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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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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冷劍烈女[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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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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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23:46:44 |只看該作者
  等一下不管是否能對得上,至少在格調上不會弄錯了步驟而招致笑料,所以他此刻的表現竟特別安詳!

  耿不取則不同了,他對於釵頭風固然爛熟於腦,卻因為對方的條件太過新奇,居然要在詞中兼及武事。

  一方面想到劉日英會出什麼絕招,另一方面已在想該如何對上去,弄得搔首挖耳,燥急萬狀!

  劉日英一道凝眸深思,直到線香將盡,連她的妹妹劉月英拓開始著急了,咳了一聲道:

  「姊姊……香快盡了!」

  劉日英輕輕一笑,振腕疾書,落筆如風,頃刻之間已把半闕釵頭風完成,字跡挺壯有力,不像個女孩子的書法,耿不取不及欣賞書法的精妙,搶了過來,搖頭擺腦大聲念道:

  「擺龍手,醉人酒,漫舞羅袖折楊柳,一葉落,鬢消索,年華月者,韶光催促,篤!篤!篤!」

  念完之後,他放下紙箋,莫名其妙地道:

  「小姐這半闕欽頭風當真是嘔心之作,只是後面那三個篤字,委實不知其妙!」

  劉日英微笑道:

  「那三個字是形聲字,本來是應該表明招式的,但限於格式,只好由二位去揣摸了!」

  金蒲孤咳了一聲道;

  「那沒有什麼難解的,篤篤乃擊拆之聲,以前面的招式演變看來,該是『漏聲三遞』!」

  耿不取叫起來道:

  「不錯!是『漏聲三遞』關外長白派的成名精著三殺手,一手強於一手,劉小姐,你把天下武林的掌上功夫全用絕了,『擒龍手,之後,繼以『仙人醉酒』跟著是塞外散花手的兩招『羅袖飄香』,『織手折柳』然後又是『一葉知秋』,再接著是塞外馬家,『兩鬢就需』以年華月老喻武當拳中的『流光如駛』與它駒過隙』!以韶光催促表明少林達摩三式中的『青絲白頭』再加上『漏聲三遞』的三手連擊,真要把這套拳掌合一的功夫學成了,天下還有誰能擋得住?」

  劉日英笑笑道。

  「老先生果然博學多聞,我這套紙上談兵的拳式處竟然全被您說出來了!」

  金蒲孤又是一笑道:

  「小姐這紙上談兵四個字用得極佳,這套拳式也只好在紙上談談,實際上誰也無法練成!」

  耿不取點頭道;

  「對啊,這些功夫剛柔五異,在基本上相互衝克,恐怕沒有一個人能練成功吧?」

  劉月英搖頭道:「不!家父可以。」

  耿不取不信道:「今尊根本不會武功,他怎能……」

  劉月英笑道:

  「家父不是自己練,他選了四個人,組成了一個聯手拳陣,剛柔分施,卻能聯合攻敵,我所書的不過是那拳陣的一部分.二位若是要見家父,必須先想法子破解這個聯手掌陣不可

  耿不取一愕道:「這倒是個可慮的問題,今尊挑選的是些什麼人?」

  劉日英道:

  「我說也不妨,那是家父的六個待妾,分出四人來練成這一個拳陣,另兩人則練成一套更為玄妙的劍式,家父雖不解武功,我這六個姨娘卻個個身手不凡!所以我出的這個題目,實際還是幫了二位大忙!」

  耿不取怔怔地道:「這是怎麼說?」

  劉日英微笑道:

  「假如二位毫無準備地衝過去,首先會遇上松桃等四位姨娘的聯手拳陣,二位縱然是武功高強,在這拳陣中怕也難以討好!」

  耿不取廢然一歎道:

  「這麼說來,我們的下聯中應該把小姐這一套紙上談兵的拳式先行破解了才算得通過?」

  劉日英點頭道:

  「通過對句固然不易,可是武功拍式中還有相稱的字眼可用,為了二位的性命計,最好還是先想法於破解的好!」

  耿不取頹然一歎道:「老頭子搜索枯腸,好容易挖出一些字眼,看來全不能用了!」

  他在看完上聯之後,已經想到了幾個相當工整的招式對句,滿以為可以壓壓這個小姑娘了,現在經此一說,他才感到全無用處,白費了一番氣力,因為那些招式根本就連不起來,也比不上上聯所用招式的威力……」

  劉日英斜限著金蒲孤道:「金公子絕頂才華,稍信一定是成竹在胸了!」

  耿不取哼了一聲道:

  「小子雖然天資過人,但是武功拳式是不折不扣的硬功夫,我相信他沒有這個能力!」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老耿!你怎麼知道我不行呢?」

  耿不取雙眼一翻道:「你真行嗎?」

  金蒲孤含笑道:

  「行不行不敢說,但是可以試一下,老耿,我的那手字可見不得人,由我念你寫如何?」

  耿不取實在不相信,握筆在手展開另一張宣紙道:「行!你念吧!」

  劉氏姊妹斜視一眼,微感詫然,劉月英仍是不聲不響地點上了另一枝線香,急著要聽他的對句。

  金蒲孤卻好整以暇地背負著雙手道:

  「老耿!我在詞章上懂得太少,用字可能不妥,還要你修飾修飾!」

  耿不取急得直頓腳叫道:「小於,別賣關子了,快念你的屁句子吧!」

  金蒲孤笑著念出第一句:「雲出岫……」

  職不取寫完第三個字,就叫道:

  「不錯!不錯,何洛狄家的『流雲出岫』用來對『擒龍手』倒是剛好捏住短處,第二招呢?」

  金蒲孤又念道:「人如舊?」

  耿不取寫完後卻皺眉道:「這是那一家的招式?」

  金蒲孤笑道:「我那個人字只是形聲,實際上是個仍字,單人加個乃,原式不動!你寫仍如舊也行!」

  職不取想了一下,動容點頭道;

  「白雲出岫是守勢,用來化解仙人醉酒也可保無虞,下面呢?」

  金蒲孤笑著再念道:「白雲出岫又出岫!」

  耿不取擲筆叫道:「放屁,那能盡用這一招!」

  劉日英卻變色道:

  「金公子用招一點都不錯,我前兩手是硬攻,後兩手是柔取,只有這一招守勢剛柔並具,除此以外就再無化解之法了!」

  耿不取拾起筆來,猶自不服氣地道:

  「若是一味挨揍,老頭子也想得到,何必要你小子來廢話!」

  金蒲孤笑道:「老耿!你自己有辦法就接下去,我功力不及你,除了挨揍之外別無他策,你能不挨揍嗎?」

  職不取氣呼呼地道:

  「算你小子狠,那第五招『一葉知秋』,你難道還想用它雲出岫來抵擋嗎?」

  金蒲孤一笑道,

  「那不行了,一招連用四次,再笨的人也不會上當了,我改用『草一堆,土一杯』……」

  耿不取照樣寫下了,卻大惑不解地道:

  「這又是那一家的招式?小子,你別弄玄虛好不好?」

  劉日英輕輕一歎道:

  「金公幹這兩句話是會意,完全針對『一葉知秋』而發,我相信他是指『葉落歸根』而言,這一招連奪帶攻,當真妙不習言!」

  金蒲孤微笑道;

  「小姐說得還不夠詳細,我這一招叫『葉落歸根』不僅是化解『一葉知秋』連帶也解決了下一手攻招『兩鬢就霜』。」

  劉日英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那兩招根本扯不到一塊兒去?」

  金蒲孤道:「葉落歸根之後,小姐應該作何措施?」

  職不取連忙叫道:

  「妙啊!那一招守後帶攻,尤其是用在一葉知秋之後,對方非先躲不可,兩鬢就霜自然而然地用不出來了!小子!下面你怎麼辦?」

  金蒲孤笑著道:「下面該我還手了,長弓引滿,箭控絃索,撲!撲!撲!」

  耿不取照樣寫完之後,擲筆而歎:「小於!我真服了你了……」

  劉日英莫名其妙地道:「公子!這就行了?」

  金蒲孤微笑道:

  「以工整而論,在下之作,實不能與上聯相匹,可是論之打鬥,這大概不會成問題。」

  劉日莫道:「小女子對公子後來那十一個字簡直莫測高深!」

  耿不取大笑道:

  「那十一個字可以說是不成章法,但是卻妙用無窮,那一招葉落歸根,至少可以把對方逼退十幾步,利用這一絲空間,搭上三支長箭,撲!撲!撲!三聲之後,對方都解決了!」

  劉日英不信道:「公子對自己的箭法有如此自信?」

  金蒲孤道:

  「在下不敢妄自菲薄,十六凶人,少林武當兩家掌門都是前鑒,小姐的四位姨娘想來不會比那些人高明到那裡!」

  劉日英想了一下又造;

  「那拳陣是四個人組成的,即是公子神射能除去三個人,剩下的一個仍足發揮餘力,在『白駒過隙』與『流光如駛』兩式連攻下,公子將何以自保!」

  金蒲孤哈哈大笑道:

  「別說是四個人,就是六個人一起出手,在每支箭都足以取兩人而有餘,我那撲撲撲三聲,把使劍的兩位也算進去了,除非她們不在當場!」

  劉日英默然片刻,才恭身一拜道:

  「公子神人,小女子不敢有侮,對公子的穿楊神技也絕對信任!」

  說完拿起兩紙聯句道:

  「小女子把這付聯句送到家父那裡去,請他過目一下,看他老人家作何決定吧!」

  金蒲孤微笑一下道:

  「對了!令尊也是一代雄才,或許他能在短短的時刻內,想出新的方法來?」

  劉日英卻正色道:

  「公子言重了,家父或許在智力上越過常人,但絕不足與公子天縱奇才相抗,小女當盡最大的努力,勸家父免與公子為敵!」

  金蒲孤見她如此一說,倒是覺得自己的氣量太狹窄了一點,途也在容道:

  「請小姐轉告令尊,最好放棄那些野心,把困在此地的武林人士都放出去,以他的智能,若是從事造福群生,一定可以簡得萬世的景仰!」

  劉日英默默地又行了一個禮,轉身走了。

  劉月英含臉笑道:「現在輪到我來請教了?」

  金蒲孤一皺眉頭道:

  「聽說小姐擅長針織,這一點我甘拜下風,因為我連補個衣上破洞都不會……」

  劉月英笑著道:

  「公子一代英傑,男中丈夫,小女子何敢以閨中女紅見瀆,不過這針上之技,也許略有可取之處,請公子屈尊賜誨一番好嗎?」

  金蒲孤怔了一怔才道:「小姐要如何賜教法?」

  劉月英笑著把屋邊的織坪搬了過來,揭去上面的遮布,金蒲孤只覺服前一花,簡直有目眩神搖之惑!

  那杯上繃著一塊細綢,不過是三尺長,兩尺寬,分為六個一尺見方的方格,每一格中卻用五彩織練,織滿了各式各樣的圖形!

  百花圖中萬花逞艷,百鳥圖中千禽爭鳴飛翔,百獸圖中群獸獻舞,百景圖中廣收天下名山勝境,百俗圖中最複雜,人物佈景不下萬干,舉凡端午競渡,元宵賽燈,中秋賞月,清明祭墓等婚喪嫁娶民俗罔不包容在內,而且—一分明,人物如生,呼呼欲出!

  另外還有兩塊空格,各織了百仙圖與百美圖兩個題額,其中內容卻是一片空白。

  劉月英見他看得發呆,不禁得意地一笑道:「公子認為還可一現嗎?」

  金蒲孤失聲歎道:

  「技至此窮矣,豈止是巧奪天工,天孫織錦,也趕不上小姐的針下神技!」

  劉月英得意地微笑道;

  「公子言重了,既是公子認為尚可一觀,小女想就此請教一下,這裡還空著兩塊地方,百仙圖回作群仙瑤池上壽之景,百美圖則將古來歷代美女織影其上,舉凡西施王嬙,妲己孟姜,都收羅在內,小女子與公子各完成一圖如何?」

  金蒲孤連忙搖手道:

  「這如何行,別說我不會刺織,就是勉強能穿針拿線,也比不上小姐之技……」

  劉月英笑道:

  「公子乃堂堂男子,小女子怎敢要氏公子真個穿針拈線,作此無聊的事?」

  金蒲孤奇道:「不用針線如何刺織呢?」

  劉月英笑道:「公子用筆織,小女子用針織……」

  金蒲孤道:「什麼叫做筆織?」

  劉月英道:「那就是公子以筆代針,只須在枰上把圖形畫出來就行了!」

  金蒲孤仍是搖頭道:

  「小姐這個辦法可以說是相當優待了,不過在下仍是無法應命,第一是在下不會丹青之技,第二是這個比賽太費時間,在下等不了那麼久?」

  劉月英想了一下道:

  「那公子選百美圖好了,我再優待公子一個辦法,公子只須寫出一百名美女的名字,小女則織成群仙上壽的百種故事,先成者為勝?」

  金蒲孤不信地道:「在下寫一百個名字,最多只要半刻工夫,小姐能來得及嗎?」

  劉月英笑著道:

  「小女子自信還不太慢,那前面四幅圖,小女子也只用一了兩個時辰……」

  金蒲孤怎麼樣也不會相信她能在兩個時辰內完成這麼繁重的織工,可是劉月英又笑著道:「公子如若不信,則必操勝券,又何必擔心呢?」

  金蒲孤想了一下才道:「我倒不是不信,只是對這場比賽感到有點懷疑!」

  劉月英輕笑道:「公子何疑之有。」

  金蒲孤道;

  「照這種比賽的方法來看,我似乎佔盡了便宜,然而照小姐的口氣聽來,別又必有勝的的把握!」

  劉月英搖頭道:

  「若是公子以筆圖形,我大概有十成勝算,現在公子光寫名字,你我尚有一爭!」

  金蒲孤突然問道:

  「勝負之事姑且不論,我倒想知道一下勝負分定之後,將會有什麼結果。」

  劉月英神色一愕,呆了片刻才道:「公子果然心細如髮,居然會想到這一層問題!」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正因為這個比賽大奇特,使我不能不多想一點!」

  劉月英又遲疑片刻才道:

  「公子若勝了,則證明公子之智能確足與家父一較,公子若敗了,那後果到時自知,也無須我說出來!公子對這個答覆滿意嗎?」

  金蒲孤哈哈大笑道:「我自然不滿意,可是我想小姐也不可能告訴我更多了?」

  劉月英低下頭道:「不錯,小女子已經說得太多,以前我曾與兩個人作賽,他們根本就沒有問到後果……」

  金蒲孤微笑道:「所以他們都輸了!」

  劉月英有點發急道:「公子倒底是比不比。」

  金蒲孤笑道:

  「比!一定比,我已經答應了要想令姊妹—一討教,自然說了要算數,只是我也不願意佔大多的便宜,還是在圖形上討教便了!」

  劉月英目現疑色,金蒲孤笑笑道:

  「只怕在下拙筆,描不出那些美人沉魚落雁的姿容,反而把她們畫成了無鹽謨母,那才是唐突佳人了……」

  劉月英一笑道:

  「公子只要畫出一百個人頭就夠了,其實那些美人,誰也沒見過,怎知道她們稱得什麼樣子?」

  金蒲孤笑道:「好吧!就這麼辦!我們開始吧!」

  耿不取被他們這一番話引起了興趣,連忙道:

  「老頭子從來沒聽過這種奇聞,竟是迫不及待,二位快清,老頭子來作個公證人!」

  劉月英有深意地一笑道:

  「得耿老先生公證,正是小女子莫大之幸,老先生請發令開始!」

  耿不取正待發令開始。

  金蒲孤卻道:

  「慢著,這一方組枰已經完成了一大半,萬一被我塗污了實在太可惜了,好在是筆下繪形,我改在紙上落管如何?」

  耿不取微怒道:「就是我這小子嚕嗦,劉小姐對此事有何高見?」

  劉月英一笑道:「行!怎麼樣都可以……」

  金蒲孤走到書案前,又取了一張紙,舒管濡墨,劉月英也捧出一大堆彩色絲線,耿不取喝了一聲:「開始!」

  兩個人都開始運動起來,金蒲孤才畫了四五筆,即為劉月英的動作吸引住了,手中筆落在紙上也不覺得!

  因為她的動作實在太快了,穿針就線,運針如飛,只見她的手上下運動,片刻之間,已完成一個王母像,彩色傳神,面目了了可辦,別具一種脫俗的仙氣,接著又是一個獻酒的麻姑,然後是慶壽的八仙,偷桃的東方朔,大鬧瑤漢的孫悟空!

  凡是神話上的神仙事跡與仙家人物,一個個都全了,當她完成了最後一針,算算時間,也不過半刻光景!

  然而耿不取已整個地呆了……

  金蒲孤的樣子也是差不多,劉月英收工之後,見了二人的模樣,先是得意地一笑,織之又輕輕一歎。

  然後她才對門外叫道:「來人!把他們抬到後面去!」

  門外應聲進來兩個僕役打扮的男子,先抬起耿不取,他竟像是先去了知覺,聽由人家擺佈!

  剛抬到門口,畫案上的金蒲孤突然雙目一睜,覺醒過來,飛身而起,攔在那二人的前面叫道:「慢著!你們把他抬到那裡去?」

  劉月英怔了一下才道:

  「公子果然夙根深厚,在五色幻景迷魂大法之下,居然醒得這麼快……」

  金蒲孤冷笑一聲道:「幸虧我醒得快,豈不是要聽任你們的擺佈了……」

  劉月英微微一歎道:「公子現在覺醒已遲了!」

  金蒲孤微笑道:「遲是稍微遲了一點,但是還不見得有小姐所想的那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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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23:47:04 |只看該作者
  劉月英微微色變道:

  「金公子,你現在已經是舉世共仰的武林名俠,可不能跟我們女孩子耍賴皮!」

  金蒲孤笑道:「劉小姐這個罪名,加得太厲害了,在下什麼時候耍過賴皮?」

  劉月英一指織枰道:

  「我們立約之初,是規定先守成者為勝,小女子百仙圖已竣,公子的百美圖卻只動了兩三筆,雖然公子未受五色幻景迷魂大法所惑,卻輸了這場比賽……」

  金蒲孤神色微動,口才張開來要說話,忽然又閉了起來,沉思片刻才道:

  「這倒是不錯……」

  劉月英立刻歡聲叫道:「那公子是認輸了!」

  金蒲孤笑著道:

  「輸贏事小,我在比賽以前,先曾問過勝負的結果,可是小姐並未明白說出,只講到時候自然會知道,現在我即使認輸,還是不知道有什麼後果……」

  劉月英不禁一呆,想了半天才道:

  「這……倒很難說了,起先我不說明後果,是因為這種比賽不可能有勝負的結果,假如公子不受我的法術所感,我不待竣工即會自動認輸,假如公子受了法術所惑,則事後必會像職老先生一樣神志昏迷,聽由我擺佈……」

  金庸孤一笑道:

  「小姐沒想到我在比賽時,也就是小姐在施法刺織,我雖受惑而無以自主,可是小姐手一停,我又自動醒了過來吧……」

  劉月英一蹙眉頭道:

  「不管怎麼說,這場比賽總是我勝了,依照江湖慣例公子認為該如何?」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

  「在江湖慣例上,假如事先未曾議定勝負後的條件,輸家就無條件地聽任勝家處置,可是小姐並不是江湖人,這個慣例似乎不適用……」

  劉月英急忙道:「然而公子是江湖人,我以江湖規矩來要求公子是否過份?」

  金蒲孤搖頭道:「不過份,假如我輸了,生殺概由小姐吩附!」

  劉月英微笑道:

  「像公子這種絕世奇才,我怎敢要求公子輕易言死,只希望公子能與家君合作,以公子之能,家君一定會特別器重的!」

  金蒲孤搖頭道:「這個在下無法接受,小姐不如叫我砍下腦袋,我倒不會拒絕!」

  劉月英大感失望地道:「公子對家君的成見真的如此之深嗎?」

  金蒲孤正色點頭道:

  「是的!令尊所作所為,沒有一件是我看得順眼的,小姐還是另外出個條件吧!」

  劉月英怔怔地想了半天,才輕輕一歎道:

  「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公子一代豪傑,妾身更不敢以詭謀使公子易志,就請公子回去吧!今日之約,就此作廢!」

  金蒲孤哈哈大笑道:「小姐盛情可感,金某卻不想領這個情……」

  劉月英急急道:

  「公子!妾身是心敬公子為人,才違反父命,說出那種話,假如被家君知道了,妾身也擔著許多不是,因為家君早就關照過,若不得公子而用之,就必需設法除去公子……」

  金蒲孤微笑道:「如此說來,今姊妹對在下留難阻擋,都是令尊授意的了!」

  劉月英點點頭道:

  「不錯!公子從入門已來,即在家君注意之中,公子解破白素容姑娘之奕局時,家君已先期對愚姊妹作了一番吩附……」

  金蒲孤微怔道:「我怎麼沒見令尊呢?」

  劉月英輕輕地道:

  「家君雖未學武功,對於武學中種種天視地聽等深奧技能,無不精嫻……」

  金蒲孤微笑道:

  「那我們此刻的行蹤也瞞不過令尊了,小姐循私放我回去,如何向今尊交代呢?」

  劉月英猛了一頓,才低低地道:

  「愚姊妹遙見公子與白小姐對奕時之豐儀,心中對公子都異常傾折,所以偷偷地作了一番商議,苟不得公子為友,也不願與公子為敵,我們在比賽時,舍妹星英則行術混淆家君之視聽,所以家君對此地的情形可能還不知道……」

  金蒲孤也怔了一怔,忽然抬頭向劉星英道:

  「三小姐,請你停止施術,我不想使你們在令尊前面作難……」

  劉星英只是一怔。

  劉月英卻是大是著急道:「公子!你這是何苦呢……」

  金蒲孤正色道:「我不想領各位的情,更不願意受恩於婦人!」

  劉氏姊妹見他突然說出這種絕情的話來。

  劉星英僅只呆了一呆。

  劉月英卻變色道:「公子是非要死在我手中了。」

  金蒲孤搖頭道:「不!我還沒有活夠!」

  劉月英變色道:「公子不允與家君合作,既不肯退,又不肯死,倒底是什麼意思?」

  金蒲孤冷笑一聲道:

  「沒什麼意思,因為我們還沒有到死的時候,更沒有必死的道理!」

  劉月英也冷笑道:

  「那除非是公子不承認這場賭賽,這也沒關係,我已經宣佈作廢了,公幹大可光明正大的退走而不必領我們的情!」

  金蒲孤哼了一聲道:「我不但不退,而且還要進去會會劉素客。」

  劉月英憤形於色道:

  「姓金的,我們看你還像個人物,所以才對你特別客氣,你要是做出這種無賴的事,未免太使人失望了!你請吧!我們現在也攔不住你,可是我警告你一句,家父雖然不會武功,你想仗著這點武功與他作對還差得遠呢!」

  金蒲孤見她生氣了,反倒哈哈一笑道:

  「劉小姐,貴姊妹果然不愧為國色天香,輕頻淺笑固足傾城,薄噴淺怒也是別具一種醉人的風韻……」

  劉月英氣得眼淚都掉下來,手指著通向後面的門叫道:

  「滾!你這無賴的匹夫!從這扇門進去,我要眼看著你死得粉身碎骨……」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

  「這扇門我一定要進,死無足惜,粉身碎骨也不足憐,可是你先得替我把老耿救醒過來,他是在你的迷魂大法下失去知覺的,解鈴尚須繫鈴人,你總不至於說不會吧!」

  劉月英怒聲道:「你這個人的臉皮究竟有多厚!」

  金蒲孤將臉一沉道:「我命令你這麼做!」

  劉月英雙眉一揚,正待發作,金蒲孤卻不待她開口,手指著書案上道:

  「我不是平白地要求你,我有權這樣做,因為這場比賽是我勝了,既然你以江湖規矩要求我,我也可以援例而求……」

  劉月英大惑不解地道:「你勝了……」

  金蒲孤微笑道:

  「不錯!以丹青筆法而言,我比不上你百仙圖的多姿多彩,然而我們比的是時間,我落成之際,你還沒有開始……」

  劉月英將信將疑地走到書案前,劉星英也好奇地湊過去,她們都不相信金蒲抓在三筆兩句之下,會完成一幅百美圖!

