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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霧矢翊]掌中妖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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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現在登入 於 2017-5-3 00:39 編輯

【書名】:掌中妖夫

【作者】:霧矢翊

【內容簡介】:

  得知外婆病重的消息,郁齡從繁華的都市回到那個山清水秀的寧靜小山村。

  結果,為了讓外婆安心,郁齡腦子一熱,不僅答應去相親,甚至和相親對象去民政局扯了證。

  扯證的當晚,郁齡一臉懵逼地看著燈光下撕去了偽裝,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然後就這麼被壓倒了。

  更讓她心塞的是,明明看起來那麼斯文的男人,竟然點亮了力大無窮的技能,真是日了狗了。

  後來,郁齡才知道自家老公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他壓根兒不是人,已經脫離人族了!

  郁齡::TAT不是說好了建國後不許成精的嗎?

【閱讀注意事項:】

  1、先婚後愛,婚後談戀愛。

  2、現代架空文,不考據,表談邏輯,邏輯都餵妖了。

  3、不是靈異恐怖文,那些只是劇情需要的點綴。

  4、文筆有限,眾口難調是常事,大家文明看文,如果實在不喜就棄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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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接到老家親戚打來的電話時,郁齡差點打翻了手中的咖啡,惹得她對面正在喝咖啡的男人抬起一雙深邃的眸子望過來。

  「權嬸,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郁齡焦急地對電話裡頭的人問道。

  「齡齡啊,我們是想告訴你的咧,但你阿婆那脾氣你也知道的,牛強牛強的,她不想讓你擔心,免得打擾了你的工作,又覺得自己沒事兒。哪裡沒事,前陣子她在菜地裡突然暈了,要不是有人恰好經過,還不知道要在那裡躺多久,真是嚇死人咧。醫生說,她這是老毛病了,血液不供腦,只能養著,平時多注意飲食和休息之類……」那邊的權嬸操著一口濃重的鄉音,和郁齡絮絮叨叨地彙報她阿婆的情況。

  儘管心中焦急,郁齡依然耐心地聽完了她的絮叨,才道:「權嬸,辛苦你們了。我這段時間剛好休息,馬上回去,你先不用告訴阿婆,等我回去再說。」

  掛斷了電話後,郁齡又給助理陳明明打了個電話,大概說了要休假的事情。

  聽到這個消息,陳明明大驚失色,小心地試探問道:「郁姐,能說個休假的理由麼?你知道的,安茹姐前幾天就發話了,後天裴導電影的一個女二角色的試鏡,她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想讓你去試試。你知道的,裴導的電影都是良心劇作,想進去的人一大把,這可是刷逼格的最好機會,聽說那個角色很適合你,如果你能爭取到這個角色,對你以後絕對有好處,能將逼格再刷上去……」

  「我要回老家一趟,可能這次會在老家待個半年一載的,當然,也可能會很久,看情況吧。」郁齡淡淡地道,給可憐的小助理打個預防針。

  陳明明馬上用哭喪的聲音說,「安茹姐會罵死我的,說我沒有跟好你!我好後悔,真的好後悔,我今天不應該為了偷懶,聽你的話中途溜了,我應該就像你的小尾巴一樣,綴在你的影子裡跟著你走的,天涯海角永不相負……」

  郁齡被小助理的話逗笑了。

  她的唇色偏淡,雖五官姣好秀麗,卻莫名地多了幾分冷色,特別是她安靜不說話的時候,那種直視感越發的強烈。此時卻因為這一笑,宛若春暖花開,明麗颯爽,連開著冷氣的咖啡館都瞬間種春意融融之感,使得對面的男人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幾眼,將一切情緒隱藏在眸心深處。

  正和助理說話的人卻沒有注意到,吩咐了幾句後,就掛了電話。

  「郁齡,外婆病了?」

  郁齡瞥了對面的男人一眼,嗯了一聲,然後反應過來,強調道:「是我外婆,謝謝。」

  邵琛不置可否地微挑起眉,英俊的面容,貴公子的氣質,一身銀灰色西裝筆挺,襯得他英挺非凡,那雙深邃內斂的眸子安靜地凝視過來時,瞬間讓人陷入一種被他深情注目的錯覺,不知多少女性就是陷在這雙眼睛裡,生出癡念。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優質的男人,優秀的外貌、華貴的氣質、優渥的家勢,素來是人群中的焦點,也是所有女性幻想中的霸道總裁的形象,不知惹得多少名媛前撲後繼,千方百計地想要接近他,可惜除了江家姐妹因為兩家是世交能近水樓臺與他青梅竹馬長大外,沒有哪個女人有幸能和他進一步。

  邵琛沒計較她這點小固執,安慰道:「你別太擔心,外婆的身體一向健康,會沒事的,你打算什麼時候回老家?需要我送你麼?」

  郁齡用潔白的紙巾將手上沾到的一點咖啡漬擦乾淨,拿起旁邊的手提包,戴上咖啡色的墨鏡遮住大半張臉,禮貌性地對他道:「不用了,謝謝。我先走了,再見。」說著,便起身離開。

  邵琛目送她離開的背影一會兒,朝隔壁桌坐著當背景的助理交待一句,也跟著起身走出咖啡館。

  此時已經是四月中旬,b市的天氣雖然不算太熱,但是陽光普照之下,一股熱浪撲面而來,讓人有幾分不適。

  邵琛走出咖啡館,就見前面穿著一身修身連衣裙、身材窈窕修長的女人蹬著一雙黑色細跟高跟鞋走得飛快,他長腿一邁,穩鍵的步伐走到她身邊。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墨鏡下挺俏的鼻子和抿緊的唇瓣,她的唇色天生偏淡,色澤並不好看,不過姣好的五官彌補了這一個缺點,配上那雙過於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人時,散發一種難以形容的冷色,給人一種十分不好相處的感覺。

  看出她的情緒不太好,他安慰道:「現在醫術發達,你不用太擔心,外婆很快就會好的,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回老家探望外婆麼?」他又重新問一句。

  郁齡看了他一眼,拒絕:「不用了。」

  被連續拒絕兩次,邵琛是個驕傲的男人,這種時候不會再去自取其辱。

  這時,一輛藍色瑪莎拉蒂突然在他們身邊停下,車窗下滑,一個穿著白色職業套裝的女人探頭看過來,栗色的波浪長卷髮披散在肩膀上,五官明媚漂亮,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他們,問道:「琛哥,你們怎麼在這裡?」

  車裡還坐著三個穿著打扮年輕時尚的女人,她們透過車窗,好奇地看著路邊的兩人,很快便認出邵琛的身份,臉上露出克制的興奮神色。雖然知道江家和邵家是世交,但是因為邵大少的逼格太高了,一般的名媛根本沒機會接觸他,想要和他本人近距離接觸根本不可能,所以能在這兒看到他,三個女性心裡都非常高興。

  不過看到邵琛身邊戴著墨鏡遮住了半邊臉的女人,又有些迷惑,不知道這個和邵琛在一起的女人是誰,心裡不禁猜測這是不是邵大少的新歡,怨不得江郁漪會突然停車。

  郁齡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沒理會她的話,轉頭看向過往的車輛。

  「郁漪。」邵琛朝她微微頷首,神色禮貌而淡然。

  江郁漪紅唇一抿,打開車門下來,裹在套裝下的姣好身段瞬間吸引了無數路人的視線。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問道:「琛哥,你和她在約會?」

  「你說呢?」郁齡突然朝她勾起嘴唇,露出一個很淺卻又讓人無法忽視的笑容。

  江郁漪噎了下。

  邵琛看了江郁齡一眼,沒有開口,眼裡滑過莫名的情緒。

  江郁漪臉色有些糟糕,心裡甚至湧起幾分憋屈,想說什麼,但是郁齡已經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準備上車時,就被邵琛拉住。

  「我送你吧。」邵琛說道,語氣裡有些不容質疑的成份。

  恰好這時,邵琛的助理已經開車過來了,是一輛黑色的法拉利。

  江郁漪的臉色又變了一下,忙道:「不用了,讓她坐我的車。」

  郁齡和邵琛同時看向車裡的那三個年輕時尚的女人,意思很明顯,江郁漪有點不自在,卻管不了那麼多,直接讓她們下車。這三個女人顯然被江郁漪的舉動弄懵了,竟然呆呆地下了車。不過讓她們更懵的是,那個戴墨鏡的女人沒選江郁漪的瑪莎拉蒂,也沒選邵大少的法拉利,而是直接上了一輛滿大街跑的的士,朝他們說了一句再見,就這麼走了。

  江郁漪的臉色非常不好。

  邵琛倒是淡定自如。

  「琛哥,她這是怎麼了?」江郁漪轉頭問道,語氣有幾分隱藏不住的怨懟。

  邵琛回頭看了她一眼,一雙黑色的眼睛深邃淡斂,沉澱著世人看不懂的東西,讓江郁漪有些不自在地避開時,就聽到他說:「聽說是郁齡的外婆生病了,她打算回老家。」

  江郁漪心說那難纏的老太婆病就病了,病得好呢。心裡這樣想著,面上卻沒表露分毫,頗為體諒地說道,「那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怎麼說她都是我姐,獨自一人住在外也不容易,爸爸最近很擔心她,萬一有歹徒看她年輕漂亮……」

  邵琛面無表情地聽著,接著上了車,讓助理開車跟上。

  江郁漪瞪著絕塵而去的車屁股,一時間沒有動作。

  「郁漪……」一旁被趕下車的三個女人中的朱媛媛小聲地叫了一聲。

  江郁漪回頭,朝她們笑了下,說道:「媛媛,今天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俱樂部了,你們玩得開心,我先走了。」

  瑪莎拉蒂一下子離開了,被留下三個女人在原地面面相覷,都有些懵逼。

  這種一言不合掉頭就跑的行為算什麼?

  半晌,其他兩人看向和江郁漪關係最好的朱媛媛,試探地問道:「媛媛,剛才那個戴墨鏡的女人是誰?邵大少和郁漪對她的態度都很不一樣。」

  以她們的眼光來看,那個女人身上穿的雖然不是什麼名牌,甚至連臉都被墨鏡遮了大半,看不出長相什麼樣,不過能讓江家的掌上明珠和邵大少都搶著送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只是她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這女人是誰,在他們這圈子裡絕對沒有見過。

  朱媛媛瞥了她們一眼,自然知道那個讓邵大少和江郁漪都在意的女人是誰,只是江家的情況有些複雜,有些不該說的話、不該提的人,最好不要冒然開口。當下她笑了笑,說道:「啊,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江家的親戚吧。」

  兩人沒能從朱媛媛這兒得到答案,雖然心裡都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再問,一邊打電話叫車,一邊討論著難得一見的邵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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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兩輛車子一前一後抵達小區門口。

  江郁漪坐在車裡,並不忙著下車,她抬頭望向小區,這是一個高級小區,環境不錯。不過在她眼裡,依然是平民住的地方,實在想不懂江郁齡那傢伙為什麼捨棄舒適的別墅不住,跑到這種地方落居。

  或許,這是她的苦肉計?

