒還在他的手里,這種危險還會不斷降臨。對劈天神斧的覬覦,非常可怕。

    他孤零零站在庭院里,聽得綠珠笑道:“這麼晚了,你光著身子在院子里做什麼?莫不成又對我色心大動了?”

    江昊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有點害怕她,連聲分辯道:“沒有。”話說到一半,發現自己的衣服剛才已經被蟲子弄成了碎片,當真是半裸。他慌忙往自己房間里跑。

    綠珠似笑非笑攔住他,說道:“你現在似乎總躲著我,我比妖魔鬼怪還可怕麼,還是你做什麼對不起我的虧心事了?人家都打算以身相許了。”

    江昊無語,說到底,他總覺得綠珠身上有很多無法接近的地方,不可能像汝瑤和他那樣親切。所以兩個人反倒若即若離。綠珠的親近,對他既是誘惑又是恐懼。

    他正想法子脫身,月亮門轉角處燈籠光閃動,有人來了。江昊想起自己還半裸著呢,綠珠抱住他,用軟玉溫香的身體擋在他前面。這時候燈光正好照到院子里,原來是兩個小道士打著燈籠,引明浩真人來了。

    兩個小道士看到江昊半裸身子和一個大美女抱在一處,趕緊都側過頭去,卻都捂著嘴偷笑。

    江昊申辯道:“我不是……”自己也不說了,此情此景,有一百張嘴他也解釋不清楚,倒不如默認了,反正泡到美女也不是丟人的事。

    明浩咳嗽一聲,說道:“你還沒休息,正好,貧道找你有點事商量。我先在院外等候。”

    他轉身退出去,綠珠側頭看她,滿眼調皮的光芒。江昊抱住了她,這次倒是綠珠緊張了,駭然道:“你……你現在就想……”

    江昊低聲道:“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你幫忙,時間緊迫,只有交托給你,你一定要做到。”

    綠珠聽他所言,表情逐漸凝固了,輕輕點了點頭。

    他耳語一陣後,跑回房內換了衣服,到院落外,明浩等候在那兒,說道:“且隨我來。”

    翠浮山的道觀樓閣眾多,明浩領他繞行殿堂庭院之間,好半天才到了掌門清修的後院。明浩的清修院依山而建,院落周圍古柏森森,白天看起來是優雅,像江昊這種剛受過暗算的人,看起來就是陰森。

    明浩屏退兩個小道士,親自掌燈領江昊到院落里面,把大門拴了。邊走邊含笑說道:“此地一向我單獨居住,閉關修煉,就是灑掃的徒兒,也只能幾天一進來,主要一是為了清淨,二是為了里面有些本門重要的法器,都用結界封閉了,也不想讓別人誤闖進來受傷害。”

    江昊問道:“那為什麼帶我來這里?”

    明浩說道:“你或者也能猜到一二,你手中的劈天神斧,怕已經成了別人覬覦的目標了吧。有人總想暗中對付你是不是?”

    江昊霍然頓足道:“道長也知道了?”

    明浩說道:“我就是擔心此事,才請你到這,希望在這三天里,能保證你無事。只是究竟誰要對你不利,那卻不是貧道目前揣測得出了。”

    江昊沉吟道:“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道長的諸位師弟里面,明玉真人,你可曾覺得他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

    明浩臉上露出抑郁之色道:“你也覺得有不對頭的地方?”

    江昊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想看看明浩有什麼反映,緩緩說道:“明玉真人似乎經常去拜祭您故去夫人的墓地,您知道此事麼?”

    他投了顆炸彈過去,靜靜等待明浩的回答。
快樂的單身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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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6 16:56: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集 第八章 烈焰地獄(一)


      明浩雖然臉色很難看,卻終究沒有跳起來發作,緩緩說道:“我都知道。”

    這翠浮山的一代掌門人,這些隱秘又神秘的事,以及背後牽扯到的很久以前的謀殺,難道他都知情?

    江昊等著他說下文,明浩出了口氣說道:“我這個師弟當年暗戀我妻子很久,這事情本門的師兄弟是都知道的。但因為明玉師弟平時很沉默,也從來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所以我都快淡忘此事了。十年以前的這時候,我派明玉師弟南荒辦事,自己和妻子去東海尋找師門需要的一種叫做海蠶絲的材料。沒想到幾天之後,妻子就失蹤了。我回去調動了所有的師兄弟幫助找尋,結果仍然是杳無音信。東海怪獸出沒,妖孽甚多,我們最後斷定我妻子是遇害。凶手是誰,卻始終也沒能找出來。”

    明浩說這些事情的時候,看著幽暗的天空,神思有點讓人毛骨悚然。他領江昊進了清修的廳堂,一路把所有門鎖好,不再發話。江昊就靜靜跟著他。

    到了廳堂之內,明浩做了個法訣,靠著牆壁的兩張香案自動移開,牆壁也開裂。用口訣操縱密室的入口,等于無線電遙控,如果不是有人引領,找到這入口還當真不容易。

    入口里面是一條長長的石砌通道,綿延幽深,明浩的清修院是依山建築的,看來這條通道一直通到山腹中去。明浩領著江昊走了足足有幾里遠,才到了通道盡頭。一路上都黑暗無燈火,但兩個人修為深湛,全然不受影響。

    通道的盡頭豁然煥發出火紅色的光亮,是間巨大的石室,建築奇特,好像個半圓形的台子,中間擺放有一張石桌,上面光華籠罩的盒子里,盒蓋半開,躺著一把暗紅色的匕首。

    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一種氣息叫殺氣的話,那麼接近這匕首江昊就感覺到殺氣,雖然這匕首並不耀眼,但是你只要一接近它,就有一種被刺傷的感覺。

    只有天下最犀利的武器,才有這般傷人的鋒芒,那自然就是神兵火翼匕首。

    台子的最邊緣,對著山腹中間浩蕩的山風,往上黑色的洞頂,往下看是火紅色的深淵,深不可測。明浩說道:“這就是翠浮山鎮山法寶,號稱天下利器鋒刃無雙的神兵火翼匕首了。這里被結界封閉,除了我平時沒有人進得來,任何秘密都可以在這里傳達。”

    他繼續說道;“妻子被害一事,我無法接受,很多年都不管去想。明玉師弟始終在月圓的時候去我妻子空塚前徘徊,我也只以為他是暗戀至深。直到一年以前,我才從一個偶然的機會里知道,我妻子被害的那段日子,明玉根本就沒有去南荒,而是下落不明。”

    江昊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查個徹底?”

    明浩說道:“我當然在查,但是不能沒根據的定本派長老的罪。所以才要你幫我,你一定要安全休息好,等到三天後大典的時候,我自會告訴你怎麼做。現在坐到那個黃色的蒲團上去,我運功幫你,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石室中有個黃色的蒲團,在臨近台邊的地方。江昊慢慢坐了上去,正背對火翼匕首。明浩說了聲:“你閉目定神,我要替你運功。”

    江昊閉上眼睛,身後驀然有一道最犀利的殺氣撕破空氣。他閃電般沖天而起,整個人掛上上面十余米高的岩壁。背後一條紅色的光從他剛才打坐的蒲團位置直射過去,光華掃到下面岩壁上,碎石如雨,卻終于沒傷到他分毫!

    江昊面對著剛才把匕首祭出去的明浩,一字一句地說道:“明浩真人,黑將軍!你為了傷我,也未免太處心積慮了。”

    明浩的反映是絕不相信失手了,許久都沒有做出下一個舉動來。他長眉隨須袍掀動,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他一伸指掌間,側面岩壁開裂,露出一間隱藏的石室來,明浩招了招手,石室壁上懸掛的一套黑色衣甲自動飛下來,頭盔,戰甲,護腿,靴子,手套乃至披風都自動扣到他身上,剛才還是白發蒼顏的道士,現在轉眼成了剽悍無匹的武士,只有面罩上一雙眼睛還看得到,也是深不可測。

    活脫脫的一個黑將軍,出現在江昊眼前。

    江昊說道:“我終于還是要和你面對面較量了。”

    明浩笑道:“你手上有了劈天神斧,又不肯乖乖拿出來,就注定遲早要和我較量的。我只是沒弄明白,你怎麼會知道是我的?”

    江昊徐徐說道:“這個問題太複雜,得一點點說起。我想先知道,你剛才用來對付我的蟲子,是什麼東西?”

    明浩說道:“這種蟲子叫做針蜂,尾上的尖刺堅硬如鋼鐵,刺中人之後,力道迸發,會讓身體寸寸迸裂。這種小蟲子的好處還有就是,它不是太笨,不用人親自跟著也可以去攻擊目標,彭九陽就是死在它們手里的,我也奇怪你為什麼就是不受傷。”

    江昊稍微掀開衣襟,露出透明的海蠶冰甲。明浩露出懼意道:“海蠶冰甲。”

    江昊說道:“不錯,是我在東海深處一個山洞里發現的。我還在山洞里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幕幻景,一個風神俊朗的男子,謀殺了一個風華絕代的佳人。這兩個人,很像一對夫妻或者情侶,不知道他怎麼忍心下得去手呢?”

    明浩呆了半天說道:“可是你剛才不是想到了我明玉師弟麼,你連他拜祭師嫂,當年未去南荒的事都知道,怎麼還回懷疑到我頭上呢?”

    江昊說道:“那只能怪你自己了。本來我一到山下就碰上了他拜祭的場面,應該懷疑他的。可惜你看妻子畫像時候的反應,和他差別太大了。一個懷念自己妻子的人,怎麼會拒絕去看妻子的畫像呢?除非他害怕什麼。一個殺人凶手,怎麼會天天去拜祭被害者的墓地呢?你如果不是因為心虛露出這個破綻的話,我還真不好斷定。”

    明浩狂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我閉關數年,沒想到天下居然出了你這樣年輕的一個厲害角色,居然事事都被你看透了。可是你又怎麼知道黑將軍就是我?”

    江昊道:“疑點當然也很多,比如為什麼霧失海的入口偏偏在翠浮山上,那豈不是說明,黑將軍來自翠浮山?黑將軍從來不到東海上親自露面,那是因為他無法抽身。在翠浮山上,法力高強,又很難抽身的,最有可能的人,當然就是你了。”

    明浩說道:“單憑這些,你就能夠防范得如此周全?”

    江昊說道:“還不夠。不知道你聽說過一門震音術沒有?”

    明浩說道:“震音術又不是如何了得的法術,我還不屑用它呢。”

    江昊說道:“震音術的確沒什麼了不得的,但學過它的人,對聲音的變化特別敏感。每個人說話的頻率是固定的,無論他如何掩飾,說話的一些固有習慣總會流露出來。所以我見到你的時候,聽到你說話的聲音,就知道你是誰了,你明白麼?”

    明浩萬萬沒想到他會有如此複雜嚴謹的論斷,滿臉震驚道:“你究竟什麼來頭,居然洞燭觀火,事事看對,我想不佩服也不成了。可惜就因為我佩服你,才不能留你在這世界上。”

    江昊笑道:“你說的是真話,就因為妻子比你強,所以你連妻子也要殺掉。”

    明浩猙獰道:“翠浮仙子柳影兒!她法力比我高深,天賦比我好,又不同意我做的事。我不殺掉她又有什麼辦法?”

    江昊黯然說道:“那你要做什麼呢?無非是貯備金銀財富兵船,等待著成為百仙門中的老大吧。”

    明浩滿臉瘋狂說道:“你這種人,永遠不會懂得百仙稱雄,四極之門打開的誘惑有多大?”

    江昊暗道,我當然知道,你要知道我怎麼來的,非嚇死你不可。他明白自己現在處境的凶險,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對了,所以明浩非殺自己滅口不可。

    果然明浩把自己外星人一樣的戰甲整理好,說道:“我現在也非殺你不可了,時間拖延得久了,怕有變故。現在殺了,我會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的,實在不行,就把明玉拋出來當替死鬼好了。”

    他全身黑色的戰甲在下面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輝,江昊和他遠隔萬里交過手,知道這是生平面對的最強悍的對手,唯有拼死力戰!

    明浩戰甲無風自動,隱隱震顫起來,江昊知道那是聚集真氣的表現,一旦發作的時候,力道排山倒海。台子外面發出爆響,火星直躥到上面,仿佛山在咆哮,滾滾紅色岩流在下面怒湧!像是被他的真氣引發的

    江昊居高臨下面對著明浩,全神貫注,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疏忽。與這樣的高手對決,稍一不慎就會掉入下面無底火海。

    明浩戰甲上的真氣越聚越足,披風獵獵作響,眼睛又變成了妖異的綠色。整個台子都隨著他的運功顫動著,江昊懷疑他會不會把岩洞完全震塌。明浩手一揚,下面岩流像被丟下了顆重磅炸彈,猛然間濺起一股紅色岩漿,沖天而起!

    明浩拍擊岩流的力量如此巨大,這股岩漿從深淵最底下一直沖向江昊,力道竟不衰竭。江昊把冰髓祭出,冰髓在半空中劃道弧圈,冷氣寒透石室。沖擊他的岩漿竟在咫尺之遙凝結了,紅色消退,頃刻間形成了一個極高極細的石柱,蔚為奇觀!

    江昊一躍站到了這座高可百丈的石柱上,遙望下邊,胸中豪氣陡生,覺得這一戰無論輸贏,自己都有點氣壯山河的味道。

    明浩嘿嘿冷笑,遙遙伸手一指,一線紅光從他指間直傳到石柱上,本來正在冷卻的石柱立刻變得赤紅,江昊的腳陷入石頭里去,覺得火燙,腳下又開始熔化。

    翠浮山一門震山的神兵火翼匕首,本來就是如烈火般可以焚盡萬物的利器,要想把它發揮到極至,修行時候也多半會在內力里著重陽剛一路。所以明浩一發起功來,連岩石都能熔化。

    江昊雙手握住冰髓用力插進岩石中,用盡全部真氣反擊,腳下本來赤紅的岩石,逐漸其冷如冰,凝固不動。到最後連他的頭發臉旁都結了霜花,無論明浩再怎麼用力,也無非把岩石動得分毫了!

