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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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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風回] 醜霸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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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20:38: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一氣韓九曲

  天亮時,韓遂和聞訊趕來的北宮伯玉匯合了。


  聞聽事情的經過之後,北宮伯玉連連頓足,氣急敗壞的說:“我就說過那小崽子會壞了我們的大事,他會壞了我們的大事啊……我要抓住他,把他生吞活剝了。”

  “伯玉別著急,如今往臨洮的路已經被我們封死,去河湟地區的路,也有燒當人在,那巨魔兒跑不出我們的手掌心。我們先冷靜下來,想想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北宮伯玉撓著頭,“文約,你也知道我不善籌謀,還是你來做主吧。”

  韓遂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沒想到從來都是我韓文約算計人,今天卻被一個小崽子算計。這巨魔兒果然厲害,居然能想出這種辦法來打亂我的計劃。不過沒關系,這樣的對手才有點意思……想他一個十幾歲的娃娃,又能有什麼本事?”

  “沒錯,沒錯!”

  北宮伯玉連連點頭,“文約還是趕快拿主意吧。”


  一旁的黃先生,只是帶著古怪的笑容看著韓遂。想他韓遂也是西涼名士,卻被一個小娃娃搞得如此狼狽。幸虧我先來查看,否則將軍若是聽了他的話,豈不是……算了,先不著急,看他韓遂能拿出什麼辦法。若成功了,倒也能合作一下。

  韓遂想了想,“那巨魔兒想必是已經看出了我們的目的,所以他一定不會再走河谷。洮水一線又被我們封鎖,想必他不會去送死。我知道了,他要走積石山。”


  “積石山?”

  “那巨魔兒定然是想繞過積石山,從鄂陵湖方向進入河湟地區。燒當目前主力都在河谷,故而在鄂陵湖和積石山之間不會有什麼防備。沒錯,他們想去積石山。”


  “那我們還等什麼?追上去啊!”


  “別急,只要我們知道了他們的目的,就能追上他們。程銀,立刻派人通知燒當老王,就說殺死他兒子的兇手想要從他的眼皮子下溜走,讓他留意點,我隨後就到。”

  “喏!”

  程銀立刻下去安排,而韓遂則安慰北宮伯玉道:“伯玉,現在咱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去向,向那巨魔兒也跑不了。你我在後面追擊,燒當老王自會在前方配合。”


  北宮伯玉這才放下了心,為剛才的失態而有些羞愧。

  就這樣,韓遂帶著人一路追了下去,在正午時分卻突然得到了消息,說是有一夥人冒充燒當羌闖進了破羌的一個營地,將數百羌人殺的一干二凈,然後遁走。

  北宮伯玉聞聽,立刻和韓遂趕往那個營地。

  只見營地已經變成了廢墟,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甚至連小孩子都沒有留下。

  火已經熄了,只是那血水和雪水混合在一起,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那巨魔兒欺人太甚!”


  北宮伯玉氣得哇呀呀大叫,揮舞著手臂說:“這傢伙簡直就是雞犬不留啊。”

  韓遂皺著眉頭,突然對身邊的人說:“立刻拍出斥候,看看那些人是朝那個方向走的?”

  自有斥候飛騎而出,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回來稟報,說董俷等人是朝著西海方向逃走。

  北宮伯玉一怔,“西海,那不是我破羌老營嗎?

  話說出口,他立刻用疑惑的目光向韓遂看去:“文約,你不是說,那巨魔兒去了積石山?”


  韓遂也有點懵了!

  進河湟無望,回臨洮無路,按道理說,董俷等人一定是往積石山方向走,怎麼會去西海?那是破羌老營,尚有數千人馬守護。董俷他們這樣,豈不是自投羅網?


  韓遂這樣想,也沒有錯。

  畢竟在他們的眼中,董俷是個只有十三歲大的孩子,即便是機靈,卻難有復雜心思。可他們並不知道,董俷的身體確實只有十三歲,可他的思想,已經成熟了。

  上輩子三十年的生活履歷,雖然沒有做出轟轟烈烈的事情,思想已經成熟。


  再加上在這一世的十幾年生活,董俷的智力可能比韓遂還要成熟,想的也很多。

  韓遂想了想,立刻帶著人往西海追。


  但沒等到天黑,又接到了消息說,在往金城的方向,發現了董俷等人的蹤跡。


  這一下,韓遂是徹底糊塗了。如果他知道對手是一個智力和他一樣成熟的人,也許能猜到董俷下一步的行動。可面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他還真的是沒考慮太多。


  天黑後,又有探馬來報,董俷襲擊了一個部落的營地。

  韓遂帶著人急急忙忙的趕到那裏,又是一片狼藉留給了他。還是雞犬不留,讓追擊下來的金城郡兵都感到心驚肉跳。巨魔兒,長史大人說的不錯,真是個巨魔兒。

  被董俷這麼帶著跑了一整天,韓遂也有點舉棋不定了。

  這幫傢伙究竟是想要幹什麼?難不成他們是想要報仇,攪亂西北的局勢不成嗎?

