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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秀秀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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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方謝曉 道三慕四[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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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6 16:51: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集 第二章 火山之島(二)


      到了海面上以後,烏靈游泳的速度明顯加快了。游出十里開外,漸望見天邊有團白色陰影,江昊目力極佳,稍微接近就看清楚了遠遠是一座圓錐形的火山。山腰以上堆積著皚皚白雪,山腰以上則是樹木青蔥,如同戴了翡翠戒指的美人纖指,雪玉可愛。

    火山口處,升起縷縷煙氣,到了半空才飄散。江昊心里有點緊張,這分明是座活火山,也就是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

    烏靈主動介紹說,這里就是火風島,上面的火山不知道存在了幾千年了,反正比他的年歲還大。島的形狀看起來齊整,後面有個地方卻有個深入的缺口,是天然良港,海闊天擄來的船只都存放在港口里。

    海灘上好多大小烏龜競相向烏靈伸脖子問好,烏靈得意地介紹說,這就是他的子子孫孫了。當年火風島上風光秀美,得天氣之靈氣,萬物繁盛,他和綠珠,還有鯨魚,狐狸,黃鼠狼,樹老和飛鳥都修煉**形,開宗立派,合稱妖北七門。

    江昊看著綠珠秀美的容顏,她又會是什麼的化身?綠珠微笑著不語。江昊又想起問烏靈口中的老鳥,七人當中,只有這個人沒有現身了。

    烏靈滿口抱怨道,老鳥是本來本領不是最高,修煉成形以後,卻投靠了黑將軍壓榨他們,反而騎到他們頭上了。

    沒有人知道黑將軍他來自何方,事情起自三年以前。七個出身火風島的人物,每隔三年必定要在火風島聚首一次,上一個三年聚首之時,他突然出現在島上,七個人聯手都無法和他抗衡,只好屈服,聽從他的指示。此人出現的時候,總是裹著一身厚厚的黑色鎧甲,連頭面都完全罩住。三年以來,他不斷要船只要銀子要海中的奇珍異寶仙藥靈丹,七個人攢了多少年的家底都被他給掏空了。

    後來老鳥見機得快,索性投靠了黑將軍,轉過來欺壓其他人,他跟另外幾個人的交情,也就名存實亡了。

    江昊問起黑將軍要銀子船只什麼用,照說一個修道的人,貪戀法寶還情有可原,要錢要船也比較古怪。烏靈從來沒想過這問題,半天也說不出所以然。江昊暗想烏龜腦袋就是要不得,謎底還得靠自己慢慢揭開。

    烏靈游到了港灣,碼頭雖然沒有被人工修葺過,天然就很齊整,里面泊著無數大小船只,陣容夠得上一只艦隊,所有的船上卻沒有一個人。

    岸上有人在等候他們,但他最先注意到的,是有一個人撲通躍入水中,拼命逃生。此人游泳的速度驚人,把海面劃開道白線,破浪前行,如同開足了馬力的魚雷。

    這種速度,別說是東勝神州的快船,就是海上海鷗都別想追得上。如果以這個方式逃生的話,沒有失敗的理由。

    江昊剛想詢問什麼人能游得這麼快,烏靈叫道:“水遁,水遁!這小子功夫不錯嘛。”

    江昊的結論下得太早了,烏靈剛喊完,逃跑的人便向原來的方向倒退回去,倒退的速度更驚人,而且是翻滾著倒退,痛苦不堪。從露著的腦袋,江昊認出是徊風,腿上綁著條繩索,鬼哭狼嚎著被人往回拽,最後癱軟著躺到沙灘上。

    徊風的性子也夠頑強,在地上還罵道:“老子不服,把劍給老子,重新打過。我要跟你們這些妖怪決一死戰。”

    江昊最欣賞他這一點性格,雖然魯莽,但是頑強,正想跳上岸幫他。繩索一收,已經把他捆嚴實了,原來繩子在樹老的手里面,難怪跟他的柔枝一樣好用。

    徊風身子扭來扭去,模樣狼狽,江昊起初有點好笑,後來看到樹老沒有放松的意思,再這樣下去徊風非得被勒成肉段。他和徊風出生入死,早就把徊風當作了自己的朋友。

    他離岸已經不遠,用力一蹬烏靈的背,躍上沙灘,喝道:“住手。”

    樹老看到他,眼睛立刻又紅了,說道:“剛才在船上便宜了你,我還要找你算帳呢。”

    他百年修為都毀在江昊手里,難怪這麼恨江昊。江昊跟他們打交道多了,知道他們最相信的是實力,根本不廢話,把白色的冰髓拈在手中說道:“我現在要放我的朋友,你敢過來就試試看。”

    樹老深深吃過冰髓的苦頭,一見到不由自主往後退,雖然虎視眈眈,可是就是不敢出手。

    江昊解開徊風身上是繩索,徊風掙紮著起來,說道:“我們再跟他們打,剛才的不算。”也真夠頑強的。

    江昊也佩服他的勇氣,拍拍他肩膀說道:“你先休息,我先跟他們來,等我不行了你再來,你不行了我再來,我不行了你接著來。”

    徊風一屁股坐倒,瞄了瞄旁邊的汝瑤,有人頂著,他也實在是不能再撐著了。

    海灘上有很多人,汝瑤,商遠清,甘永田還有士兵水手的,都被圈到一個圈子里。所謂圈子,就是用樹枝之類的在地上馬馬虎虎畫了個直徑十多米的圓圈,周圍插了幾十根細小的柳枝,沒看出什麼特別的,里面的人卻都乖乖待著,沒人敢出圈一步。

    江昊當然知道曆史書上寫過劃地為牢的故事,意思是人家治理得好,老百姓聽話,隨便劃個圈子當監獄,也沒人敢不在里面待著,眼前這個可不像。

    仔細觀察下去,烈日暴曬,照在金黃的海灘上,時間已經接近中午,正是最熱的時候,圈里面的人都滿頭大汗,用手極力遮擋陽光,等于在是忍受酷刑。有個士兵腳下一軟,為保持平衡,跨出圈子半步,地上柳枝立刻飛起來,照他身上就是一頓毒打。

    汝瑤當然也在圈子里,小臉脹得通紅,卻不肯哼一聲引起他的注意。

    江昊怒道:“放他們出來!”

    海闊天干脆地答道:“當然不行,讓他們亂跑可不成。當然,你若打倒我就可以了。”

    現在站在江昊對面的有六個人,烏靈已經變回了人形,穿著道袍站著,和胡唯一,黃掌櫃,樹老和綠珠並排在同一陣營。綠珠也不肯正視他,只是臉上帶著神秘莫測的微笑。海闊天站在隊列的最前面。

    六個人對著他一個人,他只有孤軍奮戰。

    海闊天說道:“聽他們說,你很有兩下子,他們居然沒有能制住你的。我們要你的鐵盒,你要我們放人,如果都不肯退讓的話,就打一仗決定。”

    雖然他這麼老套的對白,江昊覺得還是把問題交待清楚了,一指對手說道:“打就打,怎麼打?”

    海闊天看起來粗豪,其實也很精細,一揪黃掌櫃說道:“我們輪流上,單挑,你都贏了就是贏。”

    黃掌櫃知道江昊的厲害,被硬推上去後,先往地上一趴,干脆就不起來了,他身後五個人不約而同的動作是捂鼻子,只有江昊鎮定自若,他能用皮膚換氣,黃掌櫃的家傳絕屁對他來說根本毫無威脅,他連回避的興趣都沒有。

    他不由有些分神,考慮怎麼對付海闊天的問題,忽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黃掌櫃雖然還在地上趴著一動不動,卻有一條板凳向他悄悄接近。再看旁邊,胡唯一的人不見了蹤影。

    難道又是幻術?江昊初次和他們相遇的時侯險些吃了虧,現在警惕起來。當初黃掌櫃和胡唯一變換他手中的劈天神斧,因為各自施展的幻術抵觸,結果誰都沒有成功,難道這次還是同樣的局面?

    但這兩個家伙腦筋不至于笨到這個地步,海闊天先說單挑,黃掌櫃又示弱迷惑他,證明這一仗他們早就准備,唯一的解釋是:黃掌櫃的確沒有動,在地上化成板凳在爬的是胡唯一。可是這樣的幻術,不等于向敵手送死麼?

    江昊不明白,其實這是因為他自從上次以後,一路上功力大有長進,幻術屬于旁門,一般只能對付功力較低的對手,修為高的人,自然耳聰目明,有一雙火眼金睛,能識破種種假象。只不過江昊的功力還不夠精純,胡唯一是化作沙子在地上移動的,他沒能看出原形來,但看出了不對頭的地方,把胡唯一看成了板凳。

    胡唯一自以為沒有問題,還在悄悄接近呢,他爬到江昊的背後,手里舉了把匕首准備下手。江昊當然回過頭來,彎著腰觀察他,其實江昊目前的功力,只能看到板凳跳腳,看不到匕首,但在胡唯一眼中就不同了,認定了是被發覺了。

    江昊只看不出手,胡唯一喘息片刻,緩緩又挪到江昊的背後。江昊轉過身去,繼續彎腰觀察他,胡唯一再轉,江昊就跟著他轉,兩個人斗雞似的互相盯著,其實誰也沒有發覺事情的真相。

    胡唯一終于撐不住,撒腿就跑,跑回海闊天身後喘息說:“不成了,受不了了,這小子戲弄我。”

    他原形一現,黃掌櫃也不拱在地面上了,灰溜溜回去,江昊靠著彎腰死盯別人,一舉就算是贏下了兩個人。

    海闊天罵了胡黃幾句,回頭看別人,綠珠輕輕搖搖頭,在這些人里面,就似乎她有特權,不受約束。

    綠珠不肯的話,就只剩樹老和烏靈了,樹老恨恨說道:“你欠我百年功力,我要把你吃了當肥料。”

    江昊問道:“吃了我能增長功力?”

    樹老說道:“不是,吃了你能泄憤。再練功心情會好。”

    江昊跟他交過手,雖然贏得困難,但樹立了信心,知道自己的冰髓是克制他的法寶,一旦被凍僵,柔枝再無法神出鬼沒,如果樹老沒有其他奇謀詭計的話,自己勝算極大。所以他拈著冰髓,從容面對對手。

    樹老估計也有點心虛,遲遲沒動作,烏靈忽然說道:“他的法寶犀利,不好克制,我來幫你。我的老龜殼還算結實,正面擋住他,我來守,你來攻,一定拿得下他。”

    樹老大喜說道:“死烏龜,總算你還夠義氣。”

    烏靈把地上一趴,現出原形,吩咐道:“老木頭,你趴在我身上,我們合作對敵。”

    樹老伸出無數枝干抓住他,兩人仿佛合成一體,樹老沒有了後顧之憂,怪嘯一聲,身體迅速退縮在衣衫里,柔枝像長蛇一樣蜿蜒出數條,紮入沙地中,從沙地里冒出來後,再開出無數的分支來,好像千手觀音,條條枝干都能把人纏繞吞噬。

    這次交手的場面,比上次壯觀多了,重重柔枝遮擋江昊的視線,但江昊早就認准了根本,冰髓釘上一根柔枝,就把寒氣源源不斷送過去。

    讓他意外的是,旁邊的柔枝啪地一下抽打,就把這根柔枝打斷,其他的依舊向他張牙舞爪纏來。樹老這次用的是壯士斷腕的戰術,只要被冰髓釘到的柔枝,他立刻斷掉,讓江昊沒有傳輸寒氣的憑借。反正他枝條無數,不在乎損失幾根。

    江昊頓時陷入被動,他手中冰髓激發,直取樹老的主干,樹老卻一個翻身陷到沙灘里,用烏靈的龜殼擋住冰髓,冰髓撞在龜殼上,鏗然作響,反彈回來,龜殼毫發無傷!

    烏靈看起來笨拙膽小,但他這龜殼的堅硬,讓人難以想像,如果單獨和他交手,他只有個龜殼,沒什麼威脅,但和樹老配合起來,簡直就天衣無縫,攻守兼備。

    冰髓連續在烏靈背上幾擊,烏靈除了打了個噴嚏之外,一點事都沒有。反倒是江昊一個疏神,被兩根柔枝纏住手臂,柔枝紅色的舌尖撕破衣衫,繞著他的皮肉齧蝕著!

    江昊身上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馬上恍然大悟,他有海蠶冰甲護身,像柔枝的這種齧蝕已經完全不能傷害他了。

    他心里面大喜,冰髓彈回來斬斷纏繞周圍的柔枝,接著對准樹老藏身的沙下一擊。

    以烏靈龜殼的堅硬,他對這擊本來沒報太大期望,不料烏靈一聲慘叫,龜殼翻轉,把下面的樹老也掀出來,正摔在他面前。

    江昊的冰髓,對准了樹老綠油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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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三章 浪動天驚(一)


      樹老的眼中流露萬分恐懼,江昊的冰髓戳下去的話,別說百年功力,他能不能再活下去都成問題了。

    江昊的冰髓貼近樹老的眼睛,冷氣森森,樹老露出祈求的眼神。江昊忽然笑了笑說:“現在是不是算我打贏了?”

    烏靈一骨碌翻過來,變回人形說道:“當然贏了。贏得還很漂亮呢,行了,我知道你不會下手殺老木頭的,趕快准備下一仗吧。”

    江昊一笑把冰髓收回,樹老的表情很複雜,似乎是在想,自己如果有這麼一個機會,肯定把仇敵碎尸萬段了,怎麼江昊居然不下手?

    江昊可沒覺得非碎尸萬段樹老不可,在他看來樹老他們都還遠遠稱不上罪大惡極,他沒有把冰髓戳下去的理由。何況已經把人家打下去百年功力了,不能太過分。

    樹老把無數的枝條都縮回去,慢慢變回老頭子的形象,咬牙切齒說道:“老烏龜,你敢吃里扒外,看我怎麼收拾你?”

    烏靈縮著脖子說:“沒有沒有,多年的老朋友,你可不能冤枉我。”他眼珠直轉,分明流露出狡黠的神態,對江昊說道:“小子,你又憑自己的本事贏了,還攢下不少力氣,現在看你和海老大過招了,你沒希望贏的,萬一贏了的話再說。”

    江昊會心一笑,對這個表面上笨拙的老烏龜充滿感激。

    海闊天哈哈笑道:“想不到還真有兩下子,老子好久沒過癮地打一仗了,陸地上施展不開,我到海上等你去。”

    他縱身一躍,投身蒼茫碧海之中,海面上頓時波濤洶湧,怒潮沖上海灘。

    江昊不由得躊躇,自己雖然熟習了馭劍術,在海蠶洞里又得到冰甲護身,但沒想到海闊天把戰場選在海上。畢竟自己還沒有通天入地的本領,落到水里還怎麼戰斗啊?