    明浩狂怒吼著,江昊讓人屢屢受挫,不由他不惱怒如狂。但江昊更是暗暗叫苦,明浩是隔著十數丈外運用真氣,而他是借冰髓貼著岩石運功,結果僅僅稍占上風,兩個人功力高下差距,可見一斑。如果真的正面交鋒的話,他怎麼抵擋對方排山倒海般的力道?

    就在這時候,石室里忽然傳出回音來:“江昊,你在這里麼?”正是綠珠的聲音。

    另外一人緊接著說道:“掌門師兄,我是明玉,我們幾個師弟有急事請你出來!”

    江昊開始是驚奇,馬上醒悟過來,他們是在用某種緊急的傳聲手段和石室內的人聯系,估計是翠浮山特有的聯系方法。但如此呼喚法,那就是說外面的人都知道他和明浩在一起了。就算自己死了,大家也會有疑心。

    明浩毒蛇般的眼光閃爍,說道:“莫要以為你布下了後招,我現在殺了你,再隨便嫁禍給誰,秘密一樣永無人知曉。”

    江昊笑道:“他們一會就會找來的。”

    明浩也冷笑道:“那又如何,你活不到一會了。”

    江昊說道:“你有那麼快殺得了我?”

    明浩說道:“你忘了我最可怕的武器是什麼。”他雙手合十,躺在石桌上的神兵火翼匕首,托地跳起來,落到他手里。洞壁在這一跳躍之間,無數地方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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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八章 烈焰地獄(二)


      洞壁上無數細碎的火焰,金黃色和紅色交織一起,霎是好看。一把匕首就能引發這無數的火焰呼應,這會是把什麼樣的匕首。江昊注目去看的時候,發現這柄匕首上的光芒比烈日來得耀眼,刺痛人雙眸,讓人根本無法正視。無論誰的眼光對向它,就立刻會被它的光芒刺傷,再看下去眼睛說不定會瞎掉。

    江昊舉壁半遮了眼睛,准備迎戰。明浩森然說了句:“你去死吧,匕首斜輝,帶出一道烈日般耀眼的光芒,劃過長長的痕跡,直到他眼前。

    江昊覺出不妙,沖天而起,火翼匕首的光芒貼著他腳下掠過,掃在石柱上,石柱轟然巨響,頂端處被斬碎,向深淵中紛紛墜落,一路上岩石激蕩,撞得下面回音不絕!

    僅僅靠鋒芒就能有如許威力的兵刃,江昊生平僅見,他不知道該如何抵禦這般犀利的鋒芒。神兵火翼匕首,當真犀利天下無雙!

    明浩長笑道:“只有這麼大的回旋余地,我看你能躲到幾時。”

    刀鋒到處,向上斜斬,江昊一手攀附著頂壁岩石,冰髓彈出一搪,撞到火翼的鋒芒,馬上被反激回去。

    火翼匕首上的紅色光華灼灼,和冰髓交擊過後格外熾熱。而江昊握到冰髓後,手中一燙,冰髓上竟然滴下水珠來,那是他從未有經曆過的事情。

    以冰髓的奇寒,根本無法跟火翼匹敵,更何況火翼的鋒利無雙了。可是以火翼的鋒芒之盛,范圍之廣,岩洞騰挪的空間之有限,再撐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江昊一猶豫間,火翼匕首的鋒芒又襲來,他冰髓電射,直取明浩,用的正是圍魏救趙的手法,只有這麼兩敗俱傷的打法,才能遏制火翼的發揮。

    誰知道明浩毫不理會,冰髓正中他鐵黑色的胸甲,霜花泛起,他卻是毫發無傷。江昊想不到這身戰甲如此堅固,一遲疑間,火翼已經斬中了他上方的岩石!強烈震動中,下面的石柱碎裂成無數段,巨大的岩石連著他的身子,一起向無底深淵墜落!

    江昊雖然有海蠶冰甲護身,可是如果落入熾熱的熔岩中,仍然免不了灰飛煙滅的命運。他出手奇快,縱身躍到台子的邊緣,單手扣住岩石。可是明浩比他還快,一只腳踩住他的手掌,手上火翼一吐,光芒射中他胸口!

    江昊覺得胸口像被火灼燒著,鮮血流出嘴角,人卻還活著,反而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反推出去,把明浩連人帶匕首震出幾丈遠。他胸口衣衫開裂,鐵盒掉落,原來就是這堅硬無比,誰也打不開的劈天神斧救了他一命。

    江昊一手扣住岩石邊緣,一手抓住鐵盒,掙紮著想上來。明浩暴怒著一斬,看台邊緣盡皆碎裂,鋒芒掃中江昊的手掌,鮮血湧流,直淌到鐵盒上。江昊依舊不肯松手,除了法寶之外,交鋒時非常重要的就是實力,兩次硬碰硬,他已經被明浩震得五髒都要逆轉過來,再也無力閃躲明浩的進攻了。

    明浩獰笑道:“你逃得過去麼?把劈天神斧交給我。”

    江昊含笑道:“我不會讓你得到的,沒有了它,以後起碼別人還能克制住你。”他心意已決,沒有半點猶豫,撒手縱身向下躍去。

    明浩撲了個空,在上面狂嘯不止。

    生死關頭,江昊的腦海里一瞬間閃過自己的平淡歲月,想起聶冰讓自己心動的樣子,唇邊露出微笑。可是他馬上意識到,聶冰不知道還在什麼地方,汝瑤還等著他拯救,他不能死!

    這一瞬間,他瞥見手中的鐵盒仿佛在變形,自己手上血液熔化進鐵盒里,鐵盒迅速煥發出晶瑩奪目的光彩,變成了一柄斧子的形狀!

    他的身體里忽然充滿了力量,一斧劈出,將自己的身體定格在懸崖絕壁上,于是他輕靈一躍,身體像羽毛一樣飄搖著,直上半空,翻了個筋頭,直接躍上崖頂,落到了明浩身後。

    明浩幾乎不敢相信這瞬息的變化,火翼第一次脫手,用神兵本身突襲江昊,江昊現在想不都不想,雙手握神斧一劈。驚天動地的一聲響動,火翼的紅色光芒在兩個人之間擴散,發出劇烈的爆響!

    良久岩洞的顫動平息,江昊的眼前可以重新看到東西,神兵火翼匕首還在明浩手上,但是明浩雙手的手套幾乎都被撕裂了,虎口上汩汩流血,火翼的光芒在劈天神斧的光彩下面,已經失色。

    江昊心頭狂喜!原來劈天神斧就是鐵盒,根本無所謂打開不打開,只有主人的熱血,才能喚醒神斧的靈力,現在這世界上威力最大武器之一,已經能成功為他所用。而且和火翼匕首的撞擊中,看來他還是略占了上風!

    死中求生,反倒讓他比先前強大十倍。

    兩個人互相對峙,誰也不先發難。忽聽有幾個人同時喊道:“掌門師兄,你在哪里,快出來啊,師弟們有急事相詢,侵犯禁地,師兄見諒了。”

    明浩神情大變,明玉最初呼喚他的聲音,是通過石室中的傳音筒送到的,距離相當遙遠,而這一次分明是通過其他途徑尋到了山腹的要害所在,已經不遠了。

    他雙眸中的妖異之色更加濃重,狠狠道:“你迫得我出絕技。我要立時解決了你。”

    江昊根本不管他,劈天神斧斬在石壁上,但聽石破天驚的晃動,石壁生生被劈天神斧開出道深痕,整座山大概都震撼了!然後岩壁慢慢分開,向兩邊滑去,一道清冷的月光,從上面照下來。

    這一斧之力,分開了山岩,把江昊從山腹中解脫出來,威力之巨,讓江昊自己都震撼。

    他早算定了聲音的來路,碎石不再落下後,外面有人聲,最先進來的是明玉,然後他是幾個師兄弟,商遠清,徊風,最後是綠珠。綠珠微微含笑道:“你總算還沒事。”

    江昊說道:“那要多虧你在。你找來他們幫了我的忙啊。”

    明浩表情馬上變換回來,一甩頭盔說道:“幾位師弟來得正好,此人是混入本派內部的敵人,企圖暗害我,十分狡猾,他說的話千萬不要相信。你們和我一起把他的同黨都抓住。”

    明玉猶豫了一下說道:“師兄,老實說我不知道該相信誰好。”

    明浩笑道:“自然應該信我,難道你還能相信一個小鬼的謠言?”

    江昊臉上充滿陽光的笑容,說道:“謊言或許可以欺瞞一時,但不可能欺瞞永久,你真以為你可以欺騙得了所有人麼?”

    明玉說道:“沒人會相信你的謠言的,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江昊更不說話,從懷中取出一塊石頭,輕輕敲擊了兩下,石頭里立刻傳出他自己說話的聲音:“你說的是真話,就因為妻子比你強,所以你連妻子也要殺掉。”

    然後有明浩猙獰地回答道:“翠浮仙子柳影兒!她法力比我高深,天賦比我好,又不同意我做的事。我不殺掉她又有什麼辦法……?”

    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江昊說道:“你沒有想到,我會把你翠浮山的回音石用在這個地方吧。”

    明浩的表情終于是認輸了,所有人有著各種不同的反應,但相同的是,都知道某些事實是無可抵賴的。明浩咬牙道:“你……好厲害……”

    他仰天大笑,把火翼匕首對准自己的心房,每個人都靜靜等待著,沒有一個人知道該怎麼做,火翼匕首卻倏然劈到地上,烈焰騰起,熊熊烈火瞬息燃了一片,江昊冰髓一指,火焰全消,明浩的人,卻在這瞬間已經蹤影全無。

    等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只剩下大家面面相對,翠浮山的掌門人已經帶著火翼匕首逃竄了,也許應該說是前掌門人了。大家的反應總的來說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只有江昊又一次經曆了生死考驗,知道自己又贏了。

    明浩不會善罷甘休,這個對頭還會卷土重來的。

    綠珠朝他嫣然一笑,這神秘女子的神秘,他始終還沒解開,反倒讓他一下醒起,等待著他的事情還太多。最要緊的是知道如何才能讓汝瑤避免成為一塊冰冷的岩石。現在手里有了劈天神斧,他希望能借助靈偶仙的力量,讓自己找到最正確的方案。

    先解救靈偶仙,然後就有更大的希望解救汝瑤。

    明浩曾經說過,南荒虛云閣上的震海明珠,是解救汝瑤唯一的靈藥。他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言?如果是真的,南荒又是什麼樣的地方,是不是像東海一樣的廣闊無際,有同樣有趣的人和事,將會有什麼樣對手來阻擋他。

    他牽掛聶冰的一顆心還沒有放下,現在又有沉重的擔子在他身上,汝瑤對他的心意,該如何回報。他能夠拯救自己心愛的人麼,他不知道。東勝神州的茫茫大地,哪里才是他探索的盡頭?

    人生總有些事情,是他不得不面對,總有些意外,會出現在他這樣的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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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一章 天降大任(一)


      翠浮山的亂子,遠遠不算完,自己門派的弟子通緝自己門派的掌門,想想就知道有多熱鬧。他們今後的麻煩,少不了。江昊知道明浩恨死了自己,這一切不是結束了,而是剛剛開始。

    他向明玉辭行,現在當務之急是回去把靈偶仙弄出來,希望靈偶仙能指點自己救汝瑤的辦法。歸程遙遠,必須馬上上路。

    昨夜的事情弄得翠浮山全教震驚,混亂還沒平息下來,晨光微茫中,明玉送他們出來,抱歉道:“真的現在就走?小兄弟也看到了,門中現在好多事都要處理,你們揭破明浩師兄……的陰謀,已經幫了本門的大忙,可惜我力量有限,如果有什麼能幫上你的,盡管開口。”

    他一說幫忙,江昊還真不想客氣,直說道:“我們來得匆忙,如今我妹子的傷急需治療,急著趕回去,路途遙遠,道長能不能准備些馬匹讓我們盡快趕路?”

    張仲舉對占人便宜的事一向舉雙手贊成,馬上附和說:“對啊對啊,也不用太多,每個人准備兩匹快馬就夠了,我們才六個人,十二匹馬,你們家大業大,不在乎這點開銷。”

    明玉被說得目瞪口呆,結結巴巴說:“翠浮山雖然不小……畢竟是個道觀,十二匹快馬,總要千兩銀子往上,一時哪里拿得出?就算拿得出,也沒法馬上籌備齊全……這這這……不是貧道不幫忙,實在是有點為難。”

    還不等江昊阻止,張仲舉鼻子里出氣說:“枉你還是修道的人呢,連幾匹馬都弄不出來,居然敢自稱高人。”

    這句話不但說得明玉臉上沒有光彩,連江昊和徊風都覺得沮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修煉到禦風而行的地步。還是商遠清出來圓場說:“我們現下趕到山下,再買馬匹,兼程出發就是了。一定不會誤事。”

    他這句話提醒了明玉,明玉一拍頭說道:“想要趕路,我手頭有一樣東西,不過只能乘坐兩個人。跑得倒是飛快的,江兄弟要不嫌簡陋,我就送與你如何?”

    江昊大喜說道:“好啊,能盡快趕回去,簡陋點有什麼?”

    他一心想得是千里馬之類的良駒,誰知道明玉根本沒有去牽馬的意思。反倒吞吞吐吐地說:“這東西就在後山的山神廟里,隨我去看好了。不過還要提醒江兄弟一句,它坐上去……不是太舒服。”

    江昊聽得莫名其妙,顧不得細想,先安排眼前大家的行程。商遠清非常爽快地提出下山去買馬,到時候和江昊在第一仙門會合。徊風自然得跟他走,張仲舉到哪都是做配角的份兒,當然也要跟商遠清走。綠珠本人是想跟江昊走的,但既然只有兩個位子,她是不能和汝瑤爭的。

    剩下一個小四,江昊剛想問他是不是要回家當小地主,他先開口說了:“你是我老大,你得帶著我,你走哪我跟哪。”

    收這麼個鬼精靈的家伙做小弟,江昊覺得不但比較投緣,關鍵時刻肯定還是個好助手,比張仲舉的木頭腦袋強多了,可是眼下是不能帶他在身邊的。不消他說,小四又猜透他心思說:“你放心,我現在不會妨礙你跟汝瑤姐姐卿卿我我。我跟他們走,不過說好了,到時候你想甩我回家可沒門。”

    他轉身就跟商遠清他們走,不是一般的干脆,江昊想辯解也沒機會。就剩自己和汝瑤和明玉在了。汝瑤現在的臉上毫無血色,手上經常痛得厲害,江昊心急如焚,請明玉帶路去後山。

    早晨的山上霧氣還重,山道曲折,路上不斷聽見鳥鳴猿啼,走了好久都不見山神廟的影子。汝瑤神色倦怠,額頭上有了冷汗,江昊索性把她抱起來趕路,汝瑤蒼白了臉上才算露出點笑意,昏昏沉沉地,慢慢睡著了。

    江昊有點著急地問:“道長,什麼時候才到啊?”