  想到這裡,她又有些煩躁,忍不住自嘲起來。其實江郁齡根本不用使什麼苦肉計,她也不屑於苦肉計,只要她想,江家一切都是她的,她才是江家當之無愧的大小姐,可偏偏這位大小姐從小就喜歡不走尋常路。

  正想著,就見邵琛已經下車了,她坐了會兒,忍不住也跟著下車。

  剛下車,就見郁齡拖著一個玫瑰色的拉杆箱走過來。

  她的身材高挑修長,近一米七左右,有一雙格外美麗的大長腿,穿著修身的裙子,很適當地將她身高的優勢展現出來。臉上沒什麼表情,唇色粉淡,自帶高冷光環,讓人看一眼就有點兒怯,她的步子也走得很大,但卻給人一種步履從容之感,讓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邵琛走過去,開口道:「上車,我送你去機場。」

  江郁漪看著他們沒有說話。

  郁齡禮貌地說了聲不用,抬頭看了看,就見一輛閃亮的紅色跑車開過來。

  跑車停下,一張美麗到極致的臉從車窗探出來,那張美麗逼人的臉上偏偏有一雙過於嫵媚的眼睛,妖精似的纏綿勾人,仿佛會說話一樣,往邵琛和江郁漪兩人身上轉了轉,粉櫻色的唇一勾,柔媚的聲音嗲嗲地道,「郁齡,上車吧。」

  郁齡的語氣溫和疏離,朝邵琛道:「俞荔來接我了,就不用麻煩你們了,兩位再見。」說著,便上了紅色的跑車。

  跑車絕塵而去,留下邵琛神色莫測,還有直皺眉頭的江郁漪。

  車上,俞荔一邊開車一邊笑道,「邵大少真有心,竟然追到你家裡,別的女人想坐他的車還坐不上呢。還有你妹,每次看她一副想和心愛的姐姐說話、但是姐姐總是不理我的憋屈的樣子,挺好笑的。」

  郁齡並不覺得好笑,揉了揉太陽穴。

  見她的樣子,俞荔歎了口氣,問道:「這次你打算在老家待多久?」

  「不知道,先看看阿婆的身體情況吧,如果……」她咬了咬嘴唇,「說不定會在老家待個幾年,以後我只能在視屏幕裡看你了,加油啊,向影后邁進,女人,我看好你喲。」

  俞荔一聽,想問她是不是要轉行了,不過想到混不混娛樂圈對郁齡而言也沒什麼區別,便也不再問,反正,郁齡不再想不去混娛樂圈了,某些人反而高興呢。

  俞荔將江郁齡送到機場,陪她一起買了機票,在機場大廳等待登機時,她突然說道:「要不,我也請一個月的假,和你一起去看望外婆吧。」

  「算了,你最近不是剛接了一個歷史劇嗎?小心被導演拉入黑名單。」

  不像郁齡在娛樂圈的玩票性,俞荔十三歲就出道了。因為得天獨厚的容貌,一出道就接了好幾個花瓶角色,給觀眾留下一個視覺的盛宴,印象極為深刻,這張臉簡直就是娛樂圈的標誌,雖然現在依然被人稱為花瓶,但毫無疑問的,每次劇本裡出現個什麼絕色美人,一定會有俞荔的臉,久而久之,便成為了美人專業戶,這名氣也節節攀高,縱使總被人稱為花瓶女神,但架不住這張臉太有辯識度,顏值過高,吸引了一堆顏粉,簡直迷得一堆男男女女不要不要的,名氣越來越大。

  俞荔想到這次歷史劇的導演是個嚴厲的,只得遺憾地道:「那好吧,等我拍完了,我一定會擠出時間去看外婆。這次你回去,你就多陪陪她,你幫我轉告她,我會抽空去看她老人家的,到時候我要吃她醃的鹹蛋和脆瓜、酸筍、醬辣椒……」

  想到郁齡外婆的手藝,俞荔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郁齡失笑,「你現在好歹是個公眾人物,花瓶女神,注意點形象。」

  「呸,女神就女神,為什麼一定要加個花瓶前綴?明明我可以靠演技吃飯,為什麼你們一定要盯著我的臉呢?下次我一定演一個不是花瓶的角色給你們看。」俞荔哼唧著說,按了按臉上的墨鏡,又撩了撩頭上的假髮,並不擔心有人認出她來。

  有好友陪著伴嘴聊天,郁齡的心情好了很多。

  等到要登機了,郁齡和好友道別。

  ****

  剛下了飛機,手機就響了。

  來電人是江禹城,郁齡的父親。

  郁齡拉著行李箱大步走出機場,一邊接通電話。

  「郁齡。」低沉的男聲響起,格外有磁性,帶有成功男士特有的魅力:「聽郁漪說,你回烏莫村了?你阿婆的身體怎麼樣?要不要緊?要不……爸爸也回去看看她吧?」

  郁齡很冷靜地指出一個事實,「爸,你就別去了,阿婆看到你,說不定會氣得身體更不好。」

  這話太誠實了,誠實到傷人心,那邊的江禹誠沉默了會兒,才道:「那好吧,你告訴她老人家,好好養身體,爸爸讓人給你轉點錢,你有空帶她去市里好一點的醫院檢查身體,如果不行,就到b市來。」

  「哦,知道了。」

  「如果有什麼事,記得給爸爸打電話……對了,需要爸爸將你的生活助理派過去麼?」

  「不需要,阿婆看到會生氣的,她老人家時常說,又不是殘廢沒有自理能力,不需要人伺候,看了礙眼。」郁齡一副仇富的口吻。

  江爸爸步上小女兒的路,同樣被噎住了。

  江禹城還想說點什麼,郁齡見沒事,果斷地掛斷,等她坐上回鎮的大吧車,手機響起信息提醒,郁齡打開一看,發現是銀行短信提醒,江爸爸給她的卡轉了一千萬給外婆治病。

  郁齡看了一眼,便將它關了。

  傍晚之時,大吧車在一條黃泥路口停下,郁齡下了車。

  黃泥路約莫有兩三米寬,沿著山體彎彎曲曲向前,不知道通向何處,遠處是環繞的群山,鬱鬱蔥蔥,不見塵埃,只餘寂靜。烏莫村便座落在這群山之中的一個小山村,甚至從衛星地圖上也找不到的一個山村,就像一個避世而居的桃源。

  說得好聽點是山清水秀,說得難聽點,就是個山旮旯,非常落後的地方,甚至沒有修建到村的公路,有些路車子根本開不進來,導至村子過於避塞。

  不過烏莫村的自然環境一直都很好。

  它山清水秀,沒有受到過現代工業的污染,山溪泉水,自有靈氣,就連一直生活在城市裡的郁齡,在休假時,也想回到這裡來渡過一個悠閒的假期,躺在庭院前的木廊上,吹著山風,喝著溪水冰鎮過的水果,別提有多愜意。

  郁齡站在路口,夕陽西下,橘色的餘輝灑落,空氣中氤氳著薰然暖軟的氣息,是有別於大城市的炙熱喧囂,淡泊寧靜。望著蒼翠的青山之中彎彎繞繞的路,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心情也舒暢幾分,看慣了城市的高樓大廈、鋼筋水泥,再看這一片重巒疊翠、秀娜多姿的山峰,心胸為之舒廣。

  「哎,這不是郁齡麼?」一道悠長蒼老的聲音響起。

  郁齡轉過頭,就見不遠處一輛簡陋的驢車朝這兒嗒嗒嗒地駛來。

  駕著驢車的是一個老大爺,頭髮花白,頜下畜著花白的鬍鬚,在夕陽中朝郁齡笑得露出一口豁牙,別有一番純樸的味道。

  驢車是木板訂成的,沒有漆上油漆,木板邊緣可以看到一些鋸出來的毛刺,顯得簡陋之極,卻是村子裡常見的交通工具,每到鎮上的集市,驢車會拉著村人收拾好的山貨、農產品到鎮上賣,是烏莫村中的特色之景。

  在夕陽中,這一人一驢一車,形成最純樸的一幕,也讓郁齡臉上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二太爺!」郁齡高興地朝他叫道。

  二太爺哎了一聲,對她道:「是回來看你阿婆的吧,快上來,太爺載你一程。」

  郁齡高興地應了一聲,拒絕了二太爺的幫忙,自己將行李箱扛到馬車後堆著柔軟的乾草的地方,然後爬到二太爺身邊坐好。

  從這路口往村子裡走,需要走上約莫半個小時的山路,腳程慢的話,甚至需要一個小時。

  因為山路彎彎曲曲,加上沒有特地開發修建水泥路,所以一般過往的車輛是不會進去的,大多數進村的人大部分都騎摩托,速度也快。村子裡的老人們大多是喜歡徒步走山路,或者使用牲畜拉著簡易的木頭車,每次離開村子,郁齡都喜歡坐這些牲畜拉的車,簡單而純樸,是她童年時代不可或缺的記憶。

  純樸而生動。

  二太爺輕輕一揚手中的長鞭,吆喝一聲,驢車慢悠悠地向著群山走去,夕陽將他們的身影拉得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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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二太爺,我阿婆現在怎麼樣了。」郁齡問道。

  二太爺歎了口氣,說道:「你阿婆年輕時操勞過度,這人老了,什麼毛病都跑出來了,沒想到那麼健碩硬朗的人,說倒下就倒下,實在是……你這次回來了也好,多陪陪她,她現在只有你一個孫女兒,平時孤伶伶的。」說著,又嘮叨了幾句可憐的之類的話,「要不是敏敏走得早,她當年也不會因為傷心壞了身子。」

  郁齡聽了心裡也有些難受。

  郁齡的媽媽叫郁敏敏,是外婆唯一的女兒,在郁齡五歲時因為意外去世,白髮人送黑髮人最是痛苦,外婆當年差點哭瞎了一雙眼睛,甚至遷怒江禹城,因為郁齡的媽媽就是為了江禹城出的車禍。

  郁敏敏的死亡,一下子壓垮了幾個人,雖然高興的人可能很高興,但是悲痛的人卻有不同的痛苦,也因為這樣的痛苦,改變了江禹城和郁齡這對父女的一生。

  郁齡和外婆親,小時候是在村子裡渡過童年時期,長大後不管多忙,每年都會抽空回來探望外婆,畢業後,她開始工作時,原本是想接外婆到城裡和她一起生活的,可惜外婆大半輩子都生活在這村子裡,已經習慣了村子的節奏和生活,無法適應城市,一群老姐妹們都在這兒,哪裡肯去?