    躺在地上的徊風咳嗽著招呼他說:“你過來。”

    江昊湊近他,徊風低聲說道:“五行遁術,我只教了你土遁木遁,本來這功夫雖然沒什麼特別的,我師門的規矩還是不許外傳,但是今天希望都在你身上了,我把口訣都告訴你。”

    他把口訣全部說出來,緊緊抓著江昊的手說:“本來我一直都不服你,認為你沒什麼比我強的地方,就是運氣好,現在我服了。如果下輩子還碰到,我交你這個朋友。”

    他說完緩緩把頭一偏,江昊心一沉,莫非徊風受傷太重了?江昊伸手想把他眼睛合上,沒想到徊風哎呦一聲坐起來,惱火地說:“誰?誰在下面放石子硌老子的腦袋。”

    一見他活蹦亂跳的模樣,就知道這人沒事。江昊一松手把他扔到那兒,轉身向大海行去。

    潮水洶湧,他剛接近海邊,浪頭猛然高漲,立刻沒到他腰際,要不是他腳下力量十足,就會被馬上卷走。他以前夢想著有錢了就到海邊沖浪,

    沒想到這次有機會了,上來就被浪沖了。

    江昊默念徊風傳授的口訣,身體變得輕盈起來,漂浮在水中,感覺很奇妙,不像是游泳,體驗不到水對自己的浸泡,倒好像水就是空氣,自己在里面來去自若,可以瀟灑奔跑。

    這就是所謂的水遁?江昊疑惑著,反正自己在水中毫無停滯,也不會沉下去,可以從容發揮自己的馭劍術。

    對面海闊天這個人已經不見了,海浪翻滾中,升騰起一條比航空母艦還大的大鯨魚海闊天,他簡直就是一座小島,背上噴出的泉水,比瀑布還壯觀,隨便一展動身體,就有十丈以上的浪頭向人湧過來。

    這樣的場景,光看一看就夠讓人魂飛魄散的了,何況還要跟他搏斗!這山一樣的龐然大魚,張開的巨口遮擋了足足半個天空,就算千軍萬馬也不是他的對手。

    海闊天咆哮了一聲,尾巴甩動,無意中撞到了岸邊陡峭的半面山崖上,轟然巨響中,整個山崖都塌陷下來,碎石如雨,最大的大如房屋。

    江昊隨著海浪上下搖擺,幸虧有了水遁法,否則他不用等海闊天過來,早就先被浪濤淹沒了。他唯一可以憑借的,就是手中冰髓。

    他深吸口氣,冰髓在掌心上轉動飛舞,越轉越快,慢慢像大風車一樣化成道白色的光圈。江昊把這車輪般的光圈投出去,所過之處,海面上凝結出一條長長的冰道。

    海闊天龐大的身軀躲不開這麼犀利的追襲,冰髓在他身體上割裂開一道大口,長在兩丈以上,鮮血把周圍的海水都染紅了。

    但這區區小傷在海闊天來說,不過是劃破條小口,激怒他而已。海闊天一聲嘶叫,尾巴調轉過來,帶著浪頭拍來。巨浪的威力本來驚人,可以把幾十噸的軍艦掀起十數層樓高。海闊天的身軀,普通最大的鯨魚也趕不上他十分之一,經他的尾巴扇動的浪潮,比海嘯更可怕。

    江昊只覺得渾身劇痛,像被千斤重的大鐵錘砸上了,被巨浪掀到半空中,拋出去老遠,直飛到岸上去,這段飛行的距離有百米之遙,如果不是他修為到了相當程度,又摔在沙灘上,早就粉身碎骨了。

    海闊天繼續咆哮,巨浪的震動連關押犯人的結界都毀掉了,港口里的船只更是七零八落,沉沒了一大半。岸邊的人紛紛往高處逃跑。要什麼樣的人,才能對付這樣巨大的怪物?

    江昊讓自己鎮定下來,早就瞅好了慢吞吞爬在最後的烏靈,一掠過去踩住他的龜殼。烏靈戰戰兢兢說道:“你和海老大對決,輸贏都別拿我墊背。”

    江昊認真地說道:“我要想贏他,必須得你幫忙。”

    烏靈反抗道:“總要我幫忙,難道我還能幫你對付黑將軍了?海老大真要發起脾氣,我得粉身碎骨,我不干。”

    江昊牢牢踩住他,烏靈寸步也爬不出去。江昊說了聲:“小心了。”算准海闊天行動的節奏,在烏靈龜殼上重重一敲。

    他一拳砸得烏靈快暈過去了,所有力量發出的聲響,和海闊天行動的節奏一致,海闊天的身子被這麼一震,強烈地撼動著,在浪尖上失去了平衡,差點身子翻過去。

    物理學里面最淺顯的知識之一就是共振,江昊上學的時侯可不會料到,生死關頭,他把學到的東西用這兒了。

    海闊天只要一行動,江昊就跟著用震音術敲擊烏靈的龜殼,聲音被他的真氣加強以後,威力驚人,海闊天被震得連連在海面上翻滾,海上掀起的高度,幾乎讓人懷疑世界末日即將到來。

    江昊攻到疾處,不再隨海闊天的節奏行動,打擊龜殼的節奏猶如敲擊架子鼓,聲波直對海闊天。海闊天這次更加痛苦,鑽入水面下掙紮。

    凡是動物,耳朵里都有掌握平衡的軟骨,江昊對准了這個部位打擊,海闊天雖然龐大無匹,這小小軟骨卻是他的致命弱點,他連平衡都掌握不住,更沒有余力反擊了。

    海水不斷上漲,江昊也生怕淹到正在逃難的人,揚聲說道:“你認輸了的話,我就不敲了。”

    海闊天的頭探出水面,流露出乞求的神情。江昊停止敲擊,烏靈一通咳嗽說:“還好還好,再不停的話,他不認輸,我先沒命了。”

    海闊天一旦不掙紮了,潮水迅速消退,他被潮水沖到沙灘上,回複人形,癱軟在沙灘上,動都沒力氣動了。

    江昊今天擊敗對手,贏得乾淨利落,心里痛快非常!烏靈在旁邊嘀咕說:“小子,還不要太得意,你打敗海老大,雖然不算取巧,但還是要憑借點外力和智計。可是海老大在黑將軍手底下,也就是只小綿羊罷了。”

    江昊心里一寒,黑將軍真如他所說的話,那將是多麼可怕的人物。

    汝瑤遠遠喊他名字,江昊暫時放下這些事情,向她飛掠過去。汝瑤的臉上還滿是汗水,是剛才在太陽下曝曬的,衣服頭臉也因為剛才攀爬高處的岩石,沾滿灰土。但她的笑容比什麼時侯都燦爛甜美。

    剛才海闊天弄得驚天動地,海水把港口毀得已經不成樣子了,如同地震加海嘯以後的災害現場,好在只有幾個人輕傷。最嚇人的是,經過一番折騰後,火山口上濃煙滾滾,伴隨著轟隆隆的響聲。

    烏靈埋怨道:“打仗就打仗,海老大你用那麼大力氣干嘛,這麼個打法,這島子以後還能住嗎?”

    海闊天說道:“打仗的時侯還能顧得上出手輕重嗎?我出手這麼重都沒贏呢。”

    看著滿港灣的廢船,他的臉也綠了:“慘了,黑將軍讓我交三十條船出來,現在連三條好的也找不出來了,我要沒命了。”

    烏靈說道:“豈止你沒命了?我要交五萬兩銀子出來,現在一分錢都沒有呢。”

    黃掌櫃也加進來訴苦說:“我的鋪子原來是富甲東海,現在都折騰空了。”

    胡唯一呸了他一口說:“我的鋪子才是富甲東海呢……不過越富的他勒索得越狠,所以我現在才比你窮了。”

    樹老說道:“你們算什麼,他要我交兩百種稀有草藥出來,我抓了東海郡的三十個草藥鋪的掌櫃,讓他們去采,現在也沒用齊呢。”

    烏靈直愣愣地說:“你還要別人幫你找草藥,你不就是采藥的祖宗麼?”

    樹老說:“這幾年來,我知道的地方都挖光了,你們也知道,我是不適合走動的,沒辦法只有抓人了。”

    幾個人互相吐苦水,越說越辛酸,樹老忽然想起來說道:“對了,姓江的小子身上不是有劈天神斧麼,只要把劈天神斧獻上去,我們不就沒事了。”

    烏靈說道:“但是我們打不過他。”

    樹老臉色氣得通綠,說道:“要不是你吃里扒外,我早就贏下來了。”

    海闊天耷拉著腦袋說:“算了吧,別吵了,我們打不過他的,他贏我可是憑真本事,你難道比我還強麼?”

    他打精神說:“我兒還算有幾艘好船,禦船是不能賠給你們了。你們隨便找艘船回去吧,我打不過黑將軍,又打不過你,認倒黴了。”

    樹老還想說服他出手,海闊天說道:“我想明白了,就算把劈天神斧弄到手交出去,黑將軍就會放過我們麼,不還是要繼續勒索我們嗎?認命吧。”

    江昊覺得他雖然粗魯,倒不失為一條血性的漢子,光明磊落。現在他當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扔下別人受罪,這不是他的性格!

    他過去拍拍海闊天的肩膀說:“我現在不想走了,留上幾天成不成?”

    海闊天說道:“我倒是欣賞你的功夫,想交你這個朋友,但是賊鳥最多幾天就要過來替黑將軍收稅,不想也給你找上麻煩。黑將軍找劈天神斧已經很久了,要是沒賊鳥看到了,你就永無安甯之日了。”

    江昊說道:“我就是想看看黑將軍是什麼樣子?”

    海闊天瞪著眼睛看他,打量了半天,看江昊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後來他總算明白江昊想幫忙的用意了,咧著嘴說:“我不是不想讓你幫忙,可是你別以為打贏了我就能跟黑將軍作對了,我這兩下子,他用一個手指頭就能打倒我,你不行的。”

    海闊天呼風喚雨,縱橫七海的本領,比起紫金真人之流,已經是高了不止兩籌,他居然說黑將軍又遠在他之上。

    江昊一猶豫,隨即說道;“不管怎麼說,好歹要看一看,我留下來。”他讓海闊天放甘永田帶著官兵水手離開,汝瑤和張仲舉自然跟他留下,商遠清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也要求留下,雖然江昊勸說他太危險,他還是執意留下。商遠清既然留下,徊風當然也就留下了。

    甘永田叫官兵選了艘還能用的船只,哭喪著臉上船去了,雖然沒能討回禦船,但是能揀條性命回去,他也知足了,回去自己再想辦法補救。

    江昊望著官船遠去,海面上一片蒼茫,海鷗叫聲不斷,半空中一個小黑點遠遠翱翔,慢慢接近了火風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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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三章 浪動天驚(二)


      黑點慢慢在視線中擴大,徐徐盤旋落下。飛下來的,開始是一只羽毛稀疏的大鳥,落到地下時,就變成了一個讓人憎惡的老頭子。

    真是冤家路窄,江昊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老頭子,居然是跟他交過手的飛鳥仙。

    當時江昊功力比現在還遠不如,連紫金都遠遠不是對手,更是被飛鳥仙欺負得瀕臨絕境,要不是有人臨時召喚飛鳥仙,恐怕江昊都沒有機會活到現在了。

    這一次碰面,兩個人偏生又是對頭,互相都愣住。飛鳥仙驚奇地說道:“小子,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老天爺注定要再讓我教訓教訓你。”

    江昊知道跟他這種人,就是退讓也沒用,說道:“奇怪了,我跟你想到一塊去了。我一直想著怎麼把你身上的毛拔光,讓你別再這麼囂張。”

    果然飛鳥仙氣得吹胡子瞪眼,烏靈大為佩服說道:“你是不是把這世界上的人都得罪遍了,怎麼到處都能遇到你的對頭呢?”

    飛鳥仙說道:“老烏龜少插嘴,這里沒你的事,在我面前你們都老實點。”

    烏靈故作愁苦的表情說道:“怎麼能沒我的事呢,這小子闖到島上來,把我們六個人都折服了不說,還搶了我該交的銀子,砸沉了海老大應該進貢的船只,我們都拿他沒辦法。”

    江昊聽烏靈給自己羅織“罪名”,暗暗好笑,飛鳥仙張大了嘴巴說:“他把海老大都打敗了?”

    烏靈點頭道:“千真萬確,不信你問海老大自己。”

    海闊天沒他做戲這麼誇張,但卻沒法說是自己打贏了,飛鳥仙更加驚奇:“這小子的本事好像很平常,怎麼能是海老大的對手。”大概他的本事還不如海闊天,聽到了之後大為恐懼,神情遠遠沒有剛才那麼囂張了。

    綠珠一直沉默著,現在忽然插嘴說道:“他還得到了上古神兵劈天神斧,你現在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江昊苦笑,現在就算把飛鳥仙嚇唬走了,被這幫家伙一說,自己也是麻煩無窮了。綠珠的眼睛里閃動狡黠的光芒,江昊覺得她身上肯定還有些秘密自己不知道,但現在是無從追究了。

    飛鳥仙渾身打著哆嗦,權衡再三,還是不相信短短的一段日子里江昊就能強過他。他轉了轉眼珠說:“我沒帶九天縱橫還魂翼,不好和你打過。”

    烏靈嗤笑道:“這麼多年,每次要跟人動手你都這麼說,你從來就沒帶過九天縱橫還魂翼。就算你真有了那對翅膀,充其量是比別人飛得快點,憑什麼和人家過招。”

    他說揭破飛鳥仙的老底,等于給江昊鼓勁,飛鳥仙大是不滿,說道:“我不屑用這種高檔次的法寶對付他一個毛孩子,他能接得住我兩儀試煉爐里的三昧真火,就算他厲害。”

    烏靈又來暗中幫忙說:“你以為他是白癡,站在那兒等你燒,他如果比你身法快,出手狠,你那一把破火有什麼用。”

    飛鳥仙揪著胡子說道;“我還有烏金拐杖,上面帶黑云罡風!”

    烏靈翻著白眼說:“你的罡風能強過海老大的嘯浪麼?”

    飛鳥仙氣道:“你究竟是幫他的還是幫我的,小心我到將軍前面參你。”

    烏靈已經達到了提醒的目的,不再說話,躲著偷笑去了。飛鳥仙把肩上的兩只試煉爐一掀,露出里面赤紅的爐火,他也不知道念叨著什麼口訣,就把兩只手伸到赤紅的爐火里去了。再拿出來時,兩只手像赤炭,卻絲毫看不出他有燙得難受的跡象。

    他得意洋洋把兩手一伸說:“小子,我打賭你連碰都不敢碰我一下。”

    江昊從容說道:“碰就碰。”真的把手伸出去。

    飛鳥仙齜著沒牙的嘴,等著看聽江昊慘叫。兩個人手剛接觸,結果是他一聲驚叫,如同鳥語,蹦著跳開,在地上兜了四五個圈子才停住。

    他剛才通紅的兩只手,現在凍得跟冰棍似的,羽毛上都結了霜花,有幾根甚至劈里啪啦摔落地上。他不住跳著說:“冷死了,冷死了。”

    海闊天,烏靈,甚至樹老都憋不住地樂,他們都吃過江昊的虧,知道江昊一定是把冰髓暗藏手中。冰髓的至寒,不是飛鳥仙區區一個試煉爐克制得住的,下場之慘,就不難想見了。

    飛鳥仙惱羞成怒,從試煉爐里掣出根拐杖,一搖就變大。他把拐杖高舉過頂,忽然又放下了,說道:“先不跟你計較,正事要緊,你想要打仗,有厲害對手等著你。”

    江昊奇怪他怎麼忽然就沒脾氣了,殊不知飛鳥仙最能欺軟怕硬,只有確定得勢了才會打下去,一旦對手厲害了,他馬上就會服軟。

    飛鳥仙臉上露出神秘的微笑說:“小子,你不是能打麼,有個對手等著你,你敢去打麼?”

    江昊心里知道,他終將面對黑將軍,但他不想讓飛鳥仙得意,笑道:“不過我只想打你。”

    飛鳥仙嚇得蹦起來說:“你不能欺軟怕硬,你這人太壞了。”

    江昊先出了當初被欺負的惡氣再說,冰髓一掃,飛鳥仙身上羽毛就掉了一大片。飛鳥仙剛才被凍僵了,想跑也跑不快,被江昊又接連踢了好幾腳,終于撲楞著翅膀飛起來。

    烏靈又站出來做和事佬說:“別打了別打了,你把他打死了,黑將軍不會放過我們。再說,打死了他誰去替你帶路。”

    江昊本來也沒想打死他,趁機收手。烏靈又招呼飛鳥仙說:“老鳥快下來,他不會打了,我們的事還沒完呢,你跑了,黑將軍找我們怎麼辦?”

    飛鳥仙哆嗦著落地,跟冰箱里出來的凍火雞似的,無比狼狽。咬牙切齒道:“你等著,有種你跟我去。”

    烏靈又來攪混水道:“那我們交不上貢品的該怎麼辦?”