    明玉不好意思地說道:“是有點遠,主要是很久沒人用過這東西了,這本是前代本朝大治時候逃命的裝置之一,現在天下大亂好久,用不著逃命,所以很久都沒人照管它們了。”

    江昊聽得目瞪口呆,以為自己聽錯了,哪有大治的時候需要預備逃命的裝備,到了大亂的時候卻不用了的道理,明玉不是發燒了吧?他小心翼翼地問:“以前為什麼要逃命?”

    明玉奇怪地打量他說:“你不知道?”

    江昊已經習慣別人問他,早就編好了一套更成型的謊話,說自己從小在山中修煉,不聞世事,最近才出道,說得合情合理,毫無破綻。明玉壓根就沒想再追問,解釋道:“東勝神州本朝開國大帝為鞏固帝位,一向對修道者的超人能力頗為忌憚,登基以後,網羅法力高超的修行者,反過來不為大帝所用的修行者,一律想辦法除掉,各門各派的修行者人人自危。到了第二代帝君,寵信一個來自西方的神秘道士,干脆就對修行者大肆搜捕殺戮。那道士法力著實高強,到後來是各派很多高人聯合起來,才想辦法對付了他,帝君失去了他的支持,也不敢再有所異動。修行者的日子才好過起來。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江昊沒想到東勝神州還有這樣一段曲折曆史,很想多了解一些,明玉繼續說道:“本來如果這時候各派控制好局勢,大家求道的求道,求俗的求俗,也可以天下太平,但人心總有不足。大家又為了利益排名什麼的爭個不停,尤其是從那個西方神秘道士手里留下一個所謂四極之碑的傳說。聽說那個道士是來自另一個神秘世界,四極之碑正是東勝神州和這個世界往來的入口,到了那個世界,就可以到達傳說中的神仙境界。大家為了這個,打得更加不可開交。後來發展到每隔十年大會一次,各仙門排定座次。同時最強者有機會獲得探察四極之碑秘密的機會。”

    江昊問道:“那有人解開最終的秘密麼?”

    明玉苦笑道:“如果有人解開,我們現在也不至于繼續爭下去了。自此以後,朝廷衰敗,各派修行者分成兩大路線,有隱居清淨,寄希望憑本身修行成功的,也有拼命擴張勢力,希望靠打敗別人成功的。我師兄就是不甘清修,想走另一條路的人了。”

    江昊隱隱約約覺得東勝神州的曆史和自己有莫大的關系,但根本抓不著頭緒,只能寄希望逐步發現些線索。

    明玉滿臉愁苦,江昊暗暗歎氣,心想他也夠可憐,清修了半輩子,因為不如掌門有地位,戀愛都要競爭失敗,半生不得志。明浩肯定也有很多達成不了的願望,難怪不甘心閉門修煉,不擇手段也要實現野心。

    正胡思亂想間,前面山路回轉,古樹茂密,一座山神廟突現眼前。此廟年久失修,破爛不堪,大概因為所處實在太偏僻,原來的山間小路都快被野草埋沒了。

    明玉說道:“總算到了,麻煩你走這麼遠,真是不好意思。逃命的地方,放在顯眼處反倒不合適。”

    江昊想想也有道理,抱著汝瑤大踏步往里走。兩扇破廟門左右搖擺,被風吹得吱吱響,江昊騰出只手輕輕一推,生怕驚擾昏昏睡去的汝瑤,誰知道兩扇門轟地就一起散架了,汝瑤睜大了眼睛,好奇打量眼前一切。

    江昊剛暗罵“這是什麼破門啊”,明玉搶先說道:“小心,年久失修,年久失修。我在前面走。”

    他當先進去,里面驟然一陣怪叫,驚起大堆蝙蝠,明玉也不禁吃了一驚。捏了個法訣護身,真氣到處,蝙蝠哪里能近身,但防得了蝙蝠,防不了他們抖落的積攢多年的灰塵,落了滿頭滿臉。

    江昊看著他好像建築工地上剛背過水泥袋的工人,想笑又不好意思,苦苦忍住,趕快把眼光轉開,打量廟里面的陳設。這廟肯定是窮人蓋的,連尊神像也沒有,除了一張幾案供著塊神位,就只有只個頭很大的石頭香爐。

    為了怕明玉尷尬,他趕快引開話題說:“道長,趕快牽來吧。”

    明玉目瞪口呆,反問道:“牽什麼?”

    江昊說道:“道長不是要送我一匹千里良駒送我回程麼?”

    明玉楞了半天才笑道:“你誤會了,千里良駒藏在山神廟里早餓死了,哪還能世世代代作為逃生法寶,我是要把那個香爐送給你。”

    又輪到江昊怔怔看著明玉了,明玉說道:“別愣神。香爐不吃不喝,又其貌不揚,擺在後山才不會引起別人注意,它跑起來可是不遜千里良駒。”

    江昊說道:“它……如何跑法?”

    明玉拿出一塊玉佩,笑道:“你們乘坐上去就明白了,剛好可以容兩人。駕馭它和駕馭馬匹一樣,此物也通曉人性,它跟你的時日越久,主人對它越好,它自然也就功效越大。”

    江昊只有一個勁點頭,香爐多年沒有人動過,蒙塵已久。他知道汝瑤喜好潔淨,把汝瑤放下,祭出浮海玉升來。口訣念動,浮海玉升里的水被調動出來,經真氣一催,成一條水箭噴出,像高壓水龍頭似的沖洗香爐。

    青苔塵土在水箭沖刷下漸漸洗去,露出本來面目。這香爐造型古拙,其實相當古樸可愛,不過被歲月塵埃蒙蔽,無人識得它的好處罷了。香爐好像也知道有人給他洗澡,三條石頭腿格格作響,仿佛在表達它的高興。

    汝瑤忍不住稱贊說:“好可愛的家伙。”撫摸它幾下,石香爐得到她的表揚,三條腿交替離開地面,歡呼雀躍。江昊也覺得這家伙的確有意思,伸手拍拍他。石香爐立刻向他蹭過來,如同小狗見到了主人,摩擦他衣襟,親熱不止。

    江昊笑道:“這家伙還真會討人喜歡呢,不知道怎麼稱呼他好呢?它看來在這兒年份也不少了,歲數比我大好多,叫它老石好了。”

    石香爐馬上離開他,一動不動,表現出不滿的意思。汝瑤說道:“大哥,人家分明討好你呢,叫老石多難聽,不如叫小石頭好了,看它多乖巧。”

    說也奇怪,一聽到這名字,石香爐馬上又高興了。江昊無奈道:“好了好了,以後就叫你小石頭了。”名字定下來,石香爐就不鬧了,乖乖在他身前聽命。

    汝瑤泯嘴笑著說:“它還會撒嬌呢,我最喜歡小貓小狗了,小石頭,以後你就跟我好了。”

    江昊剛想說這不是小貓小狗,小石頭已經蹭到汝瑤身邊去了,對汝瑤比對江昊還親熱。看著汝瑤開心的時候忘了痛苦,江昊也暫時松了口氣,趕緊問明玉說:“道長,我還是抓緊時間啟程。只是不知道如何駕馭小石頭。”

    明玉說道:“你只要告訴它你要去哪里就成了,這家伙據說當年隨前代師祖到過的地方不少。如果它實在不知道的,跟他說方向,它深通人性,是有靈性之物。總之……其實我也沒動用過它,都是聽師父傳授的,你還是自己試試。”

    江昊大失所望,原來說了半天,明玉也不清楚。還是自己試試算了。他帶小石頭到陽光下。別說,被清水一沖刷,再經過陽光曝曬後,小石頭就跟新從石匠手里出來似的。

    江昊邁進去,里面其實是鑿好的兩個座位,他把汝瑤也拉上來,兩個人在香爐里相對坐下,地方剛剛好。江昊問道:“怎麼讓它行動呢?”

    明玉說道:“你只要說走,它就走了啊。”

    江昊說道:“'走?”他本意是想問清楚,沒想到小石頭聽到吩咐,嗖一聲就飛躥出去。明玉急得喊道:“我還有話要囑咐呢。”等他說出口的時候,江昊連影子都看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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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一章 天降大任(二)


      江昊只聽到耳邊風聲呼呼,樹木山石從身旁不住倒退,山神廟的已經看不到了。

    汝瑤起初有點害怕,閉上了眼睛不敢看,後來慢慢也大起膽子來,開始欣賞周圍美景。誰知道這小石頭跑起來並不那麼把握,重重顛簸了一下後,把汝瑤差點甩到半空去,還好江昊手疾眼快,接住汝瑤,才沒出事情。

    江昊現在明白明玉為什麼提起小石頭來吞吞吐吐的了,雖然小石頭跑起來快似法拉力,可是畢竟是石頭,沒配減震系統,這穩定性實在差了點。

    他有點哭笑不得,敲打著小石頭說:“說跑就跑,你知道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呢?”

    小石頭猛地停住,三足頓地,差點又把江昊和汝瑤甩出去。它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悶在原地不出聲音。江昊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小石頭真跟小孩子,說它莽撞,闖了禍卻還知道心虛。

    還是汝瑤總護著它,溫言說道:“大哥,它也是好意,就是有點急性子,你就原諒他吧。”

    江昊微笑說道:“怎麼會跟他生氣呢,不過它得聽話,這樣子莽撞可不成。”

    小石頭三條腿在地上摩擦來摩擦去,表示聆聽教誨。江昊吩咐它說:“東海郡薄陽府春水縣你去過麼,如果知道去路,就送我到那兒,我想找的地方是群山中一條紫色的瀑布……”

    他還在琢磨怎麼描述下一步的場景,又被巔起老高。這小石頭真是火爆性子,急匆匆就跑。江昊也不知道它聽懂了沒有,反正現在也只好由著它來了。

    小石頭跑起來的時候,三條石頭腿是不會打彎的,其實是一蹦一蹦在前進,但他蹦的速率奇快,粗略衡量一下速度,比千里馬肯定不差,比法拉力雖然還差點,但是考慮到小石頭跑的都是山路,完全可以諒解,而且這架千里爐不需要草料,不會餓不會累。美中不足就是坐在里面震得人渾身打晃,江昊怕汝瑤受不住,只有把汝瑤抱到懷里,這倒合了汝瑤的心意,對小石頭就更好了。

    小石頭一陣風似的跑出好幾百里路,中間只在一個集鎮略停留片刻。小石頭主動跑到一個茶攤旁邊停下。江昊一震,知道它是想讓汝瑤喝口茶休息。果然汝瑤笑靨如花說:“小石頭還真懂得疼人呢。大哥,我們以後就帶著它好不好?”

    就算它有再多的毛病,就憑汝瑤開心,江昊還能說不麼?江昊丟下散碎銅錢,叫茶上來喝,和汝瑤就坐在香爐里,說不出的愜意,覺得自由自在,海闊天空。

    滿街的人都看他們兩人發愣,江昊想過于驚世駭俗也不好,催小石頭山路。小石頭這次跑起來一口氣不停歇,跑到後來進入了山區,群山起伏不定,經過的地方依稀似曾相識。再往前面趕路,聽到水聲不斷,還有人的吵鬧嘈雜聲。

    轉過一個山角後,一切再熟悉不過,居然就是紫晶塔所在的那條瀑布!

    小石頭居然能把路帶到恰到好處,把江昊也嚇了一跳。江昊想吩咐小石頭再離瀑布近點,但是發現漫山遍野都是人!

    瀑布本來是從山頂飛泄直下,落到一個深水潭里。水潭里的水又沿山麓一直流到山下去。深水潭在三清教的時候在做水牢用的,江昊在水牢里受困過,也因此才發現了紫晶塔和靈偶仙所在。打倒三清教以後,江昊叫人拆了水牢,在水牢周圍修繕一新,專門設置了個水閘,調度流水。紫晶塔的水流對修行有良效,他叫大家都飲用,但沒敢做詳細說明,只說這山泉對修煉有好處就是了。

    他臨走的時候,特意囑咐張有用和張有為弟兄好好照管泉水。平時不要讓人隨便接近和驚擾,萬萬沒想到,一回來這就變成萬人集會地了。

    小石頭左蹦又蹦,但無論往哪擠,前面都是人。江昊拍拍前面一個人的肩膀說:“老兄,麻煩借過一下好嗎?”

    那人回頭瞪著江昊說:“坐著香爐以為你就威風了?告訴你,現在拼的是生死存亡,想讓我讓路沒門。”

    江昊大跌眼鏡,不過事情關系自己,說什麼也要擠到里面看個究竟。他猶豫了一下對汝瑤說:“前面我一定得去瞧瞧,你跟小石頭留在這兒,等大哥來接你好嗎?”

    汝瑤乖乖地說道:“我聽話。大哥你要快去快回,一定要照管好自己。”

    有這麼乖巧的女孩在身邊,決不能再失去他,江昊心里一熱,不敢再去看汝瑤,抓緊時間想辦法。大家都伸著脖子向前,根本沒人注意他在做什麼,他一頭紮進地里面,施展土遁,估計距離差不多了,冒出頭來看看,差點被別人的腳丫子踩到腦袋。圈里面比圈外面人更多,整個半面山上都站滿了人。

    江昊在地下傾聽,小心翼翼試了好幾次,保證不被人踩到,腦袋不撞上岩石,總算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探出半個頭,原來這地方在山岩的後面,是別人無法落腳的。

    岩石恰好擋住江昊的身子,他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況,但外面的人沒法發現他,連山頂上的人也只能看到岩石而已。只見外面飛瀑流淌,直擊水潭,黑壓壓兩大幫人非成兩面站開,明顯出于敵對之中。大家手里各自抄著鋤頭,鐮刀,符紙,兵刃,寶劍,長槍之類的家伙,五花八門,無奇不有。大部分人更像是剛從田里趕來的農民,兩方的人加在一塊,漫山遍野撲開,怕有上萬人之多!