  金蒲孤的書紙是反過來的。

  劉月英伸手將它翻轉來,卻見白紙上只畫了一個半圓形,回孤上畫了幾筆像亂草一般的墨條,半圓中間則是一個大叉!

  她們看了半晌。

  劉月英才道:「金公子,這是……」

  金蒲孤一笑道:

  「這是一幅寫意百美圖,嚴格說起來,不過是土一堆,草一堆,交叉白骨紅顏淚……」

  劉月英呆呆地不作聲。

  金蒲孤又笑道:「千古美人今安在?黃土白骨青草中,我這一幅百美圖足以為千千萬萬的絕色佳人寫照……」

  劉月英突然將那張宣紙捲了起來,朝金漲孤深深一拜道:

  「金公子!妾身認輸!敬遵台論,將耿老先生先行救醒!」

  說完她拿起那張織枰,放在耿不取的眼前,又拿了一把剪刀,把杯上的刺織剪得四分五裂,然後以金石之聲朗吟道:

  「金也成土!玉也成土,富貴功名不可數!仙也虛無,佛也虛無,千載光陰一筆塗,聖賢王侯夢裡人,白骨曾是紅顏身!耿老先生!你可以醒了……」

  耿不取在兩個大漢的挾持上,一直瞪大了眼睛,好像是一尊泥塑的雕像,就在劉月英念完最末的一個字後,他猛地手腳齊振,將兩名大漢摔出老遠!

  劉月英用手一揮道:「你們退下去吧!告訴主人說,我們的能力不足以拒來人!」

  耿不取卻摸著頭髮適:「小子!我好像做了一場大夢,這是怎麼回事?」

  金蒲孤對劉月英一拱手道:「謝謝小姐,在下實在勝得太無賴……」

  劉月英卻莊重地道:

  「不!公子警語,頗足發人深省.這幅墨寶尚祈賜存,妾身當精工刺織,以為終身戒銘!」

  這一來反而弄得金蒲孤不好意思了,連忙道:

  「劉小姐!你別開玩笑了,這根本不成玩意兒……」

  劉月英掉過頭來對劉曼莫道:「三妹,你的琴是否還要向金公子領教一下!」

  劉星英默然地從壁上取下一具瑤琴,雙手用力朝地下摔去,叮然脆響中,那具瑤琴被摔得粉碎!

  她還不就此作罷,取過剪刀,把碎琴上的琴弦也剪斷了,然後丟開剪刀道;

  「公子白骨紅顏之訓,妾身領受多矣,再不敢以俗技見瀆,碎琴斷弦,從今永不作角微之調……二姊!我們也把這番意見去告訴父親,勸他老人家息了爭雄之念吧!」

  劉月英點點頭歎道:「你比我悟解得還透澈,只是父親會聽我們的話嗎?」

  劉星英悵然道:「聽不聽在於他,我們只盡到自己的心意就夠了!」

  劉月英想了一下,才頷首道:

  「好吧!我陪你去試試看,金公子!請二位在此稍候片刻,恩姊妹夫見家父一下,告訴他老人家人壽有限,浮生苦短,白骨豈僅紅顏、古來多少英雄豪傑,現在還都不是化為青磷黃土。」

  金蒲孤呆了一呆才道:

  「令尊是個絕頂聰明的人,這點簡單的道理,他早就想到了……」

  劉月英搖頭道:

  「不然!他一生自負聰明,專門往根深的地方用心,反而把一些簡單的真理忽略了……」

  金蒲孤動容道:「二位若真能把令尊說動了,使他放棄機心,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劉月英輕歎道:

  「我也希望如此!二位在此等候半個時辰,假如家父著人前來相請,那便是他老人家同意了,否則就是我們失敗了,二位再過來吧!」

  說著與劉星英二人同時致禮而去。

  金蒲環輕輕一歎,直到她們的背影消失後,才對耿不取道:

  「老耿!我們等她們一下吧,你說她們能成功嗎?」

  耿不取莫名其妙地道;

  「小子!我連你們在攪什麼鬼都不知道,怎麼能回答你的問題呢!」

  金蒲孤把經過的情形對他說了一遍,耿不取聽完後,捻著長鬚大笑道:

  「小子!老頭子不佩服你的鬼聰明,卻真羨慕你的艷福,想不到這三個千嬌百媚的絕色佳人,居然會同時看上你這頭癲蛤蟆!」

  金蒲孤紅著臉道:「老耿,我在問你正經話,你別開玩笑!」

  耿不取仍是笑嘻嘻地道:

  「老頭子一點都不開玩笑,她們是真的看上你了,才會被你的這套鬼話哄得死心塌地!我敢擔保劉素客現在一定是氣得吹鬍乾瞪眼……」

  金蒲孤連忙道:「我這番圖中警告是真正的道理,你怎麼說是鬼話呢?」

  耿不取哼了一聲道:

  「屁的真理!劉素客就是因為想通了這個道理,所以才有那種行為……」

  金蒲孤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耿不取哈哈一笑道:

  「世間萬物皆空,一身流萍飄蓬,撒手閉眼人死後,不過黃粱一夢!這個道理又不是你第一個發現,道家的經典,佛門的素旨,早說得明明白白,劉素客豈有不知之理,就因為他想得方透澈了,所以才盡量把握住眼前的事物與歲月,在他有生之年,他要利用所知所能,盡量地追求自己的愉快,他自己不學武功,卻想把天下會武功的人都踩在腳底下,他在各方面表現自己,向每一個專才挑戰,然後享受勝利的愉快……」

  金蒲孤聽得呆了道:「這不是太荒謬了嗎?」

  耿不取點頭笑道:

  「不錯!他的行為沒有一處不荒謬,就因為荒謬,他才感到愉快,你看過玩把戲的人嗎,他們做出許多荒謬的動作來博取別人的一笑,心甘情願的掏腰包將銅錢大把大把地撤出去,耍把戲的人在心裡笑,因為看戲的人比他更笨……」

  金蒲孤怔然退:「那劉素客是那一種人呢?」

  耿不取臉色忽變為莊重地道:

  「劉素客是個會聰明人,他自己演戲給自己看,自己娛樂自己,而把天下人都作為他取悅自己的工具!」

  金蒲孤呆呆地道:「這個人太可怕了!」

  耿不取世神色凝重地道:

  「是的!劉素客是個最危險的人,他危險處不在現在而在將來,目前他對愚弄的人,奴役別人還感到有趣,有一天他感到膩了的時候,他還會做出更瘋狂的舉動!」

  金蒲孤連忙道:「什麼舉動?」

  耿不取笑問道:「歷史上有許多暴君,他們留給後世的是什麼了」

  金蒲孤道:「當然是千秋的罵名!」

  耿不取點頭道:

  「對了,劉素客此刻的行為與那些暴君相比而毫無遜色,不過他比那些暴君更聰明,不會給後人留下罵他的機會的!」

  金蒲孤不信道:

  「那怎麼可能呢!是非自有公論,難道他能把天下人的思想都改變過來嗎?」

  耿不取搖頭道:

  「那太難,也太費事最簡單的方法是一個字,殺,在他臨終前,世上不再有一個活人,讓整個世界隨他一起消滅,自然就不會再有人罵他了!」

  金蒲孤失聲道:「世人億兆他殺得盡嗎?」

  耿不取道:「以他的能力,大概不會成問題!」

  金蒲孤呆了半天才道:「老耿!你沒有見過劉素客,怎麼會對他如此瞭解?」

  耿不取一笑道:

  「我不是對他瞭解,而是對自己瞭解,我!你師父,以及一切我所見過有幾分本事的人,算不存有這種思想,可是我們自知能力有限,達不到這種程度,所以我們只好老老實實地過日子,劉素客有不老實的本事,他自然不甘老實!」

  金蒲孤立刻道:「胡說!我怎麼從來就沒有這樣想過?」

  耿不取微笑道:「所以你才能一連幾次地突破劉素客的算計,其實並不是你比我們聰明,而是你心中沒有那種爭強鬥勝的慾望,壁立於切,無慾則剛,在這方面你是個天才,所以能與劉素客一較短長的人,目前僅只有你一個,至於你是否能勝過他,我就不敢說了……」

  金蒲孤呆立不語。

  耿不取又道:

  「我這番話對你也許聽不懂,因為我也是從你能不受迷魂法所感上想起來的,我老頭於自負才智並不下於你,為什麼這次處處都不如你呢?一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就因為你胸中不著一物,靈智才不會受到迷淆!小子!老頭子的話說得太多了,半個時辰也到了,我們該進去了!」

  金蒲孤聽他一說,這才記起時間,看看窗外的日影,發現半個時辰已經過去了,劉素客在後面毫無動靜!

  那兩個女孩子一定是失敗了,所以他輕輕一歎,動身門中走去,經過一個長長的通道,來到另一幢寬敞的屋宇前面。

  由於劉日英說過這是劉素客的六個姨娘妾的居所,她們都精擅武功,四個人練成一套拳式,兩個人練成劍式!

  所以他在心中已作了動手搏戰的準備,可是他推開門一看,屋中竟是空洞洞的不見人影。

  踏步進屋,一直走到後面,仍然見不到人。

  金蒲孤忍不住回頭對職不取道:

  「或許劉素客已經接受了她女兒的勸告,所以才把人員撤走了……」

  耿不取笑笑道:「哪一個女兒?」

  金蒲孤征然道:「自然是後去的兩個……」

  耿不取搖頭道:

  「不!劉素客是被他大女兒拿進去的一幅下聯給嚇住了,所以他才把人撤走,避免跟你衝突!」

  金蒲孤笑道:

  「我那下聯是騙騙人的,那些招式我僅僅有擺個姿態,真要練起來,勢非十幾年的努力,才能夠發揮到十成功力,否則會了也是白會……」

  耿不取一笑道:

  「劉素客可不會這樣想,你能說出解破的法,他就不會再用那些手段來對付你,即使他明明知道你只是口中說說而已……」

  金蒲孤不信道:「何以見得呢?」

  聯不取笑道:

  「這是我根據所知的情況推斷而得的,劉素客那人何等驕傲,若非絕對有把握的事,他一定不肯干的,否則此人就不足畏了,他要對付你的方法多得很,何必用這種下策呢!」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這是他最後一道防線了,再下去就可以真正地見到他了了……」

  耿不取急聲道:「走!快走,我想看看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說著急急地向前走去,兩人再穿過這一所屋宇,心中忍不住都有點緊張,從進大門開始,他們就準備看見到劉素客,與他一較高低,結果重重關塞,一道比一道艱險,卻始終沒有見到他!

  這一次該不會落空了吧?

  穿過一條金碧輝煌的南道,使得這兩個目高一切江湖奇人也不禁為之神奪,天上神仙府,人間帝王家,不過極言其富麗華貴而已,看了這通道中的排場,使他們感覺到神仙洞府,帝家宮闕,斷難望其項背。

  白玉鋪地,明珠作飾,堆金為柱,疊翠為瓦,全面佈局構式,別見匠心,富貴中不見煙火氣,豪華中不帶寂寞意,看不到一個人,隱約間有釵黛縱橫,微香暗透,看不見一點景,放眼處似乎是大千世界,盡置身前……

  耿不取輕輕一歎道:

  「我現在倒是有點喜歡這個傢伙了,不說別的,單看這長不過二十多文的一條走廊,似乎天下的事物都在他的搜羅中了……」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老耿!你的眼界一向很高,怎麼今天放低了?」

  耿不取微溫道:「小子!你見過更好的地方嗎?」

  金蒲孤搖搖頭道:

  「沒有!在我的眼睛裡沒有好與壞,我只知道路是給人走的,房子是給人住的,白玉鋪地與泥徑小道都還不是走過就算了,雕欄玉宇與茅舍竹窗,其作用同樣是遮蔽風雨,心中作如是想,目中作如是觀,我覺得劉素客就不足懼了!」

  耿不取默然片刻,才點點頭道:

  「小子!現在我才明白你何以不曾受到那些迷魂大法之惑了,因為你根本沒有靈魂,正如佛家所謂方寸靈台不著一物,可是我很奇怪,你師父不學神,你是從那兒得來這種思想的?」

  金蒲孤笑笑道:

  「那兒都不是,思想的本源起於人,我不必從別處得到,與生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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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23:47: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耿不取望了他一眼,忽然微喟道:

  「小子!你不該學武功的,你應該去學佛,可是除了釋邊佛祖本人以外,大概沒有第二個人配做你的明師了……」

  金蒲孤搖搖頭道:「釋迎本人是跟誰學的?」

  耿不取一怔道:「佛學創自釋迎,沒有人教他。」

  金蒲孤笑著道:「那我也不必要人教!」

  耿不取哼了一聲,不悅地道:

  「小子,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了,剛說你兩句好話,你就狂上了天……」

  金蒲孤哈哈大笑道:

  「老耿,你別生氣,這番話不是說給你聽的,劉素客現在對我們的一言一動,都在密切的注意中,我不得不說幾句大話嚇嚇他,對於他的性格,你固然比我瞭解,對於他的方法,我卻比你清楚多了,現在我們絕對不能把自己心中的喜憎形之於表,否則就給了他可乘之機,這一路過來,他用各種方法來試探我們,就是想找出我們人性中的弱點,因此我覺得我們還是少說話為妙,言多必失……」

  耿不取果然瞿然住口,二人匆匆走過通道來到兩扇緊閉的重門之前,金蒲孤叩動門上的鋼杯,大聲叫道:

  「劉素客,你不必再裝模做樣了,我們人都到了門口,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出來見面吧!」

  話剛說完,手也才放下門環,那兩扇重門自動地打了開來,當門站著兩個盛妝的美婦,高署堆雲,肌膚如雪。

  金蒲孤淡然問道:「劉素客呢?我以為他應該到了現身的時候了!」

  一個婦人笑笑道;

  「主人心敬公子為無雙高士,不敢以常服相見,該下正在換裝,少時即來相見,公子先請進來坐一下!」

  金蒲孤想了一下才道:「他的花樣真多!」

  口中如此說著,身子還是跨進了門,這間屋中外表上看來華貴無匹,到了裡面,卻陳設得異常樸素,除了雅潔一塵不染外,所有的桌椅都是普通的白楊木而已……

  耿不取略感意外道:「這兒是劉素客的起居所在?」

  那婦人一笑道:

  「是的!主人居室有好幾處,此地卻是他最喜歡的所在,也困為金公子是他最欽敬的高土,才特別開放此地待客!」

  耿不取略感失望地道:

  「我倒想見識一下他還有什麼別出心裁的佈置,這個地方……」

  婦人微笑道:

  「耿先生不必失望,主人說過這是他最得意的佈置呢!富貴豪華人所欲,及第掄元亦平常,由絢爛歸於平淡,才是人生至高的境界,這堂中一幾一椅,莫不含無限深意,二位可以慢慢領略……」

  耿不取哦了一聲,與金蒲孤備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開始瀏覽覽全室,想找到一點劉素客的精心佈置!

  那婦人卻捧了兩盅香茗,另一個婦人則端了一個漆盤,盛著四色鮮果,放在他們面前的茶几上含笑道:「二位請隨便用一點!」

  金蒲孤點點頭道:「謝謝!借問二位是……」

  那婦人含笑檢祆道:

  「賤妾劉寒梅,那是拙妹劉寒竹,另外還有四個妹妹芬蘭,芬桃,秋棠,秋菊,我們都是主人的侍妾……」

  金蒲孤餓了一聲道:「我聽日英大小姐提起過各位,二位身佩長劍……」

  劉寒梅笑笑道:

  「不錯,賤妾與竹妹學劍,蘭桃棠菊四位妹妹習拳,只可惜公子那半閾釵頭鳳填得太精妙了,使得賤妾姊妹不敢領賜教誨!」

  金蒲孤淡淡地道:「那是各位太客氣,在下雖然能說出來,卻不見得必能做得到!」

  劉寒梅笑道:「日英拿著那幅上聯進來時,我們曾經有過爭論,照賤妾的意思是想領教一番的,但是縱然公子真的能做到,我們也不一定會有危險,因為公子宅心仁善,也許不會動手殺死我們女人的,可是主人卻堅決反對!」

  金蒲抓一樹眉毛道:「劉素客以為我會殺死你們?」

  劉寒梅搖頭道:

  「不!主人也認為公子下不了這種毒手,他說這是公子唯一可乘之弱點,可是他不願意加以利用……」

  金蒲孤微異道:「為什麼?」

  劉寒梅一更莊容道:

  「主人自己也是個讀書人,他最恨君子可欺其方也這句話,方正之心,乃天地正氣之所鐘,是天下最值得尊敬的一種胸懷,他不能做出這種卑鄙之事……」

  金蒲孤頗感意外地道:「劉素客會有這種想法?」

  劉寒梅正色道:

  「主人也是個值得尊敬的大智大仁之士,公子怎麼可以對他懷有成見?」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

  「就我道聽途聞聽得,劉素客似乎不像你所說的那麼好,不過我也不懷疑你對他的看法,等我看見他本人之後,再作定論吧!」

  劉寒梅輕輕一笑道:

  「悠悠眾口雖可礫,然螢火不足以知月明,主人所為不求俗人瞭解,卻希望公子能多懂得他一點,此間四壁有幾幅圖畫,主人的一切都包含在內了,圖下的空白是留待知己品題的,公子若能將四幅圖畫都填了出來,自然會瞭解主人的為人了,那時主人自然會對公予傾心相交,否則……」

  金蒲孤連忙問道:「否則如何?」

  劉寒梅笑了一下道:

  「否則就是公子不足以知主人,主人也不會以知己視公子,那下面的話賤妾就不必說了,反正敵友之分,全在此一舉……」

  金蒲孤冷笑一聲道:「劉素客的一面還真難見……」

  劉寒梅連忙道:

  「這是最後的一次考驗,公子請勉強一試吧,賤妾等也不多作打擾了!」

  說完她與劉寒竹二人各鞠了一個躬,回頭退到後面去了,金蒲孤實在懶得再去費心思,連忙跟在她們後面也想去找到劉素客直接解決!

  可是說也奇怪,劉寒梅等二人的身形只在門口一恍,已經失去了蹤影,那扇門近在咫尺,他用盡力氣,就是跨不過去,每舉一步,暗中總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推了回來。

  金蒲孤連試幾次都無法成行,不禁心頭火起,褪下肩頭長弓,搭上一支乾翎金僕姑長箭。

  「唉」的一聲,長箭離弦,穿過門後就如泥牛入海,連一點影子都看不見了,也沒有產生任何影響!

  那門後是一面白色的粉壁,看去全無奧妙,他的箭又是直線射去的,壁上不見痕跡,箭卻失了蹤!

  這個奇怪的現象使他怔住了。

  門後卻傳出劉寒梅的笑聲道:

  「公子這鷲翎長箭取材不易,請不要再浪費了,四幅圖畫填起來並非難事,不論公子填什麼,主人都會出來相見的,公子何必捨易而求難呢,案上筆墨已備……」

  金蒲孤怒聲道:「我偏不受擺佈!」

  劉寒梅的聲音笑著道:

  「那公子就請在室中住下去吧,到時候我們自然會送上飲食,保證公子生活無匱,只是公子可別想離開了……」

  話聲寂然而滅,金蒲孤一氣之下,又向來路退去,走到門口時,又被一股無形的潛力推了回來!

  耿不取見狀一歎道:

  「小於!我們現在是甕中之鱉,進退都由不得自己了,還是聽人家的話吧!」

  金蒲孤不服氣舉起一把椅子朝門中丟了出去,木椅一閃而滅,倒是順利通過了,可仍是不見反應。

  後面傳來劉寒梅的笑語。「公子可千萬使不得性子,衣食定時供應,家俱卻不再補充,公子若是丟光了,只有席地而坐臥,那可是苦自己!」

  聽聲音就在附近,然而卻無法捉摸,金蒲孤抬眼四望,但見四壁空空,不見一物,不禁怒道:「你說的圖畫呢?這牆上一片空白……」

  劉寒梅遙笑道:「公子若有意解圖,到時自然可見!」

  金蒲孤怒道:「我放一把火燒了這間破屋子……」

  劉寒梅道:

  「公子千萬不可輕試,此屋為千古流傳最難解的玄天迷陣,主人也只知佈置之法,假如公子輕率地破壞了佈置,很可能就困頓其中,連主人也無法將你們放出來了!」

  金蒲孤那裡信這些邪,搶著要去拿取屋角的燭火,卻被耿不取一口吹熄了道:

  「小子!你別亂來!那婆娘講的是真話!」

  室中四壁密閉,他們進來的那扇門是開著的,外面是通道,不透天光,另一扇通後面的門也不透光,室中原來儀仗那枝燭火照明,此刻已陷入一片黑暗!

  金蒲孤在黑暗中摸索道:「老耿!你也太心急了,這一來我就是想看圖也沒法子了!」

  話剛說完,門後擲進一團亮光,室中又恢復了光明,同時又傳來劉寒梅的聲音道:

  「主人實在是愛惜公子,特別破例以夜明珠一顆奉上以供照明之用,也防備公子再作焚屋之舉,希望公子別再拿自己開玩笑了!」

  耿不取拾起明珠置在燭台,明珠上發出的幽光照亮了全室,他才向呆立的金蒲孤招呼道:「小子!乖乖地聽人家話吧!我相信劉素客不是虛言恫嚇,我剛進這間屋子的時候就感到有點不太尋常,誰知道裡面還藏著這麼大的學問……玄天迷陣是有史以來最深奧的一個謎結,真不知劉素客從那兒找來的……」

  金蒲孤本來還想說兩句氣話的,但是轉念一想,這樣反而顯得淺薄無知,給外面的劉素客平添笑料。

  於是他閉起嘴,負起雙手,先踱到一麵粉壁前,慢慢地移目望去,牆上隱約之間顯出一個淡淡的人影,他立刻集中注意力,盯著那人影看時,人影也漸漸地清楚了,不但鬚眉毫髮,肌膚畢現,連那人影後面的背景也隱隱可見。

  畫中人是一個峨冠儒衣的中年人,丰神秀美,形貌飄逸,只是他的面容上卻流露出無限的惆悵。

  背景是一處孤峰,那人就站在峰頂上,前後左右,都是蒼茫的雲海,此外再無別……

  看著,看著,他忽然發現了一些異事,那畫面不是靜止的,雲氣氛氛,在作著百景千態的變幻。

  獵獵的天風,吹得那人的衣服不住地抖動,而那人的眼睛裡,也經常流露出一些無以形容的表情。

  這不是一幅圖畫,根本就是一幕實景,金蒲孤忍不住用手扣了上去,觸手冰涼,仍是一面牆壁而已!