    飛鳥仙說道:“都跟我來,我們去火云殿上,聽將軍做主。”

    火云殿的名字一出,烏靈他們都變了顏色。飛鳥仙氣鼓鼓地領著他們向火山口去,火風島上本沒有人煙,山上當然更沒有路。往上去崎嶇難行,有些地方簡直難以跋涉,好在大家也不是普通人。遇到太難走的地方,海闊天把山岩打斷,巨石推開,樹老往往勾住岩石,幫汝瑤張仲舉商遠清這些能力弱的人過去。

    江昊從來沒有爬過這麼高的火山,目測下來,海拔高度也得在千米以上,巍峨聳立,山腰以下,開始是草地,然後是樹林叢生,再往上漸漸沒有植物生長,地勢越來越陡峭,連岩石上都覆蓋了皚皚白雪,結了堅冰,風勢猛烈,溫度驟降。

    像汝瑤只懂得淺顯的吐納功夫,凍得臉色蒼白,江昊把外衣給她披上,發現自己的外衣每次都是汝瑤專用。汝瑤接過來時也是甜甜一笑,滿臉幸福。

    旁邊的商遠清也目示徊風:“我覺得好冷。”

    徊風的衣服剛舉給了汝瑤,不過汝瑤已經順其自然地拿了江昊的外衣,還沒等徊風考慮怎麼不動聲色地把手收回來,張仲舉甩了把鼻涕,把衣服接過來說:“正好正好,妹子不用,我冷得厲害呢。”

    商遠清和徊風面面相覷,商遠清凍得直跳腳,張仲舉快步走到前面去了,裝作沒看著。走了幾步忽然回頭把衣服扔給他說:“不冷了,我不穿了,留給你穿好了。”

    商遠清接過來披上,莫名其妙,臉上熱風拂面,前面地上白雪消減,原來是接近火山口了。

    再走幾步,熾熱的氣息越來越盛,炙烤得人汗流浹背,山石上不但連積雪都留存不了,到最後簡直是寸草不生,只有些枯樹焦枝,沙礫碎石都作赤紅的顏色,最後人踩上去燙得不敢久留。濃煙強烈,嗆得人喘不過氣來。

    連黃掌櫃胡唯一都抱怨皮毛不舒服,樹老哼哼說再走自己就變干柴了,烏靈說變干柴也比當烤龜好。但誰也不停腳步,前面就是鬼門關也非得去不可。江昊趕緊教了汝瑤等人幾個導氣的口訣,才讓他們避免被火山中的毒氣熏倒。

    站到火山口上,身後白雪裹著青山,下面大海蒼茫,深藍如鏡,瑰麗無限,讓人舒展胸懷。再看火山口,下面深不可測,像一口巨大的飯碗,崖壁陡峭無比,光禿禿千丈豎立,風一吹人都怕跌進這無底深淵,最里面泛著赤紅的顏色,硝煙彌漫,讓人望而生畏。

    烏靈倒吸一口涼氣對飛鳥仙說:“這麼陡峭,我們又沒練到陸地飛行的境界,除了你這長毛的能飛下去,我們是沒辦法。”

    江昊覺得奇怪,問道:“你們以來沒來過這里麼?”

    烏靈說道:“沒事誰往鬼門關跑啊?是黑將軍來之後,才在這設了座什麼火云殿。除了老鳥,幾乎沒人進去過。”

    海闊天接口說道:“我也進去過。”

    江昊問道:“感覺如何?”

    海闊天道:“感覺快成烤魚了,所以一放我出來,我趕緊跑了。”

    江昊說道:“那里面究竟什麼樣子?”

    飛鳥仙一瞪海闊天,海闊天不好再解釋,就說:“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江昊倒是很想立刻下去看看,但下面崖壁上沒有一點可憑借的地方,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正躊躇中,飛鳥仙端詳地勢,走到兩塊並排立著的石頭前面。這兩塊石頭都是黑色隕石,每塊重量總有千斤以上,形狀相似,並列在一塊像一扇門的兩根柱子。

    飛鳥仙說道:“就是這里了,入口在這兒。”

    他從肩上另一只試煉爐里抓出把銀色的藥粉撒下去,山風呼嘯,連人都站不穩,這一把藥粉卻沉沉下落,飄都不飄,落在空中,顯示出一條奇怪的輪廓,像是條透明的螺旋階梯,回旋著向下延伸。

    藥粉灑得多了,輪廓就更加清晰,階梯綿延,一路上銀光星星灑灑,直通到火山口深處,宛如空中樓閣,美不可言。

    江昊看得心曠神怡,飛鳥仙灑完了藥粉說:“下去。”

    他自己張開羽翼,撲扇在空中,說道:“我在下面等你們,慢慢下吧。”

    眾人互相對視,沒人邁得動腳步。有誰又敢邁步到萬丈懸崖之外,相信這條虛無縹緲的道路呢?

    江昊敢。他經受不住銀色光華的誘惑,毅然把腳步邁出去,明明是踏到半空中,卻仿佛踩到了堅實的土地,感覺非常奇妙,明明腳下一片空白,山風從耳邊掠過,低頭就能看到萬丈深淵,人等于懸在空中,心跳加速,感覺奇妙無比。

    江昊走了幾步,心情興奮,喊道:“汝瑤過來,走在上面太舒服了。”

    汝瑤本來有懼意,但江昊的話她從來都發自內心相信,猶豫了一下也踏上來,發現自己在長空之上,清風入懷,遠處景物縹緲。江昊拉著她的手沿階梯往下走,汝瑤滿心歡喜,覺得如在夢里,靠近了他,垂首不語。

    江昊又沒注意到,忙著招呼別人上來,大家見真的能走,一哄上來,差點把樹老給擠下去,還好他手多枝長,抓了山崖又上來了。

    往下去的路蜿蜒曲折,全仗銀光指引路徑,不過這條路的好處是其實邊緣有看不見的扶手和欄杆,不會隨便失足掉下去,而且這條路上清涼之極,不受周圍熱氣熏染。

    往下行了很久,才慢慢接近谷底,下面完全是赤紅的顏色,煙霧蒸騰,視線受阻,看起來觸目驚心。到最後往下去的路徑忽然變得陡峭,大家幾乎是踉踉蹌蹌跑下去的,才落穩腳步,就聽飛鳥仙有氣無力地說:“你們走得真慢。”

    他頭臉焦黑,顯然是一路上被熏烤的。烏靈幸災樂禍,說道:“誰教你不跟我們從正路下去。”

    飛鳥仙一瞥嘴道:“我縱橫長空,豈是你們能相比的。”不料頭上落下幾根焦黑的羽毛來,更家狼狽。

    眾人哈哈大笑,大為輕松,只有江昊看著周圍濃重的血色,隱隱擔憂,現在腳步已經可以落到實處,前面現出建築的輪廓,紅色的岩石鋪地,連牆壁柱子都是血紅,路徑旁邊還常有流動的岩漿,汩汩有聲。

    一種妖異的光芒,從前面隱隱散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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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四章 盤古之眼(一)


      能用來形容這種光亮的詞語,只有妖異。

    本來籠罩在血紅的岩漿顏色的宮殿,已經讓人覺得心里不安,但比起蒙蒙隆隆透過來的妖異的光亮,這些血腥的顏色又完全算不了什麼了。如今江昊的靈力既高,對危險的預感就愈發敏感,總覺得前面暗藏殺機。

    飛鳥仙樣子雖然狼狽,頭卻抬得老高,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領大家穿過一道半月形的拱門,江昊透過云霧向上看,依稀分辨出這是火山口的正中央,仿佛是站在一座大廳中的模樣,但周圍又無牆無壁,熔岩就在人腳旁邊咕嘟翻滾,讓人心里發毛。

    這宮殿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抗得住熔岩燙灼,但既然到了東勝神州,耐火材料的水平就不能以普通科技來衡量,都要加了仙氣靈力計算。

    大殿正中央,有一顆巨大的眼球形物體在不斷旋轉。說是眼球形物體,因為世上沒有哪一只眼睛有如此巨大。目測過去,眼球的高度總有五六米上下,立在那里不停旋轉,好像一個躺倒的人睜著的一只眼,視角分外詭異。

    所有的妖異光芒都從眼球里發出來,綠油油顯得暗淡,卻又很遠都能感知到。那不是普通光亮的力量,而是某種超乎自然的力量。

    大家都屏住呼吸,獨有張仲舉的大嗓門發出聲音說:“好大的眼珠子!我還以為村里的老水牛眼睛就夠大了,沒想到姓海的眼睛比水牛大,沒想到這只眼珠子比姓海的還大。”

    海闊天苦笑不得,他現形的時侯,眼睛的確不小,但被這家伙一說,自己也就比水牛強點了。

    烏靈滿臉恐懼,手指放在嘴邊說道:“不要吵,會把盤古之眼吵醒的。”

    話一出口。旁邊五六張嘴同時喊道:“什麼?盤古之眼!”這下死人也要能被吵活了。

    盤古之眼上的光芒驀然加強,幾閃之後晃得人眼花繚亂,有個低沉的聲音嗡嗡回蕩說:“飛鳥,你把誰帶來了?領到近前來。”

    烏靈打著哆嗦道:“是禍躲不過,盤古之眼早晚會醒。”

    江昊問道:“什麼是盤古之眼?”

    烏靈解釋說:“盤古是傳說中的開天辟地的巨人,身軀偉岸如同山岳,傳說天地之初,混沌一體,盤古與天地同高,用巨斧斬破天地,才有了今天的東勝神州。”

    江昊催促他說道:“這些我小學就學過了,說我不知道的。”

    烏靈聽不懂他說的,發了一下呆繼續說:“盤古死了以後,身體化為山岳,毛發化為草木,呼吸化為風雨,眼睛化為日月。我們這世界上的很多東西,都是他軀體的一部分。盤古之眼也是。”

    江昊不解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他眼睛不是化成了日月了麼,跟現在這只大眼珠子有什麼關系?”

    烏靈說道:“那是因為,盤古一共是三只眼。前兩只眼睛視物,第三只眼長在額頭正中,用來視神,用它觀察天地萬物之變化,所以這只眼睛雖然個頭比另外兩只小很多,卻是最管用的一只眼睛。”

    江昊從來沒聽說過這個,神往道:“真的假的啊?”

    烏靈說道:“我也不知道,傳說就是這麼說的。不過盤古之眼這件寶物是存在無疑的,擁有了這只眼睛的人,可以通過它神查千里之外,魔力能因之散發出去。”

    江昊看著這只超級大眼睛,琢磨會不會有烏靈說得那般神奇。飛鳥仙已經跪在盤古之眼前面說道:“主人,我把海闊天他們都帶來了,他們該交的貢品都沒能繳上來。還帶來一個跟我們作對的小子,貢品未能如期,全因他在搗亂。”

    盤古之眼綠色的光芒大盛,大殿里的每個人都感覺眼睛是在看自己。江昊看到巨大的眼瞳有模模糊糊的光彩流動,慢慢幻化成一幅不看清晰的畫面,畫面里有個穿黑色鎧甲的人,黑色的頭盔。頭盔的樣子很古怪,把臉孔五官完全遮住了,有點像中世紀的歐洲武士。

    畫面里的人說話的聲音也十分特別,江昊自從學了震音術以後,對聲音的節奏非常敏感,那人的聲音低沉而有威力,像黑夜深不可測,無形中讓人就覺得害怕。

    這人想必就是黑將軍。

    果然那聲音說道:“海闊天,見了本將軍,還不下跪?”

    以海闊天這麼囂張的人物,居然膝蓋一軟,就要跪下,江昊斷喝一聲道:“不可以跪。你要再跪上幾百年麼?”

    海闊天一震,站直了身子。盤古之眼中綠光連閃,黑將軍說道:“原來是你在挑唆他們和我作對。”

    江昊說道:“他們受你欺壓這麼久了,不該和你作對麼?”

    黑將軍陰沉沉道:“不是不該,是不能。你以為你是來主持正義,幫他們脫離苦海麼?你錯了,他們本來就是妖形難改,只有我才能駕馭他們,讓他們做該做的事。沒有了我,他們只能為禍人間。”

    江昊腦中本來全想著打抱不平的事,沒想到全被他說中了,而且聽他的口吻,反倒是在做好事。他思路有點模糊了,黑將軍的聲音放緩放輕說:“他們都是妖,駕馭他們是應該的。你是人,才能難得,你應該和我一起馴服他們,幫人間做點有用的事。”

    江昊不由點了點頭,有點困倦的感覺,其他人也都昏昏沉沉的。只有張仲舉頭腦簡單,扯著嗓門說道:“你來這不是和他打仗的麼,怎麼說著說著說到一塊去了。”

    江昊身軀一震,被這一喊弄得清醒過來,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神志竟然受了控制,黑將軍在盤古之眼里,竟然能看透別人內心的想法,只要人稍微一松懈,立刻就會被他所乘,引導到他的思路上去,不戰自潰!

    江昊滿手冷汗,集中注意力說道:“我不上你的當,你用他們是是勒索欺壓他們,肯定有陰謀!”

    黑將軍發出低聲怒吼:“傻大個敢壞我的事,要你去死!”

    盤古之眼中綠光像閃電劈出一道,打中張仲舉的身軀,如同一只無形的手臂,把張仲舉的人憑空提了起來。張仲舉在空中哇哇慘叫,江昊縱身過去,冰髓一擋電光,綠光全反射回盤古之眼里,他接住張仲舉,從容落地。

    盤古之眼的光芒顯示出震怒,黑將軍說道:“小子,報上名來。”

    江昊冰髓毫無懼意,說道:“我叫江昊,你一定會記得跟你作對的名字的。”

    黑將軍傲然說道:“我怕我記不住了,我從不記死人的名字。”

    綠光變得濃重,大殿旁的岩漿像被人激怒了一樣,濺起老高,在半空中的星星點點綻放如火花。大殿中隔絕熱氣的力量驟然消失了,每個人都像在煉獄里被炙烤!

    飛鳥仙的羽毛第一個著了起來,拼命地往盤古之眼那兒跑去,喊道:“主人,別燒我啊,我可是跟你一伙的。”

    黑將軍哈哈笑道:“你不過是條走狗,辦事不利,留你有什麼用,跟他們一起化成灰燼了罷。”

    飛鳥仙哀求道:“我不是狗啊,我是鳥,還用的。”

    黑將軍不理會他,在眼瞳里作了個揮手的動作,熔岩的灼熱更加可怕。江昊喊道:“過來,到這邊來跟我們一起想辦法,不然都是沒命!”

    烏靈也喊道:“老鳥,這麼多年的朋友,反目成仇,你還看不透麼?跟著他,等到你沒有利用價值的時侯,他遲早會拋棄你的。”

    飛鳥仙終于跑到他們的陣營里,臉上又紅又紫,不知道是心虛還是被炙烤的。烏靈卻高興得哈哈大笑起來:“這不就好了,就算當烤烏龜,也比被人欺負到死好。”

    海闊天一拍胸膛說道:“不錯,就算是當烤魚,也比被人欺負到死好。”

    黃掌櫃和胡唯一也都是滿臉焦黑,但都比不上樹老慘,他是最容易著火的,眉毛胡子都已經燒上了。綠珠似乎比他們更怕炙烤,一遇到光熱臉色慘白,氣息微弱,還是汝瑤好心,扶持著他,兩個人勉強支撐著。

    江昊一手持著冰髓,一手把浮海玉升祭出去,里面存的瀑布之水奔湧而出,被他用功力推動,在眾人身邊形成一道水牆,頓時熱氣消減,溫度下降。

    黑將軍哼了一聲說:“螳臂當車麼?”周圍岩漿像焰火一樣躥起數十米高,把積存的熱量全部噴發出去,刹那間水氣蒸騰,里面的人跟洗蒸汽浴似的,又感到灼熱難當。

    江昊知道,水氣再蒸發的話,他們遲早會被烤死,他把平生功力聚在冰髓上,將冰髓用力往地上一插。這一擊石破天驚!大殿被都被動搖了,寒氣蔓延,江昊的眉宇間瞬息結滿了霜花。

    他們所在的范圍之內,所有噴湧出來的水流,全都結成了冰,就好像大家忽然站到了一座中空的冰山里頭,涼氣沁人。

    江昊也因為這一擊的費神,內腑被反震之力震撼,帶得嘴角上流下血絲來。

    外面火山融融,岩漿每飛濺在冰山上一滴,便消去一片冰塊。烏靈說道:“你撐得住麼?”