    人數較少的這一邊,領軍的正是張有用張有為弟兄,兩人都手提屠龍菜刀,威風凜凜,頗有老大的風采,這正是從江昊那學來的煉制方法了。

    對面山頭上領軍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道士,背後有人給打著羅傘,收執七星劍,看模樣不像修煉有素的高手,倒像是走江湖的騙子,但現在人多勢眾,也威風得不得了。

    老道用七星劍指著張氏弟兄說道:“今天大家把人都碼齊了,事情也該做個了得,你們剩水村的一幫窮小子,陰謀作祟,用妖術陷害大家,想霸占僅有的水源,爾等若不放棄陰謀,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張有為一招手,後面有兩個人扛起面紅邊藍底大旗,上面寫著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第一仙門”,張有為一指大旗說:“看清楚了,不要窮小子長窮小子短。我們的門派叫第一仙門,第一仙門知道麼,你如果再成立個門派,最多只能排第二。”

    江昊聽得啼笑皆非,哪有這麼解釋的,這不等于惹禍麼?果然老道哇哇大叫道:“野心勃勃,必是妖孽,我今天要集合周圍九鄉二十八村的壯士滅了你們。”

    張有為年輕氣盛,屠龍菜刀一揚說:“牛鼻子你敢!叫你知道老子道術的厲害!”

    老道年紀雖然不輕,脾氣修養可不怎麼樣,罵道:“臭小子有本事你祭法寶我們拼一貧!”

    張有為也有點鬼心眼,回罵道:“臭道士有本事你先祭法寶,老子不怕你。”

    兩個人互相對罵,誰也沒把握,都不肯先動手,下面上萬人呆呆看著他們。老道畢竟年紀大,老臉有點掛不住了,手里捏個劍訣,七星劍化作白光飛出。他不出手還好,一出手江昊啞然失效,這老道手段平庸,純粹是街頭畫符捉妖的地攤級別水准,不知道怎麼能領來了這麼多人馬。

    張有為修為尚淺,但屠龍菜刀的煉制方法系江昊親通過仙影傳授,好歹是科班出身。他大吼一聲,刀作長虹,隔空迎上七星劍,把七星劍一斬兩段。老道氣得面如土灰,顫巍巍說道:“反了反了,鄉親們,我們不能任妖人橫行,大家一起上,剁了他們!”

    一言既出,四野呼應,鋤頭鐮刀遮天蔽日,無數石塊灰瓶,連帶這捉妖符和狗血一起拋過來。張有為張有用帶領江昊這些屬下,雖然都修煉過一段日子,畢竟修為不深,架不住十倍以上的人圍攻,形勢頓時逆轉,有幾個慌了神的家伙忘了符法如何使用,被人家掄起鋤頭痛打。

    江昊見再不出去就要出人命了,可是這亂哄哄的場面,想要制止也真不容易。他長嘯一聲說道:“我來也,都給我助手!”聲音如幾十個高音喇叭同時開動,回響十里不絕。大多數人被震得恐懼莫名,都住了手。但這上萬人的大糾葛,好多頑固分子還是不肯住手。

    江昊把浮海玉升祭出,吸取了上次替小石頭沖刷時的經驗,真氣操縱水流,浮海玉升里面的水流傾瀉,出來後分成無數水箭,噴上纏斗不休的人,比高壓水龍還管用,被噴到的人,沒有一個站得穩的。

    等躺下足有好幾百號人之後,終于大家都平靜下了。江昊一個人站在瀑布流水最高處,不論瀑布何等湍急,都無法動搖他分毫。他腳踏流水,看得眾人頭暈目眩,不由不生出仰慕之感,有了充分發話當老大的資本,這才底氣十足地說:“大家都是鄉親近鄰,有話好說,干嗎要殘殺對方?你們的兒女親人就沒有在對方陣營當中的麼,以後如果成了仇家,你們怎麼跟親人見面呢?”

    張有用和張有為眼睛發直,用無比欽佩的眼光打量江昊。老大就是老大,怎麼就知道他們有難,會在關鍵時刻冒出來呢?而且你看看人家說的這套話,在情在理,攻心攻肺。本來嘛,雙方都在十里八鄉之內同住,親朋好友不在少數,發生沖突除了有人煽動,好多人都是因為事情緊急,怒火攻心。現在被江昊這番話一說,腦袋都耷拉下來了,真是立竿見影。

    張有為張有用一起撲過去,腳踩到水里才想起還隔著山崖瀑布呢,自己沒有老大那兩下子,怎麼飛得過去,只好隔著山岩大喊:“老大你可回來了,我們被他們給欺負死了,盼星星盼月亮,就盼你回來,你再不回來,我們就只好跟他們拼命了。”

    老道氣得滿臉通紅說:“你們這班妖孽把大家害到這步田地,還敢血口噴人。

    江昊見他不像是假生氣,知道事情有曲折,說道:“大家先別著急,我們把事情說清楚,如果真是不可調解,再動手也不遲。”

    老道說道:“調解什麼,薄陽府本來有個三清教肆虐,已經是生靈塗炭。大家好不容易盼到三清教垮台,想不到你們比他們還變本加厲,三清教只是抓些礦工,大家好歹還可以對付活下去,你們卻把周圍鄉縣的水源都斷絕了,自己把持唯一的水源,這不是要把大家往死路上逼麼。我老道雖然法力低微,但到了生死關頭,說不得也要把老命豁出去了。”

    張有為也氣得滿臉通紅說:“牛鼻子胡說,分明是你妖言惑眾,天將災禍,我們這的水源一都斷絕,只剩這一口泉水。你干嗎蠱惑大家與我們為敵。”

    張有用比較老成持重,解釋說:“老大,事情是這樣的。你走了之後,薄陽府境內的所有水源忽然全都枯竭,我們也曉得究竟是怎麼回事,僅剩這一條瀑布還是水流不息。他們周圍鄉縣的人要求來分享水源,我們也不是不肯,可是這水流方向豈是我們改變得了的,要他們自己來運水,他們就說我們把持水源,有陰謀。這老道最後干脆說是我們搞的鬼,老大你替我們作主,我們要有那個本事,還不都滅了他們。”

    江昊把事情聽了個大概差不多,心中早有計較,決定快刀斬亂麻,干脆說道:“大家聽好了,我們門中弟兄本來都是貧困人出身,大家彼此都熟悉,我們斷絕水源的話,對我們自己有什麼好處?希望大家仔細想想,水源斷絕,必有天災,于今之計,是大家共度難關。”

    老道冷笑道:“你說得容易,我們都快渴死了,怎麼共度難關?這條瀑布只有一個流向,我們趕著來這挑水,莊稼一樣要渴死。”

    江昊目光堅毅說道:“我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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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二章 斧擊長河(一)


      江昊俯視瀑布下的眾人,從瀑布上下來的流水,彙集到水潭中,水潭再容納不下的,從缺口處湧出,沿山蜿蜒成一條小溪,在道觀附近流淌。潭水本身深不可測,江昊尋訪紫晶塔的時候,曾經深入山腹探察,知道紫晶塔引出的流水縱貫地下,水潭里的水大部分又重新回到地下去了。

    他說道:“水我可以給大家,但你們要信任我,現在都遠遠退開!”

    下面眾人互相觀望,猶豫不定,天降災禍,水流干涸,這在普通民眾心目中跟天譴差不多。現在只有第一仙門這一口瀑布不枯竭,大家頭腦發熱的時候認准了問題出在他們身上。但江昊的造型如此之帥,演講如此動人,不容人不相信他。

    老道第一個動搖了,擺了擺手說:“大家姑且聽他的話,看他能不能想出辦法。”

    人群開始松動,慢慢往後邊退,前面的一動,後面不明所以然不願意跟著退,好半天才慢吞吞退開幾十丈的距離。江昊說道:“不行,還要再退,否則難免誤傷到人。”

    有人覺得他危言聳聽,在下面哄笑起來。江昊一聲長嘯,聲震長空,方圓幾里之內每個人都覺得耳朵嗡嗡作響,無不變色。離得最近的人掉頭就跑,後面跟著就退,比打了敗仗的軍隊還狼狽,轉眼間人群退開有半里之遙,滿地丟的都是鞋帽鋤頭。

    江昊覺得距離滿意了,縱身躍起,舉斧傾力一劈,劈天神斧的的寒光映在山崖上,周圍草木忽然被狂風帶動,連碗口粗的樹木也吃不住力量,向兩旁歪倒。瀑布頂端的水流被風驚起,水花遠遠飛濺,映出彩虹般的光華。

    斧頭落在山岩上,響聲震耳欲聾,整個摧嵬的山崖被這一斧從中分成兩截!

    短暫的一刻停滯之後,山崖上竟然沒有一塊碎石落下,這一斧之犀利到了如此地步,一山從中分開,斷開處刀削斧鑿,齊整無比。震動聲響久久不絕,瀑布上的泉水噴湧,百丈高崖上,水流仿佛從天而降,自開裂的山崖里滾滾傾瀉,一下沖刷出幾十丈寬的洪流!

    洪流滾滾向前,一刻不停歇,泛著白沫流淌,勢頭不歇,奔湧向前,有了源頭,它就會一直向前流下去,成為一條長河。在整個東勝神州都干旱的日子里,東海郡的這一條長河救活了無數人的性命。成了人們心目中一段不朽的傳奇故事。當地人都傳誦,在大家最需要的幫助的時候,有個少年英雄,一斧劈山,打開水源拯救了萬民。

    江昊並不知道這件事為他樹立了多麼光輝的形象,他現在只滿足于解決糾紛,好能夠騰出手來處理對他更為重要的問題。下面終于有人醒悟過來,發瘋似的跑到河水邊,捧著水四處淋撒說:“我們有水了!大家有救了!”

    萬人齊聲歡呼,有些剛才還是仇家的人也一起歡慶。江昊可顧不得這麼多,四處張望尋找汝瑤,猛見人叢里蹦出一個胖敦敦的石頭香爐,正是小石頭載著汝瑤跑來。

    江昊一躍跳上去說:“來得正好,小石頭,帶我們進去。”

    小石頭三條腿一陣格格顫動,顯然對江昊的吩咐比較迷惑,江昊拍拍他說道:“沒錯,就是到瀑布里面去,聽我的不會有錯。”

    小石頭鼓足勇氣向前,沿著山壁向上攀爬。它短粗的腿在山石上摩擦,爆出一串串火星,幾乎是垂直上下,嚇得汝瑤牢牢抓著江昊。江昊笑道:“別擔心,我們的小石頭厲害著呢。”

    果然小石頭如履平地,在山崖上飛跑,到了原來瀑布頂端入口處,江昊吩咐說道:“從這鑽進去。”

    入口處原來很狹窄,經他劈天神斧一擊,變得開闊很多,江昊可以用皮膚呼吸,本不懼水流沖擊,但汝瑤現在身體虛弱,比不得他。他急于讓靈偶仙幫忙查看汝瑤的情況,真氣到處,水流辟易,保護汝瑤不受傷害。

    他現在的功力與日俱增,真氣在周身已經能形成結界,雖然范圍不大,隔斷流水綽綽有余。小石頭在江昊的指點下,沖破激流阻力飛奔不停,無論多麼湍急的水流,也動搖不了它前進。

    在山中行了半天,終于接近了紫晶塔的所在。小石頭沖破水力束縛,一躍到巨大的洞窟中,外面被江昊神斧開山,變化翻天覆地,這里卻還是和過去一樣平靜,看不出半點變化。

    小石頭貼著布滿水流的岩壁往下滑,彈到紫晶塔落足的水網上,又飛起老高,汝瑤不像江昊看過這般奇景,不由心曠神怡。

    江昊躍下來,跑到紫晶塔的結界旁邊喊道:“老人家,靈偶仙,我回來啦!”

    喊了半天不見回應,江昊心里一涼,難道離開了幾天,連靈偶仙也出了事情?他繞著結界端詳,想起靈偶仙是被鎖鏈鎖住的,終于在鎖鏈旁發現靈偶仙躺在台階下面,一動也不動。

    江昊提高聲音說:“是我回來了,老人家,靈偶仙,我來救你來了,你聽見了麼?”

    靈偶仙終于發出一聲呻吟說:“沒聽見,你走吧。”

    汝瑤畢竟天真爛漫,忍不住笑道:“沒聽見還答應。老人家你就別耍小孩子脾氣了。”

    靈偶仙無限沮喪說:“全完蛋了,天下大亂,我出不去,只能在這兒眼睜睜看著,沒希望了。”

    他翻身坐起來,抱頭痛苦著,狠狠跺腳,左腳跺完了不過癮,右腳又飛出去跺。別人跺腳只能交替跺,但他的肢體隨便哪部分都可以拆卸,兩只腳一起跺,顯得倍加痛苦。跺腳還不算完,又拼命揪頭發,最後把腦袋揪下來用手提著往台階上撞,撞得咚咚有聲。

    江昊和汝瑤都看傻了,江昊試探著問:“有什麼事情不能先商量麼,我把劈天神斧帶回來了,可以救你出去解決問題呀。”

    靈偶仙摔著頭說:“沒用的,沒辦法,我出不去……出不去就解決不了,要出大亂子了。”又摔了好幾十下,忽然注意到了江昊剛才說的話,趕快把腦袋放回脖子上說:“你說什麼……劈天神斧帶回來了?!”

    江昊答道:“是啊,這麼嚴肅的事情,我會跟你開玩笑麼?”

    靈偶仙扭扭脖子,把腦袋正好,狂喜道:“那就有救了,沒想到你真做到了。你小子怎麼不早說,害我白白尋死覓活的。”

    江昊無話可說,沖汝瑤吐吐舌頭,問靈偶仙:“究竟出了什麼事情,讓您老人家急成這個樣子了?”