  韓遂在不知不覺中,否定了他早先的想法。

  他沒有再追下去,而是留駐原地。原因很簡單,那巨魔兒不累,他的手下可是已經精疲力竭,在追下去,保不住會是什麼結果呢。當晚,韓遂經過深思熟慮,確認了董俷等人還是想走洮水一線,從小陰山返回臨洮。

  可這個想法剛確定下來,就有探馬來報,說董俷帶著人往西北方向走了。

  而且在一夜的功夫,連續襲擊了三個部落,造成了近千人的死傷,把十幾個羌部都觸怒了。

  西北?

  這又是一個和韓遂剛確定的想法完全不同的路數。

  北宮伯玉看著韓遂,突然跺腳大聲叫喊起來,“那巨魔兒,那巨魔兒究竟想要如何?”

  “伯玉,你先別著急,讓我想想……”

  韓遂陰著臉,沉聲道:“那巨魔兒一路下來,似乎對西北極為熟悉。就算有你破羌的人帶路,也不可能是如此結果啊?西北方向地形復雜,再過去可就要進了張掖郡……慢著,他去張掖郡幹什麼?那裏是張掖屬國,和他董家沒有半點關系啊。”

  北宮伯玉苦笑道:“我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可是我就覺得,他們難道不累嗎?從前夜到現在,整整是兩天兩夜。這些傢伙幾乎就沒休息,帶著我們繞圈子啊。”
  “繞圈子?”

  韓遂一拍手,“那巨魔兒就是帶著我們繞圈子……不過,他想去哪兒?”

  一個問題,讓韓遂和北宮伯玉都面面相覷。追,還是不追?兩人都拿不定主意了。

  董俷如果在這麼繼續下去的話,非把他們拖垮不可。

  就在韓遂猶豫不定的時候,又有探馬報告,董俷等人在晨間奇襲西海,殺了一百多個老營羌兵後揚長而去。北宮伯玉一聽這個可就急了,西海老營,那可是破羌的根兒啊。二話不說,帶著人就走。韓遂有心阻攔,卻不知道該用什麼藉口勸說。

  本能的覺察到,董俷應該不是要打西海。

  這傢伙,是妖怪嗎?

  怎麼會有如此詭詐的手段?韓遂終於醒悟過來,他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很大的錯誤。


  他把對手想的太簡單了,他輕敵了!

  若是這巨魔兒回到臨洮,那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韓遂不敢去想,呆呆的沉思,甚至不知道那黃先生向他告辭。等他清醒了,黃先生也已經走遠了。把個韓遂悔的連連跺腳,心裏面更是把董俷的祖宗八代罵了一個遍。

  現在董俷行蹤飄忽,萬一他逃走了,自己可就是功虧一簣。


  韓遂思路向來是縝密,在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開始考慮退路的問題。他帶著程銀匆匆回到了金城,書寫了一分奏章,派人快馬送往洛陽,同時加緊對董俷等人的搜索。

  這一夜,無事。

  就在韓遂和北宮伯玉都認為董俷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時候,突然又接到了一份奏報。

  這份奏報,卻是燒當老王派人送人前來斥責。

  說是破羌言而無信,擅自攻擊燒當領地,並殺死了三百多人,要北宮伯玉交出兇手。

  北宮伯玉徹底懵了,破羌何時攻打了燒當?

  倒是韓遂反應過來了,他一腳踹翻了長案,暴跳如雷道:“那巨魔兒果然是要去積石山,給我點起兵馬,追,一定要追上那傢伙。他是往積石山方向逃走了!”

  這邊韓遂等人點起兵馬,剛殺出了金城。沒走三十裏路,就有破羌人來報:燒當老王起兵八千,攻入了破羌的領地,並且摧毀了三個營地,死傷接近兩千人。

  北宮伯玉怒了,“立刻召集兵馬,召集兵馬……燒當老王辱我太甚,我與他勢不兩立。”

  “伯玉,冷靜一點!”