    江昊表情嚴肅道:“撐得住,都過來幫忙,大家把真氣一起輸入我體內,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抗衡不了他。”

    火山熔岩的熱力來自天然,而把這熱力調動起來,需要巨大的力量,跟黑將軍交手這一個回合,江昊便知道黑將軍比他所遇到過的所有對手都要強悍上十倍。遠隔千里之外,通過盤古之眼調動的力量,就讓自己已經難以抗衡!

    但是這一仗,江昊不能輸,有責任在身的時侯,他必須贏!

    大家紛紛把手搭到他身上,內力齊聚,不斷支援他,形勢稍微緩解。不過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黑將軍借助火山的力量,火山來自天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江昊的冰髓源自真氣,用一份少一份,時間一久是必敗無疑。

    烏靈是久經場面的老手了,當然看得出關鍵所在,著急道:“你有沒有好法子,這麼撐下去,我們還是死。”

    江昊說道:“辦法只有攻他,傷得了他,我們自然解圍了,大家輪流上!”

    但接近盤古之眼談何容易,黃掌櫃和胡唯一在冰山上打了缺口,想施展幻術包抄過去,沒走出幾步,眼睛就變成妖異的綠色,先被盤古之眼給迷惑了。還是樹老手快,用柔枝把他們兩個倒拖回來。

    兩個人都暈了過去,狐臭屁臭熏天,沒打倒敵人,倒是差點讓大家都趴下。

    樹老伸出柔枝想纏到盤古之眼,他比別人更怕火,才走了一半就燒著了,狼狽不堪。

    海闊天怒吼一聲道:“今天拼了,我變身去斗他!”

    江昊知道他身軀龐大,變了身的後果就是被燙得更慘,一把拉開他,自己冰髓一吐,破空射過去。

    黑將軍只是冷森森地笑笑,冰髓撞中盤古之眼,被一陣綠色的光牆阻隔,反彈回他手中。

    烏靈哀歎道:“沒用的,盤古之眼是上古神器,不是神兵利器,無法毀掉他!”

    眼見冰山越融越小,被汝瑤攙扶的綠珠低聲說道:“你過來。”

    江昊依言過來,氣息微弱,說道:“盤古之眼的下面,有一個血封印,就是個紅色的印章。那是封閉盤古之眼的樞紐,你只要能沖到地方取下它,黑將軍就無法遙控盤古之眼了。不過,不要讓血封印直接碰到你的身體,不然後果很可怕。但是,他不會容你沖到地方的,明白麼?”

    江昊點頭,綠珠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不願意放開,江昊說道:“你放心,我活著回來!”

    他把浮海玉升里面僅有的一點水灑出去,冰髓一指,在自己和盤古之眼間潑出一條冰道來,對烏靈道:“拼命的時侯到了,你送我過去!”

    烏靈一縮脖子說:“好,豁出去了!”

    江昊跳到他背上,烏靈急速滑向盤古之眼。

    尚未接近,綠色電光橫截,打向烏靈,烏靈一翻身擋住江昊,電光打在龜殼上,只是一震。他再翻再走,黑將軍罵聲:“老烏龜,我看你能挨幾下?”

    第二道電光下來,比第一道猛烈十倍,烏靈再一翻,又替江昊接了一下,被打飛了出去,他一推江昊道:“看你的了。”自己摔在地上,只有爬的力氣了。

    江昊借勢沖到盤古之眼的下面,果然看到一顆紅色的印章,在下面的空中懸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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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四章 盤古之眼(二)


      只要取下血封印,就能關閉盤古之眼,但是不能被血封印碰到,這是綠珠叮囑他的話!

    江昊把手攏到袖子里,去捉封印,盤古之眼里的圖像變化,江昊看到黑將軍隔空拿刀一揮,緊接著天崩地裂一聲響,他和盤古之眼間的地面,陡然開裂,把他摔了進去。

    江昊的眼睛已經可以看到火紅的熔岩近在咫尺,背脊沒入岩漿中,衣衫焦裂,如果不是有海蠶冰甲在,他怕早就燙成了灰燼。他急中生智,用腳勾住裂縫不邊緣,才沒葬身熔岩。不料懷中的鐵盒忽然脫落,直墜熔岩之中。

    盤古之眼里傳出黑將軍驚訝無比的叫聲;“劈天神斧!”

    然後的一幕讓他更加駭然,盤古之眼里伸出一只綠色的模糊的手臂來,抓住了熔岩中滾燙的鐵盒。

    手臂急速收進,黑沉沉的鐵盒在熔岩里炙烤過之後,煥發出奪目的光彩,無比璀璨。江昊冰髓電射,擊中抓鐵盒的手,黑將軍一聲怒吼,綠色的手臂扭曲回縮,江昊一個翻身,抓住鐵盒躍回上面。

    黑將軍在圖像里面捂著手顫動,他能用法力把手臂移到千里之外取物,已經是駭人聽聞,但畢竟不是自己身在此處,不夠靈活,反被江昊所乘。

    江昊看著手中的鐵盒,盒面上現出一把斧頭光彩奪目的輪廓,其他卻是如舊。黑將軍一個閃電下來,他下意識拿鐵盒一迎,閃電劈在鐵盒上,反射回去,打在眼瞳中,黑將軍又是連聲怒喝。

    江昊收起鐵盒,趁機一躍過了地上開裂的縫隙,用手裹了袖子去捉封印,他的手已經觸及封印的實體,用力就可以取下,與此同時,綠色的手臂從封印後冒出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江昊的手臂像被火包圍了一樣,半條衣袖都燃燒起來,化成片片殘灰,刹那間連他裹住封印的那片衣袖也燒得精光。江昊如果不放手,他的手必然沾到血封印。可是他知道如果放手,就再也沒有機會接近血封印!

    生死關頭,江昊的心一顫,然後義無反顧地把血封印抓了下來!

    盤古之眼里傳來黑將軍的吼叫,眼瞳中的黑色迅速擴散,江昊只看到一團旋風從里面席卷出來,刮得自己幾乎無法站立,旋風帶著尖利的呼嘯,從他身邊吹過,掃過整個大殿,把冰山便成了粉末,照這麼強勁的吹法,大殿恐怕也會倒塌。

    就在所有人都快承受不住的時侯,旋風卻帶著綠幽幽的光亮迅速抽進盤古之眼里,比抽風機抽得還乾淨利索。大殿停止了搖晃,盤古之眼合了起來,像一個睡著了的人,再也看不到里面有任何影像。

    眾人死里逃生,都長出了一口氣,汝瑤第一個跑過來,喊道:“大哥,你的手怎麼了?”

    江昊的手上火燒般地燙,左手突突亂跳,完全無法控制。他只好用右手死死抓住左手手腕。本來被他抓住的封印,在他手心里消失了形跡,而他左掌心中,多了一顆封印形狀的標記,紅色刺目。

    掌心里的封印,跳個不停,圖形不斷扭曲,就好像血封印跑到他手里去了。血封印每跳一下,他手心就鑽心地疼,到最後燙得幾乎麻木了。

    綠珠過來失聲道:“你的手碰了血封印!”

    江昊點點頭,臉上全是汗珠,疼得渾身抽搐,勉強說道:“後果很嚴重麼?”

    綠珠滿臉絕望說道:“血封印進入人的身體里面,就無藥可救了。”

    汝瑤見江昊搖搖晃晃,伸手要去攙他,綠珠阻止道:“不要碰他,血封印現在還沒有凝結,誰要碰了他,血封印就會轉移到他的體內去。”

    烏靈撓頭道:“這是個什麼鬼東西?”

    綠珠說道:“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只知道不能去碰它,沾到它的人,三個月之內,會變成石像。”

    說到後來,她也再沒法控制焦急的情緒,飛鳥仙在一邊冷言冷語說:“這就是打我的報應。”

    海闊天一腳把他踹倒,踩著他說道:“沒有他剛才你早就成烤雞了。你說句人話成不成?”

    烏靈也惱火,過去跟著踩了一腳說:“有話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別生氣,我們趕快商量辦法救他。”

    綠珠茫然說道:“沒有辦法的。”

    只聽到汝瑤的低聲問道:“真的沒有解救的辦法麼?”

    綠珠眼睛里有了眼淚,說道:“據我所知,沒有。”

    她淚眼模糊中,聽到江昊顫聲說道;“別動,你在干什麼?”

    原來汝瑤抓住了江昊的手,江昊頓時覺得灼熱減輕,手上的血封印游移到汝瑤的小手上。汝瑤頓時像他剛才一樣滿臉汗珠,痛苦萬分。

    江昊喊道:“不可以,別做傻事!”想運用真氣把學封印吸回來,血封印狡猾得好像找到了歸宿,絲毫不動,汝瑤雪白的小手上,現出一個清晰的固定輪廓,封印凸現上面,再也不動了。

    江昊心痛欲裂,說道:“傻孩子,你在干什麼,為什麼要做傻事?”

    汝瑤微笑著,兩只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淚水,江昊忽然間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原來馬馬虎虎,從來沒注意到汝瑤對他的心事,但是有些事情,只要一瞬間就能明白。

    他從小到大一直找不到活著的快樂,有了奇遇,又碰到聶冰以後,人生才有了追求和目標。打敗強手,自己不斷變強,在陌生的地方,從能力到地位聲名慢慢都有的時侯,也始終覺得欠缺一點什麼東西。現在他終于明白,那就是期待。

    如果有一個人,肯為了你犧牲自己的生命,無論你遇到怎麼樣的艱辛和困苦,你這輩子都是活得值得的。

    江昊的心像被千萬根針刺到了,抱著汝瑤說不出話。綠珠的眼睛里既嫉妒又羨慕,她雖然可以比汝瑤跟江昊更親近,但是卻無論如何得不到江昊內心深處的東西,滿心失落。

    她慢慢歎口氣說:“血封印已經凝固,不會再轉移了。她的性命還有三個月,三個月之後,她就是一塊石頭。”

    所有的人都不說話,連被踩著的飛鳥仙現在都安安靜靜的,徊風尤其難受,不明白怎麼小姑娘就是肯為江昊這樣的人犧牲一切,自己比起來怎麼就差那麼一點點。

    還是商遠清說道:“事已至此,能做的是盡量找出解救辦法。血封印之說,我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商家本身聚集天下名醫。即使我們家的大夫不行,我答應過你的,能幫助打開劈天神斧的翠浮山掌教門人明浩真人,道術高強,也一定能想到解救的方法。我看我們還是趕快帶小妹子動身醫治最好。”

    他說的辦法大家都贊同,江昊冷靜下來,也不想讓汝瑤絕望,忍痛裝作無事。據商遠清介紹,翠浮山在參海城以西百余里的山中,位列百仙門九大天羽門之一。

    百仙門一百零八個門派,根據其實力和等級,分成天罡三十六門和地平七十二門。天字打頭的,據說有的已經修煉到神仙一流的境界,其中最強的四門合稱天遙四門,實力其次的門派合稱天羽九門,再次的是天雷二十三門。地字打頭的有地神三十六門和地暗三十六門之分,像妖北七門都排名在地暗比較靠後的位置,其中比如烏靈就光榮地排到了倒數第二的位置,他前面緊挨的就是黃掌櫃和胡唯一。

    地暗門中大部分是走比較詭異的路線,像徊風這種正統路線的就比較少,徊風的斜月蒼松派排名第七十九,他是門中的第三高手。而海闊天的海鯨門是排名第七十三的,為地暗之首,但是他實際比徊風強很多,可見排名也不一定十分准確。當然,妖北七門門下弟子都比較少,這也可能是影響排名的因素。

    以此來衡量江昊現在的實力,他能贏得了海闊天,也就是說,他在來東勝神州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從實力和影響,大概已經可以位于百仙門的前七十名以內,具體比前面的高手是強是弱,還有待實踐來檢驗。

    若是前幾天能得知這些的話,對他來說肯定是一種鼓勵,會精神百倍,意氣風發,但現在他全部心思都在汝瑤身上,只關心如何能把汝瑤挽救回來,馬上著急安排行程。

    讓他唯一稍不放心的是黑將軍遲早還會出現,但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海闊天向他釋疑說,現在暫時不需要太擔心,黑將軍除了當年一次出現制服他們之外,以後總是通過飛鳥仙遙控他們做事,飛鳥仙也出來作證說,其實他也很少見黑將軍,大半的時侯都是黑將軍通過火云殿遙控他。黑將軍給了他一只哨子,掛在他脖頸上,如果他不在火云殿的時侯,哨聲一響,千里外都聽得到,必須立刻趕回火云殿去。

    江昊想起他和飛鳥仙初次交鋒,自己到了最危難關頭,哨聲一響,飛鳥仙就匆匆離去,原來是得到了黑將軍的召喚。飛鳥仙怕黑將軍怕得要死,也難怪不敢再延遲下來和江昊糾纏。

    這樣一說江昊也就放心很多,他把飛鳥仙的哨子要了來,萬一哨響,可能證明黑將軍還有異動,當然這只是存萬一之想,連飛鳥仙都叛離了黑將軍,這哨子黑將軍未必會再用了。

    但是其實他內心還是沒有對付黑將軍的把握,黑將軍僅憑遙控盤古之眼,就讓他無從抵擋。這次能夠過關,全賴關閉了盤古之眼,如果真正交鋒的話,恐怕還是凶多吉少。

    生死關頭,劈天神斧擋的那一下作用非常關鍵。江昊以為就此可以知道打開鐵盒的方法,誰知道鐵盒除了上面斧子的輪廓清晰閃亮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變化了,還是無法打開。

    跟黑將軍的交手,能逃過一劫,多半靠的還是運氣。

    其實這一點海闊天他們也心中有數,但大家連累江昊至此,誰也不好意思再留住他,不讓他去幫汝瑤尋求解救的辦法。江昊內心里面也非常感動,海闊天烏靈他們雖然是所謂的妖,真正和他們成了朋友,論起義氣交情,他們比大多數人都好得太多了。他暗暗下決心,只要自己能找到解救汝瑤的辦法,一定想辦法幫他們徹底解決問題。

    于是江昊決定和商遠清即刻起程,海闊天選了一艘最好的快船,要親自相送,大家也都爭先恐後的去。綠珠雖然也跟著同行,卻神秘依舊,江昊總覺得她和其他人有些不同的地方,又說不出不同在哪里。

    火風島離開大陸,其實已經有了五百里之遙,依照海闊天的意思,是把船吞到肚子里,航行起來無風無浪。但眾人誰也不想過昏天暗地的日子,一致否決了他的設想。海闊天無奈之下只好讓眾人坐船,自己化回原形在水里托船走。

    以他的巨力,小小一艘海船不在話下,船行得風馳電掣,若不是怕把船拖散的話,可能他能把木制帆船拽得比現代化的水翼艇還快。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行出了二三百里。

    江昊時刻陪著汝瑤,在海面上感受徐徐海風。汝瑤手上的封印現在完全凝固了,用手敲擊上去,鏗然有聲,和岩石沒有什麼分別,據綠珠說,成為岩石的部分,會慢慢擴散,最後整個人永遠是一尊石像。

    江昊的心像火焚一樣,恨不得船馬上到港口,可是海闊天偏偏這時侯慢下來,從大海里探出碩大的頭說道:“前面恐怕要繞路走。”

    烏靈正趴在甲板上曬太陽,頭也不肯從殼里伸出一下,懶洋洋地說道:“你又搞什麼啊,趕快老實趕路。”

    海闊天慢慢說道:“前面到了霧失海了。”

    烏靈的脖子馬上伸出幾尺長,不斷張望,寒道:“你怎麼把船開到這來了。”

    海闊天分辨道:“從霧失海旁邊繞過去,已經是最近的航線了。”

    江昊聽得糊塗,問道:“霧失海是什麼地方?”