  就這麼一年拖過一年。

  「二太爺,我這次請了長假,會留在家裡陪阿婆的。」

  「好閨女,你阿婆一定很高興,人老了,就盼著兒孫團圓,偏偏她一輩子隻生了你媽一個閨女,敏敏又走得早,留下你一個可憐的小姑娘和一個老傢伙……」

  二太爺操著一口濃重的鄉音,開始喋喋不休起來,這是老人家的通病,人老了,就喜歡將話車轆轤地來回說,也不在意年輕人是否回應,如果年輕人肯靜靜地傾聽,偶爾答上一兩句,會讓他們說得更開心。

  郁齡往往扮演著這種角色,這使得她十分受村子裡的老人的歡迎,加上自小成績優異、長得漂亮可愛,是老人們心目中的好孩子模範,俗稱別人家的孩子,連隔壁幾個村子裡的人都知道她這朵漂亮的村花。

  一個說,一個聽,安靜的山林間,伴著驢車輾過時嗚呀嗚呀的聲音,多了幾分熱鬧的氣息。

  遠處傳來了細微的聲音,仿佛風穿過樹稍、動物穿過草叢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風起,雲動,樹搖。

  突然,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響起,拉車的驢子抬起腦袋,發出一聲綿長的叫聲。

  二太爺終於停下了話,忙拉了拉繩子,嘴裡發出呀喝的聲音,安撫有些受驚的驢子。

  驢子安靜下來後,二太爺跳下車,檢查了一翻,叫道:「哎喲,車輪子被路藤卡住了,小閨女,你等等,一會兒就好。」

  郁齡忙跟著下車,想要過去幫忙,卻被二太爺阻止了,「你這小閨女,白白淨淨的,手腕兒也細,哪有力氣?呆著呆著,讓太爺來,這不是什麼大事,一會兒就好。」

  老人家的脾氣固執,郁齡抿嘴一笑,乖乖地站在一旁,準備隨時搭把手。

  二太爺一邊修車邊又和郁齡嘮叨起今天去鎮上賣了什麼東西、鎮裡又起了多少棟新房子、修了多少條路、什麼時候村裡也修一條就好了之類的,郁齡好脾氣地應著。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夕陽懸在山峰之上,半遮半掩,染上橘紅色的燦爛餘輝依然頑固地灑落身上,刺得眼睛一陣生疼。

  郁齡揉了下眼睛,忍不住看向遠處環繞的青山,偶爾可見山體中若隱若現的黃泥路。她對這條山路十分熟悉,知道翻過這一座山頭後,另一座山頭是什麼模樣的,在群山之間環繞的山路孤寂而美麗,踽踽獨行,這才是此緣身在此山中的悠然。

  此時夕陽之下的山群,另有一種別樣嫵媚,散發著異樣的氣息。

  突然,她轉過頭,看向不遠處,那裡有一株長歪了的松樹,站在陡立的懸崖邊,再過去就是一個陡峭的山澗,站在路邊往下看,每每會被那險峻的地勢嚇到,小時候的她,總會擔心如果車子不小心翻到下面去怎麼辦之類的。

  郁齡有些奇怪地瞪著那邊,難道是她看錯了?

  正想著,突然又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音,猛地轉頭看向身後的山脊,那裡生長著很多說不出名字的野生植物,山裡的植物總是生長得沒有秩序,一叢連著一叢,上面纏繞著藤蔓,藤蔓上開了幾朵粉紫色的豁口花,顏色格外地鮮豔明麗,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採擷。

  然後她真的探身過去,伸手掐了一朵。

  正要直起身時,披在身上的外套的下擺被什麼勾住了,低頭一看,也不知道是哪裡探來的藤蔓的觸鬚竟然卷起纏緊了衣擺一角。

  在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世界上很多植物並不是沒有知覺沒有動作的,就如這種說不出名字的藤蔓的觸鬚,被碰觸時,會卷起來,卷成一個圓圈。

  用力一扯,便扯下來了。

  掐著半個巴掌大的野花,郁齡慢慢地習慣了那隱藏在山林間沙沙的聲音,努力讓自己不分心,不去想那是什麼聲音。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成年男子臂粗而青翠的東西緩緩地在山體中蜿蜒爬行,如一條可怖長蛇,所過之處,草木簇動,萬獸退避。

  等二太爺終於將車子修好時,天色有點兒晚了,整個天地間靜悄悄的,不過有二太爺的大嗓門,倒不會讓人感覺到寂寞,甚至將這山間的寂靜也驅除不少。

  郁齡小時候很怕走這條山路,總覺得這山中過於寂靜,會有什麼妖魔鬼怪的東西,說不定一個不注意,就有一個鬼啊怪啊之類的跳出來,啊嗚一口將她吃了。每當這時候,她都會緊緊地跟在媽媽身邊,抓著媽媽的衣服不放,然後被媽媽一邊嘲笑她的膽子小一邊抱著她走。

  現在她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膽小了,特別是在城市生活久了,反而想念小山村裡的單純和野趣,也相信這個科技世界沒有妖魔鬼怪之類的東西,可是如果讓她自己獨自一人走山路,心裡還是有點兒毛毛的。

  坐在驢車上,郁齡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山路及遠處安靜的山峰。

  她總覺得好像有一道視線在默默地看著她,讓她心裡發毛。

  這種未知的視線,一直伴著她,從幼年到成年。

  夕陽垂落到山的那邊時,郁齡終於回到烏莫村。

  驢車停在村口,她感謝了二太爺,說道:「二太爺,明天有空我去你那兒討碗飯吃和你一起嘮磕。」

  「好咧,小閨女快回去吧,你阿婆等急了咧。」二太爺高興地笑著。

  郁齡告別二太爺,踩著乾燥的黃泥路,拉著行李箱往外婆家走去。

  一路上,都能看到很多剛從田間歸來的人,大多數是一些中年人和老年人,間或是一些孩子,很少能看到年輕人。年輕人不喜歡村子裡的封閉落後,早早地出外讀書或打工去了,只留了一些老人在家裡伺弄田地,去山裡采些山貨到鎮裡賣,因為都是自己采的山珍,營養價值高,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阿齡哎,回來啦。」

  看到她,每一個人都拖著鄉音的口吻悠然地叫著,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

  郁齡一一回應,叔嬸伯爺奶等都叫過去,不管有沒有親緣關係的,反正一個村子裡生活,都是長輩。

  外婆家距離村口比較遠,甚至有點兒離群索居的味道,倚山而建,繞溪而立,一棟獨立的磚瓦房,鋪著自製的木地板,房前有一個水泥平地,周圍用帶刺的木棍插了柵欄圍成一個院子,遠處還有一塊菜地,上面生長著綠油油的蔬菜,隔了一段距離又有一個用竹編成的圍欄圈起來的空地,那裡養了幾隻鴨子。

  遠遠地,就看到煙囪上升起的煙,嫋嫋向天空飛去。

  郁齡推開門扉,像村裡人一樣拖著聲音朝裡面喊,「阿婆哎,我回來啦。」

  很快就見一個身材乾瘦、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從廚房裡出來,看到郁齡,馬上笑起來,露出一口並不整齊的牙齒,臉上的皺紋像菊花一樣舒展開,高興地道:「齡齡怎麼回來了?」

  郁齡丟開行李箱,過去摟住外婆矮小乾癟的身體,貼著她的臉,眼睛濕濕的,說道:「我想阿婆了。」

  看到外婆好好地站在面前,她的一顆心終於落下來。

  外婆笑呵呵的,很喜歡外孫女這副黏人的模樣,在她背上摸了摸,直說道:「又瘦了又瘦了,阿婆給你好好補補……哎,你回來也不說一聲,我得趕緊去買點兒肉回來,對了,隔壁你大爺家今天買了肉,去借點過來……」

  見外婆忙得團團轉,郁齡趕緊拉住她,說道:「阿婆,不用急啦,炒兩個蛋就好,我減肥呢,不吃肉。」

  「吠,小閨女減什麼肥?你已經夠瘦了,都沒二兩的肉,再減就沒了,肉多點才健康……」

  郁齡好脾氣地應著,好說歹說,才將外婆勸住了。

  晚餐十分豐富,是臘肉蒸蛋、炒雞蛋、蒜蓉南瓜苗、鹹鴨蛋,都是自家種的東西,用的是農村特有的大鐵鍋大火炒,就算是單單青菜配飯,也好吃得不行,還有黃得流油的鹹鴨蛋,香噴噴的炒雞蛋,別有風味的臘肉蒸蛋,都是郁齡記憶裡的味道,是城市裡吃不到的,再高檔的生活,也沒有這種純天然的食物來得純樸芳香。

  落後閉塞的山村,卻因為它的純天然而美麗。

  「多吃點,多吃點……」外婆嘮叨著,一個勁兒地往郁齡碗裡夾菜。

  郁齡吃得頭也不抬,嘴裡含著食物,含糊地道:「阿婆也吃……」十分沒形象,是她在城裡絕對不會有的樣子。

  但她這副沒形象的樣子卻讓外婆高興極了,在老人家心裡,孩子就是要這麼大口扒飯才吃得香。

  吃過晚飯,郁齡主動幫忙洗了碗,將它倒扣著瀝幹水放到木制的碗櫃裡,轉身看外婆去喂雞鴨了,忙過去幫忙,因為許久不做了,已經不太習慣這種農活,被外婆攆到旁邊,只能圍著外婆團團轉,開始詢問她的身體情況。

  「我好著很吶,不用擔心,你這小閨女,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還要看著你以後出嫁呢,怎麼會有事?」

  郁齡抿嘴笑了下,心裡卻有點兒難過。

  她知道,外婆老了,她乾瘦的臉上都出現了老人特有的垂暮之色,也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這次倒下可能就是一個預兆。

  「阿婆,過兩天,我陪你到市里的醫院檢查一下身體吧。你不用擔心錢啦,這次回來,爸爸給我卡裡打了錢,我錢多著呢。」郁齡皺著鼻子,一臉孩子氣地說。

  外婆聽了,一把將手中裝雞食的小木桶摔下,哼道:「他倒是大方。」

  郁齡小心地看她,「阿婆,如果你不想用爸爸的錢,我這裡也有錢……」

  「為什麼不用?他江家欠我們郁家的多著,這錢本來就應該給的,還養著他一個閨女,可不是白養的。阿齡收著以後當嫁妝,阿婆這裡還有一點積蓄,不用你的。」外婆先是橫眉冷對,然後又朝外孫女笑呵呵的,慈眉善目,「你和江禹城說,我需要大錢來動手術,讓他再打點給你。」

  郁齡朝外婆抿嘴一笑,知道外婆的心結,忙轉移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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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山裡的天黑得很快,沒有城市的霓虹燈,天邊高掛著一輪圓月,整個世界仿佛一下子進入了蒙昧的時代。

  雖然村子的道路比較閉塞,不過早在十幾年前就通電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太黑,燈光也跟著變得暗淡,並不像城裡那般明亮如晝。

  郁齡剛洗澡出來,一陣帶著涼意的夜風吹來,肌膚敏感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忙搓了搓臉,拉緊了身上的披著的外套,躥進外婆的房間。

  外婆坐在燈光下整理郁齡帶回來的營養品,鼻樑上架著一副老花眼鏡。

  見到郁齡進來,外婆張口就道:「你怎麼又亂買東西了?我身體好著呢,不用吃這些東西……」

  「就當買個安心吧。」郁齡披著擦得半幹的頭髮,盤腿坐到外婆身邊,拿起那些營養品,給外婆介紹是什麼東西,有一半是適合老年人使用的保健品。

  外婆努力眯著老花眼看,一邊笑呵呵地聽著外孫女的講解,等她說完後,方才說道:「我都是半截身體入土的人了,吃再多也沒什麼用,以後不用再買啦,就算你有錢,也不是這麼敗的。」

  「沒事,錢花光了再賺,但是阿婆只有一個,沒辦法賺回來。」郁齡說。

  外婆被這話逗得笑起來,臉上的褶子都舒展起來。

  祖孫倆說了會兒話,夜色漸漸深沉,世界變得越發的安靜。

  看時間差不多了,外婆便趕她去睡覺,「你今天坐了一天的車也累了,快點去休息,省得明天起不來。」

  雖然外孫女回來看她很高興,可她也知道外孫女一定是為了自己推了所有的事情,又覺得連累了她。外婆知道村子的情況,留不住年輕人,也不適合年輕人過這種像退休一般的老年人生活,所以外婆知道年輕人都不喜歡待在村子裡,一直沒有讓孫女回來長久居住的意思,不想因為自己束縛了她。