  北宮伯玉怒道:“文約,我再冷靜的話,破羌就被那燒當老賊殺得雞犬不留了。你幫不幫我?若是幫我,就隨我一起回西海點兵,否則,你就呆在你的金城郡吧。”


  說完,北宮伯玉帶著人打馬揚鞭而去。

  韓遂坐在馬背上,發了好一陣子的呆,目光呆滯。

  還是程銀發現不太對勁兒,連忙上前推搡,“主公,主公……”

  韓遂一口氣順過來,在馬上大叫一聲,“巨魔兒,你欺我韓遂太甚!”

  一句話沒說完,嗓子一甜,一口血霧噴出,韓遂是當場栽倒在馬下,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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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20:40: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再遇裴元紹

  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

  董俷帶著人馬轉戰西北,從大洋河殺到西海,從西海殺到金城,又從金城繞回積石山,可謂戰果豐厚。因姐姐的死,而積壓在心中的怒氣得到了些許的舒緩。

  在裝扮成破羌官騎襲擊燒當羌後,眾人又重回破羌領地,而後躲入了積石山。

  清點人數,董俷才發現這三天三夜的奇襲戰,令他損失了六十人。其中真正戰死的也不過二十多個,而中途掉隊的,占據了一大半。

  這也難免,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即便是董俷自己也差不多到了極限。

  他甚至認為哪怕再走一步,都有可能從奔跑的馬上掉下來。再看看其他人,更是狼狽不堪。好一點的,也就是綠漪和董鐵帶著的那七個人。他們每次奇襲戰時,他們都是負責看管戰馬和物資,直到最後一場對燒當的奇襲中才加入進去。

  “小鐵,在前面找個可以休息的地方,記住一定要隱秘。”

  董鐵應了一聲,跳下馬撒腿就跑。現在已經是在山區,馬速無法提起來。董鐵的那對飛毛腿在這樣的環境中,遠遠比戰馬更加管用。董俷等人則不緊不慢的往前行進,大約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就看見董鐵從山梁拐角處風一樣的跑過來。

  “主人,往前大約三裏路,有一山坳。地形很隱秘,如果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

  董俷困的眼皮子打架,聽到這句話,立刻來了精神。

  “董召,命令大家加快前行,前面有個山坳,我們就在那裏休整兩天,然後上路。”


  所有人都振奮起來,對於這些三天三夜只在馬背上打盹的人來說,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一個能躺下來睡覺的地方,醒來的時候能有一頓熱騰騰的飯菜,而不是硬的已經難以嚼動的幹糧。眾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在董鐵的帶領下很快來到山坳中。

  山坳位於群山環抱,四周有如海般一望無際的松林。

  很安靜,也很隱秘。山坳裏有幾個山洞,還有一條沒有冰封的溪水潺潺流動。這裏有一個溫泉,蒸騰著水霧,把山坳隱藏著一片林海霧氣當中,的確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所有人都累得不得了,有的進了山坳後,就一頭從馬上栽下來,倒地打起了呼嚕。

  董俷只好先把這些人抬進山洞,一路上任憑顛簸,也晃不醒他們。

  “董召,你也去睡吧。”

  看大部分人都安排妥當了,董俷對董召說道。

  董召也困的不行,只是他看董俷並不打算休息,忍不住問道:“主公,您不休息嗎?”

  “你們先去休息,雖然這裏很隱蔽,可畢竟還沒有脫離險境。我先不睡了,你去睡吧。”

  “這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董俷眼睛一瞪,“這是命令,立刻去休息。咱們還要走很長的路呢。”


  董召感動不已,跟上這樣的主公,死也值了。

  他也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撐下去了。與其在這裏和主公爭,還不如趕快休息好,等恢復過來一些元氣,頂替主公警戒。董俷看董召走了以後,邁著發木的雙腿向山坳外走去。這從馬上下來,大腿內測就是一陣鉆心的痛。也難怪,在馬上跑了三天,腿都磨爛了。幸好四下無人,董俷松了一下裙褲,裹著袍子找了一塊避風,但有很隱蔽的山縫裏走下,獅鬃獸和象龍一左一右的在他身邊匍匐。