    烏靈打了個寒噤說道:“是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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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五章 霧海隔世(一)


      海面上的風停了,前面果然彌漫起大霧。霧的濃重,連江昊的眼力也望不穿。

    江昊已經習慣了鬼地方這種說法,無動于衷了。烏靈又解釋說:“這兒可能是黑將軍的巢穴。”

    飛鳥仙幫著他說明:“霧失海這個地方比較詭異,終年大霧彌漫,海風吹之不散。別說是普通漁船,就是我們也不敢深入其中,只要稍往里走一點,就目不能見物,有天大本事也克服不了其中的凶險。”

    江昊不解道:“只是一片海,會有什麼凶險的地方?”

    飛鳥仙說道:“我也說不好霧失海的方圓其實不大,我每次飛進去的時侯,卻總是想迷路,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誘導我迷失方向,要不是有鈴聲指引著我,我肯定會迷路。”

    他說每次去霧失海,全靠哨音引領走同一條固定的路線,到一處叫千仞崖的地方,旁邊的景色離奇變幻,每次都不相同,多看一眼可能都會迷失方向。但是閉上眼睛飛行,只聽哨聲的話,反而不會迷路,所以他最後都很少去看周圍的景物了。

    至于帶來的船只,都是海闊天幫忙送到霧失海邊緣,然後船就會自動行駛,以黑將軍的法力,這一點倒完全有可能做到。

    江昊問道:“海里除了水就是水,怎麼會迷路?”

    飛鳥仙臉色沉重道:“那片海就是不一樣,你去過就知道了。”

    江昊充滿好奇心,但是拯救汝瑤的性命要緊,其他所有事情都可以拋開。他剛要說還是繞道走罷,忽然聽見有哨聲響起。

    飛鳥仙給他的哨子,他掛在自己身上,准備萬一有響聲召喚時用得上,沒想到響聲來得這麼快。

    按說黑將軍沒有理由再召喚飛鳥仙了,可是不合理的事情偏偏發生了。那樣的話,往霧失海里走,有希望見到黑將軍本人人,當然可能不是他的對手,但俗話說的好,解鈴還須系鈴人,也有可能找到解救汝瑤的方法。

    只要能解救汝瑤,現在任何風險他都願意冒,有成功的希望,就要試一試。

    江昊毅然說道:“停船,我要去霧失海里面看看,你們可以先回去。”

    烏靈一聽哨響,立刻猜到了他的心思,說道:“太冒險了吧。”

    江昊不願意讓汝瑤擔心,馬上打住他的話頭說:“只是去看看,有什麼冒險的?”

    烏靈說道:“你現在是我們老大,你說去,那就去了。”

    江昊頭一次聽到有人管他叫老大,還是個歲數比他大上千倍的老家伙,心里也覺得很受用。

    海闊天回複了原形躍上船來說:“不錯,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的老大。你上刀山,我也跟著去。”

    其他幾個人也一片贊同,唯獨飛鳥仙說道:“我……管他叫老大?”

    海闊天怒道:“你敢不叫?老子我原來是你的老大,你雖然背叛了我,我現在仍然肯讓你叫我老大,已經是給足了你面子,你現在膽敢不叫我的老大做老大,我讓你看看老大是怎麼收拾你的。”

    飛鳥仙臉色發白道:“別打,別打,我叫就是了。”

    江昊微微一笑,說道:“那可不可以繼續把船拖進霧失海里呢?”

    海闊天搖頭說道:“霧失海里阻礙太多,再拖下去不成的。不過駕船我也是一把好手,絕對沒問題。”

    他分派胡唯一黃掌櫃當舵手,樹老掌帆,一個人抵得上二百個水手干的活,飛鳥仙當仁不讓是負責了望。本來飛鳥仙不干,說是怕在船上面飛,萬一受了霧失海的誘惑,又想自己亂跑,後來海闊天讓樹老用一根長枝繞住了他,他才敢在船上面盤旋。

    前面無風,霧氣撲面,在濃霧中船行得很慢,海闊天鼓起腮幫子用地吹,才讓周圍的霧氣稍微消散了一點,勉強能看清楚前面的海面。等看清楚的時侯,他驚叫道:“礁石!”

    海上陽光斜射,穿透霧氣,視線開闊了許多,能看清船前船後的景象,也因此嚇了江昊一跳。原來船行在一條狹窄的水道上,周圍竟然全是突出的礁石,很多伸展到海面上,露出的尖鋒有如鯊魚的長牙,支立突兀。

    在海水航行的人,最怕的就是暗礁,暗礁在水面上有一分的,在水下往往就有九分,水手們只要看到一點苗頭,都會遠遠回避。現在這礁石密集到這個程度,等于說霧失海上根本沒有航路,讓人看了膽寒。

    飛鳥仙嚇得撲楞著翅膀摔回到甲板上,說道:“這這這,跟上次來的時侯又不一樣了,連路都沒有了,怎麼走啊,船沉了我還能飛回去,你們就沒轍了,趕快撤吧。”

    江昊觀察水道,在礁石林立中筆直向前,用斧鑿開路也沒法這麼整齊,分明是人工所為,那證明一定是通路了。

    他不理會飛鳥仙,對海闊天說道:“麻煩你下去探探水底的情況,只要中間這條航路沒有問題,我們還是能過去的。”

    海闊天說道:“老大只要吩咐,別跟我客氣。”翻身又下水,水道太窄,他不敢化回原形,但水性絲毫不受影響,好半天在水面上吐出股水柱,露出腦袋說:“怪了怪了,老大你要下來看看麼?”

    江昊有了在海蠶洞一次經曆,又從徊風那兒從到了水遁之術,對大海只有喜歡沒有畏懼。他一躍入水,水下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深藍的海水在陽光下如藍寶石般明亮,游出很遠都沒有一點阻隔,哪里有礁石的影子?

    江昊浮出水面,剛想告訴大家是幻術作祟,上面張仲舉已經大著嗓門對他喊道:“快看哪,礁石動了!”

    江昊縱身上船,顧不上擦拭身上水珠,遠近的礁石果然在滾滾飄逝,有如奔馬在海面上移動,蔚為壯觀。這種奇景難得一見,雖然明知道都是虛幻的,江昊還是看得神往。

    掌舵的胡唯一問道:“這回到處都是航路了,我反倒不知道往哪邊開船了,還不如原來只有一條路呢。”

    飛鳥仙懶洋洋地說:“還掌什麼舵啊,到了這個時侯,哨聲會帶你自動去該去的地方,不用你開船,別白費力氣了。”

    果真如他所說,海面上沒有了一絲的風,船卻照樣走得飛快,胡唯一在那拼命和舵較了半天勁,才發現船舵其實是不聽他指揮的,真的完全是隨哨聲傳來的方向前進的。

    胡唯一剛恨恨地要撒手不管,黃掌櫃又把舵抓過來,拼命打起來。胡唯一撇嘴道:“你老是和我作對,我現在不玩舵了,你要玩自己玩去。”

    黃掌櫃哆嗦著說道:“你看前面!”

    胡唯一瞪眼遠眺,陽光曆曆,前面霧氣完全消散,已經到了海岸邊,海岸上群山壁立,陡峭無比,浪花拍打著石壁,完全沒有停船的地方。而海船也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就這麼直愣愣沖岩壁開過去。

    再行上幾里,船就會撞到石壁上,對這排突然出現的石壁,大家都沒有任何准備,無論怎麼用力轉舵,船就是不改變方向。

    黃掌櫃急得大喊:“海老大你快下去拖船,不然我們都沒命了。”

    只有飛鳥仙保持鎮定說道:“不要動,由他去。”

    黃掌櫃帶著哭腔說:“你撲扇翅膀就跑了,拿我們來墊背,我不干。”揪住飛鳥仙就要拼命,飛鳥仙辯解道:“你聽我說啊,沒事的,你們最近怎麼打我打上癮了。”

    江昊說道:“聽他的,他不會害我們。”他把黃掌櫃拉開,飛鳥仙拍打身上的灰土說:“我每次都是從這過去的。”

    黃掌櫃說道:“從這過去?你當我是白癡,還想騙我?”沖上去又要打,飛鳥仙連忙躲到江昊身後,如此幾個反複間,船已經接近岩壁,任誰也無法改變航向了。

    船頭直撞到岩壁上,江昊把汝瑤拉過來說道:“閉上眼睛別看。”黃掌櫃學著去拉綠珠,結果綠珠一閃,他和胡唯一抱到一起,兩個人因為害怕,居然也沒掙紮,齊聲高喊救命。

    只有江昊雙目緊盯岩壁,沒有絲毫回避的意思,船身撞到岩壁上,沒有聲響,靜得怕人,只是稍微震動了一下以後,從岩壁上穿了進去。

    岩壁仿佛是中空的,它的另外一面,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船停泊在了一片光禿禿的海灘上,灰色的云天,荒涼異常,回去望去,海天茫茫,哪里有剛才連天岩壁的影子?

    飛鳥仙說道:“這里就是千仞崖了,你先前看到的岩壁,永遠都是假象,穿越過去就是這里。他們貢上的東西,我都是最後送到這里。”

    荒灘沿海岸線向里面收緊,水勢充足,正是一個天然良港。海港里面,整整齊齊停靠著大小近百艘船只,足夠裝備一只鄭合下西洋的船隊,火風島上的船只和這里一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船上都蒙塵已久,許久沒有人動過的樣子,但又都修繕完好,沒看到受海水侵蝕的跡象。

    海闊天脫口說道:“這些船都是我吃回來的,這些年我為了吃它們,都快吃出胃病了,看到他們就反胃。”

    江昊笑道:“我要整天吃木頭也會反胃的。”

    他吩咐把船靠岸,下了鐵錨,一行人沿棧橋上岸,千仞崖周圍除了港口這一面朝海外,三面被絕壁包圍,海灘上的空地並不大,沙灘上別說人的腳印,連鳥獸的足跡都沒有,籠罩在一片死寂中。

    正對海灘的山壁上,有一個很大的洞口,飛鳥仙走在最前面領路,哨音一路都響著,到了洞口前,戛然而止,飛鳥仙猛然一蹦,跳到一旁。後面跟著他的是黃掌櫃,叫了聲“有埋伏”,也向側向一蹦,頭正撞在旁邊岩壁上。

    飛鳥仙怔怔回頭看著他說:“你在干什麼?”

    黃掌櫃捂著頭說道:“學你躲避埋伏。”

    飛鳥仙說道:“我是每次到這里心情都要很緊張,需要蹦一下緩解緊張,哪兒有什麼埋伏。”

    黃掌櫃只有自認倒黴,江昊暗暗發笑,此處物物詭異,氣氛實在緊張,也難怪他草木皆兵。他要顯示出信心,給別人吃定心丸,自己緊跟上飛鳥仙,做出輕松的姿態走在前面。開始一段路的確有些陰森,只走出幾十步,豁然開朗,明晃晃的光華幾乎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滿眼的光華都來自金銀珠寶!,山洞深處是間用大理石柱支撐起來的大廳,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富,黃金白銀都整箱整箱堆疊在一起,實在堆不下的,滿地流淌!珠寶古玩之類的更是隨便放置,仿佛從來就沒有人有時間整理。

    張仲舉撲過去捧起一把金元寶說:“真的都是金子麼?這里是金山啊,有了金山,我們以後是不是就可以每天吃燒雞了?人能活到每天吃燒雞的份上,別無所求了啊。”

    黃掌櫃舔著舌頭說:“我每天都吃燒雞了,可我還是想要這些金子。”

    江昊雖然也覺得炫目,但比起現在他縱橫揮灑的能力來說,這些金子反而不算什麼了。他疑惑道:“黑將軍收集了這麼多船只和金子,卻從來都沒有動過一下,究竟是為什麼呢?”

    綠珠微笑說道:“也許他是個很忙的人,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暫時無暇理會財富和船只。也許有些人積攢力量是等待有朝一日能夠派上用場。”

    江昊說道;“是了。他如果不是非常忙,無法脫身,也不會用盤古之眼遙控大家。換作是我,也不可能十分放心把事情交給別人替做。可是他准備這麼多的東西,究竟要做什麼呢?”

    他帶著疑惑把洞里看了個遍,別無所獲,沒能找到黑將軍的形跡。正微微失望的時侯,發現在洞的角落里有道很不引人注意的小門,黃銅門紐,上面印有和血封印一樣的標記。

    江昊的心劇烈跳動起來,難道這後面有他所期待的秘密,還是有著更多未知的危險?他把手貼在門環上,猶豫了一下,拉動門環。

    門很久沒人打開過,發出深重的吱吱聲,江昊望著門外的光亮,把腳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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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五章 霧海隔世(二)


      江昊跨出門外的第一步,腳就踏在青蔥的草地上,陽光明媚。樹影橫斜,籠著青磚碧瓦,跟剛才山洞里的陰森,恍如隔世。他還沒來得及好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一道綠影斜向飛來,直擊面門。

    江昊心中一凜,想不到未知身處何處,就先遭遇到敵人偷襲。他冰髓疾出,向來物橫空斬去,綠影從中斷絕。江昊看得清楚的時侯,吃驚得叫出聲來。原來地上斷成兩截的,是一棵大白菜。

    正匪夷所思之際,聽見有個婦人罵道:“該死的小四子,又偷我的白菜!”這婦人腰如水桶,手上長滿老繭,分明是個吃苦耐勞的農婦。被她追打的,是個瘦猴似的少年,挾著棵白菜狼狽逃竄,剛才白菜本是對他下手的,江昊隔空一擊,算是救了他的急。

    少年躲過一劫,臉上剛有得色,不料婦人又是一棵白菜飛來,又狠又准,正中他後脖頸,打得他踉蹌著絆在樹樁上,一個狗吃屎摔出去,挾著的白菜也撒了手。

    婦人過去一腳踩住他說道:“叫你小子偷東西,看我這次不打死你。”

    江昊揉揉眼睛,確信自己不是做夢。剛才還是在陰冷潮濕的海灘山洞,現在卻分明是一處陽光明媚的青山秀水,反差之大,讓人不由不懷疑自己的眼光。他使勁打量周圍的情景,一點沒錯,現在是身處山腳下的一個小集市旁邊,周圍有零星十個個擺攤的商販,賣肉賣菜賣魚的都有。遠處青山環抱,風光無限秀麗。

    而他走出來的地方,是一座荒廢了的小廟的後面,斜建在山坡上,有兩棵枯松在廟後,挨得非常近,他就是從兩棵樹之間鑽出來的,身後除了長草,看不到什麼門。

    江昊試著伸手去摸,卻還能摸到門的輪廓,只是有股強大的力量阻隔,想再回到門內,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夠了。

    江昊一片茫然,不知道該怎麼好的時侯,黃掌櫃的腦袋也從門里探出來,看到婦人用腳踩著少年咒罵,說道:“小孩怪可憐的,我們幫幫他,別讓人為難他了。”

    烏靈在門里一拱,把他拱出來,自己也跟著鑽出來說:“你什麼時侯變得這麼好心了?”