  外婆從年輕時就是個要強的,就算現在老了,依然不改牛強脾氣,認定的事情,很難讓她改變主意。也因為如此,所以郁齡沒有說回來住多久,只說正在休假中,省得外婆又要強起來。

  離開外婆的房間,郁齡穿過走廊時,又是一陣清涼的夜風吹來。

  四月份的山間,夜間的溫度比擬春天的寒意,需要穿上厚衣服。郁齡沿著走廊走了幾步,忍不住停下腳步,抬頭看向夜色中的起伏的山脈,在月光下蒙著一層紗華,層層疊疊,像夜色中安靜佇立的巨獸,默默地凝視這座寧靜而閉塞的小山村,亙古不變。

  心臟猛地劇烈跳動了下,郁齡摸摸手臂顫起的雞皮疙瘩,視線掃過周遭,肉眼所過之處,自然什麼也沒發現。她用力地按了按自己的手,讓自己別胡思亂想。

  回到房裡,郁齡鑽進七八十年代手工製作的架子床裡,燈光從紗帳透進來。

  她打開手機,果然看到幾通未接電話和來電顯示,都是同一個人打過來的,看了下時間,現在才晚上八點半,但是村子裡的人大多數都宅在屋子裡,不是在看電視,就是準備睡覺了,整個村莊除了遠遠傳來的狗吠聲,安靜無聲。

  郁齡拔通了電話,只響了幾聲便接通了。

  「喲,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啊?」火爆的聲音傳來。

  「安姨,山裡的信息不好,我也沒辦法,現在信息都沒滿格呢,等會兒信號不通掉線了,你可不能怪我。」郁齡誠懇地說道。

  「聽你鬼扯!」安茹顯然是知道郁齡的性格的,恨恨地將她罵了一頓,「我說你跑什麼跑?你以為我真的能將你綁住不讓你回去不成?和我說一聲會死啊?你這死丫頭,就愛一個人亂跑,要不是你亂跑,憑你的顏值和演技,早就能擠進二線明星中了,也不會到現在還是一個十八線的邊緣人,丟不丟臉?」

  「你不覺得丟臉,我也不會丟臉的。」郁齡回道,「而且如果當時我和你說了,你一定會將我罵成狗。」

  「那你現在就不怕我將你罵成狗?」

  「沒關係,信號不好,隨時會掉線。」

  安茹是景安傳媒公司的王牌經紀人,和郁敏敏是大學時代的好友,所以當初郁齡被俞荔勾搭跑到娛樂圈來發展時,安茹是不留餘力地想捧她的,可惜郁齡不長進,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又有江家的人搗亂,直到現在,還是個十八線的透明人。安茹知道江家那邊一直不希望郁齡混這圈子,覺得丟了江家的臉,安茹暗暗憋著一口氣,總想將郁齡捧成大明星回去打江家的臉,每次有什麼資源,都先緊著她。

  這次好不容易爭取了裴導電影的一個討喜的女二的角色,可她連試鏡都沒去就跑了,將這機會白白地讓給了公司裡的另一個女藝人,讓安茹實在是氣得夠嗆,想抓這熊孩子揍一頓。

  這會兒,安茹簡直被她氣得半死,只是再氣,也得按捺下來,先是詢問郁外婆的情況,說道:「其實你回去也好,敏敏走得早,你阿婆現在只剩你一個親人了,年紀又大了,你就多陪陪她。」

  人成名的機會多,但是親人只有一個。

  「我知道的,我也是這樣打算的,所以安姨你不再生我的氣了吧?」

  安茹的聲音有點咬牙切齒,「小混蛋,我哪敢生氣?等你回來後,如果還是這麼不敬業,我馬上將俞荔發配到非洲去,讓她找你哭,看你還能不能這麼清閒。」

  「……安姨,好漢不遷怒人。」

  「抱歉,我是女人,不是好漢。」

  兩人聊了會兒,直到安茹的氣消得差不多,方才掛斷了電話。

  頭髮還有點潮,郁齡嫌吹風機的聲音太大,便推開紗窗,趴到窗口吹自然風,目光從天空中的明月移到那些安靜佇立的山脈中,清新的空氣飄來了若有似無的香味。

  她深吸了一口,認出這味道是院子裡的那株四季桂的味道,濃郁而芬芳。

  吹幹了頭髮後,郁齡掩上紗窗,爬上床休息了。

  ****

  夜涼如水。

  郁齡發現自己走在一處茂密的密林之中,周圍都是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月光從樹稍篩落下來,星星點點地跳落到樹下的雜草上。

  她踩著腿肚高的雜草一路前行。

  心裡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但是腳步卻一直未停,仿佛冥冥中自有什麼指引著她前進,時常還伸手拂過那些擋路的樹枝雜草,明明前面已經沒有路了,卻硬擠進一人高的雜草中走著。

  她感覺很累,卻莫名地堅持著,頭頂的月光越發的朦朧,卻不知為何刺得眼睛一陣難受,看不清周圍的環境,只隱約知道自己徒步行走其中,一直未曾停下,汗水從額頭一滴一滴地沿著臉頰滑落,沒入睡裙的衣領裡。

  再一次伸手拂開面前擋路的藤條雜草時,整個天地間豁然開朗。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碧翠流雲般的濃綠。

  月光之下,傾頹而下,如一條綠色橋樑,銜接陰陽兩界。

  整個世界一片綠色的汪洋,如夢似幻。

  濃綠之中,點綴著紫水晶般的色澤,如同夜幕中的星子,泛著瑩瑩的光芒,空氣中浮動著一股清甜的香味,風來,雲動,綠影簌簌而響,奏響一曲悠然的自然之聲,整個世界安逸寧靜,所有的疲憊困厄在這一刻,突然遠離了身體。

  就像累了三天三夜的人,突然好好地睡了一覺醒來,舒服得忍不住想要撲入其中,繼續翻滾個暢快。

  清風綠影,暗香襲來,安靜的天地之間,綠影蔓延的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

  就在她被蠱惑得閉上眼睛時,冰涼的東西輕輕地攬上她的腰,綠色的囚籠突然將她密密實實地圍了起來,她驚訝地抬頭,蜿蜒的黑影兜頭襲來……

  郁齡猛地睜開眼睛。

  寧靜的夜色中,甚至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是夢……

  過了會兒,眼睛方才適應室內昏暗的光線,睡得渾沌的腦子才想起這裡是老家烏莫村的房間,伸手拿過一旁的手機看了看,淩晨三點二十分。

  天還沒亮。

  突然驚醒後,有些睡不著了,郁齡爬起身去了一趟廁所,然後拿起桌上的保溫瓶,坐到窗口前邊喝水邊盯著遠處的山脈。

  不知什麼時候,月亮湧入烏雲之中,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種可怕的黑暗之中。

  她一邊喝著水,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神色冷淡,直到聽到了一種詭異的沙沙的聲音,像是有什麼動物在夜色中爬行,穿行過生者的世界。

  她的身體僵硬了下,慢慢地搓了搓手,讓自己冷靜下來。

  突然,啪的一聲悶響,抓著保溫瓶的手輕輕顫了下,不過她的神色依然很平靜,過了會兒,才探頭看是什麼東西掉了。

  窗口泄出的燈光下,廊下擺放的一個木樁子歪倒了。

  不知何時,風又起了,空氣中有暗氣浮動,四季桂的香味在夜風中浮動,又添了一種說不出的甜膩味道,刺激得人腦子跟著渾混起來。

  睡意突然來襲,郁齡晃了晃腦子,連窗也忘記關了,起身爬回床上繼續睡,連紗也忘記掩了。

  世界再次變得安靜。

  洞開的窗口下,一道黑影順著牆根,蜿蜒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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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7 08:15:53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燦爛的陽光透過紗窗灑落到床頭。

  下意識地將臉埋進枕頭裡,以擋住刺目的光線,神智卻在這一刻蘇醒,耳朵開始聽到世界的聲音,清脆的鳥鳴聲、母雞下蛋咯咯聲、鴨子覓食的嘎嘎聲、狗吠聲、水牛的吽吽聲、人們的吆喝聲……種種聲音,形成一曲鄉間特有的小調。

  郁齡動了動身子,賴了會兒床後,才披頭散髮像個女鬼一樣地爬起身,鞋子也不穿,赤著腳踩在光滑的木地板上,直接打開房門,探頭往外看了看,首先看到走廊外不遠處那張歪倒的木樁子。

  鄉下的人家都會備有這樣的一截木頭樁子,用處很多,隨便一擺,放在廊下或院子裡,可以當小凳子坐,重量十足,學路的小孩子喜歡攀著它爬。

  郁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盯著它看,如果她沒有記錯,這東西昨天晚上還擱在走廊中,現在卻從走廊歪到外面的水泥地。

  外婆向來是個仔細人,一個人住,將屋裡屋外拾掇得整整齊齊,屋子整齊有秩、寬敞明亮,什麼東西擺放在什麼地方一清二楚,絕對不會絆倒,就算絆倒了,也習慣地扶正。

  難道昨晚的風太大了?

  她站在房門口,一副深沉臉,直到陽光照在身上,漸漸地感覺到有些熱,才意識到自己今天睡了個懶覺,太陽已經曬屁股了。

  「阿齡,醒了?快去刷牙洗臉吃早餐。」剛去摘菜回來的外婆見到房門口探出腦袋的外孫女,大著嗓門叫道。等她將菜籃子放下,見她還呆呆地站著,頭髮亂翹,笑道:「傻閨女,怎麼了?」

  「我在看這木樁子呢。阿婆,昨晚的風真大,竟然將它吹倒了。」郁齡隨口說道,眼睛又在牆根下瞄了瞄,沒有再看出什麼異樣後,終於暗暗地鬆了口氣,讓自己別嚇自己。

  外婆一邊打水洗菜一邊說:「風再大也吹不倒它,大概是隔壁家的狗過來玩時弄倒的吧。還有,現在才四月,晚上的風是大些,夜涼,你睡覺時記得關好門窗,別被涼到生病了……」

  聽著外婆的嘮叨,郁齡關上門,拉好窗簾,便開始換衣服。

  早餐是蔥油雞蛋餅和熬得香濃的小米粥,配自家做的醬菜、鹹鴨蛋,香噴噴的就能幹掉一大碗粥。

  郁齡吃得肚子有點撐,將碗洗了後,就過去幫外婆提水淋菜,打掃房子,洗洗刷刷,幹得熱火朝天。郁齡天生不是個勤快人,住在城裡時,那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更不會勤快地收拾房子,都是交給鐘點工阿姨,但回到烏莫村時,她又變成了一個勤快的好孩子。

  這是她和外婆的家,家裡有個人意義就變得不一樣起來。

  天氣不錯,陽光普照,遠處青山沐浴在陽光下,格外的秀麗婉約。

  從村子的阡陌通向山裡的路,時常能看到背著竹簍的人準備上山。

  烏莫村四面環山,沒有被開採過的大山有些地方人跡罕致,擁有得天獨厚的環境,孕育出極品山珍野味,是村子裡的人們的收入來源之一,所以只要天氣好的時候,時常會有村民們上山采些山珍、套些野物,例如狐狸、兔子、竹鼠之類的小動物拿去縣城賣,往往能賣個好價錢。