  而且牆上的畫面也消失了,直等他的手離開後,那畫面才恢復原狀,而畫中人還對他作了一個挪揄的微笑。

  這下子金蒲孤可怔住了,他簡直無法猜測劉素客是用什麼方法畫成這幅圖的,不過他已決定不去想這個問題!

  「劉素客的本意是要我猜測他圖中的含意,我不能在別的地方多費心思,以免心靈與意志在不知不覺間受惑!」

  由於入門以來,他多次受到了各種迷魂心法的測試,使得他變為特別慎重,處處都要保留自己的神智清醒。

  圖下留著一塊空白的地方,那是給他依圖題字所用!

  筆墨就在手頭,金蒲孤一時興起,握管儒墨,就在那空白地地方題上了一首古詩,那是陳子昂登幽州台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來者,念天地之幽幽,獨愴然而淚下!」

  全詩僅二十二個字,他在寫的時候,心中並未經過思索,也沒有經過猜測,自然而然地從圖中顯示的情景,想到了這首詩。

  詩說之後,畫中人突然對他一笑道:

  「得君一言,感知己於生平!尚祈毋吝余墨,再作一品題,以說明公子對在下看法!」

  金蒲孤大驚失色,畫中人嘴唇在動著,那聲音分明發自他的口中,可是當金蒲孤用手摸過去時,感覺上仍是一麵粉牆,最奇怪的是他剛題上的一首詩畫,也寂然不見,原處依然是一片空白,而畫中人卻對他作了個邀請的手勢要他在空白處繼續題字!

  金蒲孤心中一生氣,萌起了一種愚弄的屈辱之感,抓起筆來,在空白處題上了七個大字!

  「自傲自大一狂徒。」

  畫中人哈哈大笑,笑聲中對他作了一個長揖,接著笑聲與畫面俱隱,連他後來所寫的七個字也看不見了!

  這時耿不取走過來道;

  「小子!你拿了一枝筆,在牆上畫了半天,又不見一個字跡,發的是什麼瘋?」

  金蒲孤詫然造:「你沒看見?也沒聽見?」

  耿不取搖頭道:「看見什麼?聽見什麼?」

  金蒲孤怔了片刻才道;

  「算了!老耿!我現在承認劉素客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才,讓我們看看他還有些什麼花樣吧!」

  說著拖了耿不取走向另一麵粉牆而去。

  耿不取對著那空白的牆壁發著余道:「什麼都沒有,你叫我看啥?」

  金蒲孤擺擺手道:「你別急!靜心澄慮,必能有所見,你一吵連我也看不成了!」

  耿不取不樂地哼了一聲,卻把雙目盯在牆上,倒是沒有開口,過了一會,他突然叫起來道:「我看見了!」

  金蒲孤倒是一呆,因為他什麼都沒看見,連忙問道:「你看見什麼了?」

  職不取高興地道:「一幅圖畫!」

  金蒲孤征了一才道;

  「那一定是專門為你畫的,也是專為你所設的畫謎,劉素客在這四邊牆上所留的畫面很奇怪,一定要合乎他的心意才能有所見,譬若剛才的那一幅,你就一無所見……」

  耿不取高興地道:「這幅圖只有我看得見,可見我總有一點地方比你高明吧!」

  金蒲孤微微笑了一下道:

  「老耿!我們是在對劉素客鬥智,你別弄錯了對象,跟我來比高低!」

  耿不取十分高興地道:

  「可是從進門到現在,一直都是你在表現,老頭子簡直一無可取,弄得我十分難受,現在終於有一個給我表現的機會了!」

  金蒲孤卻淡淡一笑道:

  「是了!這一次我沾了你的光,你快看看圖意是什麼,用你的意思填上去!」

  耿不以興致正濃地拍起了筆,面對著粉牆,捉摸了半天,卻始終無法落筆,金蒲孤忍不住摧促道:「老耿!你是怎麼了?」

  耿不取皺盾頭道:「這幅圖畫我簡直想不出它有什麼合意,叫我怎麼著筆呢?」

  金蒲孤微怔道:「哦!那你不妨說出來給我聽聽,我幫你想想看!」

  耿不取又等了一下,才萬分不情願地道:「小子!你是真的看不見?」

  金蒲孤著急道:「我要是看得見,就自己動腦筋了,何必還要麻煩你說一遍!」

  耿不取這才道:

  「其實這幅圖意很簡單,一個小和尚牽著一條老牛,在月夜歸寺!充其量只能題上一個月夜歸牧圖,難道劉素客只叫我寫上這幾個字就行了?」

  金蒲孤搖頭道:

  「劉素客在這四幅圖中都有著深刻的含意,自然不會如此簡單,我們再想想看!」

  壁後突然傳出一陣輕蔑的笑聲道:

  「這是一幅最簡單的圖,耿老先生不必鑽牛角尖,往深奧處想,對圖上的小和尚與牛多看兩眼就明白了!」

  發聲處好像距離很近,卻又好像很遠,總之神秘得令人無法捉摸,金蒲孤與耿不取都知道這是劉素客在故作神秘,也懶得去追索他究竟身在何處,只是努力去思索那圖中的意思。

  金蒲孤苦於看不見,只好問道:「老耿!那小和尚與牛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耿不取想了片刻,突然把筆交在金蒲孤手中,憤然地道:

  「劉素客!你對老夫如此輕視侮辱,我並不放在心上,而且我也承認比不上那小伙子,只是你干萬記住別落到我手中,哪時就有你好受的!」

  壁後傳來一陣大笑,然後再以不屑的口氣道:

  「姓耿的!在我這萬象別府中,像你這種庸才車載斗量,劉某把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上,你要想報復我大概很不容易!」

  耿不取紅著臉憤憤地道: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干慮,總有一得,也許你失策之處,正好是我得手之時,那時你就神氣不起來了!」

  壁後的笑聲停了下去,慢慢地傳出一聲歎息,然後是劉素客的聲音道:

  「耿老!衝著你這句話,劉某對你的看法要重作估價,剛才的失禮處,劉某願致無上歉意……」

  耿不取哼了一聲,臉上猶是悻悻不平之狀。

  金蒲孤不禁奇道:「老耿!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耿不取怒聲道:「那圖上的小和尚是你,老牛畫的是我!」

  金蒲孤不解道:「這算什麼呢?」

  耿不取怒聲道:

  「這是說我處處叫你牽著鼻子走,月下一僧,是說光頭跟著月亮,處處都沾你的光!」

  金蒲孤也微微變色道:「這太過份,老耿!你……」

  耿不取輕輕一歎道:

  「你別說了,我一點都不為了這個生氣,因為這本是事實,而且我很高興,劉素客畫了這幅圖來侮辱我,完全暴露了他的弱點,一個尖酸刻薄的人,胸中必然無法容物,他懂得再多,也不會成大器的,以智力而論,我是認輸了,可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勝過他,因為你那渾厚博大,浩瀚無際的胸襟,是他永遠趕不上的!」

  壁後的劉素客又是一歎道:

  「謹拜嘉言,劉某當永矢不忘,今後有機會尚望耿老多賜教誨!」

  耿不取冷笑一聲道:

  「你放心好了,只要見到你的面,我可以一口氣罵你個三天沒完了!」

  劉素客變為恭聲道:

  「劉某活到這麼大,所欠者即為恥老這種一針見血的痛罵,今後倒要多多請教!」

  耿不取輕輕一歎,卻不再跟他說話,轉向金蒲孤正色道:

  「劉素客認為我不夠資格解他的畫,我也自己承認了,以下的場面你一個人去應付吧!拖著我在一起也幫不了忙!」

  金蒲孤不知道他是說真話還是說氣話,不過耿不取的脾氣他是深深瞭解的,當他板著臉說話時,就是拿定了主意,再無商量餘地,所以也不去強求他,自己端凝心神,默默地注視著粉牆。

  片刻之後,牆上現出一行字跡:

  「侮人自侮!耿老金玉良言,受益良多,為報盛情,此圖作罷,壁畫尚餘兩幅,謹情知己一解,倘蒙深邀余心,立即頂禮相見……」

  這行字倒是給他們兩個人都看見了。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老耿!你總算也解答一個難題了,劉素客居然被你罵服了。」

  耿不取心中略感得意,臉上仍是淡淡地道:

  「知道他是個賤骨頭,老頭子從進門就開始破口大罵了……」

  金蒲孤笑著道:

  「那你用錯了方法,劉素客一意孤行,你以為他挨的罵還少了,只是人家罵得不是地方,搔不著他心中癢處!無法使他心服而已,千萬人的唾罵中,他單單接受你的教訓,足見你有比人高明的地方,也可以證明劉素客這個人的心胸,不像你所想的那麼狹窄!」

  說著他們已到第三麵粉牆前,金蒲孤也不再跟耿不取多說,默默地注視著牆上,過了一會兒,牆上漸見痕跡!

  還是先前所見的那個中年儒士,站在一所廟宇之前,舉頭向天,作著詢問的樣子,神情在倔傲中帶著惆悵!

  金蒲孤先是不解,繼而看到廟宇的橫匾上直書著「大成殿」三個金字,心中略有點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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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23:47:53 |只看該作者
  可是等他舉筆想在牆上作書時,在他準備落筆的地方卻先現出三個淡淡的墨字:

  「西江月」。

  金蒲孤怔了一怔道:「西江月!這是什麼意思?」

  耿不取在旁道:

  「西江月是曲調的名目,一首四句字,數為六六七六,一三四句末字叫韻!看來劉素客還想考考你的文才呢!」

  金蒲孤不禁一皺眉頭道:「他有他的意思!我有我的意思,同樣的一句話,兩個人講起來還有不同呢,他怎麼可以規定我該怎麼做呢?」

  那畫中的文士一笑道:「金公子!這個規定似乎不太合理,可是在下問天之語,剛好用這個格式才能表達完全,一字不能更易,在下唯恐公子誤會,所以才先把格式表明出來!」

  說完又恢復原來的姿勢,金蒲孤想了一下道:

  「光是這個格式還難不到我,不過要想把字句堆砌得跟你完全一樣,我又不是神仙……」

  那文士又低頭道:「在下並未要求公子如此!」

  金蒲孤笑笑道:

  「我倒偏要試把你心中的原詞一字不漏地猜出來,猜謎必須要個謎面……」

  文士微現疑色道:

  「公子真有這個把握,在下倒是願意一試,我可以先寫前面兩句由公子接下去……」

  金蒲孤搖頭道:

  「不必!這樣子太容易了,你只要把每一句的最後一個字寫出來,我補填其餘的!」

  那文土哈哈大笑道:

  「好!好極了!這個別開生面的好方法,連造字的倉頡都不敢輕言嘗試,公子有此奇才在下怎敢不奉陪!」

  語畢恢復原狀,空白的牆上現出四個並列的字:

  「遲」「時」「秋」「子」

  金蒲孤想了一下,微微含笑,提筆就在那四個字上將一首西江月補齊了:

  「問天生我何遲!

  不與孔孟同時!

  若得人壽起春秋,

  萬世獨尊一子!」

  當他把最後一個字寫完後,畫中的文士長歎一聲,倏然隱滅無蹤,金蒲孤含笑問道;

  「劉素客!你的原稿是不是這樣子的?」

  壁後寂然良久,才聽見一個低低的聲音在哭泣。

  金蒲孤奇怪地道:「劉素客!你怎麼哭了?」

  又過了半晌,才聽見便咽的聲音道:

  「未遇公子之前,我這一首西江月無人敢動一字,現在我卻必須要自動修改其中的文字了,叫我怎麼不哭……」

  金蒲孤一笑道:「我倒底有沒有填錯了。」

  劉素客在壁後道:

  「公子一字不錯,錯在我自己,那最後一句中的『一』字應該是個『二』字,天下數英雄人物,唯我與公子……不那個『獨』字也應該改為『並』字……」

  金蒲孤大笑道:「這麼說你倒是很看得起我!」

  劉素客輕歎道:「豈僅是看得起,即尊敬二字,亦不足以表達我對公子的傾佩之忱!」

  金蒲孤笑著道:

  「劉素客!你太客氣了,以你的才能而言,那首西江月倒是當之無愧,我是個平凡的人,實在不敢與先聖爭尊……」

  劉素客立刻道:

  「不然!假如我們生在那個時代,孔丘孟軻何足道哉;做我們的徒弟都不夠資格!」

  金蒲孤卻搖搖頭道:「劉素客,假如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把你那首詞也改一下……」

  劉素客忙道:「公子要怎樣改法?」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

  「前一句我都不動你的,只有最後一句,我想改為『萬世永鞭一屍!』你同意嗎?」

  劉素客默然片刻問道:「公子這話怎麼講?」

  金蒲孤豪笑道:

  「你才堪為聖賢師,德不足為小人齒,以你的心性行為,那一點可以令人尊敬的,相反的只會引起千萬人的唾棄,唾棄不足,等你死了之後,還要把你從墳墓中拖出來,鞭屍三百以洩其憤,今天也鞭,明天也鞭,干秋萬世之後,即使你的骨頭化成了灰,後人也要拿你鑄成銅像,刻上你的名字,使你受鞭苔之苦……」

  劉素客怒聲道:「我對你如此恭維,你怎麼把我說得這麼惡毒?」

  金蒲孤笑道:「是你自己做得太惡毒!」

  劉素客又默然片刻才道:

  「金蒲孤,我很遺憾到今天才遇見你,看來我們是無法成為朋友了。」

  金蒲孤一笑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志不同不可言合,除非你能改變你的狂性!」劉素客又默然了,良久才歎道:

  「我能與你同享尊榮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要我改變是不可能的!」

  金蒲孤笑笑道:「我也知道要你改變是很難的,所以我準備與你作一輩子的仇敵!」

  劉素客哈哈大笑道:

  「好!能有你這樣一個棋鼓相當的敵手,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我們要好好鬥一下……」

  金蒲孤大聲道:「別廢話了,還有一幅圖畫,你快準備一下吧!」

  劉素客冷冷一笑道:

  「不忙!不忙!我還有幾句話沒說完,你目前準備與我作對還差了一點,我對你特別寬大,給你兩年的時間去充實一下自己,等你把世上各種學問武功都研究透澈了,我們再好好較量一下!」

  金蒲孤怒道:「我沒有那份閒情,今天我就要殺死你,免得你在世上作惡!」

  劉素客大笑道:

  「對不起,今天我還不想跟你見面,你有本事就衝出這間屋子,否則你就老老實實在屋子裡坐著,飲食由我供給,充實你學識的各種興籍秘發也由我替你搜集,你好好地用功吧!」

  說完聲音漸漸遠去。

  耿不取大是著急,對著那面牆衝了過去,口中大叫道:「劉素客!你等一下……」

  說也奇怪,那面牆在他衝到臨近時,牆上自動地開了一個缺口,耿不取連忙從缺口中跨了出去。

  金蒲孤也想跟蹤而出,暗中湧來一股勁力,將他的身形推後了兩步,缺口復合,仍是一面完整的粉牆!

  然而耿不取的身形已經不見了。

  金蒲孤大驚,急聲高叫道:「老耿!老耿……」

  第四麵粉牆上現出一個人影,乃是那畫中文士的打扮,金蒲孤知道這人就是劉素客,也知道先前那兩幅畫中之人都是他,那些圖畫都是虛影,根本就是劉素客在現身說法,只是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把影子投射在牆上。

  因此他對那人影揮拳怒吼道:「劉素客!你把老耿弄到那裡去了?」

  畫中人淡淡一笑道:

  「你放心!耿老的罵人中頗有些發人深省的警語,我要好好跟他談談,你需要在此一人靜靜地用功,我不能讓他在這兒擾亂你,再見!年青的天才,兩年光陰彈指即過!你可不能虛擲了歲月,求學進取乘少年,到了我們這把年紀,腦子就不太管用了!」

  語聲與人影慎寂,金蒲孤知道他是真正的走遠了,呆呆地站在屋中間,他不想白耗體力去找出路!

  雖然前後都有門,劉素客說得那麼有把握,就不會輕易地放他出去,可是真的要在這兒困守兩年嗎?

  金蒲孤長歎一聲,心中湧起了一種從所未有的焦急!

  兩年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常日困此斗室日子不太好過了,尤其是師父天山逸叟和耿不取都落在劉素客的手中。

  劉素客會對他們怎樣呢?還有很多的武林知名之士也都被困在此地,兩年後,天下又將是怎麼的一個局面呢?

  焦急儘管焦急,表面上卻裝若無其事的模樣,在屋中四下打量一番,隨即坐在一張白楊木的短榻上養神!

  不知什麼時候,眼前人影一閃,卻是劉素客的大女兒劉日英進來了,金蒲孤卻征了一怔!

  他雖然閉著眼睛,敏銳的觀察力還比睜開眼睛還要尖靈,那是他在天山學藝時所練的基本功夫!

  可是劉日英是從那兒進來的?怎麼進來的?他居然一無所知,甚至於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假如不是劉日英身蘊奇技,就是劉素客在這間屋子中的佈置太神妙,兩者推測起來,後者居絕大的可能?

  劉日英的臉上帶著一點羞色,也帶著一點憂色,她右手提著一個精美的食盒,左手卻提著一個有提柄的瓷桶。

  在金蒲孤的目前半丈處站住,輕輕地招呼道:「金公子,用餐的時間快到了!」

  金蒲孤淡淡地道:「有勞小姐了,令尊怎麼會給你做這種事呢?」

  劉日英低著頭道:

  「家父心敬公子,深恐別人侍候公子不周,特地指定賤妾管照公子起居!」

  金蒲孤來了一呆道:「令尊要我在此地留兩年呢?」

  劉日英點頭道:「是的!兩年中,兩年中飲食三餐俱由賤妾負責送來,這菜餚也是賤妾自己下廚做的!」

  說著打開食盒,裡面是四色精織的小菜,一碗湯,一盤白面的薄餅,香氣四溢,然後又是一小壺酒。

  她把一切都安放在桌子上,然後道:

  「賤妾雖不敢以易牙自居,然而對於刀砧之道頗有研究,相信公子還可以勉強下嚥!」

  詞色溫順,金蒲孤滿心的不情願,卻也無法對她發作,只得指著那灑壺道;

  「只給一壺酒,令尊未免也太小氣了吧!」

  劉日英輕輕地道:

  「此酒乃家父精心所釀,名曰『一壺酒』,不管一個人的酒量大小,飲此一壺,都可以有五六分酒意,為飲中最高之境界,再多便要爛醉如泥了!」

  金蒲孤這下子可找到發作的機會,大聲道:

  「那就請小姐再拿一壺來,我就是想醉,事大如天醉亦休,醉得昏天黑地的,可以免去我胡思亂想!」

  劉日英委婉地道:「公子要想排遣時光的方法很多,何必一定要在醉鄉中去渡過呢?」

  金蒲孤一哼道:

  「醉鄉路穩宜頻到,你父親把我關在這裡,使我失去了自由,除了一醉解憂……」

  劉日英笑道:

  「公子何必那麼喪氣呢,您在這裡可以得到世上最優厚的待遇,您要什麼都有,手談可以由白素容小姐相陪,聽樂有三妹星英,她會一切的樂器,談天有二妹月英,她除了精於刺織外,治學最豐,三填五典,人索九丘,只要公子提出來,她那能湊上幾句……」

  金蒲孤嗯了一聲道。「她們倆沒被你父親關起來?」

  劉日英微笑道:「二妹三妹聽了公子的當頭棒喝後,曾經找家父下過說詞,可是她們又被家父說服了!」

  金蒲孤一愕道:「你父親用什麼話說服她們的?」

  劉日英道:

  「任何事物都有正反兩面的,公子能說出一面的理由,家父自然也有另一面的理由!」

  金蒲孤不做聲了,端起酒壺一飲而盡,發覺那酒味果然絕佳,醺醺然已有五六分的酒意,便又開始就著小菜吃麵餅,餅鬆軟而脆,菜鮮美而可口,不知不覺間,吃得乾乾淨淨!