    靈偶仙又焦急起來說:“紫晶有異動了,紫晶有異動,那就是大地將要干涸了。大地要是干涸了,那就是西方的道士又出來作亂了。”

    江昊聽得莫名其妙,靈偶仙語無倫次的,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不過西方道士,在明玉的口中也聽到過的,以前曾經改變東勝神州局勢的神秘人物。江昊追問道:“你慢慢說,說得太快我聽不明白。紫晶為什麼會異動?”

    靈偶仙說道:“紫晶的靈氣來自大地深處,如果大地萬物有異常,紫晶就會感應到。紫晶感應到了,我被它鎖著,自然就感應到了,明白了沒有?”

    江昊說道:“是紫晶感應到了大地將要干涸,這種事情以前發生過,也是四處河水干涸,民不聊生。發生這些事情,是因為有個神秘的西方道士出來作亂,我說得對不對?”

    靈偶仙聽得直愣神說:“一點都不錯。我說的這麼亂,你怎麼給弄明白的?”

    江昊和汝瑤覺得這老頭子實在是太可愛了。靈偶仙可不覺得,放慢速度給江昊解釋說:“當年西方道士出現的時候,東勝神州忽然出現了很多不祥之兆。天上白日里降下流星火雨,海嘯淹沒東海邊的村莊,所有河流的河水全部干涸,天下大旱一年。各仙門合力對付了那妖道之後,四方才慢慢恢複正常。當時死人不計其數,生靈塗炭。為了避免以後再有類似禍患出現,百仙門都希望拿出辦法來制衡危機,加上後來百仙大會各派爭斗不休,所以各派推舉了七個公認的不屬于任何派系的修行高人,讓他們作為百仙大會的裁判,這七個人,都是法力非常高強,名利心又很淡薄的人,我就是這七個高人之一。”

    江昊還沒聽見有人管自己叫過高人的,不過他熟悉了靈偶仙的老小孩脾氣,知道他說的多半都可靠。靈偶仙歎著氣接著說:“可惜三十年前我遭人暗算,落難于此,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就一無所知了。我只知道現在要出事了,小子趕快把我弄出去!”

    江昊劈天神斧在手,走到靠近結界的流水邊緣,一斧揮去,從空氣中掠過,毫無感覺。靈偶仙急道:“不是了,你在那比劃什麼,是砍我的鎖鏈,鎖鏈連帶在仙人眸上,靠紫晶的靈力鎖住我,只有劈天神斧能一斧斷絕靈力又不傷到我。如果你還是進不了結界,馭斧斬鎖就成了,神斧不怕靈力封鎖。”

    江昊依他所言,馭斧飛行,劈天神斧光華閃動,畫出道弧線,斬在鎖鏈上,紫電迸射!鎖鏈應聲斷絕。

    劈天神斧受了鎖鏈的反擊之力,倒飛回江昊手中,沉甸甸的,一股暖流緩緩注入手心。江昊吃了一驚,靈偶仙手舞足蹈道:“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江昊渾身火燙,暖流直入丹田,只有全力運功化解,滿臉通紅。汝瑤急道:“大哥你怎麼了?”

    靈偶仙哈哈道:“別擔心他,他是占了便宜正享受呢。紫晶鎖住我的靈力,震斷鎖鏈的時候反激到劈天神斧上,現在都轉到他體內去了,他慢慢受用著,功力要提升一個檔次呢。”

    江昊一口氣緩過來,融合了新進入體內的真氣,通體舒泰。汝瑤嫣然道:“我就知道幫人會有好報,大哥連替人砍斷鎖鏈,上天都要獎勵你。”

    這話說得江昊都不好意思了,靈偶仙注意到汝瑤,笑呵呵說道:“我說小子,你帶來的這個小媳婦是誰,滿可愛的麼。”

    一句話說得汝瑤臉紅得如晚天云霞,垂頭說不出話來。江昊滿頭大汗說:“這是我小妹妹,人家可……”

    靈偶仙哼了一聲說:“當然知道了,跟你開個玩笑麼,你心里沒鬼緊張什麼?小姑娘怪可愛的,我喜歡,你要好好待人家。”

    江昊再分辨也說不清楚了,倒是汝瑤聽到這句滿臉歡欣。靈偶仙又仔細看了看,失聲道:“她中了血封印!是怎麼一回事?”

    江昊歎了口氣說道:“這血封印,本來應該是留給我的,她是替我承受的,你老人家一定幫我想辦法解救她,就算把血封印再轉到我身上也可以。”

    靈偶仙也歎了口氣,眼珠轉了好些圈,活動活動筋骨說:“小姑娘一往情深,實在怪可憐的,我幫你想辦法。你小子說來也不錯,肯講義氣,講信用,居然把我給救出來了,雖然你不是為了回報,但你救了我,總得拉你一把。這樣吧,你我現在這里撮土為香,結為八拜之交,我歲數大,當你大哥,你成了我弟兄,我也好幫你。”

    江昊結結巴巴說:“這……不好吧。年齡輩分都不是很相當。”

    靈偶仙把他往地上一按說:“叫你結拜你就結拜,羅嗦什麼。”

    江昊咧著嘴跪下,靈偶仙說:“我念什麼你就跟著念什麼,念完了再磕頭就成了。我靈偶仙今天與……小子你叫什麼來著?”

    江昊提醒了他,靈偶仙繼續念:“靈偶仙今天與江昊結成異姓兄弟,有福共享,有難同當,有敢欺負我兄弟,就是與我為難……”他念一句,逼江昊跟一句,念完了磕頭,完成儀式。他一拍胸口起來說:“成了,現在我要趕去解決東勝神州的大問題,我們就此分手。”

    江昊急道:“救人的事還沒說呢。”

    靈偶仙擺擺手說:“當然不會忘了。聽我慢慢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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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二章 斧擊長河(二)


      靈偶仙表情嚴肅下來,說道:“血封印的詛咒非常惡毒,無藥可以化解。”

    江昊急得想掐他脖子,靈偶仙忙說道:“不過還有一個解除的辦法。那就是南荒虛云閣的鎮閣之寶--震海明珠,把珠粉碾碎吞下,就能消除血封印的詛咒。”

    江昊心里先喜後憂,高興的是靈偶仙和明浩說法相通,證明明浩在這件事情上講的是實話。憂的南荒在何處,虛云閣是什麼地方,如何得到震海明珠,一點頭緒也沒有,不知道前途將要面對什麼樣的艱險阻隔。

    靈偶仙看出他心中種種疑惑,這次非常耐心地解說道:“虛云閣是南荒郡最有名的三大仙門之一,在南荒聲望僅次于虛云閣,和它對峙的就是幻角天,兩派向來是死敵,不過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如今情況是否有變,非我所知。震海明珠據說關系虛云閣一派存亡,所以他們是說什麼也不肯給外人的,按說我不該支持你去奪人家的明珠,可是事情關系救小姑娘的性命,你只有自己努力了。你剛才得了紫晶的部分靈力,功力已經是大進,對付高手應該有一定把握,可是還不夠,而且此事不單單是武力就能解決的,祈求老天保佑吧。”

    江昊沉吟道:“我如果把仙人眸里的紫晶都吃掉,會不會好些。”他說著想踏進結界的范圍里去,不料被洶湧的暗勁一撞,又退了回來。

    靈偶仙笑道:“只要紫晶還在,它的結界不會消失的。你還得用老辦法,元神出竅才可以把紫晶都吃掉。這東西于你大有幫助,于我卻不算什麼,願意吃現在去吃好了。”

    江昊剛想動手,想起一事說:“如果我吃了紫晶,由它引發出的水流會不會消失。”

    靈偶仙手一攤說:“當然就消失了,水流本身就是紫晶生發出來的,沒了有點可惜。不過東海郡境內多得是河流,不會現在就全干涸了吧。”

    江昊緩緩說道:“正是現在全都干涸了。”

    靈偶仙眼珠又在眼眶里亂晃了,江昊決然道:“我不能吃它,留它就是留下無數人的性命。”汝瑤微笑嘉許他的做法,江昊心里面可是心疼,好幾次擺到嘴邊,就是吃不到紫晶,為了做好事還得放棄。

    靈偶仙點頭說:“小子不錯,不愧是我靈偶像的結拜兄弟。小姑娘手上血封印的詛咒還有不到三個月就無法可救,每次發作都會很痛苦,你要抓緊了,哥哥我得去辦大事了,咱們就此別過。”

    白光嗖地一閃間,靈偶仙已經不見了人影,顯然功力深厚,用的交通工具比江昊先進多了。

    江昊忽然覺得他真的就親切如自己大哥,現在驟然消失,不由滿心悵惘。汝瑤的病情不容耽擱,他和汝瑤坐著小石頭,循原路出來,小石頭在水里跑得興高采烈,一躍出瀑布出口,外面強烈的陽光刺痛人眼睛。江昊感覺有些不對頭,外面靜得出奇,跟進來時萬人歡呼的景象差別實在太大。

    他吆喝小石頭在山崖頂上落定,四下里人頭攢動,一點不比進來的時候少。山崖上被劈出的水流滾滾向前,形成一條長河,河兩岸萬人觀望,張有用喊了句“老大小心”,被人一指,立刻像木頭似的不動了。

    江昊站在被劈開的山崖一端,另一端上面站著一大群人,高矮不等造型各異,都有些氣派,商遠清徊風綠珠張仲舉小四都在其中,但是顯然處于被監視的地位。

    江昊見慣了市面,反倒不驚慌,笑著跟他們打說:“你們來得好快!”

    商遠清苦笑道:“路上有高人捎我們一程,想不快都不行。你讓徊風來介紹好了。”

    徊風的表情有些尷尬,依次指著那群人的首腦人物,按照排名高低介紹說:“來的這些位,都是位列百仙門之中的三大派掌門,以及他們門下師兄弟。”

    第一個介紹的是木竹嶺掌門輕塵子,是個瘦長瘦長的老者,據說以竹影迷蹤陣法聞名,門下弟子弟子也個個像竹竿,讓人看得眼花。其次是無輪谷的四無居士,門派古怪,名字也古怪,聽說專門隱居在深谷地穴中修煉,用的法器是無輪之輪,別的看不出來,只能看出從掌門到弟子都臉色慘白,大概終年曬不到太陽所致。

    介紹到第三派,徊風格外尷尬,低著腦袋誰也不敢看,說道:“這一位,是我師父……蒼松斜月派的掌門,馭劍道的正宗傳人,當代劍術大師關橫波。”

    關大師對這長串頭銜沒什麼反應,倒是很惱怒地哼了聲說:“我叫你出去曆練,不是叫你結識斜魔外道,東海郡內的河水全都干涸,只剩他們這里安然無恙,分明有鬼!”

    江昊暗暗叫苦,怎麼這些號稱修行多年的人高人智商不高脾氣也不好,凡事不調查清楚就下結論。徊風還在解釋說:“師父,他的為人我信得著,我擔保他不是這種人。”

    關橫波根本不聽徊風解釋,逼視江昊,其他兩派掌門意見明顯和他一致。他背上的劍和徊風的如出一轍,要動之前先輕輕顫動,那是馭劍的征兆,但關大師的功力比徒弟高深得多。劍氣無形,江昊感到凜冽的寒意,整個山崖上的草木全都凋落下來,斷折的草葉飄飄灑灑在空中散落。

    關橫波的劍驟然跳起,劃了道弧光,曳過山崖,所到之處,地下石頭開裂,現出條長痕。江昊劈天神斧橫里斬下,劍氣立刻從中斷絕。

    觀者一片訝然,關橫波的功力他們是清楚的,沒想到一個無名小子輕輕一擊就讓關大師劍氣消于無形。關橫波面子上掛不住了,長劍空中游走,蓄勢已足,破空斬下。忽然旁邊伸出只手來,把關橫波的劍給生生攥住。有人鼻子里吐氣說:“是誰在欺負我兄弟呢?”

    江昊大喜,靈偶仙又回來了。

    這次旁觀眾人看得要吐血,關橫波劍術之深人盡皆知,連另外兩派掌門也不敢說高過他。江昊擋住他一劍也就罷了,現在居然有人用手就把這犀利無雙的馭劍術破解了,那別人還有得混麼?

    靈偶仙落到江昊身邊,打量關橫波說:“是不是小關子,三十多年沒見了,你師父還好麼?”

    關橫波揉揉眼睛,怕看錯了人,揉了好幾次靈偶仙的模樣當然還是不會變,關橫波深深施禮,把腰彎成蝦米說:“老前輩,真的是你?大家都以為您老人家仙逝已久了,想不到還安健如昔。實在是太好了,有您老人家出來主持大局,天下必不會大亂。”

    靈偶仙哼了一聲說:“你口口聲聲叫我老人家,心里面一定在說,這個老不死的怎麼又冒出來管閑事了,是吧?”

    關橫波急忙分辯說:“前輩冤枉,我可是一片真心,您是從小看我長大的,我要有這個心思,天打雷劈。”

    他是真著急了,額頭上青筋都綻出來,也顧不上修行多年要講風度。靈偶仙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就等他著急呢,忍著壞笑說:“你說你沒這個心思,干嗎為難我結拜兄弟?”

    話一出口,山崖對面的三大掌門都跟傻子一樣張大了嘴,靈偶仙的聲名地位,他們門下的弟子年輕不知道,他們卻是深知。憑他們一派掌門的身份,平時算得上呼風喚雨,跟靈偶仙一比,就只能算後輩晚生。現在老家伙居然管江昊這毛頭小子叫兄弟,那江昊又什麼樣了不起的人物?

    靈偶仙推推發愣的關橫波說:“別裝傻了,我兄弟究竟哪一點得罪你們了,要不依不饒?”

    關橫波被他弄得滿頭大汗說:“他糾集人眾創立了什麼第一仙門,聽名字就詭異。”

    靈偶仙冷笑說:“成立門派有罪麼?東勝神州有百仙門呢,你是不是要把一百個創派鼻祖都治罪了?”