    黃掌櫃滿臉同情,說道:“我當年偷雞的時侯也是被人打得這麼慘的,一看到他我就想起自己的遭遇了。”

    江昊一笑,覺得少年是有點可憐,過去勸阻道:“這位大嬸,這孩子也挺可憐的,你就饒過他一次吧。”

    農婦氣鼓鼓地說道:“不能饒!這小子天天偷我的東西,我種這麼點容易麼我,我非打他個半死,讓他長點記性。”

    少年雖瘦,長得還滿有靈氣,就是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看出狡黠的一面來。他委屈道:“我就這麼願意偷東西吃麼?要不是豬瘟三逼得我無家可歸,我好好的干嗎這麼下賤。”

    農婦低頭想想,似乎也覺得他說的是實情,轉念又一想,更加生氣說:“那你干嗎專偷我的白菜,胡老刀賣的豬肉你為什麼不偷?”

    少年叫苦道:“胡老刀的菜刀也像你扔白菜這麼扔的話,我不死也殘廢,哪敢偷他的東西啊?”

    江昊撲哧一笑,農婦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指著他的鼻子說:“笑什麼,要不是你這人出來搗亂,我早就抓到他了,你賠我的白菜來。”

    旁邊張仲舉站出來說:“你別這麼凶,他是挺可憐嘛,我這有錢,賠給你夠不夠?”

    他手里舉著個明晃晃的大元寶,正是剛才順手從山洞里拿的。張仲舉雖然同情心強,又頭腦簡單,但畢竟不是傻子,跟江昊這麼些天,他也知道有銀子就可以天天吃燒雞的道理,于是在山洞里慢慢揣了一大堆金元寶。

    農婦嚇得媽呀一聲說:“這麼大一錠金子……你你你……”

    商遠清從後面過來,拿過金子說:“我是千江坊的少主人,這點金子,就當送與你當求情的錢了,我們不是壞人,你不用大驚小怪。”

    他眉清目秀,錦衣玉帶的,說起話來比張仲舉可信得多。農婦將信將疑,接過元寶在嘴里咬了咬說:“真是金子啊,有錢人就是不一樣,我一對家傳金耳環才那麼丁點,你給的這個元寶,夠打一二百個的了。”

    張仲舉嘀咕說:“明明是我給的錢,怎麼算到他頭上了。”不過門里面人越出越多,沒他說話的機會了。農婦見從一個破廟後面擠出這麼多人來,愈發睜大了眼睛,拿了元寶慌慌張張回自己攤子上去了。

    江昊把少年拉起來,見他有點緊張,想讓他放松些,順口問道:“小弟弟,這里是什麼地方?”

    少年不解道:“什麼地方?這兒是翠浮山腳下啊。”

    旁邊七八張嘴一起說道:“什麼?翠浮山!”少年莫名其妙看著這幫人,以為是不是遇到了一伙白癡。事實上大家現在被弄得也跟白癡差不多了,誰也搞不清楚在霧失海上山洞里開了道門,出來怎麼就跑到離參海城往西還有一百多里的翠浮山來了。

    倒還江昊經曆過了四極之門的穿梭,比較有心理適應能力。一邊安撫大家別吃驚,一邊詢問少年為什麼挨打。

    少年說自己叫韓小四,本來是翠浮山下一個富戶之子,原來過著衣食無愁的日子。自從父母三個月前過世後,一切都變了,有個叫朱文三的人忽然闖進他家,把他家霸占了,將他趕了出來,管家仆人丫鬟都統統被那個豬瘟三奴役了。

    江昊問官府不管這事麼,韓小四一搖頭,江昊就明白了,這里的官府官吏都跟甘永田是一個模子里出來的,根本不管這些事。

    小四說到最後,眼淚就流下來了,張仲舉今天徹底動了同情心,說道:“你還是收下他吧,你都不能幫他的忙,還有誰能幫他?”

    江昊現在最怕這句話了,張仲舉無形之中已經把他上升到了救世主的高度,讓他連推卸的余地都沒有。對于江昊來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治好汝瑤。他倒不是不肯帶小四子,他自己也挺喜歡這孩子的機靈勁,問題是現在有沒有時間去分身幫他。

    小四眼睛一眨,馬上給他跪下說:“大哥,老大,你只要肯收留我,給我飯吃,我再也不偷東西不做壞事了。”

    江昊當然只有點頭答應收下他,眼看隊伍越擴越大,這些人都被從門里拐帶出來的,沒必要都跟著他,商遠清也發話說,現在是要去見翠浮山道派的掌門人,有妖門的人跟著,恐怕不適合。

    江昊跟大家商量一下動向,必須就地解散了。黃掌櫃和胡唯一說要回去看看生意如何了,有用錢的地方大哥盡管說話。海闊天帶烏靈,樹老還有飛鳥仙回火風島。只有綠珠說要跟著他,說是有事順便同行。烏靈他們都擠著眼睛怪笑,弄得江昊萬分尷尬。

    綠珠說自己有辦法掩飾身份,肯定不會讓翠浮山的人看出問題,江昊便也沒法子不答應她的要求。

    翠浮道派的道觀還在山中,路途不近,商遠清只來過一次,摸索著找路,走了幾圈就把自己也繞迷糊了。小四自告奮勇說,自己是本地人,對山中地理熟悉,可以帶路。山中道路崎嶇,他在前面猴子似走得飛快,不時要停下來等大家。山道上綠樹濃蔭遮蔽,時有流水淙淙,讓人覺得無限清爽。

    別人都沐浴清風之中,不覺得行路疲憊,只有汝瑤臉上現出倦意,江昊發現她有血封印的那只手,上面的紅色又擴大了,而且她臉色蒼白,咬著嘴唇很沉默。江昊知道她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心疼道:“先歇息一程再走。”

    小四好像很著急說:“前面馬上有可以歇腳的地方,轉過山坳就到,有房子有水有吃的,再忍耐一下了。”

    他蹦蹦跳跳,熱情高漲,連跑帶顛,轉過去以後指著青山掩映中的一片紅瓦宅院說道:“我家到了。”

    張仲舉楞楞說道:“你家不是被別人給占了麼?”

    小四說道:“是呀,所以才帶你們來,你剛才不還說老大的本事大,什麼事都能辦到,不是正好幫我把家搶回來麼?”

    張仲舉惱火道:“怪不得你小子帶路積極,原來是把我們騙這兒來了。耽誤了我妹子治病,看我不打死你。”

    他掄拳沖上去,小四早跑到宅院門口,使勁叩門說道:“老董,我是少爺,我回來啦。”

    門開了道縫,伸出一只手把他嘴堵住。出來個老者說道:“輕聲,少爺,你怎麼又跑回來了?快走吧,不然被豬瘟三逮到,會要你命的。”

    小四先告訴江昊,這是他家的管家老董,接著對老董得意說道:“現在不怕了,我認了個老大,本領大著呢。我讓老大幫我把豬瘟三打跑。”

    老董悄悄對他說道:“可靠麼,豬瘟三可是會法術的,不要反倒被他連累了。”

    小四說道:“放心吧,不行的話我先溜,不會有事的。”

    江昊為他這句話絕倒。老董還是不干,一邊把他往出推一邊關門,說道:“不行不行,豬瘟三有神仙當後台,哪是普通人對付得了的?趁他不在家,快走快走,老主人就剩你這麼一根獨苗,我不能對不住他。”

    小四人小力微,半邊身子已經被他推了出去,連忙喊道:“豬瘟三回來了!你不放我進去,我沒地方躲了。”

    老董嚇得趕快松手,小四得意洋洋地蹦進門去,拍手道:“你又上當了。”

    話還沒說完,他自己又蹦了出來,撒腿往回跑,面無人色,說道:“你怎麼不告訴我門里有狗?”

    老董剛說了句:“我也管不了它們。”想把門堵住,可是他身後一陣狺狺狂吠,把他連門板都撞開,沖出來足足二三十條惡狗,向小四追過來。

    小四往江昊身後直躲,江昊哪里會把幾條狗放在眼里,隨手揮動衣袖,古代寬大的袍袖就是好,旋風驟起,把惡狗們刮得都飛了起來,乒乒乓乓都撞在院牆上。那些狗爬起來一陣哀號,再也不凶了,羽毛撒落了一地。

    江昊拍拍袍袖,說道:“進去吧,沒事了。”卻發現誰也不動地方,大家都呆呆看著那些狗,他方才意識到不對頭的地方--這些狗身上掉落的,居然都是羽毛!

    大家一起湊過去看,這些狗都是狗頭狗腦的,看起來跟普通的狗沒有任何區別,不知道怎麼挨了打之後就飄下那麼多羽毛來。羽毛有的其白如雪,有的其黑勝墨,俊逸美麗,哪像是從這些狗身上掉出來的?

    小四摸著腦袋說:“老董,你們在搞什麼,你什麼時侯開始喜歡養掉這種毛的狗了?”

    老董說道:“不是我養的,是豬瘟三逼我們養的,他把少爺府上都變成狗窩了。”他顛三倒四地說了半天,江昊才算弄清了事情的大概。叫朱文三的人是個年輕道士,據說是山中神仙的徒弟,估計應該是翠浮道派的弟子。他在三個月以前,霸占了小四家的宅院,把小四趕出去,逼迫其他仆人丫鬟替他做工,山中的神仙都法力無邊,所以不但沒有人敢告發他,連逃跑的也沒有。

    他把宅子霸占了以後,不知道從哪里弄到了上百條惡狗,吩咐大家替他喂養,狗把人的房間都占據了,好好的韓員外府,變成了惡狗莊。這些狗最奇怪的地方就是,掉毛的時侯,渾身脫落的都是仙鶴羽毛。每天黃昏時分,朱文三都親自把狗帶出去,到天亮才帶回來,沒人敢跟著看,不知道他去做什麼了。

    江昊想了想說:“他既然是翠浮山的弟子,那我們不便現在替他師門出手教訓他,反正要上山去,直接對他的師傅揭穿他所作所為就是了。”

    商遠清臉有憂色,說道:“別忘了,我們是有求于人才上山去的,得罪了人,所求之事就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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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六章 狗戴鶴翎(一)


      江昊一震,小四淚眼汪汪地說:“老大,你可要為我主持正義啊。”

    汝瑤把被血封印浸染的纖手籠到袖子里說:“我大哥是最了不起的人,他不會丟下可憐的人不管的。大哥,你一定能幫他的,是吧?”

    江昊心疼汝瑤這個時侯還能掛念別人的事,說道:“當然會管,你放心,我已經想到法子了。今天天色不早了,我們就在這里歇息,不過大家必須得聽我的,誰也不准驚動朱文三,我自會把問題解決。”

    小四雖然任性,聽江昊說得嚴厲,又相信他的允諾,就不再說什麼。

    商遠清說道:“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小心,得罪了翠浮山可不是好玩的。”

    江昊點頭答應,讓老董給大家准備住的地方。老董把自己住的側廂房收拾乾淨,讓大家將就一晚。江昊告訴大家不許亂走動暴露目標,至于丫鬟仆人本來都把小四當作主人,誰也不會亂說什麼。宅子里面本來是惡狗亂吠,讓人不得安生,江昊怕它們到時候暴露自己,出去巡視了一圈,結果是所有的狗都老實了,沒有一只見到他敢出聲的。

    結果空山幽靜,清風徐徐,正適合安寢,大家都睡得香甜。只有江昊在門房角落里守著,和平時一樣,調息吐納。夜半時分,明月當頭,庭院里的群鳥忽然亂飛,惡狗們也躁動不安起來。山風驟然猛烈,挾著風沙,有人叩門說道:“快開門,都睡成死豬了麼?”

    老董慌忙披衣起來開門,江昊只見有個神態傲岸的年輕人進來,想必就是朱文三。朱文三劈手給了老董一個嘴巴說:“老東西,明知道我每天夜半都會來,還敢睡這麼死。”

    江昊強忍著沒出手揍他,朱文三又說道:“今天晚上的狗怎麼都這麼老實,是不是你又沒喂它們吃飽?”

    老董叫屈道:“我要敢讓它們吃不飽,它們還不吃了我。”

    朱文三不耐煩道:“行了,快把狗都趕出來,我要帶它們練習,天亮的時侯回來。要是開門還這麼慢,就踢斷你肋骨。”

    他趕著百多條狗浩浩蕩蕩出發了,江昊囑咐老董別驚動大家,遠遠綴在後面。朱文三沒感覺出什麼異樣來,群狗可是時不時東張西望,低聲嗚咽著,但是都怕了江昊,不敢狂吠。

    朱文三似乎也覺得今天的群狗不正常,也四處張望。江昊便不敢太接近他。走過了一山又一坡,累得群狗都直吐舌頭,朱文三才在山間一塊比較空闊的平地上停下。

    他一聲忽哨,群狗立刻分四排蹲在地上,比團體操還整齊,顯然訓練有素。朱文三口中念念有詞,嘮叨了半柱香的功夫,群狗俯首低耳,聆聽他的教誨,互相還不時低吠兩聲,好像在交流心得。

    等朱文三教導完了,連聲嚴厲地吆喝,群狗非常懼怕,立刻開始行動,紛紛在地上用後腿刨坑,動作之迅速,沒受過法術栽培絕對做不到。不一刻每條狗都挖出一個深坑,足夠把自己埋進去,然後它們又都跳進去,朱文三念著咒語,地上的土自己長合起來,把狗埋在里面。

    這些狗動作滑稽,比馬戲團表演還好看,江昊明知道里面可能有妖術或是不法勾當,還是看得有趣。群狗在坑里面不斷怔怔,發出怪叫,江昊想再走近點看看出了什麼事,運用起徊風教過的土遁術,悄然在地下潛行,近到離空地只有幾丈處的草叢里,才探出頭來。他現在身著海蠶冰甲,雖不能隱沒形跡,卻可以讓修真者難以用功力體察到自己的存在,所以才敢大著膽子接近。

    他想把身子從土里全部拔出來,忽然直覺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于是只留腦袋在外面觀察。白色的月光底下,有一道黑影從樹梢上掠過,朝這個方向來,足不點地。朱文三對此也是猝不及防,慌忙幾聲吆喝,在土地掙紮的群狗馬上安靜下來,一聲不出了。

    那黑影來得好快,到了近前落地無聲,卻是個高冠青袍的中年道士,長得也滿俊秀,只是有些容顏憔悴的樣子,顯得郁郁寡歡。朱文三跪地叩頭道:“明玉師叔這麼晚還出來練功,弟子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追上您的境界。”

    明玉道人皺眉頭說道:“朱文三,你不回自己的住處,鬼鬼祟祟在這里干什麼?”

    朱文三咧嘴笑道:“師叔您不也是在苦練功夫麼?”

    明玉道人哼了一聲,在地上踱步,瞥見土地上有條沒埋好的狗尾巴在顫動,飛起一腳踢去,那狗吃痛,騰地從土地起冒出來,嗷嗷躥遠了,其他的狗受了驚,也是一片亂叫。

    明玉道人冷笑道:“練功,那這是在做什麼?你敢違背師門所訓,偷偷弄這些歪門邪道,你不怕門規懲處麼?”

    提到門規,朱文三的膝蓋頓時軟了,撲通跪地說道:“師叔,弟子知道錯了,念在弟子無心的份上,您別跟師傅說,饒過我吧。”

    明玉道人說道:“饒過你,那你占別人房子,豢養惡犬的事怎麼說?”

    朱文三顫聲道;“你……你都知道了?”

    明玉道人道:“翠浮山也不是很大,我不像師兄整天閉關修行,不問世事,想瞞過我沒那麼容易。”

    朱文三不斷磕頭道:“弟子該死,弟子該死,師叔放過弟子這一回,弟子一定洗心革面,重新作人。”

    明玉道人一臉嚴肅說道:“門規是不能違犯的,你本是心存有意,如果這次不給你點教訓,你下次不會悔改得徹底。”

    朱文三臉色發青,忽然詭異地笑了笑道:“師叔教訓得是,師叔就向師傅如實稟告好了。順便也說說,師叔自己半夜三更跑出來搞什麼勾當。”

    明玉道人神情一變,怒道:“你這畜生說什麼?”