  劉日英大感欣慰道:「多謝公子賞光!」

  金蒲孤忽然一笑道;

  「令尊對我的設想倒是周到,只是有一件事不知可曾替我準備著!」

  劉日英連忙問道:「什麼事?」

  金蒲孤故意斜瞇著眼睛道:「我在此他衣食可保無虞,而且一切供應都是最好的,古人曾云:『飽暖而思……』」

  雖然他是故意作難,那淫慾二字,究竟不好意思講出口來,誰知劉日英卻大方地道;

  「這是人情之常,家父早已關照過了,只要公子指定一聲,愚姊妹三人都可以為公子薦枕席……公子要我們哪一個?」

  金蒲孤倒是一怔,可是他依然故意作態道:

  「令姊妹各有千秋,我真不知道如何取捨!」

  劉日英依然大方地道:

  「那也不要緊,愚姊妹可以同時委身公子,而且公子如覺得仍不滿足,家父的六個姨娘也可以聽由公子召喚……」

  金蒲孤這下可不能再開玩笑了,連忙道:

  「這是什麼話?劉素客把我看成什麼樣的人了?」

  劉日莫笑笑道:「家父把公子看作人間第一奇才,所以才作那種吩咐.而且這也是對公子一種速成……」

  金蒲孤大聲道:「胡說!這算什麼!……」

  劉日英笑道:

  「公子不要著急,聽我把話說完了……家父認為要你成一個非常之人,必須要經過非常的手段,公子天縱之資,可惜年紀太青,經歷的世事太少,為了要公子速成起見,他才安排了這一個環境,使公子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把一切人情的慾望全滿足了,然後才可以專心一志去鑽研學問,兩年之後,始可大成!」

  金蒲孤對這種怪論調簡直從所未聞,不禁又掀起了好奇之念道:

  「我一共才得兩年時間,那裡能體驗學習到這麼多?今尊未免把時間限制得太迫促了一點。」

  劉日英笑笑道:

  「不然!家父所立的兩年之期,說起來還算是最寬裕的,實際上家父把前一年半的時間,都作為公子恣情縱慾之用,真正給公子學習進修的期間只有半年,他許連半年都用不了……」

  金蒲孤連忙搖手道:「慢來!慢來,你能解釋得更詳細一點嗎?」

  劉日英笑道:

  「人之所欲可分為兩方面,一是屬於心裡的,如權勢富貴等,這類慾望,永無滿足之境,剛好公子天性怕淡,對這些全不感興趣,於是只剩下身體本能上需要了,那比較簡單,口腹之甘,美色之賞,音樂之聽,也許不到一年公子就會厭倦了,那時公子必會在智識上感到不滿足,以公子過目不忘之資,半年之內!必可成為天下第一人!」

  金蒲孤想了一下才道:

  「劉素客把我造成天下第一人,他自己又置於何地呢?難道他肯屈居天下第二人嗎?」

  劉日英一笑道:

  「那就不知道了,不過家父不會肯以第二人為滿足,他一定想盡方法,與公子一爭上下,也許這就是家父要培育公子的原因!」

  金蒲孤默然沉思,劉日英卻臉紅紅的,開始慢慢地解脫自己的衣服,金蒲孤見了大驚,連忙止住他這:「你這是幹什麼?」

  劉日英低頭道:

  「妾身已經把話對公幹全說明了,現在就開始實行,本來委身以為公子生性拘泥,也許不會這麼早提出要求的……」

  金蒲孤連忙道:

  「你不要胡鬧,剛才我是故意說著玩的,你怎麼可以認真呢!你去告訴劉素客,說我感謝他對我一切的安排,可是我不要他如此成全,我自知此刻也許不足以與他相爭,可是我願意用我自己的方法求進取!」

  劉日英一怔道:

  「家父窮數十年之研究心得,才想出這一個方法,若不通過人欲,公子絕不能有所大成!」

  金蒲孤點頭道:

  「這個我知道!眼空心空而後身空,空才能容物,才能接受身外之秀,佛家早就把這個道理研究出來了,所以他們才說出色空為一的大道……」

  劉日莫道:

  「公子既然明白這個道理,就應該接受家父的安排,賤妾之烹飪自信足以窮天下之甘味,愚姊妹加上六位姨娘,亦可稱天下絕色之最,家父還教過我們男女房中之術,公子到那裡都無法找到更好的環境了!」

  金蒲孤一笑道:「你說的一切我都承認,可是有一項是今尊還無法替我安排的!」

  劉日英想了半天才道:

  「賤妾實在想不出公子還有什麼欠缺的了,公子不妨提出來!賤妾轉告家父替公子辦到!」

  金蒲孤笑著道:「那很簡單!我要出去!」

  劉日英愕然道:「這恐怕是唯一不可能的事,公子為什麼非出去不可呢?」

  金蒲孤一笑道:

  「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我從小在天山長大的,天山上有一種鷹,大如車輪,那是一種野鷹,除非是從小把它們捉來,否則就是給它最美妙的食物,也無法將它養馴!……」

  劉日英連忙道:

  「我明白了,可是架上的鸚鵡一樣有翅膀,不用鏈子鎖它,它也不會飛走,因為它的智慧較高,知道在外面不會有更好的生活……」

  金蒲孤大笑道:

  「這就是鷹與鸚鵡不同的地方,假如我只是一頭學語依人的鸚鵡,令尊也不會如此替我操心了!」

  劉日英頓了片刻,才肅容一拜道:

  「公子是一頭翱翔長空的神鷹,也許家父是用錯方法了!」

  金蒲孤大笑道:

  「我不敢以神鷹自比,但是卻有著鷹一般無束的本性,請轉告令尊,不必再替我費心安排了,醇酒美人,也許只能使一個軟骨頭感到滿足,我的世界是海闊天空……」

  剛一說完,牆後忽然傳出劉素客的喪氣聲息道:

  「劉某自負聰明一世,卻忽略了一個最簡單的事實,金公子說得很對,你是一頭無羈的神鷹,只有從小把你捉來,才能使你馴優,可惜你從小跟著天山逸臾,白糟蹋了一個天才!」

  金蒲孤微笑道:

  「劉素容,獵鷹是從小捉來的,結果卻被人造成行使殘暴的工具,我真幸運沒被你從小搜羅……」

  劉素容不作聲了,半晌才道:「日英!你出來吧!」

  劉日英正想動身,金蒲孤卻道:「劉小姐!你那瓷桶是作什麼用的?」

  劉日英輕輕地道:

  「我倒忘了,那是……那是供作公子方便的器具,這屋子裡沒有廁所……」

  金蒲孤提起瓷桶大聲道:

  「我用不著,說什麼我也要出去,絕不留在這間牢籠裡過一夜!」

  說著把瓷桶朝牆上擲去,只聞轟然一聲巨響,瓷桶無由無故地炸裂開來,同時把牆也炸開了一個大洞,在洞中只見一個中年文土,滿面鮮血,形相狼狽不堪……

  這一個突變使得金蒲孤目瞪口呆,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這是個千真萬確的事實,又使他無法不信!

  劉日英吃驚的程度比他更厲害,忙衝了出去,走到那中年文士前急聲道:

  「爹!您怎麼樣了……」

  劉素客狠狠地將她推開了,厲聲罵道:「死賤婢!你做得好事……」

  劉日英被推得跌坐在地上,帶著哭聲叫道:

  「爹!您誤會我了,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劉素客怒聲道;

  「你不知道我倒知道,你們都長大了,大到自己會找男人了,為了這個小子,你連老子都出賣了……」

  劉日英受了責罵,卻又無言可辯,含淚站了起來,急聲道;

  「爹!女兒受您撫育生身之思,怎麼會出賣您呢!那瓷桶怎麼會爆炸,女兒實在不知道,不過您一定不會相信的!女兒為了證明沒有出賣您,只有一死以明志……」

  劉素客怒聲道:「好!你死吧!就死在我的眼前!」

  劉日英一言不發,轉身朝一棵石柱上撞去,劉素客視如無睹,金蒲孤雖然在牆洞中看得很清楚,卻無法前去援救,眼看著地就要撞上了,忽地斜裡掠過一絲銀光,搭在她的衣服上.將她扯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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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23:48:09 |只看該作者
  然後另一棵石柱旁閃出一個高大的人影,卻是在池邊垂釣的那個南海漁人,那道銀絲正是他手中的鉤線!

  他先把劉日英拖回來,隨後笑道:

  「劉素客!你別錯怪了你的女兒,她確是不知情,那瓷桶中的炸藥是我放進去的……」

  劉素客見他突然在身邊出現,倒是相當震驚,一連嚇退了好幾步,才吶吶地道:

  「你……是怎麼來的?」

  南海漁人哈哈一笑道:「你這個地方雖然隱密,卻不見得能攔住我,尤其是你把全付精神都放在那小伙子身上了,好幾處門戶都忘了關閉,我輕而易舉地溜了進來……」

  劉素客臉色一變,雙腳在地下一頓,身前立刻噴出一蓬濃霞,將他的身子遮除了起來!

  劉日英驚叫一聲,也撲向濃霧中,隱去身形!

  南海漁人哈哈大笑道:「劉素客,你不必急著逃走,我在你這兒雖然被困了一年多,卻多蒙你盛情款待,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濃霧中傳來劉素客憤怒的聲音道:「那你為什麼要使用炸藥傷害我……」

  南海漁人一笑道:「我欠了這小伙子一次人情,他又不要我報答,弄得我心中很是不安,所以也幫他一次,桶中的炸藥只是想幫助他脫困,誰知他性子太急,等不及我通知就丟了出來,好在你只受了一點輕傷,以你的醫術與良藥,很快就可以治好的……」

  濃霧中沒有回音,大概劉素客已經去遠了。

  南海漁人這才對金蒲孤道:

  「我好不容易才給你偷送進一顆流星炮珠,那是給你炸開這玄天迷陣的門戶所用,誰知你心太急,白白地糟蹋了,現在要弄你出來,倒真要大費一番手腳手腳……」

  金蒲孤聽了一呆道:「那前輩為什麼不早說呢?」

  南海漁人道:!

  「那流星珠炮是劉素客精心研製的一種炸藥,體積雖小,爆炸力卻很強,我是從他那兒偷來的,好不容易放在瓷桶中偷運給你,還附了一張應用方法的紙條,原是想你揭開桶蓋後,自然會發現的,誰知你會拿起來往牆上丟呢,那時我人在外面,想要阻止你也沒辦法,要是一出聲,劉素客也聽見了……」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除了流星珠炮外,無法弄開此間的門戶了嗎?」

  南海漁人搖搖頭道:

  「那倒不是,這流星珠炮只是用來發現門戶而用的,你在屋子的正中間使他爆炸,發動玄天迷陣中反應最強烈的一面,就是它的門戶,你按照正三反二的步法,才可以走出來,現在你把牆炸破了,陣中的排列順序也亂了,那門戶更難找了……」

  金蒲孤又想了一下才問道:

  「非要找到門戶才能出去嗎?我看別人從此地出入都沒有按照什麼步法……」

  南海漁人神色微動,沉吟片刻才道;

  「這倒不清楚,反正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你不妨試一試,先從正東開始,左三右二向前跨一步……」

  金蒲孤走到廳中央,選定正東方向,照他所說的方法走了一次,結果毫無動靜,南海漁人在外面看了搖搖頭,又關照道:

  「不對,現在你轉向正南!」

  金蒲孤如言轉向又試了一次,結果仍是照舊,一直把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試過了,周圍始終不見異樣。

  南海漁人的臉色變為十分沉重,輕輕一歎道:

  「事情弄糟了,迷陣的佈置已亂,現在就是劉素客自己也找不到正確的門戶了,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圓週三十六個方位都試一次,你再回到正東,利用心中的測距把方向定到第二個周位上……」

  金蒲孤不耐煩地道:「這樣試下去太費事了!……」

  南海漁人道: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而且你要非常正確,錯一點都不行,最好是先在地上定出位置……」金蒲孤想想問道:「找到門戶就一定能出去嗎?」

  南海漁人道:

  「那可不敢說,但至少有一半希望!」

  金蒲孤搖頭道:「那就不必試了,只為了一半希望要費那麼多的精神來免太不上算!」

  南海漁人急道:

  「你如不試一下,連一半的希望都沒有,難道你願意一輩子圍在這個地方?」

  金蒲孤已搖搖頭道:

  「那也不是,我已經看準了一條通路,這牆上已經作開一個洞……」

  南海漁人急得雙手連搖道:

  「你千萬別亂來,玄天迷陣是千古疑陣,錯一步就永遠出不來了!」

  金蒲孤不待他說完,身子一縱,像飛鳥一般地向洞中穿去,南海漁人團目長歎不忍看下去!

  可是他突覺身邊微微一動,張開眼睛,金蒲孤卻好端端地站在前面,不禁大為吃驚,連連驚呼道:「怪事!怪事……」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

  「一點也不怪,你們都對劉素客估價太高,認為他是個了不起的奇才,博古通今,無所不能,其實他也沒有什麼了不起!這個玄天迷陣地就弄不懂,只是裝裝樣子而已!……」

  南海漁人搖頭道:

  「話不能這麼說,我曾經在屋中住過幾天,千方百計都無法出困,要不是劉素客把我放了出去,我也可能永遠出不來,正為了這原故,我才偷了他一粒流星珠炮!也把他的佈置圖形偷看了一下,才知道一點其中的奧妙……」

  金蒲孤微笑道:「正因為這原故你才上了他的當,劉素客那人何等狡猾,假如他這個陣式真的有那麼神妙,還會讓你偷看到他的佈置圖形嗎?」

  南海漁人一呆道:

  「你在裡面呆過一陣,對裡面種種的奇妙現象都領略過了,那又作何解釋呢!」

  金蒲孤笑道:

  「他對這個陣式的運用,只能到那個程度而已,假如他在旁邊守著,我們也許無法出困,只要他不在暗中操縱,這間屋中絕對困不住人!」

  南海漁人又是一呆道:「你怎麼知道的?」

  金蒲孤笑了一下道:

  「我本來也被他唬住了,可是他剛才脫身一溜,我就看出了毛病,假如這個陣式真能困住我,你又不會傷害他,他急著逃走幹嗎?」

  南海漁人不作聲了。

  金蒲孤笑笑又適:

  「因為你在旁邊監視著,他無法操縱那些機械來阻止我突圍,又怕我出來後找他麻煩,他才急急地逃走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要是他不走,我真還想不出這個道理,只有老老實實被他關在屋子裡了!」

  南海漁人輕輕一歎道:

  「劉素客已經夠聰明了,你比他還更進一步,無怪他對你那麼恐懼!……」

  金蒲孤卻搖頭道:「我倒不這麼想,他懂得太多,我不過腦筋動得快一點,雖然我已經通過他好幾重佈置,但是處處都比他落後一步……」

  南海漁人道:「他重重埋伏,並不能把你攔住,可見你的智力高於他……」

  金蒲孤微笑道:

  「智力並沒有用,那只是一種應變救急的能力,劉素客之長不在智力而在智識,憑他的智識,足可運天下於掌上,可是他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便是看不起武功……」

  南海漁人道:「他不需要會武功,智慧比武功更有用,武功能傷人於咫尺有形,智慧都可以殺人於無形!」

  金蒲孤一笑道:

  「話是不錯的,可是我比他高明的地方就是我會武功,當他的智慧在無法制服我時,我的武功卻可以殺死他,所以他對我畏懼,我卻不怕他……」

  南海漁人默然片刻才道:

  「事實俱在,我不能說你不對,不過我覺得你要想利用武功夫對付劉素客,其收效不會太大,在這萬象谷中被他困住的人,武功高於你的太多了!……」

  金蒲孤點頭道:

  「這個自然,光靠武功是不夠的,不過以智力來行使武功,那效果便不同了!」

  南海漁人輕輕一歎道:

  「劉素客現在一定報後悔沒有把武功好好地練一下了,他懂得的武功很多,真要在這方面下點功夫,他就是天下第一人了……」

  金蒲孤微笑道:

  「他若是把精神用在練武上,成就一定很高,可是他再也沒有精神去研究其他的學問了,因為武功是無法一蹴而就的,他是個聰明人,早就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才不做這種笨事……」

  南海漁人默思片刻才道:

  「你年紀雖輕,懂得的卻不少,看來你跟劉素客倒是一對旗鼓相當的對手,你們好好地斗一下吧!我也不能再幫你的忙了,欠你的一次人情,我已經還給你了!」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

  「我並沒有要前輩報償情分的意思,不過前輩這種說法我卻無法接受,前輩在池邊上為我走了三步,已經實踐了替我三次服務的諾言……」

  南海漁人道:「那是你故意賣人情,我不能接受!」

  金蒲孤道:

  「不管前輩是否接受,我認為我們之間的瓜葛在那個時候已經清楚了,所以這一次我脫困出來,假如前輩認為是幫了我的忙,我就久前輩一次人情了!」

  南海漁人一瞪眼道:「你這樣反覆解釋,倒底是什麼意思?」

  金蒲孤淡淡地道;

  「沒有意思,我也有個不輕易受人恩惠的脾氣,涓滴必報,假如我接受了前輩這一次的恩惠,日後無法還報,心中同樣會感到不安……」

  南海漁人道:「我不要你還報!」

  金蒲孤笑笑道:

  「我無需還報,因為我並不欠情,前輩的本意是救我出困,然而我是自己出來的,假如我依照前輩的方法,可能現在還在裡面轉圈子呢!我特別聲明這一點,請前輩認清一件事,就是我們誰都不欠誰的情!」

  南海漁人一怔道:「我的意思不是跟你一樣嗎?」

  金蒲孤笑道:

  「意思一樣,解釋不同,雖然前輩並不欠我什麼,這一次也沒有幫到我的忙,劉素客的玄天迷陣只是一個騙局,前輩就是不送那一顆流星珠炮進來,我也同樣能出去……」

  南海漁人呆了半天才歎道:「小伙子!你太狡猾了,你分明是告訴我這一次的報答不能作數,讓我再替你出一次力……」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

  「那是前輩的想法,我絕沒有那個意思,現在我沒有空陪前輩談天,前輩有事儘管請便,反正我們大家記住兩不相欠就是了!」

  說完他昂然向走去,南海漁人呆了片刻,跟在他身後走來,金蒲孤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連頭都不回,輕輕一笑道:

  「我要去找劉素客,前輩無意與他為敵,便請不要跟我走在一起!」

  南海漁人哼了一聲道:「我是被你這小滑頭套上了,這一次人情不還給你,我永遠也無法心安,只好跟著你再找機會了!」

  金蒲孤冷冷地道:

  「我再聲明一句,我不要幫助。前輩一定要參加與劉素客為難,只能說是你自己喜歡多事,千萬別推到我的身上!」

  南海漁人的聲音中含有溫意,大叫道:

  「就算我自己多管閒事好了,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金蒲孤這才回頭對他作了一揖道:

  「劉素客一意孤行,殘賊武林,前輩此舉尤見俠心,卻不能算是管閒事!」

  南海漁人避開他的作揖道:「關你的什麼事?」

  金蒲孤笑笑道:「再晚是對前輩高義表示崇敬之意!」

  南海漁人氣得雙眼一瞪,大踏步超過他,向前急行而去,金蒲孤含笑跟在後面,臉上微有得色!

  二人走了沒多遠,來到一片短牆之前,南海漁人停住身形,指著洞門上的『養性園』牌匾道:「這是劉素客的最後一處居所了,只是不知道他將如何對付我們!」

  金蒲孤聽他的口氣已與自己合成一道,心中暗喜,口中卻不經意地道:

  「前輩認為他會採取什麼手段呢?」

  南海漁人大聲道:「我知道了還會問你!」

  金蒲孤笑著道:

  「前輩與劉素客相處年餘,而我今天才見到他的面,這句話豈非問得多餘!……」

  南海漁人怔了一怔才道:「我以為對他一天的認識,比我一年餘還知道得多一點!」

  金蒲孤見他是誠意相商的樣子,遂也不再開玩笑了,想了一下才道:

  「我對於劉素客這個人雖然很瞭解了,但是對他的行動卻一無所知,這裡既是他最後的一道防線,想來一定不會太簡單……」

  南海漁人點點頭,想想才道:「這扇門一向是開著的,突然關了起來,恐怕大有文章,你不要動,我先從牆上跳進去看看!」

  金蒲孤不等他有所動作,就把他拉住了道:

  「前輩不必費事了,這道牆高不過丈餘,任何人都跳得過去,劉素客假如拿它來作為防線,前輩這越牆之舉不是冒險就是多餘!」

  南海漁人一怔道:「那該怎麼辦?」

  金蒲孤爽然一笑道:「正大光明地從門裡進去!」

  說完用手在門上輕扣了兩下,裡面全無四應。

  金蒲孤等了一會兒道:「先禮而後兵,我們敲過門了,他不肯開,只好破門而入了!」

  南海漁人騰起一腳,對門上踢去,快要觸到門上的時候,金蒲孤忽地用手長弓一勾,套住他的腳尖,把他拖了回來。

  南海漁人開口吼道:「你這是幹什麼?」

  金蒲孤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南海漁人大笑道:「你怕他在門上弄鬼,劉素客大概不會做這種丟人的事吧!」

  金蒲孤搖頭笑道:

  「有一人丟了帽子,在屋中遺尋不獲,最後才發現帽子戴在頭上……」

  南海漁人瞪著眼道。「這是什麼意思」

  金蒲孤微笑道:

  「這就是目前的這扇門,他把最笨的方法放在最聰明的地方,才能使聰明的人上當,因為他們往往以聰明的眼光去看笨事……」

  南海漁人將信將疑地退後,搬了一條青石,遙遙作勢欲擲。金蒲孤則抽出一枝長箭,搭在弓上朝南海漁人作了個手勢,叫他把石條在門前尺許之處!

  南海漁人雖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仍是照了他的指示將石條豎好,金蒲孤則已退到牆下,距門約有四五丈,同時也叫南海漁人到另一邊站好!

  南海漁人剛到達那個位置:

  金蒲孤的長箭已然脫弦而出,繞了一個圓圈,向石條撞去,石條受力後,又向門撞去,砰然巨響中,那兩扇門被撞開了。

  門中全無動靜,南海漁人剛要笑金蒲孤過份聰明,那門上的匾額上突然灑下一蓬水露,把方圓數丈盡罩在內!

  在水霧中,那木製的厚門,鐵鑄的銅環,以及石塊砌成的短牆,都被蝕得一塊塊地剝落下來!

  南海漁人看得咋舌道:

  「厲害!厲害!劉素客的這一手佈置雖然俗氣,卻也是最具威力,從這蓬水霧的烈性來看,就是大羅神仙,也不免骨銷膚熔,老弟台……我真佩服你了,你怎麼算得那麼準的!」

  金蒲孤看得雖也心驚,卻淡淡一笑道:「此亦不過人情之常耳,算不得什麼!」

  南海漁人想了一下才道:「老弟台!這一層機關雖然沒有害到你,我倒還有一點不明白的地方,老弟可以賜予開導一番否?」

  金蒲孤笑道:「開導是不敢當,前輩不妨說說著,我當盡其所知來解答看看!」

  南海漁人手指著門口退:

  「從開門到發出水霧,中間還有一段空間;假如我們一直衝進去,大概也可以逃過水霧籠罩的範圍,那他這道機關不是等於白設嗎?」

  金蒲孤微笑道:

  「前輩觀察得很仔細,照前輩的想法,劉素客這道機關只是用來嚇嚇人的了!」

  南海漁人皺眉道:

  「這就是我不解地方,照理說這已經是劉素客最後的關頭了,他的目的絕不會只嚇嚇人就夠了,可是事實上傷人的可能性又不太大!」

  金蒲孤笑著道:

  「這道機關是他真正想致人於死命的煞手佈置,前面的種種佈置雖然高明,卻都是以困人為目的,只有此處,才直接威脅到人的生命!否則他就不會使用這麼劇烈的毒藥!」

  南海漁人道:「我也是這麼想,可是他為什麼要留下這一段空隙的時間內!」

  金蒲孤一笑道:

  「假如一個人能通過前面的重重難關,必定不會是個見門即沖的莽夫,所以他高明處就在這一段空隙,假如門剛開,機關也跟著發動,以前輩與我的身手,緊急撤退還來得及!……」

  南海漁人道:「有了這段空隙,我們撤退不是更從容了嗎?」

  金蒲孤笑道;

  「那就不會這麼容易了,前輩可曾注意到那蓬水霧的降落方向,它們是從四面開始,向中央聚攏的,假如我們等到機關發動後再想退出,已經是身人重圍,上天入地俱無門矣!」

  南海漁人愕然一歎道:「如此說來,老弟早已洞燭先機了!」

  金蒲抓搖搖頭道:

  「那倒不然,我不過是按照心中所慮及的事而採取了預防的措施,事實上我根本不敢確定這門上一定會有機關,不管如何小心一點總是不錯,猜對了則可以全命,猜不對也無以為害,不過居然給我猜中了,足證劉素客的存心惡毒……」

  南海漁人又歎道:「老弟既然連那一點空間余閒的用意都猜到了,為什麼不將計就計,利用那一點空間,趁勢就衝了進去呢?」

  金蒲孤大笑道:「假如我那樣做的話,劉素客一定高興死了,他預留那一點時間,一定也想出了使我們不能即時進去的方法!」

  南海漁人道:「我不信!」

  金蒲孤笑著道:「那我們可以過去看一下!」

  由於他們此刻貼牆而立,看不見門中的情形,所以只好耐心地等著,片刻之後,水霧已經散去!