    關橫波說道:“不是這個意思……可是接著東海郡境內的水就都干涸了,唯獨他們控制的水源無礙。”

    靈偶仙說:“水干了就找他,你調查內情沒有?他們控制的水源沒問題,你怎麼不問問為什麼沒問題?小關子,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沒長腦子似的,我看你徒弟都比你明白事理。告訴你,我兄弟不會有問題,我替他擔保。至于水源,紫晶之泉有聽說吧,是來自地脈的神水,普通災禍奈何不了它分毫。你孤陋寡聞也就罷了,還敢不分青紅皂白地問罪!”

    關橫波唯唯諾諾,靈偶仙重重敲了敲他腦袋說:“還不快給我兄弟賠罪。”

    三大掌門沒一個敢說“不”字,同時給江昊施禮賠罪。江昊得做出謙虛的姿態攔阻,心里面偷笑,原來靈偶仙在東勝神州仙界的名頭這麼響,威望這麼高,自己連帶也享受尊敬。雖然不想有意借助靈偶仙的威名,可被人尊敬總比被人冤枉舒服得多。

    靈偶仙趁機吩咐三大掌門說:“紫晶泉現在關系東海郡萬千生靈的性命,我兄弟有要事在身,必須去辦,你們要承擔起保護紫晶泉水的重任,出了紕漏,就是對不起我,對不起東海郡人民,對不起東勝神州萬千百仙,對不起修行的同道。……”

    他越說三個掌門臉色越凝重,滿臉大義凜然,江昊知道,有這番話,三位掌門算上了套,接受護泉重任,休想離開泉水半步了。

    果然三人異口同聲:“前輩放心,有晚輩在,泉在人在,泉盡人亡。晚輩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靈偶仙哈哈大笑說:“在百仙大會之前,你們務必到派人輪流守護泉水。我要去做更重要的事,兄弟,記得我的囑咐,還有,遇到麻煩報大哥的名號,認識我的多少得給面子。我去也!”

    聲音還在回蕩,人又白光一閃無蹤。江昊想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修煉到這般境界,又是羨慕,又是悵惘。想起靈偶仙做人滑稽外表下,其實是灑脫,自己只要和他一樣坦蕩,修為高低又何必放在心上,于是坦然。

    當頭要忙的事情還有好多,讓他無暇細思量這些。三派的上百號人馬,既然已經化敵為友了,就要好好招待,殺豬宰羊備酒備飯諸如此類的事情,有張有用張有為他們料理,但也免不了應酬一下。

    紫晶湧出的水流,開出許多新的河道,分成幾個方向流淌,這也需要派人去各方通知,想辦法引導,不然不但沒有救人,反而可能蔓延成洪流危害四方。選派人手,研究方案,又是頭疼卻不得不做的事。

    等這些都處理完,已是夜半更深,汝瑤現在越來越容易困倦,早就先休息了。江昊滿腹心事,猶豫千里迢迢的旅程,是不是明天和汝瑤就乘小石頭前往。小石頭聰明伶俐,善解人意,江昊和汝瑤都很歡喜它,怕的就是還有人想跟他們同去南荒。

    江昊在庭院里踱步,小石頭跟在他身後學他樣子,腳步可沉重多了。江昊失笑,覺得這家伙有點像小孩子,年深日久不與人打交道,顯得幼稚無知,但是勤奮好學,對一切新鮮事物充滿好奇心,進步也很快,每天都能學到不少東西。

    江昊把手指放嘴唇邊噓了一下,讓它別出聲,驚擾到別人睡覺,小石頭乖乖停住。江昊信步穿牆踱過去,小石頭不明白他怎麼從牆里面過去的,在另一段咚咚頓足。

    江昊剛想回去安撫小石頭,發現商遠清正在牆這邊,東張西望,似乎怕有人看到,認定沒人才小聲和他說:“我正好有事找你,你保證不跟別人說。”

    江昊一楞說:“這麼神秘,我保證就是了,你應該信得著我。”

    商遠清神色古怪說:“其實也沒什麼了,我想和你一道去南荒。”

    江昊笑笑說:“其實我一直很奇怪,你身為千江坊少主人。應該忙于處理家業,前呼後擁,帶著一群保鏢才對。可是你始終只有徊風一個人跟隨,又從來不願意提起家事。”

    商遠清說:“這些事情,遲早有一天我會主動跟你講的,但不是現在。你相信我,我拿你當作真正的朋友。現在我需要隨你一起去南荒,我雖手無縛雞之力,但也多少幫得上點忙。”

    江昊目光清澈,注視他說:“你告訴我你想做什麼,我就肯和你同去。”

    商遠清說道:“對你沒什麼可隱瞞的,我要去尋一種藥草,名字叫做‘換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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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三章 石曠原野(一)


      商遠清如釋重負地去了,江昊繼續在庭院里踱步,想著換魂草是什麼東西。小石頭咚咚跟敲牆,江昊怕它吵到別人,趕快踱回牆那邊,剛想敲它兩下警告,忽聽綠珠嬌笑道:“夜深還不睡,莫非想我了不成?”

    綠珠打扮得娉娉婷婷過來,不經意間瞟瞟四處有無人在,才放心大膽接近江昊,伸手攬住江昊頸子說:“帶我去南荒。”

    小石頭嚇得發出大聲響,江昊一動不敢亂動,也不好強行把她推開。綠珠笑道:“你答應了我就放手。”

    江昊汗顏道:“你去南荒做什麼?”

    綠珠道:“告訴你無妨,可是你不能對別人講,我是去找一種藥草,名字叫做‘換魂草’。”

    江昊掩飾住自己的吃驚,苦笑說:“我答應了,不光有你,他們都會跟去。”他本無意帶眾人同行,可商遠清和綠珠同時提出去,他決定干脆人多些,避免這兩人太顯眼。至于他們的目的,自己也許總有知道的那一天,即使不知道,救汝瑤要緊,原本不必特別在意。

    綠珠得到江昊的允諾,雙眼放光,在他頰一吻說:“說好了,不許反悔哦。你到哪兒我到哪。”她飄身去了,江昊頭都大了,剛想著該如何安排行程,對面商遠清敲牆壁說:“是我,我又回來了。”

    這兩個人銜接得天衣無縫,跟商量好似的,江昊忍著笑過去。商遠清問道:“你想好如何安排行程了麼?”

    江昊攤手說:“說實話,除了東海郡,我根本不知道東勝神州其他地方是什麼模樣,只有沿路摸索了。”

    商遠清說:“我剛才正是考慮到了。我擬定了條路線,找你來商量的。東勝神州東南兩面都瀕臨大海,南荒郡南接莽莽叢林,靠東一點的地方與大海相接,我們走水路才是捷徑。”

    江昊被他點醒,擊掌說道:“不錯,到了大海邊上,可以找海闊天幫忙,有了海老大推動,行船比走陸路要快得多了。我怎麼沒想到呢,失算失算。”

    商遠清笑道:“我才說一句,你就把後面的都計劃出來了,還說失算?從東海到南荒郡南面的南淵洋,算來將近四千里的航程,比陸路遠一倍,但有海闊天相助的話,十天之內應該能趕到。南荒郡臨近南淵洋的地方叫做‘石曠原’,是個方圓百里的荒原,穿越了石曠原,就是南荒郡南面比較富庶繁華的所在,虛云閣在南荒郡之南,但像這種神秘所在,非我這樣的俗人知道,到時候怕還要一番苦尋了。”

    江昊感激他的細心籌劃,有商遠清幫忙,計劃起來步驟分明,處處留有余地。第二天清晨起他和商遠清,汝瑤,徊風,張仲舉,小四,綠珠這些大家已經熟悉了的搭檔出發。黑將軍當初用來召喚飛鳥仙的哨子在他手上,分手的時候說好用哨聲和飛鳥仙聯絡,飛鳥仙一知覺,海闊天他們也就能趕到。

    紫晶流出的長河分成若干條支流,一天之內就流遍東海郡大地,其中一條穿越了低地山谷,一直東到大海。江昊和眾人乘上浮海玉升,順流而下,一路上見兩岸農夫忙著引水築堤,都歡呼大地重生,稻田青蔥,曠野碧綠,入眼無限清爽。

    這一片土地雖非江昊生長的地方,但自有可愛神奇之處,讓江昊不知不覺喜歡上了。

    到入海口江昊吹響哨子,雪白浪花從天邊湧來,不一刻海面上出現海闊天碩大無朋的身軀,烏靈樹老飛鳥他們都跟著到了,聽說老大有事,各個爭先。霧失海里還有大批的船只,海闊天選了艘最堅固的快船,送江昊他們出航。他鯨鰭一振,擊水三千,帶著快船破浪前行。眾人只能聽見風聲在耳邊呼嘯,知道船行如箭,但周圍都是茫茫大海,也比較不出究竟快到什麼地步。

    天色漸陰沉,甲板上風高浪疾,大家都到艙里休息去了,江昊忙著照料汝瑤,有他陪伴汝瑤就表現得很乖,連痛苦也仿佛減輕了不少。就這樣沉沉過了一夜,在艙里只能感覺到船晃個不停。天光大亮的時候,海闊天渾厚的聲音把大家都吵醒了:“到沙灘上曬太陽了!”

    江昊到甲板上眺望,天色陰霾,哪來的太陽可曬,海霧腥濕,以他的視力,透過迷霧遠眺,看到前面灰蒙蒙的一線,脫口說道:“我看到陸地了,到什麼地方了?”

    海闊天得意道:“我拼老命趕了一夜,現在老大可以下船過石曠原了。”

    張仲舉和小四兩個人剛上到甲板上來,聽到這話差點從甲板上栽下去。海闊天吐出股巨大的水柱說:“當年我在東海拼命追一群大魚吃,一夜跑出去過兩千里,像這樣一夜三千里還是頭一次,老子累死了,不過以後跟別人有的吹了。”

    他越游越慢,最後停下來說:“老大,前面的海水太淺,我不能再帶你走了,要我們弟兄跟你一起闖南荒麼?”

    江昊含笑道:“不必了,東海那邊可能隨時會有變故發生,你們先照顧好自己,需要幫忙的時候,我不會跟弟兄客氣。”

    江昊和海闊天他們在淺水處道別,駕船尋靠岸的場所。駕船本來需要眾多水手齊心協力,但江昊修為已高,實際上是用自己的真氣強行催動快船。海岸邊盡是暗礁,好不容易找到片沙灘,船只一頭撞上去,擱淺在岸邊。

    幾個人七手把腳放下兩艘小艇,所有人都上艇劃到岸邊上了沙灘。但見四下還是灰蒙蒙的天色,冷氣撲面,讓人瑟瑟發抖。張仲舉第一個跳下船,歡呼道:“凍死我了,可算到地方了,我要打三斤好酒,買兩只燒雞吃個痛快。”

    他一溜小跑找地方打酒去了,轉眼就跑回來,傻呆呆地說:“這什麼鬼地方,連個人煙也沒有。”

    江昊忙著照顧汝瑤,剛才沒顧得上理會他,把汝瑤抱在懷里走到高處一望,才知道他所言非虛。身後是蒼茫大海,其他三面除了靠海一線的淺灘外,就都是莽莽荒原了,望不到邊際。這荒原被石頭覆蓋著,目光所及之處,遍地都是石頭,小的如鴿卵,滿地密布,大的有如房屋。

    這塊地方好像自古以來就被別人遺棄了,沒有一絲一毫生命的痕跡,大小石頭疊著小石頭,分明是拒絕人進入,大概沒人能從中找出一條可以行進的路來,所以才被人放棄。

    只有小四年幼,不知道愁滋味,笑嘻嘻在石頭上跳上跳下說:“我倒覺得這滿好玩的,就是走路太累的些。”

    江昊笑道:“怕累的話,我教你呼吸的法門,照我說的去做,就不累了。”他傳授簡單的修行真氣的方法給小四,小四學得津津有味,張仲舉爬石頭累得氣喘如牛,在旁邊也跟著學習。本來他認識江昊早得多,和汝瑤一起都學習過修行的入門。但汝瑤很快中了血封印詛咒,根本不可能再練習修為,張仲舉資質本來就愚鈍,加上不肯勤奮用功,所以等于什麼都沒學。現在逼急了才和小四一起從頭入門,不過這一來他也總算初步開始修煉,為以後算打了個好基礎。

    他們兩個跟江昊學習了一陣,在亂世石行進已經不太吃力,只有商遠清需要徊風背著,江昊有意和他走得近些,問道:“我有時候一直很奇怪,你懶于修行,卻不在家安享公子哥的清福,偏要和我們混跡一起,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商遠清看著莽莽蒼蒼的石原說:“因為我這個人有野心,要成就一番大事業,就需要結交人才,有了人才才有做大事的資本,在家享清福是延攬不到人才的。”

    江昊越發覺得他身後藏著寫不為人所知的秘密,說道:“那你自己為什麼不修行呢?”

    商遠清笑道:“人生百年,精力有限。我的目標就是成就大事業,如果把精力都花在修行上,如何去謀劃定奪。這就是所謂人各有志,將來總有一天會證明我究竟是選對了方向,還是選錯了方向。”

    江昊覺得這個人仿佛可以做朋友,有時候又完全陌生,和自己絕對是兩種人。他仰望蒼天,想想世事際遇就是奇怪,他在學校的時候也沒跟那些風云際會的人物做上朋友,現在改變了境遇之後,竟然會和商遠清這種人成了知交。

    天上陰云厚重,而且越壓越低,小四蹦在最前面說:“不是要下雨吧,這鬼地方,往哪躲雨去?”

    江昊也皺起眉頭,別說是下雨,就是山洪龍卷風來了,對他也沒什麼影響,可是懷中的汝瑤瑟瑟不停,不由他不心焦。舉目四顧,意外發現遠遠有一個牧羊人趕著群羊行路。江昊揉揉眼睛,自從修行以來,他很久不用這個凡人才用的動作了,但石原上大小石塊堆疊,別說是普通人走路,就算他上下縱躍攀爬都覺得吃力,哪里可能牧羊呢?