  已經聽說了,姐夫在集鎮戰死。

  雖然早有了心裏準備,可還是很不舒服。

  最後一天瘋狂的襲擊破羌和燒當人的駐地,未嘗沒有這個原因在裏面。雖然和北宮伯並沒有說過太多的話,可是卻能感受到,姐夫是個好人。可惜,好人活不長。

  這三天,對于董俷而言是無比重要的三天。

  從馬援遺留下來的兵書戰策上學到的東西,第一次靈活的運用。

  想當初伏波將軍在西域縱橫十幾年,從沒有過一次敗績。羌人善於騎射,他就用更靈活的戰術不斷蠶食對方的力量,一直到己方的戰鬥力絕對超過了對方為止。

  馬援用兵很謹慎,這一點董俷能從他留下來的兵法中體會出來。

  可是等到真正運用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這裏面的奧妙無窮。不知為何,他覺得這種戰法和上輩子在山村裏聽老村長講述的遊擊戰很相似,但是也有不同的地方。

  馬援在開篇就說過,孫子曰:兵者,詭道也。

  同時他吸取了道家的思想,對孫子兵法中水無常形,兵無常勢有更深刻的理解。

  可以說,馬援的兵法之中,無不流露出對這句話的贊賞。

  董俷同樣的贊賞。如今靜下來,他仔細的回憶在過去三天裏的行動,進行總結,並尋找行動中的破綻。可惜,他手裏沒有足夠的兵力,否則斬殺韓遂也不是不可能。


  這一次韓遂吃了虧,下一次他還會上當嗎?

  董俷現在可不敢在小覷韓遂。這一次他能打贏,可是下一次呢?這世上,沒有常勝不敗的將軍。韓遂此次主要是吃了小看他的虧,但可以肯定,下一次他會把自己擺在同樣的高度。這個西涼名士,果然不凡,險些讓自己也栽在這西北大地。

  一陣風吹過來,董俷不由自主的用力裹了一下身上的袍子。

  靠著兩匹馬的身上,從獅鬃獸和象龍身上傳來的熱氣,讓他忍不住眼皮直打架。

  太困了,真的頂不住了!

  董俷知道,他不能睡著。可眼皮子不爭氣,不自覺的就閉在一起。


  憑著最後一點的清醒,董俷狠狠的抓了一下腿上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讓他呼的清醒了,睡意也隨之驅走。可這樣的情況是堅持不久的。董俷咬著牙站起來,在狹小的縫隙中,做起了五禽戲。虎戲振奮,猴戲靈巧,熊戲發力……

  一套五禽戲坐下來,董俷出了一頭的汗。

  虛了,身子這三天下來都有點虛了。不過精神好了很多,他不斷的重復著,直到從山坳中傳來動靜,緊跟著傳來了綠漪和董鐵的說話聲。


  董俷那根繃得已經要斷掉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

  他坐下來,靠著兩匹馬,眼睛一閉就睡著了。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會睜開眼。

  ******

  這一覺,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的時候,正好是黎明。太陽升起,陽光折射水霧,產生出七彩的光亮。整個山坳被這七彩霧氣所包圍,就如同是一個充滿了神秘,帶著仙韻的魔幻世界。


  山縫外,董鐵為他站崗。

  董俷伸了一個懶腰,全身酸痛的要死。他走出來,叫醒了董鐵,帶著兩匹馬往山坳裏走。

  “我睡了多久?”

  “主人,您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啊。”

  “怪不得肚子這麼餓。”董俷揉著肚子,自嘲的笑道:“可知道山外面的情況如何?”

  “昨天馬嵩帶人溜出去打聽了一下,據說燒當和破羌已經打起來了。”

  “馬嵩?馬嵩是誰?”

  “你忘記了?就是隨北宮玉襲擊我們軍營,後來被您俘虜,待咱們去集鎮的傢伙。”

  董俷一拍額頭,“哦,想起來了……這些日子忙著繞圈子,快把這傢伙給忘記了。怎麼,打了這麼多場的仗,那傢伙居然還沒有死?我記得,他好像不怎麼樣啊。”

  董鐵笑道:“主人,馬嵩一直和我們在看管物資和馬匹,就連最後一場戰鬥,也只是在快要結束的時候才加入。呵呵,他機靈的很呢,綠兒姐姐說他是個大滑頭。”


  這滑頭一詞,也是董俷無意中說出來的,如今已經被綠漪等人廣泛應用。

  董俷點點頭:“倒是個聰明人。小鐵,你要記住,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以後你跟他學著點,別總喜歡沖在前面……對了,燒當和破羌打起來,韓遂沒有制止?”