  郁齡正蹲在院子前整理有些歪倒的籬笆時,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郁齡姐。」

  郁齡抬頭看去,就見一個皮膚微黑的女孩站在不遠處的籬笆前,二十歲左右,身材較矮,不過五官明麗,笑起來時陽光爽朗,算得上是個黑美人,是隔壁權嬸的女兒,叫郁官香,算是血緣有些遠的表爺爺家的表妹吧。

  反正一個村子裡住的,往上祖宗幾代都可以追溯點血緣關係。

  郁官香手裡拎著一個竹簍,見她正在忙,一雙白晳柔嫩的手握著扁平發黃的竹篾,襯得那雙手白嫩細緻得仿佛藝術品,忍不住過來幫忙,朝她笑道:「郁齡姐,昨天聽我爸媽說你回來了,是為了你阿婆麼?」

  「是的。」郁齡回道,一邊重新穩固籬笆,一邊道:「官香,我阿婆的事情,還要謝謝權叔和權嬸,要不是他們發現阿婆暈倒在菜地及時送她去醫院,我……」她抿了抿嘴唇,朝小姑娘善意地笑了下。

  郁官香見她臉上的笑容,有些受寵若驚,又有點兒害羞。她一直知道郁齡姐很漂亮,就是有時候看起來有點兒冷漠,讓人不太敢親近,但就算是這樣,從小到大,村子裡的男孩子們依然喜歡暗暗跑到郁奶奶家這兒偷看她,就算是女孩子,很多時候也會看她看呆。

  以前她不懂那是什麼感覺,直到長大後讀了書才明白,那是一種與這村子格格不入的氣息,繁華的都市嬌養出來的美麗和大氣,是落後的小村子養不出來的,刻入骨子裡的一種氣度。

  郁齡姐不太喜歡笑,不笑的時候,總會讓人心裡毛毛的,但是笑起來時卻特別地好看。

  「其實發現你阿婆暈倒的並不是我爸媽,是一個送快遞的小哥啦。」郁官香擺了擺手,「也是多虧他第一時間發現,通知我爸媽。」說到這裡,她臉上露出可疑的羞怯神色。

  烏莫村雖然閉塞,但是走出村子的年輕人在外面讀書或者工作,賺了錢後,時常會給村子裡的長輩們郵寄一些東西,那些接了單子的快遞員會開摩托車進村送郵件,這種事情很平常。

  郁齡猜測那個送快遞的小哥一定是個長相不錯的年輕人,不然也不會讓官香這種大大咧咧性子的女孩子臉紅,秉著感激的心,不由詢問了幾句那位快遞小哥的事,可惜郁官香知道的並不多,顯然這位快遞小哥是個新人。

  和郁官香聊了會兒,郁齡大概已經知道村子裡的一些情況了,也知道郁官香最近恰好結束了一個工作,被心疼女兒的權嬸硬是叫回家裡休息一段日子,等她談了對象再放她出去。

  將歪倒的籬笆都重新扶正穩固後,郁齡請她喝茶。

  茶是外婆一大早煮好的涼茶。

  郁官香喝了半杯涼茶,便拎起擱放在籬笆外的竹簍背上,說道:「郁齡姐,我要上山去采些草藥,你一起去麼?前陣子山裡時常下雨,有很多好吃的菌菇呢。」

  郁齡想起昨晚做的夢,肝顫了下,搖頭拒絕了。

  等郁官香走後,郁齡和坐在廊下納鞋墊的外婆說一聲,便拎起幾袋營養品去探望村子裡的老人。雖然她一年到頭在村裡的時間不多,但是每次回來後都將禮數做足,也因為如此,村子裡的老人都喜歡她。

  郁齡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希望自己不在村子時,這些村人能幫她多照顧外婆,外婆有什麼需要可以搭把手,所以她很注重這些禮數,只要對外婆好的,她都不吝嗇去孝順。

  轉了一圈回來,已經到午時了。

  外婆已經做好了午飯,遠遠地便拖著聲音叫著「阿齡哎,回家吃飯了~~~」,見她回來,外婆趕她去水井邊打水上來洗手,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和她記憶裡一樣。

  只是端起碗,看到外婆臉上黑橘子皮一樣的蒼老的皮膚,她心裡又難受起來,說道:「阿婆,我今天和二太爺說好了,明天搭他家的驢車出去,然後坐車去市里醫院檢查身體,我已經和醫院預約好了,只要一到那裡,就能直接去檢查,不費什麼時間的。」

  外婆的動作頓了頓,她並不喜歡醫院,因為她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人都是在醫院裡永遠閉上眼睛,先是老伴,然後是女兒,這讓她對醫院很是抗拒,這次暈倒被送去醫院,她也只是待了兩天就硬是吵著要回村了。

  郁齡知道外婆的心結,只得抹下臉皮,厚顏同無恥地撒嬌賣癡,直到吃完午飯後,外婆終於同意了,郁齡也高興地笑起來。

  「我家阿齡真好看。」外婆一邊洗碗收拾桌子,一邊笑盈盈地問:「阿齡有看得上眼的對象麼?你今年也二十三了,再不找個男朋友,可要老了嘍。」

  外婆是老一輩的人,在那個年代,女人十六七歲就結婚了,思想已經定型,覺得女人超過二十歲沒對象,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當然,時代不同,外婆的思想也沒有那麼頑固不化,卻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在她老人家眼裡,女人的年齡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結不結婚先另說,有沒有找對象的心思才是重要的,只要找了對象,離結婚還遠麼?

  準確地說,這算是一種未雨綢繆的準備吧。

  「不急……」

  「怎麼不急?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江家那邊的意思,他們家的小閨女是不值錢的,都是拿來聯姻的東西,可沒有什麼婚姻自由,比我那年代還不如。那江老頭特別地倔,當年你爸爸之所以會和你媽媽離婚,也是他給鬧的,年紀一大把了,也好意思去插手年輕人的婚事,比我這個沒讀過多少書的鄉下老太婆都不如,你總歸是江家的骨肉,就算不回去也抹不了這血緣關係,指不定哪天那江老頭就將主意打到你身上……」

  「不會的,還有爸爸。」郁齡道。

  「別和我說他,他現在長本事有什麼用?如果他當年有點本事,敏敏也不會挺著個大肚子就和他離婚了!害得你出生就沒爸爸。阿齡啊,阿婆和你說……」

  郁齡默默地聽著外婆嘮叨,也不去插嘴,反正老人家說累了,自會閉上嘴巴。

  不過郁齡還沒等外婆閉上嘴,就聽到一陣喧嘩聲,抬頭望去,恰好看到不遠處的山道上陸續有人下來,那些人一邊吆喝一邊走著,吸引了很多在田裡忙活的人,等他們近面前了,郁齡才知道今天上山的人遇到野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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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沒有被人類過度開發的大山裡有野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只是野豬兇悍,不僅會糟蹋莊稼,還會傷人,所以每當發現野豬時,村裡的人就會齊集起來上山捉野豬。

  郁齡原本只是站在自家門口看一下熱鬧的,不過等郁官香也從山裡回來後,直接跑過來叫她一起去看村民捕捉野豬。

  外婆正在晾曬黃豆,聽後就說:「去吧,不過別湊得太近,小心被野豬傷著了。」

  郁齡:「……」

  可能是在城市裡生活久了,想起小時候在村子裡生活時遇到的趣事,郁齡一個鬼迷心竅,竟然答應了和郁官香一起跟著村人上山,直到走在彎曲不平的山路中,她還有點懵,心裡有點兒糾結。

  他們遠遠地綴在大部隊的後頭,和她們一起的還有很多閒不住的熊孩子,大的七八歲,小的三四歲,聽說要上山捉野豬,個個都興奮得像打了雞血,大人們不讓跟著,就遠遠地跟在後頭,時不時地拽一朵花,或掰一截樹枝,或摘個野果吃,歡聲笑語灑了一路,根本沒有一點危機意識。

  烏莫村的村民都是靠山吃飯,在大山裡行走就像他們家的後花園一樣自在,像這種捕捉野豬的事情,根本沒什麼危險,熊孩子們跟著去的話,很多大人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地由著他們去鬧騰。

  不過熊孩子們今天幹得最多的是拿眼睛偷偷瞄著郁齡,或者是時不時地跑到她面前刷存在感,見她偶爾看向某一處,就會很熱心地和她介紹那是哪裡,生長著什麼東西,經常有哪種動物棲息之類的。

  山裡的孩子們雖然沒什麼見識,但卻有相同的審美觀,漂亮的人到哪裡都受人待見,加上郁齡回來的時間少,這群小一輩的孩子們見面少,個個都對她好奇者緊,湊過來偷看。

  「都走開!都走開!別擋著路。」郁官香將這群皮實的熊孩子們驅走,笑駡道:「郁齡姐可是在山裡長大的,比你們這群小屁股懂得多,不用你們來獻殷勤。」

  小傢伙們朝郁官香扮了個鬼臉,一哄而散地跑了。

  跟著進山的人,周圍的環境也漸漸地變了,樹木雜草變得濃密。

  不久後,前面傳來了呼喝的聲音,就有人叫道:「他們找到野豬啦。」

  頑皮大膽的熊孩子們早就趁機躥上前,連郁官香也不例外,漸漸地,就留下郁齡一個人在後頭跟著。

  郁齡冷靜地看了一眼周圍環境,抬頭望去,就見密林裡,一哄上前的孩子們被留在後頭的長輩們攔住了。長輩們也知道熊孩子們是關不住的,一定會偷偷摸著跟過來,所以留了人在後頭看著,省得他們湊得太近被野豬傷著。

  很快地,寂靜的山林熱鬧起來,有村民的吆喝聲,野豬的叫聲,還有小孩子嘰嘰喳喳的叫聲。

  郁齡正要往前時,突然聽到一陣沙沙聲,轉頭看去,只見左側近一人高的雜草叢簇動得厲害,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還沒反應過來,一個黑色的豬腦袋從草叢中紮了出來。

  一人一豬四目相對。

  這是一頭非常健壯的野豬,膘肥體壯,身上濃密的毛皮烏黑油亮,一看就不好惹,和那邊村民們正在捕捉的野豬完全就不是一個類型,顯得更兇殘可怕,一股凶獸的野性撲面而來。

  野豬一雙黑豆眼盯著她,然後豬嘴咧了咧,口水滴了下來,發出一陣低沉的「哼哧哼哧」聲音,豬蹄子一撅,以一種奮勇之勢就朝著她沖過來。

  郁齡腦袋有片刻的空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頭野豬看她的眼神頗有深意,興奮中透著一股垂涎。

  遠處發現竟然有一頭漏網之豬的郁官香尖叫起來:「郁齡姐,快跑!」

  郁齡的反應能力不錯,雖然腦子一片空白,但本能已經做出反應,轉身就跑,看起來還頗為淡定,沒有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遇到這種事情不是尖叫就是腿軟得跑不動,反而跑得飛快。

  野豬見她跑了,更興奮了,撒丫子哼哧哼哧地追著。

  後頭的村民也拿著工具追上來。

  郁齡慌不擇路,也不知道跑到哪裡了,直到身後的腥風撲來,身體不由自主地被撞飛出去。

  她以為自己會摔得很慘,等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摔到一叢濃密的灌木叢中,那灌木叢頗有彈性,就像一張草木編織的墊子,摔在上面壓根兒沒有事。耳邊聽到了淒厲的豬叫聲,轉頭看去,卻見那頭先前威風凜凜的野豬此時陷在一群藤蔓中,它的四條肥壯豬腿被藤蔓束縛住,藤蔓上生長著尖銳的木刺,生生刺進野豬的皮肉中。