    羊群和他們走的一個方向,江昊加快腳步走在最前面,尾隨羊群。這群羊走得好快,他還不覺得怎樣,小四一個勁在後面喊:“老大你等等我們,怕淋到汝瑤姐姐也不用這麼跑法吧,前面也沒地方躲雨。”

    江昊只好稍微放慢點等他們,慢慢還是接近了羊群,在里許遠的地方,江昊終于看清楚了,那“牧羊人”趕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羊,而是一堆雪白的石頭!

    牧羊人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神態異常悠閑,腳上踏著雙光鮮的皮靴,上下陡峭處如履平地。走得飛快的其實是他驅趕的石頭,他自己倒是不慌不忙。那一堆雪白的石頭看來都是質地上佳的漢白玉,形狀各異,都沒怎麼經過雕琢,出自天然,不像小石頭是出自名匠之手,又被煉制過的法器。江昊始終猜不透牧羊人用什麼手法能讓石頭們自己服服帖帖地走路。他到東勝神州以來怪事見得太多,學會了不動聲色,跟著牧羊人,看他究竟去處哪里。

    牧羊人走了好一陣,鞭子一指,石頭們又變成了毫無知覺的死物,在地上不動了。他選了塊平整的圓石坐下休息,取出干糧大嚼。大家都走了半天的路,早就餓了,小四和張仲舉在一邊看得直流口水。江昊趁機過去搭訕說:“大叔是本地人吧,請問這等天氣,一會兒會不會下雨呢?”

    牧羊人的看起來剛過中年,但滿臉褶皺,愁苦不堪,尤其是表情陰郁,目光凶惡,讓人覺得藏著對人世的刻毒和怨恨。他並不回答江昊的話,抓緊吃干糧,似乎生怕別人分享。

    小四對牧羊人的表現沒有好感,不客氣說:“大叔,腰上的水借口喝。”

    牧羊人下意識抓著水壺,剛好把干糧咽進去,吃得太急,噎得直打飽嗝,小四嘀咕說:“吝嗇鬼,活該。”江昊瞪了他一眼,更注意禮貌地說:“大叔,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打聽一下過石曠原到南荒郡的路徑。”

    牧羊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把嘴張開指了指,江昊像被人用冰雪塞住了嘴巴。牧羊人的嘴里面黑洞洞沒有舌頭,分外怖人。不等他想出什麼安慰的話,牧羊人惡狠狠瞪著他,起身趕石塊徑自去了。

    連小四這樣嘴上不肯示弱的孩子都沉默了,大家相對無語。半空中一個炸雷,閃電劃破長空,驟雨隨後就到,來得既快且猛,竟然還夾帶著冰雹。小四一個噴嚏打到張仲舉臉上,兩個人同時被雞蛋大小的冰雹砸中,驚叫救命。江昊暗暗叫苦,無奈何只有試試以自己的真氣替汝瑤遮風擋雨了。

    這時有個蒼老的聲音說:“小姑娘是不是生病了,千萬別被雨淋到,來,快進來躲躲雨。”

    聲音從圓石里發出來,有人從里面把門推開,圓石上憑空現出條向下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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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6 16:59: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集 第四章 雪山迷幻(一)


      江昊以前多少看過一點氣象常識,日降雨量平均到幾十厘米就是可怕的山洪,現在石曠原這個下法,怕是一下子要將幾十米的雨水,整個東勝神州的雨水可能全都傾瀉過來了,讓人無路可逃。

    張仲舉扯著江昊袖子說:“老大,快把你的大木筒拿出來當船使,不然我們都要淹死了。”

    江昊一愣:“什麼大木筒?”隨即明白他說的浮海玉升,暗暗好笑,心說原來你也有管我叫老大的時候,臨到淹死的時候才肯說。他自己也著急大家安危,沒空捉弄張仲舉,祭出浮海玉升,化成大到一艘小輪船大小,大家登上去的時候,洪水堪堪沒掉巨石。

    浮海玉升是靈異至寶,變大之後不但能浮在水面上不沉,而且沉穩異常,多大的風浪也搖晃不翻,穩穩向北駛去。商遠清一邊抹著臉上雨水一邊笑道:“想不到山洪爆發居然成全了我們行路,順水行舟,可比讓徊風幫著我在石頭上爬上爬下方便多了。”

    被暴雨淋過之後,他渾身也早濕透,身為豪富大家的公子出身,他本來是處處養尊處優,從來沒遭過什麼罪,一路上受了諸般苦楚,他居然還能談笑自若,讓江昊也不得不佩服。連徊風都叫苦不迭,唯有商遠清能甘之若素,如果沒有莫大的動力在支撐著他,他會這麼做麼?

    江昊審視玉升上的眾人,汝瑤和小四、張仲舉只能說是天真沒有世故之心,徊風其實也非常爽直,為了朋友和公子,不遠萬里相隨,只有商遠清和綠珠總是有些神秘難測的地方。綠珠修行不淺,這點冷雨對她不算什麼,說來還是商遠清對目標的追求更執著,更急切。

    玉升隨洪流滾滾向北,江昊超人的目力能夠看到群山的影子越來越接近,水勢大漲中,玉升仿佛在向群山之巔行駛。小四忽然又打了個噴嚏說:“好冷,怎麼這麼冷?”

    張仲舉跺腳取暖說:“這有什麼奇怪的?下這麼大的冷雨,我們全身都濕透了,不冷才叫奇怪呢?學學我多活動活動,免得受了風寒。”

    小四也學著跺腳,才跺了幾下就說:“不對,你看,分明是下雪了!”

    江昊當然比他們早就發現,只是不動聲色而已。船越往北,風越凜冽,雨水里漸漸夾雜著雪花,到最後洋洋灑灑全是鵝毛大雪,水面上起了薄冰,寒氣襲人。

    小四牙齒打戰說:“我們是不是把船開到冰海里來了,老大,你帶我們來的究竟是什麼地方,這是人間麼?”

    張仲舉哼哼著說:“還不是你自己搶著要來的,怎麼能怪別人,不想走你就回頭,我可得陪老大求救我妹子,決不掉頭。”

    汝瑤輕輕說了句:“哥哥,別說了,都怪我,苦了你們了。”

    小四也低頭不語了,江昊心里湧起股暖流,他們雖然飛揚跳脫,關鍵時刻卻能讓人心里面暖洋洋的,讓人覺得替他們做點事自己也開心。他們都喊江昊當老大,江昊也不知不覺覺得,維護他們自己義不容辭。

    商遠清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微笑道:“人生在世,沒有朋友有什麼意思,有好朋友在,冰山火海一起闖,大家挨得過去。”

    說著他一陣咳嗽,前面越來越冷,他們穿的都是單衣,修為差的人根本抵禦不住寒氣,連玉升也行不動了,水面結了厚厚的冰,最後干脆把玉升凍得嚴嚴實實。

    雨倒是停了,視野里變得一片清澄。玉升已經行駛到了絕處,群山被白雪籠罩,白茫茫的反光刺痛人眼睛。山脈橫貫東西,看不到盡頭,看不到通途,有的雪峰高聳入云端,真不知如何才能翻越。回頭看時,洪水不知不覺消退,只留些殘存的冰痕,他們已經遠離了石曠原,現在是站在茫茫雪山的半山腰上了。

    江昊收起玉升,以前他上學的時候,連出門到郊外的機會都不多,現在可好了,航海完了越野,之後又輪到登山了。可是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登山都是有工具的,那還因為缺氧把登山運動員弄得吃力無比。現在卻要帶著這麼一大幫子人翻越高峻的雪山,實在讓人為難。

    一行人在厚重的積雪中尋找路徑,每一腳幾乎都要深深陷進雪里去,拔出來要費半天力氣,還要注意別掉進冰縫里,痛苦不堪。比這更難以忍受的是奇寒,像汝瑤有江昊不斷輸入真氣在體內,還能支持,小四張仲舉和商遠清簡直就要凍得不行了。

    江昊把汝瑤放下,一手在懷里摸索出幾張紙。小四說道:“老大,還是快找個背風的地兒躲躲吧,不然凍死我們了,你這麼兩張紙也不夠燒的。”

    江昊笑道:“別胡說,有我在只能熱死你們。”汝瑤跟他最久,知道這是符紙,江昊口中說笑,暗里聚集真氣在符紙上,一團火苗在紙端升起,馬上熾熱起來,頃刻間變成大團燃燒的熊熊烈焰,在白雪上經久不滅。小四和張仲舉齊聲歡呼,兩個人爭先恐後搶到火旁取暖。江昊扶汝瑤過去,汝瑤久已失去血色的臉上又重新有了紅暈。

    小四邊烤火邊添嘴唇說:“要是再有只燒雞就十全十美了。”

    張仲舉給了一他下子說:“美得你吧,你真當老大是活神仙了,連燒雞也能變出來,有的話我早就吃剩骨頭了,還能留給你?”

    江昊笑笑,他的能力現在的確還有局限,倒不是說要他修煉到會變化出只燒雞來,而是比起傳說中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神仙來說,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火光終于漸漸熄滅,周圍雪水融了一地,露出山岩,火勢一弱又慢慢凍結。張仲舉打了一個寒噤說:“老大還是快帶我們翻山吧,火一滅人就受不了了。”

    他還有點戀戀不舍,伸腳在符紙燃燒的余燼處跺上幾下,地面被他的大腳丫子踩過後,一塌糊塗。小四說道:“走啦走啦,你這人真是的,臨走也不做點好事。”

    張仲舉嘀咕道:“有什麼關系,這也不會有人來……”江昊忽然打斷他的話說:“別動,讓我看看。”

    一直很沉默的徊風被他的話勾起注意,打量道:“果然有名堂,你眼睛夠毒。”

    江昊鼓足腮幫子吹了口氣,山風本來獵獵,但跟他嘴里的真氣比,又差了一個檔次了。狂風把剛才火堆燃著地方的積雪刮了個干乾淨淨,現出下面的山岩,是一種黑色的帶花紋的大理石,異常平整,顯然不是出自天然,而是經過人工加工過的。

    徊風沉吟說:“這的岩石和兩邊的岩石好像都不一樣,你不妨再多吹吹試試。”

    江昊又一口氣,周圍十米之內的積雪立刻一掃而空,凍得張仲舉直跳腳說:“凍死了,剛才的火白烤了。”

    地上現出一條狹長的黑色大理石鋪成的帶子,蜿蜒向山最高峰去,綠珠說道:“這是條路,看來廢棄已久,要不是你把它吹出來,不知道還要在冰雪下面陳埋多少時光。”

    商遠清也露出喜色說:“看來我們有希望了,是麼?”

    張仲舉不明白,問道:“為什麼就有希望了。”

    小四找到報複的機會,反敲他的腦袋說:“笨蛋,有路就證明有人沿路走過,如果我們也沿著路走,就有希望翻過大雪山了,明白了沒有。”

    為了尋路,江昊只好當一回鼓風機了,他真氣長出,在最前面摸索路徑,吹開幾個地方的積雪後,漸漸摸索到規律,黑色大理石的路面,每隔不久就會有凸起的箭頭形狀的標記,箭頭刻得很大,很容易找到。

    就這樣沿著不知什麼人遺留下來的古道輾轉前進,所過之處果然盡是沒有斷裂和罅隙的最好走的地方。他們漸攀漸高,和大地的距離越來越遠,和山顛的距離越來越近,至高處的天是暗黑色的,云朵慢慢都在人腳下,不像是接近天空,倒像是無限接近地獄。

    沒有人對這樣的旅程心存把握,連江昊在內,每個人心里都有點惴惴不安。小四忽然顫聲說道:“怪物!”

    江昊平靜地說道:“不是活的,小四別害怕。”

    他們現在已經走到了極高的地方,是一個狹窄的山峽,兩邊兩座高峰夾住這個關口,猶如扼住經過之人的喉嚨。地勢到了這兒倒是放平緩了,小四所指的怪物,是一頭極高極大的猛瑪象,江昊第一眼就看出僵硬不動的猛瑪象不是活物,好像是雕塑而成的。

    小四問道:“這大象是不是凍僵了才死在這兒的?”

    商遠清說道:“我看不像,這象的姿態笨拙僵硬,倒像是巧匠雕出來的,不過雕得比較逼真罷了。”

    小四聽他說完後,大著膽子用手敲敲,象身體鏗然有聲,毫無反應,不知道被冰封存了有幾千年了。小四疑惑道:“這東西是什麼做的?”

    江昊輕輕一口氣吹落覆蓋象身上的冰雪,原來是用質地上佳的青石雕成的,象是龐然大物,雕刻它的匠人卻能做到纖毫畢現,手法可以用鬼斧神工來形容了。

    這時候小石頭忽然發成響聲,一路上小石頭一直被收在浮海玉升里,從來都老老實實,沒有半點驚擾人的地方。江昊心里一動,它也是石頭做的,難道這個地方,跟小石頭的身世會有什麼關聯麼?

    沿著古道走在長長的山峽里,一路上都能看到各種各樣的雕塑,小到豚鼠,大到虎豹,無不傳神,也無不都沉寂在這萬古不融的冰天雪地里。山風低沉地呻吟著,江昊總有種不祥之感,抬眼向前看去,一座白色的高大城樓佇立在山峽之間,封住去路。城樓建造得高峻威嚴,比自己經過的所有州府的城樓都更有氣魄,只不過因為所處的位置,給人的感覺不是景仰,而是詭異。城樓的顏色也完全是雪白,如果是在普通的關隘之間還沒什麼,放在群山環抱的這個位置上,就像那些雕塑一樣,顯得非常不真實。

    江昊還在思索城樓代表的意義,小四當先跑過去喊道:“真有意思,連這麼大東西都能雕出來,簡直不可思議。你們看,和真的一模一樣,不知道城里面會有什麼。”

    張仲舉念念不忘了填飽肚子,滿懷憧憬地說:“里面有一只大燒雞,可惜也是用石頭雕的。”

    小四說道:“我進去看看就知道。”他手觸到城門,冰冷刺骨,陡得陷進去,驚訝地說道:“這座城樓不是石頭,是雪做成的。”

    江昊隱隱覺得有不對頭的地方,阻止小四說:“先別忙碰它,等我看看再說。”

    這話說得遲了,小四已經推開了門,睜大眼睛說不出話來,門里面沒有向前去的路,有的盡是皚皚白雪,無數大大小下小的雪塊雪球從城門洞里湧出來,接著就是崩塌!