  金蒲孤朝南海漁人招招手,二人到了門口會合,卻不禁一怔,因為朱衣綸巾的劉素客正含笑當門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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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23:48: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南海漁人看到劉素客首先怒道:

  「劉素客你的手段太狠毒了!」說著掄起釣竿就要擊過去。

  金蒲孤含笑拉住他道:

  「前輩縱然恨他,也該找他本人算帳,這具蠟像塑工如此精巧,毀之未免可惜!」

  南海漁人一怔道:「這是蠟制的?」

  金蒲孤笑道:

  「劉素客的雕塑功夫足以亂真,若在平時,我也不會認出來的,可是他剛才受了傷,臉上斷不會如此光滑平整!劉素客大概早就準備好了,臨時搬了出來,卻忘記在上面加一番工……」

  南海漁人仔細地看了一下,才搖頭歎道:

  「老弟台,我對你沒話說了!不過劉素客把尊蠟像豎在此地幹嗎呢?」

  金蒲孤微笑道:

  「前輩忘了機關上的一段空間了,我們若驟然打開了門,見到他當門而立,總不會立刻就衝過去吧!」

  南海漁人這才連連搖頭,一語不發,二入繞過臘像,但見一片空廣的庭院,除一面門外,另外三面都是高大宏偉的屋宇,建築十分精良,就是不見人影!

  金蒲孤皺皺眉頭道:「怎麼此地還有這麼多屋子?」

  南海漁人用手一指道:

  「此地是劉素客的真正居所,正中那幢精舍是他與六個姬妾所居,南面是他女兒的繡閨,北面留作客舍,留居一些他特別器重的人物,如奕仙白獲,奕神竺青等……」

  金蒲孤神色一動道:「那我師父也住在此地了?」

  南海漁人點點頭道:

  「不錯!今師與我各佔一個單間,比鄰而居,我在河邊上沒有攔住你們,劉素客已經知道我有去意,把那間屋子算上了耿不取的名字!」

  金蒲孤微微冷笑道:「他倒是算得很淮!」

  南海漁人輕歎道:

  「那倒不能不佩服他,你還困在陣中時,我為了想把流星珠炮偷運給你,曾經暗中摸進來一次,剛好他的大女兒要給付送飯去,我找到了一個機會把珠炮暗藏在瓷桶內後,順便到我的房中去看了一下,耿不取已經睡在那兒了!」

  金蒲孤急忙道:「老耿怎麼樣?」

  南海漁人搖搖頭道:「那倒不知道,他在床上昏睡,令師與奕仙白獲在旁邊下棋!」

  金蒲孤放下了心道:「那可能不要緊,家師與老耿情同手足,最是莫逆,假如老耿受了傷,家師就不會那麼輕鬆了!」

  南海漁人輕歎道:

  「在劉素客的萬象谷中,一切不可以常情論之,不過耿不取的睡態尚為安寧,想來不會有什麼不妥之處!」

  金蒲孤神色忽地一動問道:「我在玄天迷陣中被困了多久?」

  南海漁人想了一下道:「這我不清楚,因為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時候進去的!」

  金蒲孤道:

  「我們離開河畔,並未耽擱只與白素容下了兩盤棋,跟他的兩個女兒比劃兩陣,最多只有兩個時辰,就進入玄天迷陣了……」

  南海漁人想想道:

  「別的我不清楚,反正我在河畔與你分手後,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金蒲孤一驚道:「三天?我以為一天還沒有過完呢?」

  南海漁人輕歎道:

  「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你在那暗無天日的屋子裡,自然不知道日子過得多快!」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

  「想想也差不多,難怪劉日英給我送吃食來時,我感覺到饑意很烈,像我們這種練武功的人,一兩天不吃東西是常事,不過照這種情形看來,老耿的情形就不太妙了!我得先看看他去!」

  南海漁人一怔道:「你不去找劉素客了?」

  金蒲孤道:

  「劉素客若是還在,我遲早去找他都是一樣,若是他不敢見我,一定早溜了!」

  南海漁人急道:「那你也該先去看看,劉素客縱然要溜,也不會把別人帶走的,你用不著急這一會兒功夫!」

  金蒲孤搖頭道:

  「老耿嗜棋若命,與家師對局時,連下三天三夜都不會感到疲倦,現在遇到奕仙奕神那等高手,他怎麼肯睡覺呢!我怕他是受了劉素客的迷魂術所惑,要是不趕快把他弄醒,就再也無法救醒他了!」

  南海漁人呆了一呆道:

  「隨便你吧!反正我並不想跟劉素客見面,此行完全是想替你出點力!」

  金蒲孤不理他,卻反問道:「老耿在那一間?」

  南海漁人道:

  「北屋第三間後進,前面是公用的大廳,令師天山逸叟在第二間,那兩幢大一點的是白老頭父女與竺老頭兒的……」

  金蒲孤逕直對北屋行去,推門而入,卻不見人影。

  南海漁人也跟著過來,見狀奇道:

  「一個時辰前他們那還在,你看桌上的殘棋未竟,難道劉素客真把他們帶走了!」

  金蒲孤卻不答話,轉身又朝隔屋而去,屋門大開,裡面也不見人,南海漁人道:

  「這是令師天山逸要的居室,他一定沒有離開……」

  金蒲孤點頭道;

  「我知道,那桌上的綠玉葫蘆是家師最心愛之物,他老人家若是走了,斷然不會把這個東西留下……」

  說著過去把綠玉小葫蘆拿了起來,臉色忽地一變。

  因為葫蘆的玉塞已經拔開了,裡面放著一張小紙條,字跡的確是天山逸叟的,落筆卻極為凌亂:「速行!莫作搜索……」

  南海漁人湊過來看了驚道:「劉素客果然將他們都帶走了……」

  金蒲孤搖搖頭道:

  「不!劉素客若是把他們帶走了,家師就不會留這張字條,劉素客居然用他最下策的方法來對付我了!」

  南海漁人詫然道:「什麼方法?」

  金蒲孤咬牙冷笑道:「武功!」

  南海漁人一怔道:「不會吧!他不會武功!」

  金蒲孤一言不發,把葫蘆的蓋子塞好,揣人懷中,轉身朝外行去,南海漁人猶自在後面問道:「老弟!你不能衝動!把事情想想清楚……」

  金蒲孤斷然道:

  「不用想了,劉素客智拙計窮,只好用他最看不起的方法來對付我,他不會武功家師與老耿卻都是絕頂的高手……」

  南海漁人一驚道:

  「你是說劉素客會用他們來對付你?這似乎不太可能吧?令師未必會聽他們的話?」

  金蒲孤冷笑道:

  「家師若是在清醒的狀態下,劉素客怎麼能命令他老人家,可是在他神志昏迷中就不敢說了!」

  南海漁人呆了一呆才道:

  「聽來很有道理,劉素客一定是用迷魂術去役使他們,令師雖然洞悉他的陰謀,卻無法抗拒,所以才趁神志尚未全泯之際,給你留下了那張紙條,叫你不要搜索,趕緊離去,以免碰上!」

  金蒲孤怒聲道:

  「這等卑劣的手段,都用出來了,足證他這個人不可恕,我非要打破他的陰謀!」

  南海漁人想想道:「不過這也是猜測的想法而已!」

  金庸孤冷笑道:

  「家師精通六藝,書法尤稱上乘,可是那留條上的字跡十分潦草,一定是在極端痛苦的情況下寫成的,劉素客在鬥智上屢遭不利,除了鬥力之外,他還有什麼方法!」

  南海漁人卻凝重地道:「這正是他厲害的地方,萬一你與令師等人遇上了,你行嗎?他們神智昏迷可能會不顧一切地跟你拚鬥,你能傷害他們嗎?」

  幾句話把金蒲孤問呆了,想想才道:「那該怎麼辦?」

  南海漁人道:「聽今師的話,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金蒲孤思索片刻才正色道:

  「不行!我來此有兩個目的,一是拯救家師出險,二是殺死劉素客為世人除害,這兩件事都沒有做到,我不能半途而廢!」

  南海漁人也正色道:

  「可是你已經使劉素客為之喪膽,至少在短時間內,他不敢有所作為,目前雖與劉素客一爭上下的只人你一個人,你千萬要珍重此身……」

  金蒲孤堅決地搖搖頭道;

  「不行!我不能讓家師落在一個奸人手裡,替他作為殘賊世人的工具,師父對我的恩情如天覆地載,在他受難的時候,叫我抽身離開,我還像個人嗎?」

  說完,他加速而行,南海漁人歎了一聲,只好跟在他後面,這次他一適向正中的西屋行去。

  剛到達門門,卻見劉日英瑟縮地站在門邊,連連對他搖手,示意他不可進去,金蒲孤卻毫不在意,冷笑一聲問道:「劉京客還在嗎?」

  劉日英點點頭。

  金蒲孤冷笑道:「他大概等著看我濺血此地呢!」

  說著適直向門裡闖去。

  劉日英急了道:「金公子!你不能進去……」

  金蒲孤笑了一下道:「為什麼!難道這裡還有什麼機關嗎?」

  劉日英搖搖頭,金蒲孤大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劉素客將採用什麼方法了!」

  說完將當門的那扇錦屏一腳踢翻,屏後急光突閃,壓來一股勁力,夾著一根烏木龍頭枴杖!

  金庸孤知道這是師父天山逸叟的紫龍拐,卻因為來勢太急,逼得用手中的長弓架了上去。

  木拐擊在弓弦上彈開了,金蒲孤卻被勁力推後了好幾步,接著人影一幌,一個相貌俊逸的老人追了出來!

  金蒲孤認出這正是他的恩師天山逸叟,心中一陣激動,顫著聲音叫道:

  「師父!您老人家不認識徒兒了!」

  天山逸叟厲聲叫道:「孽徒!你燒成灰我也認得出來,你來幹嗎?」

  金蒲孤不禁一怔,看天山逸望的情形不像是中迷的樣子,乃試探著問道:

  「師父!徒兒是來救您出去的。您被劉素客困住了……」

  天山逸叟大叫道:

  「混帳,連我都被困住了,你有多大本事,居然敢來救我,留在葫蘆裡的紙條你看見了沒有?」

  金蒲孤更奇怪了,因為天山逸望的神智很清醒,根本就沒有入迷,乃歡聲道:

  「徒兒看見了!」

  天山逸叟叫道:

  「看見了為什麼不趕快滾,我把你養到這麼大,教給你武功,不想你糊里糊塗地死在這兒!」

  金蒲孤連忙道:「徒兒要除去劉素客!」

  天山逸叟冷笑道:「你行嗎?」

  金蒲孤不禁一怔,聽師父的口氣又似乎不太對勁了,乃囁囁地道:

  「徒兒已經連闖過好幾關了,劉素客以智力困徒兒不住,勇力自忖足論……」

  天山逸更厲目一瞪道:「放屁!劉素客天縱之資,豈會輸在你這毛頭小伙子手上!」

  金蒲孤正要辯解。

  劉日英在旁輕輕一歎道:

  「金公子,今師的神智任何一點都很清楚,只有對家父的觀念受惑甚深,你無法勸醒他的……」

  金蒲孤聽見劉日英的話後,才是真正的吃驚了,怔怔地道:

  「你父親能把人改變得如此……」

  劉日英輕輕一歎道:

  「家父不是能把每一人都遂心所欲地改變,例如公子就是他無法改變的一個……」

  天山選史又瞑目大喝道:「孽徒!你再不走我就一掌斃了你!」

  金蒲孤淚流滿面,撲的一聲,跪在天山逸叟腳前,帶著哭聲道;

  「師父!您還是殺了我吧!徒兒情願死了也不能看著您受奸人的愚弄……」

  天山逸叟怒容滿面,大聲喝道:「好!孽徒!你自己想死,我就成全你吧!」

  說完踏前一步,舉起手掌就朝他的項門擊下來。

  劉日英驚叫一聲,掩面不敢看下去,然而她的耳中卻只聽見天山逸叟一聲怒喝:

  「臭釣魚的你憑什麼多管閒事……」

  她放開了手,只見南海漁人的釣竿又擎在手中,竿頭的釣絲纏在天山逸叟的掌上,金蒲抓還是直挺挺地跪著。

  那一定是南海漁人在危急中出手,救了金蒲孤的命!跟著門後人影幌動,接連出來了三個人!

  奕仙白茶居中,奕神竺宮與耿不取分列左右。

  耿不取首先過來,把金蒲孤扶了起來輕聲道:

  「小子!你還是走吧!劉素客終於還是贏了……」

  金蒲孤連忙道:「老耿!你也受了他的蠱惑了?」

  耿不取搖搖頭道:「沒有,時間太短,他來不及對我施行迷魂的法術……」

  金蒲孤怔然道:「那你見到劉素客了?」

  耿不取點點頭。

  金蒲孤輕聲而嚴厲地問道:「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耿不取歎道:

  「你以為老頭子沒打這個主意?可是這傢伙太厲害了,他在我全身的穴道上都釘了一根金針,雖不叫我致命,卻將我的勁力都閉死了,現在我只是一個衰弱的老頭子,連一支雞都殺不死,別說是殺人了!」

  金蒲孤凜然一驚。

  耿不取扶他的手軟弱無力,想來他說的話一定是實情,這時南海漁人已經將釣絲收回,橫竿攔住天山逸叟,不讓他衝過來,回頭對金蒲孤道:

  「小伙子,你快決定一下,倒底是走不走?走,自然是不成問題,不走!只有先殺了今師,才能找到劉素客……」

  金蒲孤擦擦眼淚道:「前輩!您能否將家師制住而不傷他的性命……」

  南海漁人搖頭道:

  「我沒有這份能耐,令師經劉素客施行惑心大法後,功力驟增,就是想殺死他我也不一定有把握!不過我還有幾式殺手絕招,或許可以成功,要想制住他是絕對不可能的……」

  金蒲孤頓時陷入了一個極難的處境,南海漁人的話也是真實的,擒敵比殺敵難多了,高手對招,技高一著者,可以殺死對方,若是想制住對方,則必須高出對方很多才行……時間不允許他多作考慮,因為天山逸叟又開始想衝過來。

  耿不取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子!不管你作何決定,老頭子總是支持的,你師父就是死了,我想他在泉下也不會怪你的!」

  金蒲孤的眼淚又流了下來,遲遲未能作答,耿不取憤然地摑了他一個嘴巴罵道:

  「沒出息的小子,你一路上過關闖到此地,何等神氣,現在卻擺也這一幅娘娘腔來,假如那釣魚的肯聽我的話,我一定叫他趕快出手……」

  由於耿不取的勁力已失,這一掌打得並不重,卻已將金蒲孤由迷惆中打醒過來,怔怔地道:「你是要我殺死師父?」

  耿不取點頭道:

  「不殺他就無法剪除劉素客,今天不殺劉素客,由他重新佈署後,你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權衡輕重,你還有什麼可考慮的!」

  金蒲孤想了一下,突然對南海漁人道;

  「前輩請出手吧!我不能為了一己的私情而貽誤天下,今日不除劉素客,容他流毒天下不知還要有多少人受害!」

  南海漁人呆了一呆道:「你真是這樣決定了?」

  金蒲孤堅決地道:「是的!我殺死劉素客後馬上自殺,對公私都可以交代了,而且家師一代人傑,我也不忍心見他成為劉素客殘賊生靈的工具!」

  南海漁人沒有說話,手中長竿一幌,化為千點青影,罩向天山逸叟的身上,天山逸叟則仗著一雙肉掌,與他交博在一起,二人對持了十幾個回合,南海漁人突然將長竿一指,將勁力集中於一點直點過去!

  天山逸叟連忙翻開手掌抵住竿尖,雖然將來勢擋住,可是他的身上卻連連後退,白獲與竺青見狀都低吼了一聲,同時飄身過去,各伸出一支手,握住天山逸叟的兩臂,將內力傳過去,幫他抵住南海漁人的長竿!

  南海漁人以一抵三,就相當吃力了,他身上的衣衫都自動地進裂開來,每一條肌肉都像丘陵般地填起,那根竹的漁竿在雙方巨大的擠壓下,變成了弓形,四人的神色都顯得異常凝重!

  金蒲孤也緊張異常,他知道雙方已進入了性命之搏,目前是個勢鈞力敵的局面,任何一方只要有一點內力不繼,立將為對方的巨大所傷而致粉身碎骨!

  耿不取觀戰片刻,忽而輕輕一歎道:

  「劉素客真可惡,假如他不把我的穴道閉死,我只要上去幫個手,問題不就解決了!」

  金蒲孤望了他一眼,心中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職不取這番話分明是說給他聽的,也是告訴他該怎麼做!

  他又思索片刻,見南海漁人已有不支之狀,乃毫不考慮地擄袖上前,伸手要搭在那根竿子上。

  南海漁人大喝道:

  「不許上來!我這根紫青寒竹雖是千古珍物,卻已到了它最大的負荷程度,你只要再加上一點力,竿身立刻會炸得粉碎,那時我們五個人誰都活不成了……」

  金蒲孤果然縮回了手,怔怔地道:「那前輩已經支持不住了,我該怎麼辦呢?」

  南海漁人大喝道:「你怎麼知道我支持不住了?」

  金蒲孤微異道:「局勢甚明,一望即知……」

  南海漁人冷笑一聲道:

  「目前我只用到十成功力,看起來是比他們差一點,可是我把功力加十二成,一定不怕他們,我只是擔心這根竿子吃不消,假如它炸開來,碎片四散,十丈之內,當者立斃,你還是站開點,必要時我可顧不得這麼多……」

  金蒲孤一驚道:「前輩千萬不可同歸於盡!」

  南海漁人冷笑道:

  「誰叫我欠了你的債呢?你叫我幹什麼,我沒有拒絕餘地—不好!他們的勁力又加強多了,我逼得非拼不可,小子你快走開!」

  金蒲孤急了道:「前輩為我而死,我怎可獨生……」

  南海漁人鼓目怒吼道:

  「你等殺了劉素客再死還不算遲,要是你現在陪我們死在此地,才是他最高興不過的事……」

  由於他開口說話之故,真氣分散,竿身又直了一點,可是他的身形卻被逼退了一步,顧不得再開口,連忙又將真氣運足,同時還用目示意,叫金蒲孤趕快離開。

  金蒲孤知道他已準備作孤注一擲,玉石俱焚的打算,連忙抽身退後幾步,將長箭抽了一支搭上弓弦叫道:「前輩請再支持一下!」

  耿不取已拉著劉日英躲到一塊假山石後面,見了金蒲孤的舉動後,連忙探出身來叫道:

  「釣魚的朋友,你不要忙,這小伙子另有幫助你的方法!」

  南海漁人背對著他們,也無法分神回頭看他們要用什麼方法,只是埋頭苦吼叫道:「你們別多管閒事,什麼方法都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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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不取卻興奮地叫道;

  「這小伙子的箭法別有一手,他只要把對方隨便射倒一個,你就可以趁機反攻了!」

  南海漁人吁著氣道:「這也許可以一試,不過要快一點,我擋不了多久!」

  金蒲孤長箭搭在弦上,卻又不禁至躊躇,不知道該把目標對準那一個,耿不取又摧促道:

  「小子!你還等什麼,隨便你射倒那一個,其餘兩人也活不了!」

  白獲與竺青都不作任何表示,只有天山逸叟橫起怒目,鼓著額上青筋叫道;

  「好!孽畜!我教會了你射箭,倒反而用來對付我了……」

  金蒲孤本已引勢待發,被天山逸叟這一叫,指頭立刻又捏緊了,耿不放卻笑了一聲道:

  「老朋友,你可不能怪這小伙子,教會了徒弟打師父,自古皆然,你們射箭的老祖宗后羿,就差一點死在他徒弟逢蒙的箭下,何況你徒弟是為了大義,當你死了之後,腦筋清醒了,你會因為他這番俠行而感到驕傲!」

  天山逸叟哼了一聲,金蒲孤堅毅地舉起長弓再度瞄準。

  劉日英卻輕吁了一聲道:

  「金大俠!你要三思而後行,求忠臣義土於孝子之家,你就是殺了令師,也不見得找到家父!他……」

  可是金蒲孤的長箭已經脫弦而出,帶著尖銳的呼嘯,直對準那三人飛去,耿不取哈哈暴出一陣長笑!

  他笑不了幾聲.立刻又止住了笑聲,因為那支長箭在三個人頭上轉了一轉,忽然又飛了回來,直向南海漁人的正面射去,南海漁人突然一驚,大喝一聲,將對方三個人都震了開去,抽回長竿對準箭上擊去!

  嗒的一聲,長箭被攔腰掃為兩截落下!

  南海漁人喘著氣怒叫道:「小子!你怎麼反而要害我起來了!」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前輩並未受害,而這場僵局卻已解開了。」

  天山逸叟與白獲竺青都在連連喘氣,卻一個都沒有受傷。

  南海漁人瞪著眼睛怔地叫道:「小子!你究竟在搗什麼鬼?」

  金蒲孤一笑道:

  「前輩與家師等力拼之際,雙方實力相等,只有這個方法才能解開……」

  南海漁人表示不解。

  金蒲孤笑著道:「剛才我發箭的時候,前輩可有什麼感覺?」

  南海漁人想了一下道:

  「我只覺得對方的力道突然減輕了,我也自然地收回了勁道……」

  金蒲孤笑道:「前輩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

  南海漁人搖搖頭。

  劉日英卻鑽了出來道:「我知道!」

  金蒲孤微笑道:「姑娘不妨說說看!」

  劉日英用手一掠鬢髮道;

  「當時他們雙方都以為大俠這一箭必然奏效,令師等三人雖不知道誰會中箭,卻都收了邊道,準備抵抗下一次的拚命,南海漁人也是同樣的想法,準備在減少一個敵人後,將勁力留作消滅另兩個強敵之用,因此一場拚力的僵局,在無形中自動化開了!」

  南海漁人恍然道:「有道理!不過你最後為什麼把箭指著我呢?」

  金蒲孤一笑道:

  「因為前輩還留著兩成勁力未發,假如對方突然鬆手,前輩一定會趁勢進攻,我只好用那支箭擋前輩一下……」

  南海漁人摸摸頭道:「你不是要我殺死他們嗎?」

  金蒲孤神色一正道:

  「是的—剛才我是一時糊塗,差點中了劉素客的狡計,若非劉小姐一言提醒,我就上了他的大當……」

  南海漁人怔然道:「這是怎麼說?」

  金蒲孤手指著耿不取道:

  「家師等雖然受到劉素客的迷惑,不過是片面受愚,而老耿才是受毒最深的一個,他的功力一點都沒有減退——」

  耿不取大聲怪叫道:「你胡說!」

  金蒲孤冷笑道:

  「老耿!你裝得太像了,所以才露出了馬腳,你打了我一個嘴巴,就算你功力全失,至少也有一個普通人應有的骯勁,可是你那一掌出手看來很重落在我臉上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可見你對力量的控制很有把握,一個失去功力的人,會做到這個程度嗎?」

  耿不取怪叫一聲,飛身向門中走去,天山逸望與白獲竺青則呆了一呆,也向門後走去了!