    朱文三冷笑道:“我是畜生,不過我這畜生只是想靠點小法術討師傅的歡心,可沒像師叔這麼情深義重,每到月圓之夜還要拜祭我師娘的墳墓。”

    明玉道人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可是居然沒有發作,耐下性子說道:“這等無恥謠言,我需要在意麼?”

    朱文三說道:“師叔在意不在意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師傅一定會在意。當年師娘失蹤東海,師傅和諸位師叔遍尋師娘下落不得,都以為師娘遇害,卻始終找不到凶手。這麼多年過去,別人早就把事情淡了,唯獨我知道師叔好像沒有,總是月圓之夜在師娘墓前失魂落魄。師叔跟別人說是喜歡月下空山練習吐納,弟子我是不信的。”

    明玉道人說道:“就算我真祭拜了又如何?”

    朱文三大著膽子說道:“據說師娘當年本來是更青睞師叔的,只不過師傅做了掌門之後,師娘才改了主意。師叔對這件事,始終耿耿于懷。當然師娘失蹤的時侯,師叔雖然號稱在南荒辦事,可是你是獨自出門的,如果沒有去的話也說不定是不是?”

    他已經說得非常露骨了。明玉道人聽得滿臉慘白,樣子異常恐怖,向前木然邁了一步,朱文三往後一跳說:“師叔你要干什麼,我出了事情,師傅肯定會發現真相的,你別想脫了干系。”

    這一喊讓明玉道人頓時止住腳步,朱文三喘息未定,說道;“師叔,你想清楚了,這麼多年平安無事都過來,我跟你無冤無仇,也不想找你的麻煩,你只要不找我的麻煩,我們就當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事情如何?”

    明玉道人沉默著不作聲,當然也不表示反對。朱文三嘿嘿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弟子的一點小小秘密,無法是為了慶賀師傅的壽辰,討師傅歡心而已,師叔明天千萬不要說破,不然弟子很難做。”

    明玉道人沉吟道:“既然是這樣,事後你得把這些東西處理掉,把占人家的房子退還。如果讓門內諸位師弟知道,我到時侯也維護不了你。”

    朱文三連聲答應,知道這次交鋒是自己全面獲勝了。吆喝狗群集合,樂顛顛趕著出土群狗去了。

    江昊無心去看他如何繼續演練群狗,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明玉道人身上。明玉道人呆立了一會,飄上林梢,飛掠向遠處,江昊不敢露頭,只好鑽在地下緊跟。土遁的效率還真不是蓋的,居然沒被明玉道人拉下,只不過滿臉弄得髒兮兮,不大好看就是。

    明玉道人過了里許落地,這里是一處空山坳,青松疊翠,景色甚是明淨。在幾株松樹下面,立著塊青石碑,上面寫著“愛妻柳影兒之墓”。

    江昊心里寒意大盛!柳影兒,正是江昊在海蠶洞里看到那被刺女子劍上的名字。那麼說那次謀殺是真的存在了,而且凶手也許離自己就很接近。

    他在草叢里能看到明玉道人死人般的臉孔,比看恐怖電影還刺激。想到可能面臨的一系列複雜事件,江昊的頭都大了。而遠方鳥鳴聲起,天光放出一線白來,明玉道人忽然飛身去了。

    江昊想把他看到的這些事情理出個頭緒,一頭紮進土里飛奔,把腦袋再伸出來的時侯,已經是到了韓宅門口,老董正清掃台階前的狗屎,冷不防見江昊腦袋頂著幾條蚯蚓出來,嚇得扔下掃帚就要跑。

    江昊喊住他說道:“是我,豬瘟三有帶狗回來過麼?”

    老董看清楚了江昊,一塊石頭才落地,說道:“沒有。他以前每天四更的時侯就把狗都領回來了,從沒有例外,今天不曉得是出了什麼事情。”

    江昊經過這一夜的折騰,滿臉泥土,他洗了把臉,換過衣服,已經把事情完全理出了頭緒,准備好了應對的方案,不過不會對別人說就是了。別人也都差不多起床,吃過早飯後就准備上山。

    小四家就在半山上,原來是經營茶林的,當然自從他父母去世,宅院又被霸占後,這生意早就荒廢了。他家距離翠浮道派已經不是太遠,昨天雖說是領了條彎路,剩下的路程也不太多了。

    江昊讓小四帶他們上山,一路上商遠清介紹說,商家的千江茶坊和翠浮山生意往來很多,翠浮山道門中人屬于清修派。在東勝神州,根據門派立足的依據,往往分成清修和俗修兩大類別。俗修主張實力就是一切,介入世俗的紛爭,有的還參與皇室內部斗爭,多半都是有錢有勢,財大氣粗,非常風光。但是也有人認為他們過于分散精力,會影響修行的進程,最終影響在百仙門內的實力評定。事實上百仙門中最有實力的四個門派,都不屬于俗修的類別,似乎也可以驗證這一說法。

    清修的門派自然完全相反,就是不介入世俗的紛爭,把全副精力都投身到修行練習上,據說從這一路出來的高人居多,只是相對而言,修行的道路也艱苦得多,願意吃苦的人還是少數。

    翠浮山屬于典型的清修門派,像朱文三所作所為就是門規大忌,難怪聽到明玉道人要揭發他,會把他嚇成那副模樣。平時商家經常來翠浮山高價收購仙茶藥草,跟翠浮山的掌門明浩真人結下的交情不淺。明浩真人手中的鎮門之寶,就是號稱天下第一鋒利的神兵火翼匕首。商遠清也正是希望他能夠幫助江昊剖開鐵盒,取出劈天神斧。同時還希望他能有辦法治療汝瑤的傷勢。

    不到中午時分,一行人就到翠浮道派的山門,古樸的道觀建在巍峨群山之中,讓人悠然神往。山門今天正門大開,兩排道士穿著法衣候客,零星有訪客,都是古冠高冠的修行者,似乎今天是非同尋常的日子。商遠清一打聽知客,原來是明浩真人五十歲的壽辰。

    商遠清隨機應變,讓張仲舉拿出幾封金子,說是俗人賀儀,權做修繕道觀的香火錢。張仲舉想不答應,被江昊堵了嘴,含糊不清地嘀咕著:我好不容易拿了點金子出來,都被你們這幫家伙訛詐去了。

    江昊不理會他的埋怨,四處打量,耳旁聽到兩個知客道士低語,一人說道:“師兄,今天早上山門前的狗屎怎麼這麼多,打掃起來累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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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六章 狗戴鶴翎(二)


      “就是,快累死我,還一點不敢懈怠,師傅要是知道他生辰這天山門前有野狗搗亂,我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江昊暗笑,關于狗屎的問題,還會有你們預料不到的呢。

    知客和商遠清非常熟了,趕快把他們一行人都請進大殿。道觀正殿里已經賓客云集,最上首的位置設有七個蒲團,等于是主席團的位置了。每個蒲團上坐一名道長,左數第三人正是明玉道人。最中間一人長眉過目,容顏俊逸,卻是須發如雪,看不出真實的年紀。商遠清領著江昊過去拜見,介紹說這就是翠浮山的掌教真人明浩法師。

    明浩儀表謙和,即使對江昊這樣無名的年輕人也很隨和,頗有前輩風范。但據商遠清偷偷說,其實他當年也是出名的美男子,不過才四十出頭,因為當年妻子失蹤,懷疑是被人暗害之後,才一夜白了須眉。

    商遠清寒暄後剛剛開口說道:“明浩真人,其實我不遠千里而來,是有事麻煩您老人家……”話剛說出一半,擠過一個胖子,用屁股生生把他拱到一邊,一個頭磕到地上說:“明浩祖師,其實我不遠萬里而來,是有事麻煩您老人家……”

    商遠清火冒三丈,想不到居然跑出一個搶台詞的,他畢竟修養還好,狠狠瞪了胖子一眼,忍住沒有發作。胖子卻勃然大怒道:“看什麼看,不懂得先來後到麼?”

    商遠清少爺出身,向來當慣老大,哪受得了這份氣,伸手就想指胖子的鼻子斥責,沒想到胖子出手又比他快一步,手戳著他的鼻子間說道:“說的就是你!”

    他唾沫星子飛濺,迸了商遠清一臉。徊風火爆脾氣按捺不住,斜月劍寒光乍現中出鞘,指著胖子胸膛道:“想找茬麼?”

    胖子看來也是見過市面的主兒,左手叉腰,右手拈了個類似蘭花指的形狀說道:“打仗麼,哥哥我不怕你。”

    徊風為了面子,不打也得打了,馭劍便擊,眼看火星撞地球,就要出事。明浩用手輕輕托住徊風的劍,微笑說道:“年輕人有話好說,別忙著動手。”

    徊風在火頭上,還不肯罷休說道:“是他先挑起來的。”卻發現胖子的臉色不對頭,一言不發。他仔細想想,忽然也不說話了,原來明浩只是用空手搪著他的斜月劍,斜月劍是經過千錘百煉的法寶,出鞘時侯光華閃耀,比尋常的兵器威力大不知道幾百倍,能抵擋住它的法寶都不多。明浩用一只手就把它擋住了,修為可想而知。胖子自然是看出了端倪,難怪噤若寒蟬。

    徊風雖然狂傲,但不是不識貨的人,明浩顯露了驚世駭俗的功力,他知道跟人家差距太遠,也不敢再一個勁糾纏了。

    明浩還是和和氣氣地不發火,說道:“都是些許小事,兩邊都是我的客人,今天又是老道的生日,幾位就給我個面子,到旁邊坐坐,消消火氣,品品清茶如何?”

    這麼一說,別人更不好意思吵架了。商遠清汗顏,賠禮說道:“都是我脾氣不好,在道長壽辰之日還給您添麻煩,道長千萬恕罪。”

    明浩全然不在意的樣子,吩咐弟子把他們和胖子領到兩邊就坐。大殿上極為空闊,翠浮山的門人兩弟子都是侍立,設有賓客的席位,不過不是座椅而是蒲團,蒲團前有幾案,江昊等人多少都練習過打坐,也很習慣,只有張仲舉身長腿粗,怎麼坐都不習慣,索性脫了鞋子抱桌子橫坐,臭腳丫子氣息熏得周圍的人直皺眉頭。

    客人來齊以後,明浩法師的壽辰大典正式開始。首先是宣布來賓名單,大概是按名氣,輩分和級別排列的,念了半天,累得宣讀的道士都喘不上來氣,才算結束。商遠清的排名比較靠後,因為他不是修道中人,只能算世俗來客,但是念他的名字的時侯,卻引起了眾人輕微騷動,大概因為商家的影響巨大,不遜于成名的仙師。

    進行典禮下一項是門中弟子獻禮祝壽,也就是翠浮山弟子拿出自己得意的一樣本領或禮物,給掌門真人祝壽。先上來獻壽的弟子,送上蟠桃五顆,說是在翠浮山的絕頂最高峰上采摘,雖然還夠不上仙品,但也要二十年一熟。

    蟠桃每顆都大如南瓜,展示過了之後,明浩吩咐請客人品嘗,江昊和商遠清交換了一下意見,一致認定味道也和南瓜差不多。

    下一項壽禮是蒼松拜壽,有幾個弟子在山中發現一個蒼松,枝干天生長成一個壽字,發現的時間就是幾天前,現在正好移栽到掌門庭院里,這松樹就比南瓜味的蟠桃要難得一些,連明浩也拈須微笑。此松樹壽數不淺,十二個修為不錯的翠浮山弟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慈愛把松樹抬到大殿前展示一周,然後氣喘籲籲抬往後院移栽了。

    再往下有人捧上九株白海棠,都是含苞待放,又捧來三只鸚鵡。三只綠頭鸚鵡齊聲說道:“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馬屁聲中,九株白海棠徐徐開放,嬌豔欲滴,引得眾人一片贊歎。明浩也非常滿意,與其說弟子是在給他獻壽禮,不如說弟子是在給客人展示翠浮山的奇珍,壽禮好看了,他臉上也光彩。

    大家看得興高采烈,唯獨小四眼睛總不忘了盯在朱文三身上,問江昊:“老大,你究竟什麼時侯給我做主。”

    江昊按住他說道:“別著急。到時侯照我給你信號,你照我早上吩咐你的去做。”

    朱文三在翠浮山門徒隊伍里面得意洋洋地站著,對別人的禮物了不屑一顧的樣子。輪到他出去准備,他一溜小跑出去了,過一會回來,拉長了嗓音說:“弟子帶仙鶴百只給師傅祝福,祝師傅鶴舞延年,壽比青山。”

    他伸手指點,大殿外果然立著黑壓壓成群的仙鶴,風姿綽約,飄飄若仙,一只只展開翅膀飛進殿中。一只仙鶴沒什麼稀奇,但這麼多風姿優美的仙鶴湊在一處,也不知道是如何選來的。就沖這一點,也可以風頭壓倒諸人了。眾人神思恍惚,仿佛到了仙境,都露出豔慕無比的神情。

    連明浩真人這樣見過世面的人也頻頻點頭微笑,顯然非常滿意,朱文三這份壽禮,可以說是壓倒全場了。

    朱文三用一只笛子作指揮,百余只仙鶴在大殿上翩翩起舞,步履輕盈,隊伍錯落有致,不斷變化陣形。江昊對舞蹈懂得很少,只覺得它們一會像跳芭蕾,一會像慢四,的確跳得很好。

    他看得心曠神怡,小四在旁邊直拽他袖子說:“喂,老大,你答應下手的,怎麼光顧著看跳舞,舞可是一會就跳完了。”

    江昊才發現走神了,看堂上諸人都在陶醉,當機立斷說:“就是現在!”

    小四從懷里掏出一包早就准備好的肉骨頭,往地上一丟,江昊默運功力,真氣到處,把肉骨頭上的香味源源不絕催發出去。按說在修道者大殿上拿出葷腥的東西來,是不敬的表現,但他功力控制得恰到好處,香味濃郁,都飄向大殿正中,不向四周擴散。

    專心舞蹈的仙鶴當中,有一只當先聞到肉香,忽然呆住,朝小四的方向張望了一下,節奏慢了半拍。朱文三笛聲猛一緊,那只呆頭呆腦的仙鶴才趕緊抓緊跳舞。可是肉香越來越濃,其余的仙鶴像得了傳染病似的,一只接一只找尋肉香來的地方。

    舞蹈最講究合乎音律,尤其是群舞,被幾只仙鶴一延遲,整隊就亂了節拍。朱文三頭上見了冷汗,笛聲里露出肅殺之氣,包括明浩在內懂音律的人聽了無不皺眉。原來他的笛聲里充滿威脅之意,用來震懾仙鶴,但在長者壽辰之時演奏這種樂曲,是不吉祥的征兆。朱文三也知道問題了,慌得拿開笛子,低低念叨了幾句口訣,仙鶴們一個個又戰戰兢兢開始跳舞。

    江昊加強運功,香味的誘惑更強,有少許散發到貴賓席上,坐在前排一個雞皮鶴發的老道士嘴角居然流下了口水。終于有一只仙鶴再也無法忍受誘惑,汪汪了兩聲,丟下隊伍奔小四跑過去。

    它奔跑的姿勢也極其古怪,兩只長腿交換的同時,翅膀也交替扇動,仿佛劃船的模樣。跑到小四手旁後,趴下來伸出舌頭添小四的鞋子以示討好,跟家犬一個模樣。

    小四把骨頭一丟,仙鶴在地上打了個滾,叼住骨頭大吃起來,其他仙鶴看到有骨頭吃,再也不管朱文三的威脅,一哄而上,全湊到小四桌子前賣乖,在地上打過滾的,一沾灰土,全都變成了家犬。一時間狗叫聲成片,壽辰宴變成了百狗大會。

    朱文三面無人色,撲通跪在地上,明浩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沉著聲音說道:“這是南荒的驅靈術,是不是?”