    整個山峽發出劇烈的搖晃,城樓在搖晃中變得虛幻。城牆上出現無數道裂縫,裂縫迅速擴大,最後是倒塌,連江昊他們腳下的路也搖晃著,山坡上堆疊的白雪流動起來,像江河大浪滾滾而下。

    雪崩了!

    雪崩了!這是江昊腦海里的第一反應,他唯一來得及做的事情就是撲過去把汝瑤護在身下,然後自己也被鋪天蓋地的白雪所淹沒。眼前目不見物,耳朵里面只能聽到白雪不斷崩塌發出的巨大聲響,任他有多高強的本領現在都施展不出來。

    江昊和汝瑤被白雪帶著不知向什麼地方沖下去,他感覺自己在急速前進或是急速下落,身體不時撞中山岩,他只有牢牢護住汝瑤不受傷害,自己被撞上多少次已經顧不上了。還好以他現在的修為,這種沖擊完全危及不到他,但想抗拒大自然的巨力也是絕不可能。

    就這樣一直被席卷著,江昊連知覺都麻木了,很久以後一切才平息下來,冰冷的雪蓋住他全身,壓力大得驚人讓人口鼻不能呼吸。江昊心里剛有點慶幸自己不在乎這個,忽然醒起汝瑤還在懷中,拼命喊道:“汝瑤!”

    汝瑤沒有回答,江昊心一涼,終于聽見汝瑤細微的聲音:“大哥,我還活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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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四章 雪山迷幻(二)


      世界上最寶貴的事情,就是失而複得。

    江昊喜極忘情,緊緊抱著汝瑤說:“擔心死我了。”

    只聽汝瑤幽幽說道:“大哥,你真那麼在乎我麼?”

    江昊一愣,汝瑤繼續說道:“你只在乎我的生死,可不在乎我想些什麼。”

    江昊無法回答,汝瑤對他的心意,舍生救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完全懂得,可是他內心始終念念不忘聶冰,何況又覺得汝瑤只是個帶些稚氣的小女孩罷了,從來都回避這個問題。但世界上有些事,終究是無法回避的。

    江昊沉默了片刻,聽得汝瑤的喘息聲急促,知道雪中空氣不足,以汝瑤的體質,無法耐久,掙紮道:“我們先想辦法出去。”

    汝瑤淡淡道:“我倒甯願困在這里永遠出不去。”

    江昊聽得心里一顫,拼命扒開積雪找路,掘了幾米仍然不見光亮,不知道雪積了究竟有多厚。玉升里的小石頭又不安分地出聲了,江昊心中一動,放它出來,小石頭像在籠子里關久了的小老虎,胖嘟嘟的身子直朝雪里紮去,它三條腿在前,身子飛速旋轉起來,就好像一個渦輪發動機,所到之處,雪屑紛飛,頓時開出通路來。

    江昊沒想到它還有這一手,抱著汝瑤跟它前行,小石頭打出的通道斜向上去,足足開掘了有近百米長,才聽見外面風聲呼呼,小石頭奮力一躍,跳出雪堆,江昊也跟出來,一個踉蹌,險些被強烈的山風刮倒!

    眼前的景象仿佛是人間地獄,雪山到了最高點,天空完全是黑色的,不見一絲光亮,白雪皚皚只能看到點滴些許微光,更像是磷火,詭異陰森。更可怕的是,他現在孤零零站在一處絕險的山峰頂上,這座山峰形如人的手指,最頂上就是指尖,方圓不過十米八米的范圍。

    除了被凍結的白雪之外,峰頂上強勁的狂風讓任何東西都無法留存,以江昊的修為,都感到幾乎無法立足,身上肌膚都有被風撕裂的危險!他趕緊在出口處護住汝瑤,把自己的外衫給汝瑤裹住頭臉,再讓汝瑤躲到小石頭里面,稍稍能躲避風寒。

    像這座山峰一樣,周圍無數手指般類似的山峰,相隔都甚遠,而且都是幾乎垂直豎立,岩壁像被刀削過,滑溜溜根本無從攀爬。往峰下望去,暗云籠罩,深不可測。

    也就是說,他現在所到之處是絕地,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幻角天?都說翻越群山就可以到達南荒郡太平所在,可在這鬼域人間,和朋友失散,身處絕境,還能看到希望麼?

    想起朋友,江昊大喊道:“張仲舉!”張仲舉嗓門最大,平時聽到他問話總是第一個搶著回應,可是這次聲音消散在空蕩蕩的絕嶺上,無人回應。他又喊遍所有人的名字,沒有一個人回應。

    江昊頹然佇立,自從修行以來,雖然屢經艱難險阻,但每次都能夠逢凶化吉,就是最危急的關頭,命運也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只有這一次,所有的朋友都失去的時候,他才深深意識到比起莽莽群山來說,自己仍然是渺小的,要想真正做到更強,要走的路還很長。

    一定要把他們找回來,江昊胸中一腔郁悶無處發泄,信手揮出,真氣到處,撞得雪峰上堅冰碎裂。江昊喃喃道:“他們都不見了。”

    汝瑤不顧能把自己撕裂的風,柔聲說道:“還有我在呢。”

    江昊猛一清醒,現在最需要自己做的事,是照顧好汝瑤,他們兩個人都好好活下去,才能解救汝瑤,才能有機會找到其他人下落。他振作精神,尋找出路。他想從來時路上退回去,卻意外發現,已經找不到來時通路了!若是在這山峰的岩石上亂掘,就是神仙也不知道幾時才能掘出通路去。

    江昊反倒鎮定下來,遠遠眺望出路,這茫茫絕頂上群峰相似,每座山峰距離大概都有百米以上的距離,加上強風怒號,想要飛躍過去絕不可能。群峰環拱之中,有一座山峰最高也最大,上面有暗紅色的淡淡光芒發出。

    江昊再仔細端詳,發現有一條粗大的鐵鏈深深連在自己所在的山峰上,鐵鏈的另一段在黑暗中延伸,看方向正是通往最高峰的,不仔細看根本就注意不到。如果能沿鐵鏈到達主峰,或許可以改變處境。可是以此山風之強勁,連江昊都難以立足,又怎麼能帶著汝瑤過去。

    小石頭忽然又開始跳腳,非常焦急,汝瑤說道:“大哥,小石頭有話要跟你說呢。”

    江昊說道:“你倒了解它的心思,如果小石頭會說話就好了。”

    汝瑤在寒風中快凍僵了,還強自作出笑容說:“小石頭最乖巧了,它真會說話就好了,不過也沒關系,只要用心,它的心思我一樣明白。它是要我們坐上去呢。”

    江昊有所領悟,跳上小石頭,小石頭三足發力,陡然躍上鐵鏈!汝瑤一眼瞥見下面無底深淵,驚呼出聲,江昊牢牢抓緊她,自己看著小石頭在萬丈高崖間一根搖搖晃晃的鐵鏈上飛舞,也不免驚心動魄。

    小石頭在鐵鏈上滑得穩穩的,看樣子台風來了也動搖不了它,它就像在玩游樂場里的過山車,還興高采烈的,鐵鏈和小石頭摩擦出火星,聽起來刺耳之極,隨時會把人顛覆下去。

    江昊正擔心自己能不能活著過這一關口,百丈鐵索,已經一口氣飛渡過去,小石頭穩穩落在主峰上面,江昊欣慰地拍拍小石頭說:“好樣的。看不出我們的小石頭這麼能干。”

    小石頭受到表揚,高興得跳腳,不等江昊觀察形勢,忽然旋轉起來,全部紮入封凍的冰雪之中藏身。遠遠其他山峰上也有鐵鏈上曳出火花,有一個黑漆漆的大鐵球掛在鐵鏈上,像纜車一樣駛過來。鐵球行到主峰上後倏然開裂,兩個人從里面下來,裝束與在石曠原上碰到的牧石人一模一樣。

    那兩人下來後都不說話,彼此打了個手勢,江昊以前有個遠方堂叔是聾啞人,懂得很多啞語,可是去看不懂他們比劃什麼,估計東勝神州的啞語是自成體系的。可是那兩個人似乎交流起來也有問題,比劃了半天,誰也不動地方,有一個急得干脆跺腳,另一個張嘴想喊叫,可是口中沒有舌頭,發不出清晰的聲音。

    兩個人越說越急,最後干脆扭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滾著,死掐對方,江昊正考慮是不是要出去拉仗,聽見有人罵道:“該死的東西,一讓你們出去辦事就打仗,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距離近了才能看清楚,主峰正中其實是一組氣勢恢弘的宮殿,完全用石頭構築,依托山勢,站在江昊的位置仰望最高處,尚有近百米的距離,整體造型有點像一座清真寺,最頂端是個半球形的穹頂,上面鑲嵌著一個巨大的紅色光點。在絕頂處能營造出規模宏大的建築,不由不讓人歎為觀止。

    江昊心中一動,他知道牧石頭趕那些石頭是做什麼的了,修建維護這座龐大的宮殿,需要數量巨大的石頭,這雪山之巔奇寒無比,大概無法采集山石,千里跋涉趕石頭過來,需要耗費多大的人力物力才能完成這建築?

    罵扭打的那兩個家伙的人,正是從山石中一扇暗門中出來的。這人坐著張木輪椅,雙腿齊膝以下斷去,左臂也不見了,是個標准的殘疾,右手里捧著個木盒。輪椅滑近,這人斥罵道:“兩個東西還不給我起來,到底為什麼又打起來了?”

    兩個人趕緊分開,咿呀著拿手比劃,想講清楚事情原委,但別說江昊,連坐輪椅上的人也沒聽明白他們想說的是什麼,這人氣得大罵道:“沒見過像你們這麼廢物的,辦事不力,過來過來。我把舌頭發給你們,給我說清楚。”

    兩個人彎腰小跑到他跟前,他打開盒子喃喃說:“師兄啊師兄,你夠狠的,當初定下這麼一條上幻角天的人不得肢體完整的規矩,連自己師弟都不放過,我排行第三,就把我給變成三缺了。我為了修煉,少一條胳膊兩條腿。還不如他們少舌頭的人呢。”

    江昊聽明白了,幻角天一派似乎制定了一條規矩:入門的人必須殘損肢體的一部分,普通跑腿的為了防止泄密,都把舌頭給割了。此人在門中排名第三,所以就割了兩條腿一只胳膊,叫做三缺。

    事情說起來荒唐,不過荒唐的事見多了,江昊見怪不怪。三缺打開盒子,拿出兩條舌頭,兩個人爭先恐後接過來安到嘴里,調試一下之後,真的就說出話來,大概因為太久沒說話,都結結巴巴,一個人搶先告狀說:“三掌門,我們兩個人趕石頭回來,准備送到瘋大師那里去,回來的路上發現雪城樓塌掉了,肯定是有外人不明內情中了陷阱,我拉這家伙先上來稟報。誰知道到了殿前,這家伙支支吾吾說什麼也不肯上來,還打我。”

    另一人口才稍遜,也滿是委屈說;“三掌門,我們趕石頭上來,碰上雪城牆出了狀況,他跟我伸兩個手指頭,分明說先要稟報二掌門,我一想我們兩人是您一手栽培出來的,怎麼能做這等背信棄義的事情呢,怒火中燒,所以忍不住痛打了他。”

    第一人大聲叫屈說;“天地良心,三掌門,我伸兩個手指頭是跟他說,我們兩個分頭行事,一個照管石頭,一個去報告,您也知道,二掌門一向不得意我,我去報告他不是找死麼?”

    兩人公說公有理,三掌門也拿不准該聽誰的了,咬牙咒罵說:“師兄啊師兄,你把人舌頭弄沒了,倒是想出點辦法讓他們把事情說明白。現在他們各自比劃各自的,天天因為誤會打架,氣死我了。也罷也罷,雪牆崩塌不算小事,趕緊找師兄計議,跟我來,現在有了舌頭了,可得把情況給說明白了,興許師兄一高興,舌頭能多讓你們戴兩天。”

    三掌門領著兩人從暗門進去了。江昊低聲說道:“從他嘴里說出來,人的舌頭倒好像帽子,說戴就戴說摘就摘,不過事實也真如此,這些人為了求生存,連說話的權力都要放棄,的確石曠原上太過艱辛,讓人無法堅持,給人當奴隸,活起來要容易些。”

    汝瑤輕輕說道;“我不怕死,我要自己喜歡的活法。”

    江昊一直當她小孩子,沒想到她也能說出這樣果敢的話,不敢深想,先考慮脫困的方法。主峰上宮殿龐大,一時半刻想摸清清頭緒也非易事,江昊會穿牆術,來去方便些,如果帶著汝瑤就無法可想了。他囑咐汝瑤說:“大哥要進里面探個究竟,里面肯定危機四伏,你和小石頭在這里等我好不好?”

    小石頭這時候又動個不停,汝瑤說道:“大哥,他有事要跟我們說,我看小石頭似乎對這里很熟悉似的,到了這兒就特別高興。”

    江昊說道:“汝瑤越來了解小石頭了,連它高興都看得出。”

    汝瑤說道:“那是因為小石頭善解人意呀。”

    小石頭似乎已經耐不住性子,從雪地里一躍而出,向主峰後面跑去,縱躍如飛,到了一處冰封陳埋的凍土前,三腿用力旋下去,足足旋了幾米冰層才見底,三足敲擊在石板上。小石頭不知怎麼用力一帶,石板掀開,露出條向下的通道。

    江昊和汝瑤穩坐它身上,小石頭跳下去,撒腿就跑。這是在一條長長的通道之中,沒有光亮,汝瑤在黑暗中緊緊抓住江昊的手。江昊對周圍環境卻是看得一清二楚,通道完全用石頭修築,塵封已久,看來無人使用,到里面,好歹不讓汝瑤再受山風折磨,江昊也算松了口氣。

    跑出很遠,通道到了盡頭,小石頭拼命蹦起老高,用身子撞中牆壁上一個機關,盡頭一扇石門緩緩移開,江昊和汝瑤眼前一亮,小石頭帶他們來到了一間大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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