  野豬痛得嗷嗷叫,身體拼命地掙扎著。

  郁齡翻身坐起,沉著臉看那頭野豬。

  野豬一邊嗷嗷叫,一邊朝她露出可憐巴巴的眼神,眼裡甚至滴下淚。

  郁齡:「……」

  郁齡深吸了口氣,轉頭看了看,從草叢間拾起一塊石頭,朝那野豬的腦袋砸了過去。野豬皮粗肉厚,雖然被砸得叫了一聲,卻沒有流血,反而掙扎掙扎著,終於掙開了束縛的藤蔓,撅著豬屁股轉身鑽進樹叢中,飛快地逃了。

  等村民呼喝著沖過來,那被壓得東倒西歪的野草上除了一點野豬留下的血漬和黑毛,什麼都沒有。

  「野豬呢?」

  「那畜生哪裡去了?」

  「阿齡沒事吧?」

  郁官香跑過來扶她,上下打量,一臉關心。

  郁齡摸了摸手腕上被樹枝擦破皮的地方,搖了搖頭,說道:「它走了。」

  村民們見她沒什麼事,便讓幾個人過去查看野豬的行蹤,其他人則回先前的地方去處理那頭已經捉住的野豬,權叔拎著頑皮的大孫子,一邊走一邊對郁齡道:「嘿,今天真是邪門了,也不知道那大傢伙是從哪裡來的,可能是從鬼子嶺那翻過來的,我們這邊的山頭可養不出這麼肥壯的大傢伙。」

  聽到鬼子嶺這名字,周圍的孩子們都露出敬畏的神色。

  烏莫村雖然位於深山老林中,但是所處的位置並不深入,而村民活動的山頭也是指定的,絕對不會過界,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據說如果過了界,會惹怒山神遭到天罰之類的,村民們都很用心地恪守著這規矩。

  因為常年在這一帶活動,早已經摸清楚了周圍的環境,什麼地頭有什麼東西也一清二楚,只要有什麼大傢伙越境過來,村民們也能很快知道。

  鬼子嶺距離烏莫村村民活動的山頭很遠,隔了好幾座大山,那裡可以稱之為真正的深山老林,連熟悉山林的村民也不敢輕易深入的地方,生活著很多大型的野獸,像剛才那只不同尋常的野豬,估模著也是那邊的。

  住在山裡的孩子自懂事起,都知道鬼子嶺很危險,進山時也輕易不過去。

  郁齡走在人群中,明明周圍都是一群孩子嘰嘰喳喳地尋問鬼子嶺的聲音,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還有一陣沙沙的聲音,忍不住四處看了看,自然什麼也看不到。

  「剛才真是危險,幸好你沒事。」郁官香心裡有些後悔叫郁齡來看熱鬧了,誰知道會漏了這麼個大傢伙。出發之前,村民已經將附近都檢查過地一遍,確定只有一頭野豬的,方才讓這群熊孩子過來湊熱鬧。「不過,它為什麼突然走了?」

  郁齡淡定道:「它沖得太猛了,陷進鐵刺藤的地盤,被捆了個皮實。」

  「哦,那真是太倒黴了。」

  知道這山裡還有一頭漏網之豬後,長輩們便不允許孩子們亂跑了,扛著捕捉到的那頭野豬,便將這群看熱鬧的熊孩子都趕下山。

  今天捕捉的這頭野豬雖然也是肥肥壯壯的,但是沒有先前那頭可怕,毛髮看起來十分駁雜,沾著很多泥屑,典型的山林間放養的野豬,髒兮兮的,和先前那頭野豬乾淨油亮的毛皮根本不同。

  郁齡看了一眼那只野豬,便移開了視線。

  回到家,外婆便問捕野豬的事情順不順利,郁齡簡單地交待了幾句,略去自己被野豬追成狗卻莫名其妙脫險的事情,其他人知道外婆年紀大了,經不起嚇,自然也不會多嘴地過來說。

  吃過晚飯後,郁齡從回來的村民中聽說沒有找到那頭追她的野豬,可能是逃回鬼子嶺那邊了。

  晚上睡覺時,郁齡又做夢了,不過這次的夢不是昨晚那種開頭充滿夢幻色彩最後卻瞬間變成恐怖片的,而是植物大戰豬妖的夢,她就站在旁邊,像個女鬥士,按著那豬妖狂揍。

  等醒來時,她忍不住呻吟一聲,一腦袋紮進枕頭裡。

  從小到大,這樣的夢其實不少,多得她忍不住覺得是不是自己已經喪心病狂到看什麼都能幻想了?可是每次獨自一人在山林間時,她總要經歷點什麼事情,都要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受到詛咒了,想想就心塞。

  ***

  天微微亮,郁齡就醒了。

  吃過早餐,郁齡和外婆坐上二太爺家的驢車,迎著晨霧的光,向山道出發。

  清晨的山林間還彌漫著未退去的白霧,林間一片白霧朦朧,樹影幢幢,仿佛一個不小心,那霧色之中,就會跳出一隻鬼怪來。

  郁齡想起一些鬼怪電視電影,很多妖魔鬼怪出沒的地方,都是在霧氣中,突然出現。

  肝顫了下,她淡定地收回視線,挨著外婆。

  「外婆,早上冷,別吹著風。」她邊給外婆擋風邊說。

  外婆笑呵呵的,拍拍她的手。

  半個小時後,驢車抵達路口那條公路,這條路每隔半小時就有一趟去市里的大吧車,他們沒等多久,車子就到來了。

  早上十點,郁齡帶著外婆到市里的第一人民醫院。

  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出現,恭敬地將他們引進去,對郁齡道:「江小姐,江先生已經和醫院打過招呼了,郁老夫人隨時可以去檢查。」

  郁齡淡淡地應了一聲。

  外婆挺挺背脊,掃了中年男人一眼,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檢查的速度很快,等檢查完,外婆的臉色有些不好,依然是打從心裡討厭醫院。郁齡看她臉色實在不好,便讓她先到醫院的花園裡的涼亭坐著休息一下,自己跟著那中年男人去找醫院的專家詢問外婆的身體情況。

  等郁齡拎著醫院開的藥去找外婆時,卻發現外婆坐在那裡和一個年輕人說話。

  外婆看起來很高興,一直笑著,看向那年輕人的目光非常地和藹,郁齡忍不住也看去,從她的角度,只看到那年輕人的背影,直到她走近了,那人突然轉頭朝她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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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郁齡第一時間看清楚了那個年輕人的模樣。

  這是一個非常俊秀的年輕男人,或者可以稱為在校大學生,因為他看起來約莫二十歲,擁有少年人特有的那種乾淨透澈的氣質,五官俊秀,皮膚白晳,氣質清澈,笑起來斯斯文文的,於視覺上而言,屬非常養眼的類型,比娛樂圈的那些小鮮肉還要吸引人。

  他身上一件很普通的白襯衣和黑色休閒褲,並不是什麼名牌,像是很簡單的幾十塊一件的那種,如此清爽簡單的打扮卻十分襯他的氣質,仿佛那種從漫畫裡走出來的校園裡的貴公子一樣,自帶ps柔光的那種。

  這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大男孩。

  估且稱之為少年吧。

  少年的劉海修剪得很有層次,細碎地垂落在飽滿的額頭,劉海下是一雙烏黑如墨的眼眸,如一塊上好的墨玉,美得教人一望心折。此時那雙眼睛默默地看過來,眸心處乍然浮現亮晶晶的芒色,給人一種他此時心情非常愉悅的感覺。

  就仿佛看到了什麼讓他高興的東西。

  郁齡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瞬間平靜下來,朝外婆叫了一聲「阿婆」,便進了涼亭。

  外婆看到她很高興了,朝那年輕人說道:「阿辭,這就是我那外孫女,特地從城裡回來看我,是個好閨女,可孝順了。」

  那叫「阿辭」的年輕人面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對郁齡禮貌性地說了一句「你好」。

  郁齡也回了一句「你好」,見外婆一反先前檢查時的那種難看神色,便也不忙著離開,坐到外婆身邊,就聽外婆說:「阿齡,這位是奚辭先生,先前要不是他經過菜地發現我暈倒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後來我住院時,也是他去醫院探望我,是個好孩子。」

  郁齡福至心靈,便知道這位就是郁官香說的第一個發現外婆暈倒在菜地的快遞小哥,沒想到快遞小哥是這麼年輕,看起來就像個沒畢業的大學生,雖然心裡有些奇怪,不過神色卻緩和許多,對他感激地道:「奚辭先生,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少年微笑回道:「我那天也是要送包裹到郁三爺家,恰好經過看到,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沒什麼的。」

  他這副不居功的模樣更深得外婆的喜歡,外婆笑呵呵的,接口道:「那時要不是阿辭你,我現在也沒辦法坐在這裡了。哪天你再去村裡送郵件,記得到我家坐坐,順便吃餐飯,都是一些自家做的東西,也不值什麼錢,不過味道一定比外面的好。」

  在外婆的熱心邀請下,奚辭有些不好意思地應下來了,其間忍不住偷看了眼沒什麼表情的郁齡。

  郁齡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看自己做什麼。

  外婆拍了拍郁齡的手,讓她笑一笑。

  郁齡只好扯起嘴角笑了下,看起來終於沒有那麼冷淡。外婆這才滿意一些,雖然她能自豪地說外孫女和女兒一樣都遺傳了她年輕時的美貌,是討喜的孩子,但是外孫女自小就是個冷靜過頭的小姑娘,不笑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就是個嚴肅的孩子,容易讓人產生誤會,希望她平時多笑笑,省得讓救命恩人以為她這外孫女對他有偏見。

  郁齡笑完了,又繼續坐在一旁當背景,聽外婆和這年輕人嘮磕,都是外婆熱心腸地問,那年輕人回答。

  「哎,阿辭怎麼來醫院了?是來送快遞的?」外婆問。

  「不是,我有個朋友住院了,過來看看他。」

  「住院了?是什麼病啊?」外婆關心地問。

  「其實也不嚴重,是闌尾炎,動個小手術就好的那種。」

  一老一少,一問一答,聊得和樂融融。

  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都愛嘮叨,特別是面對看得順眼的年輕人時,那更是嘮叨個沒完,有時候甚至會不小心說了戳中年輕人心中不耐煩的話也沒注意,這是老人家都有的共同點,和大多數鄉下老人聊天時,需要有足夠的耐心才行。郁齡注意到,這個叫奚辭的年輕人脾氣非常好,沒有少年人的那種浮躁,很能沉得下心,不疾不緩,很認真地傾聽著老人家的嘮叨。

  他的聲音非常好聽,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潤柔和,聽在耳裡,像悠揚的大提琴聲,是一種享受。

  郁齡一邊淡定地喝著礦泉水,一邊聽著。

  正聊得起勁時,突然一個穿著病號服的人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約莫二十五六歲,乍然一看,五官長相很平凡,沒有什麼特色,但是第二眼時,卻給人一種耐人尋味之感,莫名奇妙地覺得那平凡的五官真是越看越好看,有一種特別的韻味,使他整個人都變得精彩起來。