    朱文三眼淚隨著鼻涕刷地就下來了,臉貼在地上說道:“師傅,弟子知道錯了,請念在弟子一片孝心的份上,饒過弟子吧。”

    明浩緩緩說道:“你為了替我祝壽欺騙我,攪亂了生辰大會,這還情有可源。但驅靈術是南荒邪術,學了它罪不可恕,你給我老實交待,你是怎麼學到手的?”

    朱文三哀求道:“師傅派弟子到南荒辦事多次,弟子是無意中在一個南荒女子那里學到的。弟子沒拿它干過壞事,也就是想博得師傅歡心,讓您老人家壽辰開心,你千萬饒過弟子吧。”

    江昊不明白他為什麼怕成這個樣子。徊風給他解釋道:“南荒諸派在百仙門里也是屬于走陰邪一路的修煉方法,向來為正派所不齒。驅靈術據說是用很詭異的方法,可以改變動物乃至物體的類別。比如說,你養的是一只老虎,你可以把他變成一只鳥帶在身邊,需要它咬人的時侯,他會再變回老虎。”

    江昊領悟道:“又比如我如果想給祝壽,要弄一百只仙鶴,但仙鶴很難找到,又難馴養,于是我就把一百條狗變成了仙鶴,馴狗當然比馴仙鶴容易多了。”

    徊風笑道:“可是仙鶴的風骨飄逸,不是狗能學上來的。何況是狗就改不了喜歡骨頭的癖好。真有你的,怎麼又被你看出毛病的?”

    江昊也不解釋月下追蹤的事情,裝傻充楞,等著看熱鬧。

    大殿里的翠浮山門徒們忙著捉狗驅狗,不亦樂乎。大家都是修行的人,不好殺生,這些狗又都是野狗出身,脾性頑劣,見到骨頭說什麼也不肯動地方,膽大的還敢反咬人一口。有的兩個人捉一只,有的三個人抬一條,本事大的還有一個人提著好幾只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群狗都清理出去。

    大殿上滿處狼藉,狗屎一地。主人和來賓都覺得尷尬。明浩的臉漲得赤紅,強自壓制火氣,轉向小四,換了比較和藹的態度說道:“這位小朋友能把劣徒的把戲揭破,倒要謝謝你,只不過把葷腥之物帶進殿來是不好的,下次要注意了。”

    小四眼珠一轉,抹著眼睛哇哇大哭道:“我不是有意的,他占了我家宅院,多虧商公子好心收留我,我才沒被惡狗咬死。真人你要幫我主持公道。”

    江昊暗笑小孩子機靈狡詐,反客為主。果然明浩追問道:“什麼,他還犯下如此惡行了?”

    朱文三一個勁磕頭說:“弟子該死,弟子該死。弟子只是借他家院子養狗,以後再也不敢了。”

    明玉表情嚴厲道:“學習邪派法術,已經大錯特錯,欺壓百姓,更是罪不容赦,門規如何寫的,你該清楚。”

    朱文三見苦求無效,忽然跪著爬到明浩旁邊的蒲團前,說道:“諸位師叔,看在弟子一向表現很好,勤勤懇懇的份上,幫弟子說說情吧。”他說的是諸位師叔,其實眼睛只瞄著明玉一個人。

    明玉咳嗽了一聲說道:“師兄,我有幾句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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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第七章 畫上魂驚(一)


      翠浮山一門中,如果說明浩是老大,明玉就是老二,老大總要給老二點面子。

    明浩咳嗽了一聲道:“師弟請講。”

    明玉說道:“朱文三在師兄門下雖然算不上傑出弟子,但一向勤勤懇懇,這次也是因為太想得到師傅的認可,才做出蠢事來。念他十載修為不易,再給他一次機會如何?”

    他既然說了話,其他五個領導級的師兄弟也附和著,其他賓客為了圓場,冒著踩狗屎的危險,紛紛都出來說情。明玉沉吟了一下說:“既然大家都講情,我就再給他一次機會。罰他三年做苦工,不許踏出山門半步。”

    小四不干了,不依不饒說道:“那他霸占我家的宅院豢養惡狗,把我趕出家門怎麼說?”

    明浩說道:“小弟弟放心,我會親自監督他退還宅院,賠償你家損失,向你叩頭賠罪。你看可以麼?我已經罰他三年都不許出山門一步,應該可以略微贖罪了吧。”

    小四本來想鬧到底的,可是見人家態度這麼好,說得又在情在理,笑顏逐開道:“謝謝老爺爺。”

    明浩瞠目結舌,他雖然須發皆白,年紀卻還不算老,被小四這麼一叫,頓時無語,掉頭就走。

    小四咧嘴笑道:“我跟他客氣,他為什麼反倒被嚇跑了?”

    江昊苦笑說道:“你小小年紀就人人頭疼,等你長大了,還有誰能管得住你?”

    小四想也不想就說道:“當然是你,你是我老大,只有你能管住我。”

    江昊一楞,發現這個調皮的孩子眼中隱隱有淚花,忽然明白了。這個表面上看起來頑皮難斗的孩子,誰都不服氣,其實內心脆弱得很,有人在他最無助的時侯肯收留他,幫助他,他早就把這個人當作自己最親的人,心甘情願拜服在這個人腳下。

    汝瑤願意放棄自己的性命來拯救自己,海闊天他們願意認他作老大,連小四這樣一個孩子也願意追隨他,就是因為江昊肯用自己的赤誠面對別人。江昊在他們身上覺到自己做人並不失敗,人生很有價值。

    正是這種動力,推動他不斷前進。

    江昊看看旁邊一直沉默的汝瑤,醒起汝瑤還等著他找出救治的辦法,精神一振。這時侯大殿上重開了壽宴,眾人都拼命給明浩真人圓場,大家吃吃喝喝,明浩真人臉上也強作笑容,但只喝了幾杯壽酒就托詞要進去更衣。

    江昊一拉商遠清衣袖,商遠清知道時機到了,和江昊出席緊追到通往後殿的回廊上。商遠清剛想拱手提問,旁邊有人搶上前拱手說道:“真人留步,小人等你半天了。”

    商遠清定睛一看,又是剛才那個胖子,真是冤家路窄,不由怒目而視。倒是明浩和藹地說道:“兩位且別爭,遠道而來都不容易,一個個說來,貧道盡量讓大家都滿意。”

    商遠清和胖子各退半步,眼睛里分明都說著“你等著,有你好瞧的”。胖子馬上湊到明浩跟前,弓著腰說道:“按先來後到,那我就不客氣了。真人,小人彭九陽,來自南荒幻角天,想求真人出馬,幫我取下虛云閣上的鎮海明珠。”

    明浩的神情立刻冷淡下來,說道:“南荒遠隔萬里,各仙門的紛爭,與我翠浮山無關,翠浮山也不會介入其中爭奪,閣下請回吧。”

    彭九陽對他的反應大出意料之外,急忙說道:“真人當年也是個胸懷大志的人物,難道你連鎮海明珠都不動心。你的翠浮疊影十三劍是虛云閣催靈術的克星,只要真人出馬,定當手到擒來,我們幻角天甘願把明珠作為獻禮給您。”

    明浩拈須笑道:“鎮海明珠本來就不是你幻角天的寶物,如果我真奪了來,也談不上是你們送的人情。用這樣的手段誘人入彀,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彭九陽說道:“我哪里是那種虛偽的人呢?我是很有誠意的。就怕您不出山,特地帶了件禮物來孝敬真人您老人家,您是一定喜歡的。”

    明浩說了聲“哦?”彭九陽手忙腳亂從背上取下只長條包裹,打開後,里面是條卷軸。他慢慢展開卷軸說道:“這幅卷軸,是我一位師弟偶然間在東海之濱得到的,如果連這禮物都不能打動真人,我也就無話可說了。”

    他把卷軸慢慢展開,卻是一幅筆法細膩的工筆人物圖。背景是在晶瑩剔透的鍾乳石岩洞中,一個女子倚著瀑布慢慢梳理頭發,容顏勝雪,宮裝及地,翠袖流云,風華絕代被畫筆傳達得淋漓盡致。

    江昊一震!這女子的容顏如此熟悉,正是他在海蠶洞里見過的,被人謀殺的女子!

    畫卷的右下角,提著一行小字:柳影兒臨鏡自照。

    明浩看到這幅畫後,神情大變,兩只眼睛直勾勾盯著畫面,半點欣喜的神色也沒有,根本就不像見到了合意的禮物。相反倒是狂躁起來。彭九陽還不識好歹,自誇道:“聽說尊夫人絕代佳人,可惜當年為奸人所害,明浩真人一直懷念至深。這幅畫像我輾轉購得,希望能讓真人睹物思人,聊解相思之意。”

    他用詞不倫不類,顛三倒四,但明浩好像根本就沒有聽他在說什麼,忽然生氣道:“你把畫拿走,給我滾出翠浮山,滾得越遠越好,別等我來殺你。”

    明浩的兩個弟子擋在明浩身前,怒斥道:“師傅當年因為懷念師娘,足足大病了三年。後來堅定修行,才化解心中積怨,慢慢能夠主持本門大局,他至今接受不了師娘被害的事實,我們從來不敢把師娘的畫像掛出來刺激他,你這混帳東西,是來找死的麼?快滾,快滾!”

    彭九陽狼狽不堪,沒想到馬屁拍到馬腳上,拿畫就跑,出門的時侯摔了好幾個跟頭,鼻青臉腫一溜煙跑了。

    明浩喘息未定,掩面不語,良久拿開手掌,分明有了淚痕,緩緩對商遠清道:“貧道失態了,貧道曾經發過誓,有生之年,要找出害她的凶手來,否則無顏見她。”

    江昊道:“道長情深義重,讓人欽佩,不知道可有凶手的線索否?”

    明浩的兩個弟子同時瞪他,江昊才醒起又刺激到明浩了。商遠清使勁拽他袖子,低聲埋怨說:“你忘了自己還有要緊事做了,打聽這些和你不相干的事干什麼?”

    江昊沒法說出自己在海底夢魘般所見,只能沉默。商遠清深視了一禮說:“此次前來,原是有兩件事要麻煩真人,最要緊的一件是我這位朋友有個小妹妹,中了血封印的魔咒,我所認得的人當中,以真人修行最高深,還想請真人幫忙看一看,有沒有解救的法子。”

    明浩說道:“血封印極其罕見,一個小姑娘怎麼會中這麼厲害的詛咒?你且慢慢說來。還有,把她帶到靜室里面,待我慢慢診治。”

    明浩把他們一行人都引到一間靜室中,聽江昊敘述前因後果經過,又把過汝瑤的脈搏,端詳汝瑤的手腕,忽然伸指頭輕輕敲擊,汝瑤的手腕上竟然發出鏗鏘之聲。

    明浩問道:“你現在是不是這只手完全僵硬,沒有任何感覺了?”

    汝瑤點頭,江昊心里一疼,她忍住這麼大的痛苦,竟然都不肯向自己訴苦。明浩歎氣道:“中了血封印的詛咒,三個月之內,會化作和封印一樣的紅色玉石。”

    江昊這麼鎮定的人,都忍不住顫聲問道:“還有解救的辦法麼?”

    明浩很確定地說:“有。普天之下,能夠克制血封印之毒的,只有南荒虛云閣上的鎮海明珠,把珠粉碾碎,在三個月之內服下,可以保她無事。可惜,虛云閣在百仙門中,和翠浮山同列仙羽九門之一,鎮海明珠又是他們的鎮閣之寶,我怕他們是不肯給你或任何人的。”

    江昊說道:“但有一分希望,我也要拿回來,明天起程就奔南荒。”

    明浩閉目坐著養神道:“貧道沒有貶低的意思,施主初出茅廬,修為畢竟也還不夠深厚,以你現在的實力,多保重吧。”

    商遠清趁機說道:“道長既然有同情他的慈悲之心,現在有一個可以幫助他的機會,道長就成全他如何?”

    明浩不解,商遠清說道:“他偶然機緣巧合,得到了上古神兵劈天神斧。但還沒法運用,如果道長肯幫他解開劈天神斧的封印,他就有機會去取到鎮海明珠救人。”

    江昊把懷里的鐵盒取出來,明浩被盒上的五彩光華一激,猛然睜開眼睛道:“真的是劈天神斧!我還以為這種兵刃只在傳說中存在呢,我也只是在圖譜上見過。”

    商遠清說道:“晚生也在圖譜中見過,所以才敢認定。可惜劈天神斧被封閉在鐵盒里,無法打開。據我所知,天下最犀利的兵器莫過于翠浮山的神兵火翼匕首。說不定能剖開鐵盒也未可知。”

    明浩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是我不肯以試,只是神兵火翼匕首是翠浮山鎮上法寶,雖然屬于我一個人保管,每次請出的時侯,卻總要周知六位師弟,並且要沐浴齋戒三天。因為這匕首一出鞘後,不試鋒刃不歸。所以你們雖然十分緊迫,還是要等我和師弟們計議,他們都答應了,我才可以三天後請出匕首。”

    原來翠浮山確有此門規,就是怕火翼匕首這樣的神兵被濫用來屠戮無辜,所以每次要使用火翼匕首的時侯,掌門及幾大主持要集合在一起商量,全數同意方可舉行儀式後才能請出匕首。

    明浩非常熱心,馬上召集幾個師弟到靜室計議。可是弟子報告偏偏不見了明玉道人,敲他靜室的門,半天都不開。大家正找尋間,有弟子報告說,明玉師叔來了。

    明玉臉色蒼白,心神不定的樣子,說是在內室打坐,一時入境,超然物外了。江昊看他的表情,怎麼也沒有超然物外的意思,這時侯有個弟子慌亂跑進來報告說:“師傅,剛才走掉的那個彭九陽,在山道上發現了他的尸體!”

    明浩吩咐道:“把尸首抬回來了麼?”

    弟子露出為難之色說道:“抬哪一塊回來?”

    明浩說道:“胡說,什麼叫抬哪一塊回來?”

    弟子抹了抹頭上汗水說:“他被不知道什麼法術震得粉身碎骨,連身上肉都零碎稀爛了,所以我才說抬哪一塊回來。”

    明浩來不及罵這弟子回答得愚蠢,問道:“究竟什麼人干的,有看到凶手形跡沒有?”

    那弟子用擦汗的手又擦擦嘴角上的流下的涎水,回答道:“弟子沒有看到,弟子是今天是負責巡視山道,看有沒有客人迷路之類的事,這位彭先生早上來的時侯就向弟子打聽過道路,因此我認得他。我看壽宴還沒結束,他就急匆匆地出來,向跟上去看看會不會有問題,結果轉過山坳就聽到一聲慘叫,然後趕過去,就只看到彭先生的殘品了。再後來弟子揀了幾塊尸體觀察,然後覺得惡心,就一口氣跑上來報告了。”

    旁邊的小四伸了伸舌頭說:“你……用手揀尸體碎塊?”

    那弟子老實說道:“是啊,雖然害怕,可是也得查看死因啊?”

    小四又說道:“然後你就一口氣沒停跑上來了?”

    那弟子說道:“是啊,這種大事怎麼能夠耽擱,當然要馬上報告師傅。”

    小四說道:“可是你剛才用手擦嘴角。”

    那弟子說道:“是啊,我從小到大,一緊張就流口水,就得擦掉嘛,有什麼不對的?”

    小四眼睛瞪得滾圓說:“可是你好像沒洗手?”

    那弟子說道:“是啊……”忽然住嘴不說,跑到一邊吐去了。

    明浩又詢問了其他弟子幾句,也沒有頭緒,只得吩咐收斂彭九陽的尸體。江昊插問道:“不知道他剛才帶的那副畫還在身上麼?”

    負責收尸的弟子沒看到彭九陽被逐出的場面,說道:“什麼畫,他周圍連個紙片都沒有,真有的話,可能也被震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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