  金蒲孤向南海漁人輕歎一聲道:

  「前輩,謝謝你的幫助,雖然我沒有中劉素客的圈套,但是他這一手太狠了,我不得不承認失敗,今天還是走吧,以後再找他……」

  南海漁人莫名其妙地道:「老弟!你把我弄糊塗了,你倒底在說些什麼?」

  金蒲孤歎道:

  「劉素客把家師等控制在掌心,我就無法對付他,除非我能先把他們從迷失中警覺出來!」

  南海漁人道:

  「這個不談,剛才你說什麼圈套,我到現在還是沒弄明白,這是什麼圈套呢?」

  金蒲孤輕輕一歎道:

  「劉素客利用家師來阻止我傷害他,卻又利用老耿來鼓動我殺師……」

  南海漁人道:「他說的話很有道理呀!」

  金蒲孤苦笑道:

  「正因為他說的太有道理,我才會上了當,我從小是個孤兒,家師不但對我有授技之恩,更有撫育之德,假如我殺死了他老人家,義必不能偷生!」

  南海漁人道:

  「可是你殺死了劉素客之後,再以身殉於今師之前,豈非是恩義兼顧了!」

  金蒲孤道:「這是我的想法,劉素客不會讓我這麼做的

  南海漁人不信道:「那時還有誰能阻止你?」

  金蒲孤莊容道:「有的!老耿!」

  南海漁人一愕道:「他用什麼方法來阻止你?」

  愛蒲孤冷笑道;

  「他先用一篇大道理陷我於不義,最後又以大義相責,逼我自刎於家師之前!」

  南海漁人道:「那劉素客呢?」

  金蒲孤道:

  「家師一死,老耿的功力也自然而然地恢復了,他以師門長輩的身份逼我以死謝罪,更以剪除劉素客代我們報仇的事引為已仟,我還有理由拒絕嗎?把我逼死以後老耿根本在劉素客的控制中,再沒有人能阻止他橫行天下了」

  南海漁人怔了半天才造:「耿老頭真能逼得你自盡嗎?」

  金蒲孤正色道:

  「真等大錯鑄成,我即使明知道是陰謀,也會毫無考慮地就死,這是我為人立身處世最基本的態度,否則劉素客就不必這麼怕我了,我不比他強,唯一他所不能及的就是我們胸中的這點正氣……」

  南海漁人木然片刻,忽而恭敬地朝他作了一揖道:

  「老弟!以前我替你效力,只是為了想還你的人情債,今後我追隨你,則是欽佩這個人!」

  金蒲孤連忙還了他一揖道:「前輩這樣說,我就太不敢當了……」

  南海漁人哈哈大笑道:

  「算了!算了!說起來也慚愧,我癡長了一把年紀,白學了一身功夫,半生虛渡,只知道滿足一己之所欲,雖然沒做過什麼惡事,卻沒有行過一件善舉,今後有生之年,倒要跟你學學,做幾件有益於人的事,也算對得起自己一點……」

  金蒲孤見他說話如此認真,倒是不便多說,因為人家年紀比他大,武功比他高,誇獎,勉勵,似乎都不是他應該作的表示與態度!

  可是劉日英在旁邊都潸然滴下了眼淚,金蒲孤見狀異道:「劉小姐!你怎麼傷心了?」

  劉日英黯然地道:「金大俠義薄雲天,妾身卻愧為孽女矣……」

  南海漁人一愕道:「這是怎麼說呢?」

  劉日英用衣角抹抹淚痕道:「金大俠對家父所作的剖析完全正確!」

  南海漁人微驚道:「那你是知情的了!」

  劉日英點頭道:

  「妾身不但知情,而且受命促成其事,那是等金大俠殺師之後,妾身假裝受了感動,替耿老放去穴道中的金針,使他恢復功力,然後再幫職老用言詞刺激金大俠……」

  南海漁人喔了一聲道:

  「所以你才勸金老弟說什麼忠臣義士出於孝子之門,叫他不要自陷於不孝不義!」

  劉日英淒然造:「妾身只知勸人,卻自陷於叛逆不孝之道,違背父命……」

  南海漁人默然片刻才笑道;

  「你不必難過,以你父親與金老弟相較,正邪自分,你這種做法,正是在盡大孝,至少你保全了金老弟,使你父親少造一點孽!」

  劉日英仍是愁然不語,金蒲孤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她,大家默然良久,金蒲孤才朝南海漁人道:「前輩!我們走吧!」

  南海漁人點點頭,卻對劉日英道:

  「看樣子你也無法回到令尊那兒去了,不如跟我們一起走吧!」

  金蒲孤皺皺眉頭。

  南海漁人連忙道:

  「老弟,假如你想使今師等人從迷魂心法中覺醒,非要借重這位大小姐不可,據我所知,她在這一方面的智識並不比劉素客差到那裡去!」

  金蒲孤輕歎道:「可是我們不能要求一個女兒去背叛她的父親!」

  劉日英思索片刻,忽然堅定地道:

  「金大俠,假如你不嫌棄的話,妾身願意將所知所能傾心相投!」

  金蒲孤頗感意外,劉日英又正色道:

  「我這樣做並不算是對家父不孝,剛才老先生說得對,我既然無法勸阻家父為惡,只好盡量減少他的罪行!」

  南海漁人拍手道:「對極了!姑娘這種心性行為才是真正的大孝!」

  劉日英卻哀然道:「不過妾身對金大俠有一個要求!」

  金蒲孤知道她要說什麼連忙道;

  「劉小姐,我答應你,只要令尊不做出十分傷天害理的事,我一定不用嚴厲的手段對付他!」

  劉日英盈盈下拜泣道:「謝謝你,金大俠!」

  金蒲孤把她扶了起來道:「我們走吧!」

  南海漁人大笑著領先在前,劉日英卻蓮步姍姍,一步步勉強地挨著,金蒲孤看看她長裙下那窄窄的金蓮瘦不盈寸,移動起來十分吃力,知道催她也沒有用,可是這樣挨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大門呢!

  身在虎穴,又不知道劉素客還會要出什麼花樣,因此他只好跨前,伸手挾起她的細腰道:「劉小姐我帶著你走吧!」

  劉日英在強健有力的胳膊中,體驗到一股男性的魅力,臉紅得像盛開的山茶花,無限嬌羞地瞥了他一眼,隨即把頭輕點了一下,低埋胸前再也抬不起來!

  金蒲孤的心中也感到微微一蕩,可是這不是享受溫柔的時刻,他也沒有那份心情,大踏步追著南海漁人而去!

  走出十幾步後,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嬌呼道:「大姐!金公子!請你們等一下!」

  金蒲孤愕然回顧,卻見劉月英與劉星英相扶急急地趕來、她們的身後則是白素容與竺絳姿。

  金蒲孤眉頭一皺,但還是停了下來。

  劉星英等四人趕到他們身前幽怨地道:「你們走了,爹也走了,叫我們怎麼辦?」

  劉日英一愕道:「爹也走了?」

  劉月英淒苦地道;

  「是的!他們從後面走了,六位姨娘以及那些會武功的人都被他帶走了,就撇下了我們!」

  金蒲孤愕然地望著白素容與竺絳姿。

  白素容幽幽地道:

  「我們雖然也會幾手功夫,劉老伯卻沒把我們看在眼中,所以把我們也留下來了!」

  金蒲孤呆了一下道:「我是奇怪劉素客為什麼要走?」

  劉月英噘著嘴道:「爹說此地的一切都無法困住公子,他只好放棄,要另外想法子與公子鬥一鬥!」

  劉星英接著道;

  「爹還說他把公子的尊師帶走,只是作為人質,一年半載之內他自然會通知公子,邀公子去決一高低,這一段時間內,他希望公子留在此地!」

  「留在此地!」

  劉月英見金蒲孤的臉上浮起了一層怪異的神色,連忙又接下去說道;

  「爹在今師尊耿老與白竺兩位老伯身上各施了一種不同的迷魂法術,他把這幾種法術的解法各告訴了我們一種,叫我們轉接公子,說大姊現在所能的九轉迷魂法可以解救令師,我會的萬象惑心大法可以解救白竺兩位老伯,耿老中的是一種迷神藥散,只有三妹能解。」

  金蒲孤冷笑一聲道:「她怎麼知道我一定肯接受呢?」

  劉月英囁囁地道:

  「家父說公子非接受不可,因為那四個人受迷很深,一年後若不加以施救,他們就會成為喪失心智的狂人,那時就沒有辦法可救了!」

  南海漁人叫起來道:「這傢伙的手段真毒極了,老弟你意下如何?」

  金蒲孤微笑道:「我當然只有接受了!劉素客的安排是無法拒絕的,我想把三位的方法學會,至少要一年吧!」

  劉月英想了一下道:

  「三妹的解法不過是配解藥,一兩天就夠了,學大姊的解法最少要一個月,至於我的萬象惑心大法,學起來最快也要費半年時間!」

  金蒲孤笑笑道:「這樣我七個月之內就不得空閒了!」

  白素容立刻道:

  「金公子,家父與竺老伯的事你可以不管,如此你就可以省出半年的時間!」

  金蒲孤笑問道:「那半年我幹什麼?」

  白素容淒然道:

  「劉老伯留下了一本手冊,紀載了所學的心得,半年的時間,您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金蒲孤微笑道:

  「我知這劉素客一定會使出這一手的,他把自己的一點學問知能,看得很了不起,所以也非叫人家學他的樣不可……」

  白素容想想才道:

  「劉老伯以一個文人,卻能將天下武林高手驅策於掌握之中,也就是靠著學問知能,金公子這話說得似乎有違本心!」

  金蒲孤笑了一下道:

  「我不否認學問可以作為殺人的利器,但是我也不承認光憑學問知能就可以納天下於掌握之中,因此我對他留下的東西實在不感興趣,因為這些玩意兒他已經弄熟了,我若是跟著他學,始終只能走在他的後面……」

  白素容搖頭道:

  「公子這次可弄錯了,劉老伯留在冊子裡的東西正是他已往所不知或不解之物,他估計一下此次重起爐灶,至少也要一個月的時間,再加上半年的光陰來從事這冊中的秘學探討,大家的機會是一樣的!」

  金蒲孤想想笑道:「劉素客這次為什麼那樣大方呢?」

  白素容低聲道:

  「劉老伯生平只有一次敗績,就是今天失敗在公子手中,他很不甘心,發誓要煎雪前恥,而且要在極端公平的情形下將失機扳回來!」

  金蒲孤沉吟片刻才道:「那冊子在那裡?」

  白素容在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絹冊遞給他,金蒲孤接過隨便翻了兩頁,然後合上絹冊道:「假如我想將今尊與竺老先生所中的迷法解除,就不再有時間研究這本冊子了,劉素客對這一點作何交代呢?」

  白素容一怔道:

  「這倒沒有說起,不過家父與竺老伯之事無須公子費心,因為他們所中的萬象惑心大法為時已久,公子就是學會了解法,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們,而且這種迷術對人的危害較淺,只要劉老伯不存心害他們,他們可保無虞,不比今師與耿老會有性命之憂……」

  金蒲孤不動聲色地道:「白小姐,你願意今尊永遠在劉素客的控制下嗎?」

  白素容黯然地道:

  「家父與竺老伯醉心奕道,即使不受劉老伯的控制,他們遲早也會變成狂人,在那三百六十一格交線中,雖然只有黑白雙丸的變化,卻已窮天地造化之妙機,絕非人智所能了了者,所以劉老伯不讓他們窮究下去,或許是救了他們!」

  金蒲孤哈哈大笑道:

  「白小姐!你這話似乎言不由衷吧!天孕萬物,各具其妙用,豈是一局棋枰所能包容得盡的!你可以這樣自我安慰,我卻不這樣想!」

  白素容眼睛有點濕潤,噴聲道:「公子意下如何?」

  金蒲孤將那本絹冊三把兩把撕得粉碎,往空一舉,然後往下一撒,看它們如雪片般地飄落,笑道:「這就是我的答覆!」

  白素容與劉氏姊妹均愕然失色,尤其是南海漁人,更表示著無限惋惜道:

  「咳!老弟,你即使不願意在上面用心思,也不該毀了它,那上面可能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學問……也是劉素客畢生心血的精粹……」

  金蒲孤點點頭道:

  「不錯!那上面所載的俱是各種精絕一世的奇技異能,照劉素客的說法假如把它研通了,將可達到通天澈地的境界!」

  南海漁人瞪著眼睛道:

  「那你為什麼毀了它呢?你不想學,也不須要使它們成為絕學……」

  全蒲孤笑笑道:「這只是一個副本,劉素客自己那兒還有一份……」

  南海漁人道:「可是劉素客絕不會再留第二份副本了,他也不會再給第二個人去看那份正本!」

  金蒲孤臉色一在道:「這就是我毀滅它的原因,我不能讓世上再出現第二個狂人!」

  南海漁人想了一下,點點頭道:

  「有理!有理……可是那上面的記載真有如此奧妙嗎?」

  金蒲孤輕歎道:

  「是的!那上面的記載不但精奧無匹,而且令人著迷,我只看了兩眼,卻忍不住想要一口氣將它看完,那個時候,我想拒絕它的誘惑也辦不到了……」

  白素容道:「您無須拒絕,劉老伯原是給您仔細地看,慢慢地研究的!」

  金蒲孤肅容道:

  「不錯!可是我翻到的那一頁剛好記載著一段玄功口訣,也是一種極為高深的武功心法,叫做力吾力以及人之力,據上面的記載,學會這種功夫後,一個文弱的書生,也可以將一名絕頂的武林高手斃於掌下!」

  南海漁人道:「聽起來好像借勁傳力的功夫!」

  金蒲抓點頭道:

  「不錯!學會這種功夫後,只須用一斤的力氣而舉萬鈞,因為這種功夫是將對方的力量完全引過來,再加上本身的力量反擊回去,無論對方多強,我都可以高出人家一點……」

  南海漁人叫起來道:「這是很高的武功心法呀,你為什麼不學一下呢!只要用得正當,這種功夫對你大有得益,至少你可以將自己永立於不敗之境……」

  金蒲孤笑笑道:

  「這種功夫未賞不可一學,可是它的名稱卻使我想起兩句古書,那是禮記首章大同篇的名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南海漁人道:「這不過是用句的格式相同,扯不上什麼關係!」

  金蒲孤正色道:

  「怎麼沒關係,就因為這兩句話,使我提高了警惕,假如我學了這種功夫,勢必騰不出時間去鑽研萬象惑心大法的解法,也無法解救白竺兩位老前輩了,假如我只解救了家師與老耿,而將另外兩位前輩置於不顧,豈不是有違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基本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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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23:49:12 |只看該作者
  白素容激動萬分,珠淚承睫,便咽地道:

  「金公子!你實在用不著這樣的……您叫我怎麼說好呢?」

  金蒲孤一揮手道:

  「白小姐!我行事只求無愧於心,並不是專對著那一個人,即使是兩個陌不相識的人,只要他們處在令尊與竺老先生的境地,我同樣也會這麼做的,因此你無須對我說什麼感謝的話!」

  白素容盈盈一拜,默然退過一邊。

  金蒲孤回頭對劉月英道:

  「二小姐,假如你願意的話,我想從明天開始,就向你請教萬象惑心大術的解法?」

  劉月英微愕道:「公子為什麼偏要從這最耗時間的一項開始呢?」

  金蒲孤淡淡地道:

  「因為它最難學,所以我必須從它先開始,我不知道今尊什麼時候會來通知,只有利用最餘裕的時間把它先學會,其他兩項比較容易,萬一來不及的話。我還可以另找機會……」

  劉月英恭身作了一禮道:

  「公子高義雲深,妾身當竭盡所知以告公子!而且盡量使公子速成,以使公子有更多的餘裕……」

  劉星英連忙道:「二姊!你為什麼不現在就開始呢?」

  劉月英斜了她一眼道:「丫頭!你急什麼……」

  劉星英噘著嘴道:

  「不是我心急,因為照金公子排列的順序,我是在最後,我真怕沒有機會把我所知道的告訴他,雖然我所需要的時間只有一天,那後果也最嚴重,萬一金公子無法及時趕上施救,那個姓恥的老頭兒非死不可,金公子!要不你先從我開始如何?」

  劉月英瞪了她一眼。

  金蒲孤卻笑笑道:「不!我已經決定的事就不想改變!」

  劉星英連忙道:「那您就從今天開始好了,多一天的餘暇,就多一分準備!」

  金蒲孤笑道:「我也希望能早點開始,可是我今天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待理……」

  劉日英輕輕地問道:

  「什麼事情,在萬象谷中,任何事都不用您操心,我們都可以代勞!」

  金蒲孤笑道;

  「只有這件事各位無法幫忙,我袋中的金僕姑箭損失了好幾枝,必須馬上補充!」

  劉日英一怔道:「這事情似乎不太急吧?」

  金蒲孤搖頭道:

  「不!我這長箭與人不同,一套十八支,缺了一支都不行,而且我制箭的材料也十分特別,第一是箭尾的鷲翎,其次是作為箭身的竹竿,都需要特別的質料,因此我要到天目山老耿所居的地方去一趟,我所需要的材料都在那裡!」

  劉日英微異道:「天目山距此不下千里,公子在一天之內就可以來回嗎?」

  金蒲孤笑笑道:

  「小姐放心好了,我自然會有辦法的,千里往返,也許不用一日,而且還毫不費力!」

  說完攝口發出一聲清嘯,只見天上喜而降下一片大黑影,卻是天山逸叟所豢的那頭巨鷲鋼羽!

  它在空曠處停了下來,南海漁人一笑道:「原來老弟是用它來代步?」

  金蒲孤對他笑笑道:「前輩有興趣一起走一趟嗎?」

  南海漁人點點頭,劉日英忙道:

  「金公子,上面能多坐一個人嗎?我也很想嘗嘗凌空盤翔的滋味呢!」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三個人還可以勉強擠一下,再多就不行了!」

  劉月英、劉星獎、白素容,甚至於那個從不開口的竺絳姿,都顯出了一付失望的神色!

  金蒲孤對她們一笑道:

  「今天是有事,等明天我回來後,你們天天都可以騎著上去兜兜風!」

  劉月英想了一下才道:「金公子!你明天一定會趕回來嗎?……」

  金蒲孤笑笑道:

  「我這人向來說一不二,明天我就是死了,也一定叫鋼羽把我的屍體載來!」

  劉月英神色微動道:「金公子!我不過是隨便問問,您何必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呢?」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

  「生死禍福吉凶都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說死未必就死、該死的時候,不想死也不可能!」

  劉月英連忙道:

  「您別再把死字掛在嘴上了,使人聽起來都感到害怕……望您早去早回!」

  金蒲孤談笑了一下,伸手挽起劉日英的胳臂,飛身一縱,帶著她上了經背,南海漁人也跳了上來。

  鋼羽展開巨翅,幾下撲騰,即已升上半空,不一會兒,就遠遠地飛離了萬象谷。

  南海漁人哈哈大笑連呼痛快不止,劉日英卻緊摟著金蒲孤的腰,嚇得連眼睛不敢睜開!

  金蒲孤見狀哈哈一笑道:

  「劉小姐!剛才你生死只在毫髮之間,依然態度從容,怎麼現在脫離了險境,反而害怕起來了!」

  劉日英怔然張開了眼睛,南海漁人也愕然道:「老弟……你說的是什麼話?」

  金蒲孤微笑道:

  「劉素客的手段越來越卑鄙,方法也越來越下流,怎麼能瞞過我的眼睛!」

  劉日英囁囁地道:「公子!您看出來了?」

  金蒲孤微笑道:

  「何必用眼睛看呢,我閉著眼睛都能猜出來,你父親自以為聰明,安排下了一串連環計,其實卻處處留著敗筆……」

  南海漁人莫名其妙地道:「老弟!你究竟在說些什麼?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金蒲孤先不回答他的話,用手拍拍鷲背道:

  「鋼羽!找個地方停下來吧!背著三個人的滋味可不好受!」

  巨鷲雙翅平展,慢慢降落在一片田野上,金蒲孤首先跳了下來,又朝南海漁人比比手勢,叫他把劉日英丟下來,當她帶著一聲尖叫,跌在金蒲孤的懷中時,雙手自然而然去向他的頸上抱去!

  可是金蒲孤卻突然一鬆手,讓她跌落在池上,疼得她芳容失色,秀目中緊包著兩眶眼淚。

  南海漁人莫名其妙地道:「老弟!你這是做什麼?」

  金蒲孤臉色一沉,指著劉日英道:

  「劉小姐!你最好自己作個解釋,免得我說了人家不相信!」

  劉日英望了他一眼,淚珠涔涔而滴,終於哭出聲來道;

  「金公子!你殺了我吧!何苦又要我多受一番難堪呢?」

  金蒲孤走上前將她拉了起來,然後握住她的雙手道:

  「我要殺你的話,在鋼羽的背上早就把你丟下去了,正因為你那個時候對我容情,所以我現在也對你客氣!」

  劉日英放聲大哭,兩支手被金蒲孤抓住了,使他無法去擦拭眼淚,粉頰上淚痕蘭干,一派楚楚可憐之狀!

  金蒲孤卻舉起她的手,朝南海漁人一歎道:「前輩!你相信這雙美麗的手會殺人嗎?」

  南海漁人怔然望去,只見她的膚白如玉,尖尖的十指上留著寸許長的指甲,染著鳳仙花汁,嫣紅動人,乃搖搖頭道:「我不相信!」

  金蒲孤放開她的手輕吁道:

  「我也不相信!可是這雙纖纖玉手,差一點就要了我的命!」

  南海漁人細察劉日英的情狀,覺得金蒲孤的話並未虛誑,不禁大感驚奇道:

  「老弟!你能不能說得詳細點!」

  金蒲孤微微一歎,又作了一個苦笑道:

  「劉素客對我大概是銜恨至甚,非殺我而後快了……」

  劉日英這時卻突然止住哭泣,帶淚插嘴道:

  「你胡說,爹並不想殺死你!假如……」

  金蒲孤微笑道:

  「假如我留在萬象谷,他自然用不著殺我,因為我已不會成為他的勁敵了!」

  劉日英抬起眼道:「家父將平生所能摘錄相贈,可見他對公子之器重……」

  金蒲孤冷笑一聲道:

  「我知道,你父親留下的那一冊絹帛上就載的東西,的確已窮天地之道化,可是我學了上面的東西,不知不覺問會變成與他同一類型的人物!」

  劉日英搖頭道:

  「這是公子過慮了,世上沒有絕對害人的東西,用之善則善,用於惡則惡,鋼鐵鑄為犁鋤,則為養民之具,鑄為刀劍,才是殺人之器,妾身本來對公子寄莫大的厚望,盼公子能接受那些學問,進一步去將家父改變過來,可是你將它毀了,而且毀得那麼突然,妾身還來不及將寸衷剖露,已經失去機會了。」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

  「我也想到這一點了,可是還是決定毀了它,因為我瞭解自己的定力,絕對無法做到你所想的程度……」

  南海漁人輕輕一歎道:「老弟太謙虛了,以你的才華品性,應該不成問題的!」

  金蒲孤笑笑道:

  「前輩也太看重我了,可是我自己卻不敢那樣想,因為我是人,人就無法克制本性中的缺點,正如劉小姐所舉的鋼鐵之例,以之鑄鋤犁,必須經過辛苦耕種才有收穫,以之鑄刀劍,只須架在人家頸子上,就可以得到隨心所欲的享受,兩相比較,誰也不願意棄逸就勞,所以我不敢冒那個險……」

  南海漁人默然不語。

  金蒲孤又笑笑道:「毀去絹冊,只逃過劉素客第一個陷講,因此我必須急急離開,避開他的第二個陷阱……」

  南海漁人奇道:「這又是怎麼說呢?」

  金蒲孤微笑道:

  「假如我留在那裡,與這些絕色的美女終日廝守,人非太上,熟能忘情,別說是半年了,只要一個月,我就會陷溺於溫柔鄉中,再也不想別的事了!」

  南海漁人道:「原來老弟是為著這一點才離升的,我還只當你是真的要去制箭呢?」

  金蒲孤微笑道:「制箭只是一個托詞,我真正的用意是想離開她們……」

  南海漁人微怔道:「可是老弟答應她們要回去的?」

  金蒲孤笑道:

  「自然要回去,我總不能失信於幾個婦人,可是我明天回去,便不再擔心受她們的誘惑了!」

  南海漁人表示不解。

  金蒲孤笑著對鋼羽招招手,鋼羽大步踱過來,金蒲孤附在它的耳邊低語片刻,它一展巨翅凌空而去。

  金蒲孤這才笑著道:

  「我已經叫鋼羽去找幾樣東西,等它回來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南海漁人詫然問道:「它去找什麼?」

  金蒲孤道:「苦竹尖,信石膽,毒蛇血……」

  南海漁人失色道:「這些都是清心克欲的東西,老弟要來做什麼?」

  金蒲孤笑笑道:

  「用來製成不動心丸,壁立干切,無慾則剛,我吃下那些東西後,大概不會再對女人動心了!」

  南海漁人一歎道:

  「老弟用心良苦,只是對自己大殘忍了一點,你知道經此一來,你永遠都無法……」

  金蒲孤一笑道:

  「前輩無須擔心,我是個獨子,身負宗嗣血食重任,不會一輩子作寺人的,我用藥的量大概只須維持一年就夠了,以後我還是會討個好老婆的!」

  南海漁人怔了片刻,才輕輕一歎道:

  「老弟!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怎麼會想出這樣絕主意的?」

  金蒲孤微笑道:「我想得到,人家也想得到,所以劉小姐才不許我活下去!」

  南海漁人目光又移到劉日英臉上,只見她含著淚珠的明眸中泛起了一片慚意與無限的幽怨!