  「奚老大,快來救米啊。」穿病號服的男人撲過來,就要抓住奚辭。

  奚辭身體微微往後一仰,避開了男人的手,並且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用一種格外輕緩的語氣問:「別急,有什麼事慢慢說?」

  焦急中的男人對上那雙清潤如玉的眼睛,不由打了個哆嗦,這才反應過來,焦急的神色頓時變成了痛苦,十分機智地捂住腹部,哎喲哎喲地叫著,「我肚子疼,等會兒要動手術了,有點怕,你陪陪我。」

  聽到他的話,奚辭臉上的神色微微變了,不過沒等他反應,外婆已經開口道:「阿辭,這是你那位住院的朋友吧?看他疼得滿臉大汗,你就陪他去吧。」然後又有些自責地說:「年輕人,真是對不住了,我不應該拉著阿辭說太久的話耽擱了你。」

  那年輕人愣了下,仿佛這才注意到周圍還有其他人,抬頭看去,見是一個老婆婆和年輕的女人。撇開那鄉下老婆婆不說,那個年輕的女人可是一個貌美又有氣質的女人,放在人群中絕對是無法忽視的那種,因為她的長相太有辯識度了,冷漠地看著人時,讓人十分有壓力。

  年輕人看到郁齡,不禁一愣,臉上有幾分狐疑,正待要仔細看一看對方的面相,奚辭突然抓著他站了起來。

  等他站起來時,郁齡才發他很高,起碼有一米八五以上,那穿著病號服的年輕人一米七五左右,被他像小雞崽一樣拎著。

  奚辭朝外婆抱歉地笑了下,說道:「郁婆婆,這位是我那位朋友,他姓米,名天師。我還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聊。」

  外婆忙道:「去吧去吧,改天你去村裡送快遞,一定要來我家坐坐啊。」

  「好的。」

  奚辭靦腆地笑著,不理會那年輕人一副見鬼的表情,鎮定地和郁齡打了一聲招呼,便抓著那年輕人離開了。

  目送著他們進了住院部後,外婆不禁搖頭,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浮躁,都要動手術了,還跑那麼急。」

  郁齡沒有附和外婆的話,對不認識的人,不管對方有多怪異、不符合常理,她向來懶得理會。正要收回目光時,突然瞥見前方住院部三樓的窗戶上有個巨大的黑影一閃而過,速度太快了,快得幾乎讓她以為是幻覺。

  或許真的是幻覺吧。

  想到什麼,她肝顫了下,忙不迭地扶起外婆,一臉鎮定地道:「阿婆,已經過了午時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呢。」

  外婆沒有意見。

  兩人剛走出涼亭,那名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又過來了,客客氣氣地請她們上車。

  ****

  穿著病號服的米天師大步走在住院部五樓的走廊上,一點也沒有將要做手術的病人的樣子。

  「我已經定住那東西了,應該是妖物,是一種非常狡猾的妖物,奚辭,這次得要你幫忙了,價格好商量。」米天師一邊擺弄手中的羅盤,飛快地說道。

  比起米天師的風風火火,奚辭顯得很從容淡然,他的步子邁得並不大,但是卻能穩穩地跟在疾走的米天師身邊,顯得從容不迫、閒適淡然。

  走廊的光線有點暗,明明外面豔陽如熾,窗戶大開,陽光卻仿佛滲不進來,長長的走道中光線變得斑駁昏暗,兩道身影倒映在地面上,同樣駁雜不堪。

  米天師終於調整好羅盤定位住潛伏在這間醫院的妖物,轉頭正欲詢問身邊的男人有什麼發現時,眼睛卻瞥見了那人在斑駁的光線中俊秀的五官慢慢地變得妖豔而秀色,一雙原本清潤如墨玉的眼睛勾魂一般上挑,眼尾盈溢著淺淡如霧的妖氣。

  「臥槽!你冷靜一點!」米天師大驚失色,肝顫地叫道:「千萬別讓你的妖力驚動了那個妖物,我好不容易捕捉到它的蹤跡,可不想真的要躺在醫院裡割除一段闌尾。」

  奚辭伸手按住一邊眼睛,聲音依然很柔和好聽,「你放心,我只是有點兒興奮罷了。」

  米天師納悶地問,「有什麼好興奮的?難道是剛才和美女一起聊天太興奮了?得了吧,那美女雖然漂亮,但還沒你自己好看呢,你看自己就夠了。」

  奚辭沒說話,用力按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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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27 08:16:31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午餐是在一家私房菜館裡解決的。

  外婆有些不習慣。

  外婆娘家是地主,出生時就是個地主千金,吃穿不愁。可惜命不好,生在那個戰亂的年代,縱使貌美如花、知書達理,最後卻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幸好被年輕時的郁老爺子救了,後來嫁給了郁老爺子,之後便是嫁雞隨雞,跟著丈夫來到烏莫村這個閉塞的小山村落居,雖然過得清苦,卻也是衣食無憂,不用擔驚受怕。

  外婆大半輩子都待在山村裡,外面已經過了半個世紀,世界幾翻變化,每次進城,都讓她老人家生起一種世界變化太快、她已經認不出這世界的感概來。她幾次來大城市都是因為女兒和老伴,留給她的記憶大多是痛多於喜,來去匆匆,很少在城裡逗留,也不太習慣在這種高擋的菜館吃東西,不過只要看到謙遜地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她老人家挺直了背脊,擺出一副十分坦蕩硬氣的模樣。

  雖說沒有頤指氣使,但是老人家這副不屑中又帶著點刻薄的模樣,還真是挺拉仇恨,刺激人的神經,也讓中年男人心裡有些無奈。

  這中年男人姓龐,是江氏在y市的分公司經理,也是江禹城手下的一大得力幹將,早在郁齡回老家時,江禹城便發話過來,讓龐經理多照顧祖孫倆。

  龐經理知道自家老闆最寵愛的千金回來了,自然是要多注意的。他早年跟著江禹城在商場上拼殺,作為江禹城的心腹,也知道江禹城和前妻郁敏敏之間的事情,知道在江禹城心中,只怕整個江氏都沒有江郁齡一個手指頭重要,所以對郁老太太也多有包容,就算老太太擺臉色,也要受著。

  老太太雖在鄉下生活了大半輩子,卻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不會像那些鄉下人一樣稍不如意就出口成髒,否則也沒法養出郁敏敏那樣兼具美貌與才氣的奇女子,讓江禹城為她神魂顛倒,不顧家人反對娶了她。所以就算老太太因為江禹城而遷怒與他相關的人,最多只是擺個臉色,沒有說什麼。

  郁齡點了一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將菜單交給服務員後,便對龐經理道:「龐叔叔辛苦了,一起坐下來吃個飯吧。」

  龐經理笑了笑,也不推辭,坐了下來。

  外婆又哼了一聲。

  郁齡朝外婆笑了笑,對龐經理道:「龐叔叔,我外婆的身體不好,這次我也不知道在村裡住多久,這段時間還要勞煩龐叔叔多照顧了。」

  龐經理自然笑著應了。

  在菜上來之前,郁齡又和龐經理聊了會兒,知道龐經理是兩年前調過來的,相當於來這兒養老了,而且讓她驚訝的是,龐經理原來是y市人,曾經和郁敏敏還是高中校友。

  聽到這裡,外婆的臉色好了許多。

  龐經理慣會察顏觀色,跟著說道:「郁學姐比我大兩屆,當年她可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學生會的會長,我入學那年,還是她親自接待的……」

  等服務員將菜端上來後,外婆已經對龐經理摒棄成見——其實這成見主要來自于江禹城,外婆對和江禹城有關的人事都挺嫌棄的。外婆和他熱絡地聊了起來,聊的都是郁敏敏上學時候的事情。

  郁齡坐在一旁給外婆盛湯布菜,安靜地聽著。

  吃過午飯後,龐經理便去給兩人安排住處,原本是想安排她們到別墅住的,郁齡拒絕了,只讓他在酒店開個房就好。她帶外婆去酒店休息一下,下午打算去商場給外婆買些衣服首飾用品之類的。

  難得來一次市里,郁齡並不打算當天就回去,這太趕了,讓老人家身體吃不消,索性便住個幾天,帶外婆在城裡玩。

  下午,所有的檢查都出來了,龐經理親自拿著醫院的檢查報告到酒店,和郁齡說明檢查的結果。

  檢查結果也和以前在縣城裡醫院檢查的沒什麼區別,都是一些老人病,其中最要注意的便是老年人特有的高血脂等,平時頭暈是老年人常見的症狀,平時的飲食多注意一些就行。

  聽完龐經理的話,外婆就嚷嚷起來,「我就說我沒事吧,人吃五穀雜糧,老了哪能沒有點毛病的?你也別亂操心了,我好著呢。」

  郁齡沒說什麼,收起檢查報告,再次感謝了龐經理的照顧。

  知道她們祖孫倆要在市里停留幾天,龐經理很體貼地叫了個司機來接送她們,要不是郁齡陪外婆住在村裡,沒法開車進村,龐經理都要送輛車過去給她代步了。

  直到來到y市最大的商場後,外婆說道:「這位龐經理不錯,對你照顧得極為周到,還是敏敏高中時的校友,聽說家庭和睦,沒染上江禹城的壞毛病。」

  郁齡忍不住想笑,想必最後才是外婆的心理話吧。她笑道:「阿婆,其實爸爸對我挺好的,我自己不想住在江家罷了。」

  「不住才好,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有什麼好的?還有一個討厭的倔老頭和不近人情的老太太,敏敏那麼開朗活潑的人,還不是被他們逼得差點神經衰弱?都是一群神經病。」

  「外婆你竟然懂得神經病這詞?」郁齡吃驚道。

  「我天天看電視,怎麼不懂?」外婆白了她一眼。

  郁齡笑呵呵地挽著她,走向商場的一些品牌專櫃,開始買買買。

  等她們從商場出來,除了讓送到酒店的東西,手裡也提了幾個袋子,外婆又嘮叨著浪費之類的,郁齡當作沒聽到,四處張望了下,正想找個地方帶外婆去歇一歇腳時,突然看到不遠處經過的兩個男人。

  「哎喲,那不是阿辭和他那個要動手術的朋友麼?」外婆的眼睛非常利,瞬間就發現那兩人了。

  那邊並肩行走在人群中的兩個男人,一個低頭看著手機念念有詞,一個漫不經心地看著周圍,目光瞬間落到了隔著幾十米遠的祖孫二人身上,長腿一邁,便朝她們走來。

  「哎,奚老大,你去哪裡……」

  米天師正在算著今天除妖得到的酬勞,沒想到抬頭就見奚辭走了,趕緊追上去,拔開商場前的層層人群,便看到上午醫院裡的那對祖孫二人。米天師的目光瞬間便落到那位扶著老太太的美女身上。

  她的身材高挑修長,五官精緻,眉宇開闊,天生福運之相,唇色偏淺,稍有不足,不過勝在皮膚白晳,氣質端方知性,是個萬里挑一的美人,就是那雙眼睛黑漆漆的沒有什麼感情波動,讓不小心與她對視的人心裡壓力有點兒重。