  金蒲孤微笑道:

  「劉小姐!當你在鋼羽背上的時候,應該有更好的下手機會,我不明白你為何做了一半就停了下來……」

  劉日英輕輕一歎道:

  「那時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也許是我想多與公子相處一段時間吧……」

  金蒲孤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個一個理由的,一時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劉日英的臉色忽而紅了起來,以夢囈一般的聲音道:

  「那時我靠著你,我的手抵住你的腰眼上,只要稍微用點力,就可以達成爹交代的使命了,可是我不知怎麼竟下不了手,因為你是我接觸的第一個男人,在互相的倚偎中,我體味到一種從未有的感覺,我心中有一個聲直在對我說:『等一下!再等一下……』!就是這樣,我失去了一個最有利的機會……」

  金蒲孤冷笑一聲道:「你現在一定報後悔吧!」

  劉日英搖搖頭苦笑道:

  「不!我不後悔,因為我至少已經領略到生命中另一種意義了,爹安排了許多殺死你的方法,每一次都失敗了,我只不過多增他一次失敗的記錄,可是我卻因此充實了我的生命,金公子!現在你可以殺死我了……」

  金蒲孤笑笑道:「我剛才不殺你,現在更不會殺了!」

  劉日英淒然適:「你不殺我,爹也不會容我活下去了,因為他在我身上所作的安排都失敗了,我對他已經沒有可利用之處,與其死在他手中,不如死在你的手裡……」

  金蒲孤仍是搖頭道:

  「不!你父親不容你活下去是他的事,我實在沒興趣替他作劊子手……」

  劉日英悲慼地道:「金公子,難道我求你也不行嗎?」

  金蒲孤微笑道:「你為什麼非死不可呢!」

  劉日英該然適:「你不會再要我了,爹也不要我了,我該用什麼方法活下去呢?」

  金蒲孤一笑道:「你還能回萬象谷去嗎?」

  劉日英搖遙頭道:「不能!你看得很清楚,爹在萬象谷中並沒有替我留下餘地……」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

  「那你想法子替自己找個地方,等我一年,一年後我若還沒有被你父親殺死,我會來找你,娶你做我的妻子,為我生兒育女……」

  劉日英神色一動,眼中閃出希望的光芒道:「真的?金公子!你不是騙我吧!」

  金蒲孤正色道:

  「我絕不對一個女子說假話,而且我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妻子了,這件事就算是定局了,現在我給你一件信物,也請南海前輩作個見證!」

  說完他又抽出一校長箭,攔腰折為兩段,把一半遞給她退;

  「我折箭為盟,聘你為妻,如違信守,當如此箭,日英!你拿著,這上面有一個金字,從現在起,你就是金氏門中的媳婦了……」

  箭桿上鐫有金僕站三字,劉日英所得的一半,上面只有著一個金字,她把斷箭在口邊吻了一下,鄭重地藏人懷中,以無限柔情的聲音道:

  「金郎!我生為金家人,死為金氏鬼,不僅是一年,十年,二十年,我都等著你,請你為我珍重此身……」

  金蒲孤淡淡地道:

  「我知道!現在你可以走了,要是你不方便,可以等鋼羽回來送你一陣!」

  劉日英搖搖頭,輕輕一歎道:

  「不用了,我只要有了希望,自然會有勇氣應付一切的,我只有一個人走,才可以避開爹的追蹤,金郎!再見了……」

  說著她戀戀地望了金蒲孤一眼,轉身緩緩地走去。

  金蒲孤淡淡地吐出『再見』兩個字,她已經走得很遠了,又過了一會兒,她的身影就消失去原野的盡頭……

  南海漁人失聲驚歎道:「荒唐!荒唐…」

  金蒲孤淡淡笑道:

  「一點也不荒唐,劉素客精擅縮地之術,他的女兒自然也會這套法術,一步十里,在她說來並不是難事……」

  南海漁人搖頭道:「這一點我知道,我是說你們這場文定納采,實在荒唐得不可思議,你們這樣就算是訂姻了,將來你……」

  金蒲孤正色道:「婚姻大事,怎可當作兒戲,折箭為盟,這儀式算是夠隆重的了,而且前輩還是見證呢,怎麼可以說是荒唐呢?」

  南海漁人瞪著眼道: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我總感到不是那麼回事,而且我也不相信你真會娶她?」

  金蒲孤笑笑道:

  「我會娶她的!因為這是我的自救之道,雖然劉素客一次殺害我的計劃都失敗了,可是我實在怕他,他用的手段簡直令人防不勝防,就以剛才的情形來說吧,在鋼羽的背上,我的性命就掌握在劉日英手中,要不是她突然動了春心,此刻我早已往黃泉路上報到了!」

  南海漁人愕然適:「我不信!她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致你於死命呢?」

  金蒲孤一笑道:

  「太簡單了,她那尖尖的指甲只要刺穿我的衣服,劃破我一點外皮,我就沒命了,你知道我有血水症嗎?」

  南海漁人一怔道:「血水症?」

  金蒲孤笑著道;

  「是的!這是我先天遺傳的怪症,血淡如水,一破皮就無法阻止,直到血液流盡而死,尤其是腰間的重穴上,我簡直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南海漁人直是搖頭。

  金蒲孤又笑道:大概是我命不該絕,她居然放開了我,當她第二次再想用指甲劃破我頸下血脈時,我才有了還手的機會……」

  南海漁人愕然道:

  「難怪你突然把她摔到地上去,我還以為你有虐待狂呢!可是你說娶她是為了自救,那又作如何講法呢?」

  金蒲孤微笑道:

  「劉素客三個女兒中,以這個大兒女最聰明,得到他的傳授最多,對他的瞭解也最深,現在她成了我的未婚妻子,一定會以我的安全為慮,也許劉素客今後再要施展什麼陰謀時,她會在暗中加以破壞,或是對我提出警告,今後將是她們父女暗中鬥法,我就不必再提心吊膽了……」

  南海漁人仍是不信道:「她鬥得過她的父親嗎?」

  金蒲孤笑道:

  「無所謂斗了,劉素客的一舉一動,她早已瞭如指掌,只要加以阻撓就行了,劉素客對於這個大女兒顧忌最甚,所以才不容她活下去,他置她干死地,我給她活下去的希望,得到一個劉日英,等於砍掉了他的兩支手,劉素客再也無能為力矣!」

  南海漁人怔然良久,才喟然一歎道:

  「你們這批年青人太可怕了,劉素客的行為固然不當,可是你利用他的女兒似乎也不太光明吧……」

  金蒲孤正色道:「既為夫婦,生死同命,怎麼可以說是利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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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23:49: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南海漁人微溫道:

  「那女孩子對你情深似海,你對她卻冷若冰霜,假如不是利用,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前輩認為我應該如何對她?」

  南海漁人道:「至少應該對她表達一點真情!」

  金痛孤淡淡地道:「我對她表達的是真正感情!」

  南海漁人一怔道:「那是真的感情?」

  金蒲孤收斂了笑容,輕輕地歎道:

  「不錯!我從小是在仇恨中長大的,又在天山寒天雪地中成長,我的感情只會用冷酷來表達,假如我含著笑臉,所流露的絕不是真情,我的生命中沒有歡笑……」

  南海漁人愕然不知所以,良久才一歎道;

  「你真是個怪人……不過她知道嗎?」

  金蒲孤輕聲道:

  「我相信她是瞭解的,否則她不會走得那麼堅定,也許將來我會懂得歡笑,那一定要等我生命中出現真正歡樂的時候……」

  南海漁人不再說話了,可是他的眼眶居然有了稀見的淚光,閃動良久,一直等那兩滴眼淚落下來,他才以便咽的聲音道:

  「老弟!我……我衷心地祝福你,祝福你的臉上能出現真情的歡笑!」

  金蒲孤淡淡地道:

  「謝謝前輩!我想會有那一天的,天山寒冰封凍的絕峰上,也有燦爛的花朵開放,我也不會冷酷一輩子的……」

  南海漁人的眼睛又潤濕了,不過這次他卻沒有落淚,指著天際那一塊烏雲般的黑影道:

  「你的那頭大鳥回來了!」

  鋼羽收翅急降,口中叭叭急鳴,金蒲孤卻好整以暇地從它的腳下取出一束竹竿,又拔下它身上幾根翎毛,再在身邊取七一把小刀,幾顆箭簇,開始削竹製箭!

  南海漁人卻奇道:「它替你找的藥呢?」

  金蒲孤笑笑道:「用不著了,萬象谷已經成為一片火海,劉素容把人都撤走了!」

  南海漁人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金蒲孤指指鋼羽道:「它從那兒經過,看得清清楚楚,大概錯不了!」

  南海漁人惑然不解。

  金蒲孤又笑笑道:

  「萬象谷中的半年之約,本來就是劉素客安排下的圈套,由於我一走,他知道所有的圈套都失效了,自然不會再留在那兒成為我對他的笑料……」

  南海漁人張大了嘴半晌才道:「那……現在我們該怎麼打算呢?」

  金蒲孤笑著搖頭道:

  「我也不知道!劉素容這一躲起來,誰也找不到他,只有等他重起爐灶後,自然會通知我們的,現在前輩想上那兒去都行!」

  南海漁人抓抓頭皮,想了半天才道:

  「我也沒有地方可去了,三山五嶽,我差不多全走遍了,天下雖大,竟沒有個容身之處,老弟!還是你說吧!你上那兒、我就跟你上那兒,要不我們就在萬象谷裡呆下去!」

  金蒲孤道:「那裡只剩下一片瓦礫,有何可戀?」

  南海漁人搖頭道;

  「不!劉素客在那裡養了一條鐵甲神鱷,我釣了一輩子的魚,就是這頭肇畜不上鉤,想想實在不甘心!」

  金蒲孤神色微動道:「前輩對它不肯死心,一定有著特別的理由吧!」

  南海漁人想了一下才道:

  「不錯!鐵甲神鱷身上的鱗片是天下無價奇珍,若是能將它殺死取下來,製成衣甲穿在身上,不僅可以僻水避火,更可以穿山鑽石,百丈地底,照樣通行無阻……」

  金蒲孤微笑道:「這麼神奇的寶貝,劉素客自己不會取用,還留著給別人嗎?」

  南海漁人笑笑道:

  「劉素客何嘗不想,只是沒法子弄到手而已,你也見過那畜生的……」

  金蒲孤一笑道:「劉素客都沒辦法,前輩難道有辦法嗎?」

  南海漁人笑笑道:

  「劉素客雖然博學,釣魚之道卻不會比我更精,我倒是有辦法對付那畜生,只是行之不易,而且工具也不齊全……」

  金蒲孤連忙道:「要什麼工具?」

  南海漁人笑道:「苗疆百足蚯蚓可以引它上鉤,東海修羅刀可以剖皮逆鱗,南粵化鐵神膠可以制甲……」

  金蒲孤連吁一聲道:「這些玩意我從來都沒有聽過?」

  南海漁人道:

  「連劉素客都不知道,你又怎麼知道呢?不過這些東西我都搜集得差不多了,單缺修羅刀,那是在一個叫做崇明散人的手裡,我無法得到!」

  金蒲孤不經意地問道:「崇明散人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住在崇明島上嗎?」

  南海漁人點頭道:

  「不錯!他就住在東海崇明島上,不過他為人十分古怪,從不與外人來往,據說他利用那柄無堅不摧的修羅刀,在島下巖底造了一座水晶宮閾,我也是為了好奇,想去訪問一下,結果被他趕了出來!」

  金蒲孤動容問道:「他的武功很高了?」

  南海漁人搖頭道:

  「武功高低不得而知,不過只要有著那柄修羅刀,就是不會武功也沒有關係,凌空一揮,刀光所及,當者立折,我第一根魚竿就是被他削斷的,他根本就沒有用力氣……」

  金蒲孤想想道:「世間還有這麼一柄利器,居然劉素客會不去動腦筋……」

  南海漁人笑笑道:

  「崇明島孤懸海外,崇明散人很孤僻,很少與外人來往,所以知道他的人不多,劉素客只讀萬卷書,要想對世上的事多一分瞭解,必須還要行萬里路,因為有許多事是書本上讀不到的。」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你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劉素客吧?」

  南海漁人臉色略動了一動道:

  「說是說過一次,不過他並不太感到興趣,因為他那時充滿了自信,根本不想人家能傷害他,自然也用不著急急得到那防身至寶……」

  金蒲孤卻臉色一變道:

  「這樣看來我們也得趕快到崇明島上一行,我自己對那柄修羅刀不感興趣,可是必須阻止劉素客得到它!」

  南海漁人不信地道:

  「劉素客絕不會去動修羅刀的腦筋,他不怕被人殺死.也不會親自用武器來殺人,修羅刀對他毫無用處……」

  金蒲孤輕問道:「前輩怎麼相信他不會去呢?」

  南海漁人臉上紅了一下道;

  「我在崇明散人那兒吃了一次虧後,心中不無芥蒂,所以自動把這件事說給他聽,原是希望他會出頭去整整崇明散人的,誰知他只搖搖頭,完全沒放在心上……」

  金蒲孤輕歎一聲道:

  「前輩這件事做得大錯而特錯,在過去劉素客也許不關心,現在可很難說了,因為他仗著智力在我面前吃了不少虧,一定會改變以往的想法,目前他之所以要避開我,就是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他……」

  南海漁人搖頭道:

  「他雖然智力上失敗了許多次,要說你能殺死他,我還是不相信,別的不說,單憑他那縮地之術,你就無法接近他……」

  金蒲孤微笑道;

  「我與劉素客交鋒多次,卻從來沒有正面與他接觸過,前輩可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南海漁人搖搖頭。

  金蒲孤笑道:

  「他怕我見了面之後,不問青紅皂白就給他一箭,他那縮地之術再神妙,也無法在剎那之間,逃出我金僕姑長箭的射程!以前他目空一切,是因為確信無人能殺死他,現在有了我這層顧忌,他不得不另作打算了……」

  南海漁人怔了一怔道:「老弟,不是我說誇大的話,你那神箭固然厲害,卻不見得能傷得我……」

  金蒲孤大笑道:

  「劉素客若是有前輩這一身武功,他就用不著急急如喪家之犬般他從萬象谷中逃走了,智慧或許比武功更厲害,但是碰上一個智力相等的對手,武功就是決定生死勝負最重要的因素,劉素客不如我就在此,可是他現在開始練武功又太遲了,最好的方法莫過於持有一柄修羅刀那樣的利器……」

  南海漁人一怔道:

  「對啊,他假如有了修羅刀,再得到了鐵甲神鱷的鱗片製成軟甲,不必仰仗智慧就可以橫行天下而無忌了……」

  金蒲孤笑笑道:

  「有了修羅刀,就不一定再需要軟甲防身,一刀在手,無堅不摧,我的金僕站長箭再准,也擋不住地輕輕一揮……」

  南海漁人臉色大變,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我真不該告訴他這件事的……」

  金蒲孤一笑道:「幸而前輩提出得早,我們還來得及趕在他面前,否則真是不堪設想,事不宜遲,我們還是早點動身吧!」

  南海漁人想想道:

  「可是崇明散人也不好對付,好話講不通,動蠻的更是自己吃虧!」

  金蒲孤笑笑道:「我們只要趕到地頭,其餘的事讓劉素客替我代辦?假如他得了手,我們可以來個漁人得利!」

  南海漁人不信道:「劉素客真的會去嗎?」

  金蒲孤笑道:

  「我想他是會去的,假如他不去,我們就權當逛一次東海,來個萬里壯游吧!」

  南海漁人輕吁一口氣道:

  「老弟的意思是說假如劉素客不去謀修羅刀,我們也不動手了……」

  金蒲孤正色道;

  「是的!崇明散人隱居海外,與世無爭,我們不必去擾亂他的安靜,我相信前輩也不是想從他手中奪取修羅刀吧,以前輩的武功,也無須再仗利器以雄視天下……」

  南海漁人遲疑地道:「不得修羅刀,就無法剖開鐵甲神鱷的皮腹制甲……」

  金蒲孤仍是莊容地道:

  「前輩志在釣鱷,並非想得到鱷鱗制甲,釣鱷所用的百足蚯蚓前輩已在握中……」

  南海漁人道:「把它釣起來有什麼用呢,又沒有方法可以致它於死命……」

  金蒲孤目綻神光道:

  「釣者志不在得魚,家師也好此道,可是他老人家釣起來的魚,仍是放回水中,前輩假如沒有這種胸襟,就不必打著南海漁人這個名號了!」

  南海漁人被這一番義正詞嚴的話說得滿臉通紅,半晌才在懷中掏出一個小匣子丟在地大歎道:

  「老弟!今天我才算是得到了一個真正的教訓,釣者志不在魚,這句話我當引為終生的銘言,匣中是我從百粵搜來的化鐵神膠,我發誓不再用到它……」

  金蒲孤朝他作了一揖,莊敬地道:「前輩高潔胸懷,松月心襟,再說謹致無上敬意!」

  南海漁人十分慚愧地道:

  「老弟!別再說了,若非你一番開導,我永遠是個貪心的漁夫而已……我們是怎麼個走法?」

  金蒲抓想了一下道:

  「要快自然是乘鋼羽最好,可是這一來就失去了行萬里路增長見識的機會了,因此我主張從此地陸行至揚子江畔,再買舟東下……」

  南海漁人道:「好是好!不過這樣豈非要落在劉素客的後面了嗎?」

  金蒲孤笑道:

  「劉素客縱然要去,也不會急在這兩天,他火焚萬象谷後,一定要找一個落腳的地方,那可不是兩三天可以解決的,所以我們絕不會比他慢!」

  南海漁人點點頭道:「好吧!反正我總是聽你的?」

  金蒲孤遂抬手把鋼羽叫了過來,對它作了一番交代,然後與南海漁人作伴離去,等他們走後,鋼羽過來啄起南海漁人留下內貯化鐵神膠的小匣子,振翼穿雲而去!

  越過浙東山地,來到蘇皖交界的當塗縣境,先瀏覽了一下採石肌的江山勝況,兩個人才賃了一艘帆船,順江而下,順水加上順風,舟行頗速,走了兩日夜,他們已經泊抵東吳的姑蘇。

  金蒲孤忽然提議在此停留一夜,意欲欣賞一下古人詩中夜半鐘聲到客船的詩情,南海漁人雖不表反對,卻另外對他建議道:

  「金老弟,姑蘇勝境很多,姑蘇台,虎邱山,吳王墓等,什麼地方不好玩,何必巴巴地守在船中聽寒山寺的鐘聲呢?」

  金蒲孤笑笑道:「我倒是頗有意思玩上一天,但不知道人家有沒有那個興趣!」

  南海漁人微愕道:「人家?人家是誰?」

  金蒲孤笑指遠處一艘巨舫道:「那條船上的人!」

  南海漁人怔了一下道:

  「我也看見那條船了,它一直走在我們前面,可是那一條官航,上面都是女人,也許是什麼官宦人家的眷屬……」

  金蒲抓微笑道:「前輩既然也留了心,可曾發現那船上的人有什麼異狀!」

  南海漁人搖頭道:

  「沒有…老弟!你有什麼發現嗎?對了!昨天我們兩條船靠得很近的時候,你把我硬拖到船艙裡喝酒,還把艙門關了起來,我相信你一定是有用意的……」

  金蒲孤一笑道:「前輩再想一下那個時候對面船上的人在做什麼?」

  南海漁人想了一下道:「那時候有人在彈琴,琴聲好聽極了,我正在奇怪是誰有那麼高的造詣呢……」

  金蒲孤一笑道:「前輩的記憶中有誰擅於撫琴呢?」

  南海漁人跳起來叫道:

  「劉素客的小女兒劉星英,對面船上是她?那劉素客一定也來了!」

  金蒲孤搖頭道:

  「這個可不清楚,不過大家都是在一條路上,可見劉素客對崇明散人的那柄修羅刀發生了興趣,我們且耐心等一下,不久之後,就可以知道對方的意圖了……」

  南海漁人莫名其妙。

  金蒲孤連歎一聲道:

  「劉素客一生自負聰明,卻忽略了一件最明顯的事實,他的幾個女兒都是人,不是工具,他只利用她們,卻沒有給她們應有的親情,難怪她們一個個都要背叛他了!」

  南海漁人征然遭:「老弟!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金蒲孤笑笑道:

  「劉素客已經發現了我們,卻還沒有瞭解到我們的意圖,以為我們只是在跟蹤他們,所以要在此地擺脫我們,一會兒他們就有動靜了!」

  南海漁人不悟道:「你怎麼知道的?」

  金蒲孤笑道:「我當然沒有前知之能,這都是他女兒告訴我的!」

  南海漁人愕然道:「見鬼!你什麼時候跟她們見面的?」

  金蒲孤正想答話,忽然對面航上又傳出一片琴音,他連忙聳耳靜聽,片刻之後,琴音頓止,金蒲孤連忙推促船家開船,把南海漁人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直等船在江心行駛了,金蒲孤才笑著道:

  「剛才劉星英用琴音告訴我說劉素客已經先走了。」

  南海漁人睜大了眼睛,表示不信道:「琴能說話?」

  金蒲孤點點道:

  「不錯!她用琴音告訴我說:『不可停!不可停!家君已作東海行』!」

  南海漁人連連搖頭道:「真叫人無法相信……」

  金蒲孤輕歎道:

  「我也不相信,可是劉星英的琴技的確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那叮叮咚咚的聲音,聽在人家的耳朵裡是美妙的音樂,到了我的耳中,就是那反覆的叮嚀,昨天我初聞琴音的時候、真嚇了一大跳……」

  鋪海漁人連忙道:「昨天她怎麼說的?」

  金蒲孤回憶片刻才道:

  「昨天她在琴中說:『舟中不可留,家父視君若寇仇,姑蘇城下系行舟,寒山寺中說從頭……』底下還有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我就不必說了!」

  南海漁人對他望了一眼,知道那些話一定是劉星英對他傾吐思慕之詞,遂輕輕一笑道:

  「老弟!劉素客也許對他幾個女兒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可是他真正忽略的倒是女大不中留這個明顯的事實……」

  金蒲孤臉上紅了一下,沒有說話,南海漁人想想又道:

  「劉素客大概不會從水路走了吧!」

  金蒲孤見有機會岔開話題,連忙道;

  「他存心避開我們,自然不會再坐船,不過也很難說,因為他走得很秘密,他把船留在這兒,就是為了分散我們的注意大

  南海漁人想想道:

  「劉素客假如要上崇明島,他絕不會一個人孤身上路的,但不知誰跟他在一起……」

  金蒲孤搖頭道:

  「這難說了,我也不能問劉星英,她原來是約我上寒山寺見面的,突然又改了用琴音通知,一來是事態緊急,再者也可能是無法脫身……」

  南海漁人哈哈大笑道:

  「劉素客的女兒與六個姬妾都是絕色佳人,而且年紀都很輕,只要這些女人留在他身邊,他一輩子也別想鬥得過你!」

  金蒲孤知道他話中的含意,不禁漲紅了臉,可是南海漁人不待他開口分辨,又大笑著道:「人總是人,越是美貌的女子,越是容易為英俊的男人所吸引,千古同此一理,劉素客卻想不透,無怪乎他要節節失利了!」

  金蒲孤見他越說越露骨,知道再辯下去,反而牽出更多的調侃,乾脆不開口了,可是他心中卻有著一種屈辱的感覺,與劉素客的爭鬥本來是各憑本事。

  南海漁人卻把它牽涉到另外一個因素上,雖然不無道理,那卻是他不能承認,也不願承認的!

  舟抵申江,再出去就是崇明島了,為了慎重起見,他們訪問了幾個附近的船戶,卻得到了一個頗為意外收穫。

  崇明散人突然一改以往的作風,早在一個月前就對的船家發出警告,不許任何船支駛往崇明島去!

  他們所賃的帆船水手也受到同行的告誡,不肯再向前行了,他們也毫無猶豫地接受了,假如崇明散人禁止任何船隻前往。

  劉素客自然也去不成,他們大可在此等待情勢的發展,同時也探查一下劉素客等人的形蹤!

  整整等了兩天,不僅劉素客的行蹤無著,反而有一件更為喪氣的事情發生了,那天正是傍晚,他們在江畔閒話漫遊之際,一艘巨舫,揚帆直往江外海中駛去!

  他們認得很清楚,那正是停泊在姑蘇,劉星英等人的座船,舟行甚速,等他們察覺的時候,船已經走遠了!

  金蒲孤異常震怒,然而隔著浩瀚的江水,一點辦法都沒有,也許他們可以利用一葦渡江的輕功身法追了上去。

  但是那只能維持一口氣的功夫,劉素客等人也許不會武功.卻絕對有把握不讓他們搶上船去。

  洶湧的江上也不能容他們多作停留,他們只有眼睜睜地望著巨舫在視線中消失!

  金蒲抓在江邊直跳腳,連聲直罵,倒是南海漁人笑著將他拉住了道:

  「老弟!我們都遭那丫頭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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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9 23:50:02 |只看該作者
  金蒲孤在憤怒中還有一絲惆悵,劉星英在琴音中向他說了許多動心的話,卻是一個騙局,騙得他相信了……

  很可能劉素客根本就沒有離開那條船,叫他們在此地空等了兩天,結果反而落在後面!

  南海漁人這時倒不再跟他開玩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

  「老弟!別著急,我們也追上去好了!」

  金蒲孤雙手一擺道:「怎麼去法?要是鋼羽在這裡,我們還可以凌空飛渡……」

  南海漁人笑道:

  「此去崇明不過近百里海程,我們隨便找條小船,有我這老漁夫操漿,保證不比他們的大船慢,先前只怪我們太大意……」

  金蒲孤聞言連忙找了一條小舢板,也不徵求船主的同意,丟下一錠黃金算是購船的代價,就與南海漁人上了船。

  南海漁人不愧是個熟練的水手,操漿如飛,不到一個時辰,遠遠的就可以望見大船的影子!

  金蒲孤連聲摧促要追上去,南海漁人也揮動雙漿,像箭一般地猛力前追,兩船相距二十餘丈時,前面的大船上突然拋下許多圓形的大木桶,二人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們是什麼用意。

  那些木桶都浮在水面上,直等他們駛到附近時,一個木桶突然發出似雷的巨響,木屑四飛,水面上爆出鮮紅的火花。

  南海漁人驚叫道:「不好了,快跳下去……」

  說時不等金蒲孤有所表示,用力將身子一側,使舢板翻了過來,二人一起翻落水中,而且南海漁人還將他一把拉住,直往水底沉去!

  金蒲孤不解水性,可是他練過武功,也練過內家龜息之法,連忙吸了一口氣,維持住身體內最低的需要消耗量。

  水面上爆炸之聲不絕,熊熊的烈焰照澈水底,方圓幾里之內,已成一片火海。

  南海漁人拖住他,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游去,在水底潛行自然很費力,幸而南海漁人功力深厚,一直到眼前不見火光時,才帶他浮出水面,遠處的火光仍在海面上燃著,他們的那條舢板也著了火。

  南海漁人歎道:「劉素客好毒的手段……」

  金蒲孤對於這些火器卻是一竅不通,怔然遭:

  「這是什麼玩意兒,在水上還燒得著……」

  南海漁人歎息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是劉素客在製煉這種火藥時,我倒是在旁邊目擊,那藥性十分怪異,見風見水都能燃著,平時都必須泡在油中,你記得我把你從那間密室中救出來時所用的流星火炮嗎,就是這種外包臘衣而製成的,劉素客這次大概是存心要殺死我們了,若非我預知厲害,見機得早,此刻恐怕早已葬身火海,連骨頭都煉化了……」

  金蒲孤一歎道:

  「我們只是免於火焚而已,並沒有逃出性命,在這一片茫茫大海中,無舟無楫,甚至於連一點借力的東西都找不到,光是憑人力,能支持到多久?」

  南海漁人卻笑笑道:

  「老弟請放心好了,老朽外號漁人,若是叫水淹死了,豈不是笑話!」

  金蒲孤苦笑道:

  「前輩自己當然不成問題,我可慘了,在水中我成了個廢人,前輩縱有翻江倒海之能,也無法帶著我渡過近百里的海面回到岸上去呀!」

  南海漁人呆了一呆才道:

  「這個倒是沒辦法,不過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我們能逃過火焚之危,總不會叫一片水給困死了,此地是申江出海必經之途,我盡量支持你不沉下去,也許一兩個時辰後,就會有其他的船隻!」

  金蒲孤連連搖頭道:

  「前輩還是一個人逃生吧,不必管我了,船隻是絕不會有的,我們在申江口就知道最近一段日子任何船隻都不准航行,雖然那些船戶說是崇明散人的命令,但是我敢斷定這是劉素客放布的疑陣,他的計劃向來是一步接一步的,他一定是恐怕火藥燒不死我們,才又加上這一片大海作為我的葬身之所,否則以那艘大船的速度,縱然比不上前輩的輕舟快。也不會在這個地方讓我們追上的!」

  南海漁人一怔道:

  「是呀!在我的計算中,差不多要到崇明島附近才能趕上他們的……」

  金蒲孤道:

  「假如在崇明島附近,就算我們的船毀了,前輩也足可將我帶到岸上,他偏偏還在半中間發難,分明是早已算計好了……」

  南海漁人默然不語。

  金蒲孤又摧促他道:

  「俱死無益,前輩還是先走吧!劉素客的事只好麻煩前輩了,以心計而言,前輩也許不是他的敵手,可是前輩有著這一身超特的武功,卻是他萬不能及的,前輩不妨虛與委蛇,只要能接近他身邊,出其不意,一舉而斃之……」

  南海漁人搖頭道:

  「難!經過這一次後,他對我戒意已深,大概不會再讓我接近他了!」

  金蒲孤道:「那前輩不妨找到劉日英,跟她合作,她的智慧略低於乃父,而且因為我的原故,他們父女已成死仇,再也不會被劉素客所用了,她只要知道我死在劉素客手中,一定會替我報仇的……」

  南海漁人輕輕一歎道;

  「老弟!別喪氣,生死我們都在一起,你一死劉素客也不會放過我,劉日英要替你報仇是她的事,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說著拖住金蒲孤的後領,慢慢向前泅去,金蒲孤雖然不住的掙扎,卻是一點用都沒有。

  在海面上行了一程,南海漁人的動作漸漸不如前俐落了,那是力竭的象徽,金蒲孤一歎道:「前輩何苦作這種沒用的掙扎呢?」

  南海漁人卻沉聲道:「我寧可被水淹死,也不能落在那些海盜的口裡!」

  金蒲孤微微異道:「海盜?那裡來的海盜?」

  南海漁人低聲道:「你回頭看看!」

  金蒲孤定睛望去,只見海面上掛著一塊塊三角形的板狀之物,色作淡灰,分水破浪向他們迫近,不禁澱道:「這是什麼東西?」

  南海漁人沉聲道:

  「鯊魚!這種名叫虎斑鯊,是魚類最狠的一種,所以又叫做海盜,生性凶殘,齒牙利如刀,一口咬下去,再好的氣功也擋不住!」

  金蒲孤忽作深思道:「它們的身體一定很龐大吧?」

  南海漁人點頭道:

  「不錯,它們有大有小,可是我們後面的這幾條大概總在十丈左右……」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這不是摧命閻王,卻是我們的救命菩薩,前輩請你托住我的身子,讓我能賞它們兩支長箭!」

  南海漁人連忙道:

  「不行!它們見血更瘋狂,假如你射死一條,其他的受了皿腥的刺激……」

  金蒲孤道;

  「不要緊,憑我囊中十八支長箭,那怕它們成幹成百,我也可以殺盡它們……」

  南海漁人道;

  「殺死它們有什麼用呢?並不能幫助我們選出這片大海聽,不如省點力氣……」

  金蒲孤笑著道:

  「我自有道理,我也知道一些魚類的身體組織,它們都是靠鰾浮沉,魚死而鰾不破,正好用來作個大氣球……」

  南海漁人大聲叫道:「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看來我這個漁人真是白當了……」

  說著停止前進,雙手托住金蒲孤的腰部,將他的上半身舉出水面。

  金蒲孤迅速地解下長弓,抽了一支箭,搭在弦上,瞄準一條最大的鯊魚背鰭,嗖的一聲,矢出如飛,將那條巨鯊貫腦而穿!

  巨鯊一陣翻動,屍身浮出在海面上,好像一條小船,其餘的鯊群立刻包圍住同伴的屍身大肆圍噬!

  頃刻之間,已經吃得只剩一付骨架,慢慢地沉下去。

  南海漁人一怔道:「這樣子不行聽!雖然殺死了魚,還是取不到鰾!」

  金蒲孤笑笑道:

  「慢慢來!它們總有吃不下的時候,只要最後剩下兩條活鯊,就不怕少了我們的浮海工具!」

  南海漁人搖頭歎道:

  「老弟!你只有十八支箭,就算連殺十八條鯊魚,還是餵不飽這群餓海盜!」

  金蒲孤笑著道:「前輩不要著急,看我的好了!」

  說著弓弦連響,將剩餘的十幾支金僕姑長箭全部都射了出去,每支長箭都是貫穿魚腦!

  海面上浮起十幾條魚屍,引得鯊群瘋狂爭食,但見波濤翻湧,血水四溢,把海水都染紅了。

  金蒲孤長箭不斷地射出去,魚屍愈積愈多,最後海面上滿是魚屍,而生存的鯊群卻比屍體少了!

  南海漁人托著金蒲孤的身子,不禁呆住了,他簡直不知道這個年青人用的是什麼魔法,他的長箭像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一直等他開始注意金蒲孤的動作時,才算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原來金蒲孤的手法十分特別,他每支長箭射出去,貫穿魚腦後,居然又回到他的身邊來了。

  他的箭壺是懸在腰下,壺口浸在水中,每支長箭回來時,仍是自動地鑽進箭壺中,彷彿成了有生命知覺的東西,當金蒲孤止手不射時,壺中的箭一支也沒有短少!

  望著滿海的魚屍金蒲孤笑笑道:「現在我們可以放心地剖開魚腹取綴了!」

  南海漁人一歎道:

  「我這個漁人釣魚,還要犧牲一些魚餌,老弟竟然絲毫不損,要是用你這種手法,捕魚的都成了富翁!」

  說著拖住他的衣服游過去,那些生余的鯊群,因為飽餐了同伴的肉對他們也失去了攻擊的興趣,望望他們又游開了,南海漁人把金蒲抓敢上一條大魚的屍體,金蒲孤取出胸前的匕首,準備剖腹取魚嫖。

  南海漁人卻將匕首搶過去笑道:

  「有著這麼多的好材料,我們也不必抱著魚驟浮海了,你表現了半天,現在瞧瞧老夫的手段了!」

  說著在水中忽上忽下,翻來滾去泅泳一陣,已經剝下了一張大魚皮,丟在金蒲孤停身的大魚屍體上!

  過了一會兒,他又帶了許多零碎的魚骨上來。

  金蒲孤見了大不為解道:「前輩這是幹嗎?」

  南海漁人一笑道:「老弟以穿楊神射屠鯊,我這個漁夫只好露一手魯班絕技浮海!」

  說著將身上外衣撕破,做成許多繩索,將那些魚骨捆紮起來,最後拿那張魚皮蒙上去,成了一條魚皮輕舟!

  金蒲孤一面讚歎,一面又懷疑地問道:「這魚皮做成的船可以渡海嗎?」

  南海漁人大笑道:

  鯊皮是最堅韌的一種皮革,許多名劍寶刀都是利用它來製造刀鞘,這艘魚船不僅可以浮海,而且水火不侵,劉素客再用火攻也無法傷到我們了!」

  說著將小舟放入水中,果然極其平穩,他招呼金蒲孤跳了上去,又割下兩片魚翅作漿,在曙色蒼茫中,破浪而去。金蒲孤望著後面海上還飄浮著不少魚屍,以及被血染紅的海面,不禁微感不忍道:「我們雖然逃脫兩條命,卻殘害了幾百條生命……」

  南海漁人一笑道:

  「世界就是這個樣子,弱者滅亡,強者生存,我們若不殺死它們,現在一定在它們的肚子裡慢慢消化呢I」

  金蒲孤默然不語,南海漁人又笑道:

  「劉素客一定想不到我們會利用這個方法逃生的,或許他現在正在為我們葬身大海而慶祝呢!」

  金蒲孤仍是不開口,心中為著昨夜的屠殺而感到內疚。

  南海漁人笑道:

  「老弟不必為這些死去的畜生難過,他們在海中橫行霸道,就像是陸上的虎豹一般,除惡務盡,我要是你的話,連那些未死的都不放過,多殺一條惡鯊,也就是保全許多無辜的小魚免受迫害,它們若是解得人言,一定會對你表示由衷的感激!」

  金蒲孤總算被他勸動了,微微一笑道:「我也曉得這些凶物實有取死之道,但是總覺得有些不忍心,這或許是我的天性使然,我初次離師下山,利用金僕站長箭先後射殺十六凶人,心裡一直不安,他們雖然作惡多端,卻與我素無仇隙……」

  南海漁人一笑道:

  「當殺則殺,這才是俠義本分,假如每一個死在你手中的人都必須是你的仇家,你就不配稱得上這個俠字了……閒言少敘,你看前面那一片黑壓壓的山影,就是崇明島了,我們還是準備登陸要緊!」

  金蒲孤放眼望去,但見朝陽中一片山影,不過才像臉盆大小,怔怔地道:

  「崇明島只有這麼一點大……」

  南海漁人笑道:

  「崇明島大得很,隔著幾十里水面,你自然不覺得,等你到島上,就知道它不比一城市小,崇明散人住在島的西端,我們是在那一邊登岸?」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我們直接往西面去!」

  南海漁人一怔道:「我們是明訪還是暗探?」

  金蒲孤道;

  「劉素客已經比我們先了一步,不管他與崇明散人是如何見面,明訪對我們總不是利,自然是暗探為上策……」

  南海漁人奇道:「既是暗探,我們總不該避開正面,怎麼反而直闖而去呢?」

  金蒲孤微笑道:「崇明散人在那一面佈置最嚴?」

  南海漁人睜大了眼睛道:「自然是西面,那是他海底水晶宮闕所在地……」

  金蒲孤搖頭道:

  「我以為不然,不管我們在那一面登陸,都無法逃過他的監視,可是在西面被他發覺的可能還少一點,越是人家認為萬無一失的地方,漏洞也越多!」

  南海漁人想了一下,突然浩歎道:

  「對!我上次也是暗探就是怕與他正面衝突,從東岸進去,結果還沒有走近他所居所三里,就被他攔住在一處未曾設防的地方,兵法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老弟深得其中三昧,你這份人才闖江湖太可惜了,若是坐科比,怕不是個廟堂大將之選……」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

  「前輩太過獎了,我不過是照著人情之常,設身處地而亂加揣測而已,走江湖論私鬥不比用兵,我也沒這份才情……」

  南海漁人搖頭道:「不然,天下事皆出一理,由小可以觀大。」

  金蒲孤卻正色道:

  「這不同,我這個作法是在冒險,萬一所料不中,最多死一、二人而已,假如我身為將帥,成敗關係著無數人的性命,我一定要採取最穩當的步驟,當日司馬懿明知孔明擺的是空城計,仍不敢冒險輕進,後世批評他怯懦,我獨認為他明智,奪一孤城何足輕重,幾萬人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南海漁入怔了一怔,繼又輕輕一歎道:

  「老弟,我不敢再對你說什麼,倒是我有機會見到劉素客的話,可以對他進一句忠言,仁者無敵,智勇何足論哉,他若是能明白這個道理,天下就太平了!」

  金蒲孤也輕歎道:「就是怕他不會明白,否則我們又何須作這一次崇明之行!」

  南海漁人一言不發,划動魚翅,繞出崇明島外,再掉頭向西方進行,儘管舟行甚速,已經費了不少時間。

  島越來越近,漸漸地可以望見岸上的一切了,那是一片懸崖,崖下是縱橫的亂石海灘,亂石上叢生許多貝殼,鋒利的邊緣刀口一般銳利,任何人都不會利用這個地方作登陸的目標!

  因為海浪不住地衝擊,操舟的人根本無法控制舟行的方向,撞上那些亂石,一定是舟覆人亡。

  然後他們這一艘魚皮的輕舟卻正好克服了這種困難,柔韌的鯊皮不懼任何衝擊,藉著海浪的摧送,使他們順利地登上了海岸,棄舟登陸後,南海漁人猶自將小舟拖了起來,藏在一個屋洞中。

  兩人才結束一下身上的裝備,金蒲孤長箭控弦,南海漁人也執著他那根視同性命的釣竿,開始尋找登陸上崖的路,找了很久,他們才發現一條隱秘的小徑!

  其實那已經不能算是通路了,只在亂石羅列中略略有人攀登的痕跡而已,可是他們卻毫不猶疑地循跡而上。

  走不了幾步,忽然聽見上面有人談話的聲音,兩人立刻找了一塊岩石躲了起來,片刻之後,上面的談話聲卻越來越清楚了,首先是一個清晰的童音道:

  「姊姊,今天來的那幾個女的真了不起,爺爺自負琴棋書畫四絕,居然全給人家比下去了,你為什麼不跟她們拼一下呢!」

  接著這是一個少女的聲音道:

  「我才瞧不起她們呢!一個個都是妖精怪狀,我想她們一定都不是好人……」

  那童音的聲音卻笑著道:「我知道了,她們都比你長得好看,所以你才不高興……」

  少女的聲音叱道:「弟弟!你胡說……」

  男童的聲音笑著道:「我一點都不胡說,她們是比你好看,你一向認為自己了不起,今天可碰上對手了……」

  少女叫道:「你再胡說八道就要揍人了!」

  男童也叫道:

  「你只會欺負我,有本事跟人家去比,琴棋書畫,我敢保證你一樣都不行……」

  接著是拍的一聲,大概是那個少女打了男童一下,因此男童哭叫道:

  「醜八怪!不要臉,自己比不過人家,只會欺負我,你以為我好欺負是不是……我跟你拼了……」

  接著是拳風呼呼,掌聲霍霍,大概是那兩人動上了手,片刻之後,又是一聲悶響,好像是掌擊在人身上的聲音,然後是男童的驚叫聲,一條人影向下墜去,金蒲孤見底下是錯列亂石,那人掉下去一定會粉身碎骨……

  再也忍不住了,飛身而出,直向那人影撲去,原是想將那人接住,不讓他掉下去,誰知他的手抓住那人的衣服後,心中不覺一怔,因為他手中的人輕若無物,根本不像是一個人的重量!

  等他將手中的人翻過來一看,卻更為吃驚,因為那人根本就是一個皮製的假人,而且頭上卻發出一陣銀鈴似的笑聲,探出一個少女的半身,朝他看了一眼,又縮了回去。

  金蒲孤弄得莫名其妙,只聽得上面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

  「何方鼠輩,居然敢擅人禁地,還不快上來領死!」

  南海漁人一驚道:「這是崇明散人的聲音……」

  金蒲孤怔了一怔,突然幾個急步,直向山頭躍去,南海漁人正想喝止已是不及,但見他躍到山頭,崖上劈出一圈銀光,跟著是一聲斷喝:「滾下去!」

  銀光過去,金蒲孤頓時被砍做兩截,飛墮山下,南海漁人大驚失色,忽見崖下人影一翻,又是一個金蒲孤向山上撲去,他才明白先前被砍為兩截的正是金蒲孤接在手中的皮製假人。

  因為他與山頭之間還隔著一片山石,一時看不清楚,倒白耽子一陣子心,由於金蒲孤上去了,他也毫不考慮地跟著槍上去,到了崖上,不禁呆住了!

  金蒲孤與一個綠衣少女對面而立,既不見崇明散人,也看不見那個與她吵嘴的男童,照上面發聲的口音來看,至少應該有三個人才對,其他二人又到那兒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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