  不過等再仔細看時,米天師很快發現這位美女的面相又有點不對。

  運中帶煞,妖蠱之身,短壽之相。

  米天師頓時默了。

  他的目光又轉到已經溫和靦腆地和那位老太太說話的奚辭身上,不由打了個哆嗦。

  米天師慢吞吞地走過來,正想和老太太打聲招呼,那老太太已經驚奇地叫道:「哎喲,小夥子你今天不是要動手術麼?怎麼就出院了?身體好了?」

  米天師這才想起自己潛進醫院用的藉口,頓時乾笑道:「突然又好了,闌尾炎這種小病,其實也不需要真的動手術,輕度的,吃點藥就行。」

  外婆見他臉上紅光滿面——剛除了作亂的妖物拿到酬勞以致於太興奮了而紅的,便點點頭,笑道:「你們這是要來逛商場?要買些什麼啊?這裡的東西可真是貴,還不如回縣城買實在一些,質量都差不多,價格卻貴得嚇人。」

  外婆純粹就是節儉了一輩子的老人家特有的嘮叨,她的嗓門大,這話聽在那些進出商場的行人耳裡不免有點兒瞧不起這鄉下老太太,紛紛投來異樣的視線。郁齡站在外婆身邊,面上卻十分坦然,鎮定自若。

  這美女的氣性真好,活得坦蕩。

  米天師感慨了一聲,就是命格清奇,果然不是什麼普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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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在一個大城市中,一天能巧遇到兩次,也算是一種緣份吧。

  外婆十分高興,老人家對年輕人都有一種包容的心態,特別是遇到合眼緣的年輕人時,那真是高興得沒話說。而奚辭因為救過外婆,加上本身長相好、氣質好、脾氣好,更是很合外婆眼緣,仿佛一見到他就高興似的。

  郁齡看了看,突然開口道:「兩位如果沒有什麼緊要的事,不如賞個臉一起去那邊的咖啡館裡坐坐吧,我阿婆累了。」

  這話說得真是直白,不過話都說到這了,只要不是太過沒人品的人,都不會拒絕的。

  奚辭微笑著答應了,米天師想說點什麼,但一對上奚辭的眼睛,只好擺出一副現在沒事的樣子,跟著去了。

  咖啡館裡的佈置很清新雅致,裡面的人不多,畢竟今天並不是休息日,咖啡館裡開放冷氣,坐在這裡點一杯咖啡,悠閒地渡過一個下午,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

  三個年輕人都點了咖啡,外婆面前只有一杯檸檬水。

  外婆詢問了米天師的闌尾炎情況,知道他剛從醫院出來,便道:「你們年輕人可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別仗著自己年輕就不注意,如果真的要動手術,就趕緊動了,省得以後又出個什麼事。」

  米天師尷尬地笑了下,在桌子底下用手指輕輕地戳了下奚辭,可惜奚辭面上帶著禮貌性的笑容,一副清純的大男孩的樣子,仿佛不知道他的意思,繼續老神在在地坐著,傾聽外婆說話。

  米天師不知道奚辭是什麼意思,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但看他如此耐心地和這位鄉下老太太閒話家常,以為這老太太是什麼特別的人物,才會惹得他的行為失常,忍不住看了看老太太的面相。嗯,孤寡之相,中年喪夫喪女,晚年倒是安泰,是個長壽之人,只是今年似乎流年不利,印堂發黑,只怕近期有個劫難,只要難平安渡過了,便能長命百歲,死後善終。

  除了這些外,這就是一個平平常常的鄉下老太太,沒什麼出奇的啊。

  米天師向來不耐煩應付這樣的老太太,因為這些老太太特別地能說,往往讓人招架不住,偏偏奚辭行為反常,又想弄個明白,只得耐下心來,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到對面的美女身上,卻不想被人家美女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過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加上妖蠱之身,看得他心肝都發顫。

  「米先生的名字是家人取的麼?」郁齡突然問道,抿著嘴,一副很正經嚴肅的樣子。

  米天師眨了下眼睛,意識到對方問的是自己,而奚辭也睇了一眼過來,看得他莫名地頭皮發麻,聳聳肩膀道:「是家父取的,怎麼了?」

  「哦,我只是覺得好像很少會有人的名字叫天師的。」

  「怎麼會,這名字其實挺普通的……哈哈,其實是家父喜歡玄學,時常給人看風水和面相,所以就給我取名叫天師了。」米天師努力讓自己笑得自然,心裡卻有些犯嘀咕。

  郁齡慢吞吞地應了一聲,低頭攪拌著咖啡,又說道:「那你覺得這世界上真的有那種會捉鬼收妖的天師麼?就像電視裡演的那樣。」

  「呃……可能有吧。」米天師被她問得冒冷汗,不知道這位美女是什麼意思,總覺得她問的話挺有深意的。

  郁齡又看了他一眼,沒再問了。

  一杯咖啡還沒喝完,米天師就被外婆的話弄得快要崩潰了,覺得自己的直覺還是挺准的,這種老太太果然很難招架,不得已,他只好假裝有信息過來,表示還有事要忙,忙和奚辭一起告辭離開了。

  郁齡也帶外婆離開咖啡館,到附近走走,然後找了一家味道不錯的餐館解決晚餐,方才回酒店休息。

  今天在商場裡購買的東西已經送到酒店裡了,郁齡將給外婆買的衣服首飾和零零碎碎的東西都一一整理好,聽著外婆習慣性地嘮叨浪費的話,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過心。外婆見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有些無奈地笑了下,將話題轉移到今天遇到的人身上。

  「奚辭這孩子真是不錯,聽說他原本是咱們隔壁村——望霞村的,不過自小在縣城裡長大,家裡在縣城和市里都有房子,就是父母不在了,需要自己一個人打拼,有點可憐,當然,以他現在的身家,模樣長得周正,想要嫁他的小閨女一定很多的……」

  郁齡繼續左耳進右耳出,反正外婆說得沒勁了,就會停下來。

  第二天,郁齡起了個大早,帶外婆去y市的老街吃了特色小吃當早餐,然後坐上車去y市有名的景點玩。開車的依然是龐經理安排的司機,是位中年大叔,車開得很穩,郁齡也很不客氣地使喚,不過等晚上司機大叔回去時,她倒是給了辛苦費,讓司機大叔明天再來。

  司機大叔先是推辭不受,但是被她一番堅持,最後還是收下來了,只是等離開酒店後,忙給龐經理打電話。

  這位司機其實是龐經理用慣的司機,對y市十分熟悉,開車技術很好,勝在一個穩字,才會被龐經理安排過來,就是人老實巴交的,他能感覺到老闆對這對祖孫倆的重視,自然也跟著重視,沒想到最後還拿了人家多給的錢,心裡挺不安的。

  「既然她給了,就收著吧。」龐經理說道,「你只要好好地開車,送她們去想去的地方就行。」

  得到老闆的話,司機大叔第二天開車更賣力了。

  郁齡帶著外婆在市里待了三天,四處走走,每天都是玩半天休息半天,並不會太累。

  除了第一天在醫院裡遇到奚辭和他的朋友外,接下來的兩天,他們也在路上遇到了正在送快遞的奚辭,當時她們就在y市郊外一個有名的古鎮裡,奚辭到那裡送快遞。

  四月份的天氣雖然不算太熱,但一整天在外面奔波也累人,快遞這個工作,如果沒有足夠的體力和耐力,還真是幹不來。外婆見了挺心疼的,覺得這半大的小夥子工作不輕鬆,還去買了瓶冰鎮礦泉水給他。

  奚辭穿著淺色的條紋襯衫和牛仔褲,腳上是一雙運動鞋,很陽光的打扮,卻硬是給他穿出了時尚的感覺。車子停下時,他將安全頭盔拿下來,露出一張過份俊秀的臉蛋,唇紅齒白,劉海沾著汗水黏在飽滿光潔的額頭上,一副鮮嫩秀色的模樣,當場吸引了在場那些年輕女遊客的目光,甚至有些女孩子用手機偷偷地拍了一張。

  奚辭好像也渴了,他喝了半瓶礦泉水,感謝了外婆,又朝郁齡微笑,清澈的雙眸裡倒映著她的面容。

  郁齡默默看了他一眼,有些不適應他的目光,主要是太清澈了,讓人一目了然,也更能體會到這個大男孩對她抱著某種好感,雖然這種好感她以前接觸不少,但不知為何,對著他卻有點兒不太能適應。

  「這麼大熱天的,很辛苦吧?」外婆拿傘給他遮陽。

  奚辭笑了笑,擦了下汗,說道:「其實並不辛苦,很輕鬆的。」

  外婆明顯不信,見他要去送快遞,還主動拉著外孫女站在一旁幫他看車,從來沒有嫌棄對方只是個送快遞的。郁齡自然跟著外婆,默默地站在那兒,雖然她今天穿著女款的襯衫和七分休閒褲,但是那份氣質擺在那兒,一看就不像是個平常人,自然惹得行人忍不住頻頻看過來。

  外婆仿佛已經忘記了自己來這兒是遊玩的,跟著送快遞的奚辭走了好幾家,直到這塊區域的快件送完了,奚辭要離開,才依依不捨地和他道別。

  郁齡全程沒怎麼說話,對奚辭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和看法,不過她感覺到奚辭偶爾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帶著幾分喜悅和深意,不禁有些奇怪,但是因為對他不熟悉,便也不理會。

  第四天早上,他們坐車回村。

  開車送他們回去的是龐經理的秘書,龐經理也跟著去了,車子裡除了郁齡這幾天買的東西外,還有龐經理準備的y市的特產和水果。現在外婆已經將他當成了女兒的高中校友,對他十分友好,對他這種送禮的行為並沒有那般敏感,送了就收。

  車子將她們送到進村的那條黃泥路口,已經有一輛驢車停在那兒了。

  龐經理的秘書知道接下來的路車子沒辦法進去,只能換驢車和摩托車之類的時,簡直吃了一驚,沒想到都到這種年代了,接近y市的地方還有這種閉塞的村子,明明這附近的村子大多是修了路,家家戶戶已經通車了。

  等郁外婆祖孫倆坐上驢車離開後,秘書忍不住道:「老闆,咱們公司的老總那麼有錢,怎麼不出錢給這村子修條路啊?」

  秘書這幾天見老闆時常關心這對祖孫倆,好奇一問,知道了她們的身份時,真是嚇了一大跳,頓時明白老闆為什麼會這麼緊張了,連他也忍不住想要將她們像祖宗一樣地供著。

  龐經理看著驢車消失在環山的黃泥路中,悠悠然地向著群山前進,輕輕地說道:「你懂什麼?這山裡的路是隨便能修的麼?以前也有人想要修一條通向烏莫村的路,但最後總是不了了之。」

  「為什麼?是因為資金不夠?」說這話時,秘書又覺得不對,老總有錢啊,老總的千金也有錢,想要修條通到村子裡的路簡直不要太簡單,特別是這幾年的政府扶貧工作做得很到位,政府支援,還有什麼路修不來?

  「當然不是。小趙啊,這樣說吧,其實這山是有靈的,有些時候,是不能隨便破壞碰觸的,一碰就會遇到不好的事情,甚至會影響子孫後代的氣運,知道麼?」

  秘書愣愣地看著他,最後老實地搖頭道:「老闆,我不懂。」

  「不懂就對了,走吧。」

  秘書有些暈暈乎乎的,在車子離開時,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青山綠影、層巒疊嶂,像亙古佇立的沉默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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