  “想阻止來著,可是他生病了……現在昨天正午,燒當和破羌第一次交鋒。聽說燒當人吃了一點虧。不過破羌的傷亡也不少,兩邊似乎有點急紅了眼的架勢。”

  “打吧,讓他們打!”

  董俷心裏卻在想:從韓遂的行動來看,他是要造反。可現在燒當和破羌打起來了,估計一時半會兒的解決不了。不行,我要立刻回家,說不定黃巾之亂已經開始了。

  不免有些得意,至少從目前的狀況看,西涼還生不出大亂來。

  從山坳中傳來了一陣香味,令董俷的肚子咕咕直叫。他也不再詢問,腳步加快,跑向了篝火處。

  綠漪熬了一鍋肉湯,正笑盈盈的等著董俷。

  就這樣,在山裏待了三天,所有人都恢復了精神。


  三天之中,董俷不斷的派人打探消息。燒當和破羌徹底撕破了臉,更從河谷撤回了人馬,準備加入雙方的戰鬥。不僅如此,整個西北因為董俷繞的這個大圈子,都亂成了一團。部落和部落之間不再相互信任,彼此猜忌,並有小規模沖突。

  “河谷的敵人撤了?”

  董俷倒是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第一個反應就是立刻從河谷進入白馬羌。

  可是他忍住了。

  在他看來,現在還不是一個最佳的時機。

  “主人,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裏?”

  “不著急,不著急!”

  董俷強忍住撤離的沖動,耐心的勸說道:“再等等,只怕韓遂現在已經醒悟過,知道我們要繞過積石山走。你們看著吧,用不了多長時間他一定會出面阻止雙方的戰鬥。到時候他們會在燒當的領地中追殺我們,大洋河一線必然會放鬆警惕。”


  “您是說,我們還從河谷走?”

  “正是如此,虛虛實實……嘿嘿,韓遂不會不知道燒當人撤軍的消息。他一定會帶著人盯住河谷出口。我們現在出去,會中了他們的圈套。等過些日子,燒當和破羌的戰鬥全面打起來了,韓遂一定會出來的。現在,我們和他比的是耐性。”


  說完這番話,董俷發現周圍居然沒有人吭聲。

  他抬起頭疑惑的看著眾人,發現大家都在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他。

  “主公,您真的只有十三歲嗎?”

  “我……”

  董俷知道,他表現的太過分了。當下哈哈大笑兩聲,岔開話題道:“我們在這裏看戲,看戲。”

  “什麼叫做看戲?戲,又是什麼?”

  “這個,這個……戲,就好像跳舞一樣,好像女人跳舞一樣。女人跳舞大家都喜歡看的,是不是啊?看戲,和看女人跳舞是一個意思,一個意思,哈哈哈哈。”

  不小心,有說漏了嘴。

  忘記了在這個時代,還沒有戲曲這一說法。

  綠漪疑惑的看著董俷,這個少爺啊,總是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你去問他吧,他就會用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解釋。反正,從認識他開始,就覺得他有點古怪。


  正如董俷猜測的那樣,燒當和破羌之間的戰爭一直持續到過了新年。

  韓遂在河谷苦等了很久,終於失去了耐心。決定出面阻止雙方的爭鬥,在鄂陵湖領域搜索董俷等人的蹤跡。他估計,董俷等人應該已經處於燒當領地的中心位置,只要雙方停戰,憑燒當老王的一句話,董俷這些人插翅難逃,此時出擊正合適。

  ******

  就在韓遂出面收拾殘局的時候,董俷也得到了消息。

  他立刻命令眾人行動,從積石山中橫穿過去,自大洋河附近的出口流了出來。

  一路上,倒是沒有遇到太多的阻攔。金城郡兵大都被韓遂帶走,用以震懾燒當和破羌雙方。

  沿著大洋河一路直上,董俷一行人暢通無阻,在正月十五的早晨,抵達河谷。

  河谷是一個地形很險要的峽谷,兩邊叢林密佈,即便是幾千人藏於山巒中也無人知曉。

  董俷騎在象龍背上,長出了一口氣。

  “只要穿過前面的峽谷,我們就安全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光彩。是啊,終于安全了。

  回想過去的一段時間,好像是在做夢一樣。把大半個西涼鬧翻了天,等將來老了,和兒孫說起來,也會有談資。但是董俷卻沒有露出笑容,他走在最後面,當他進入峽谷的一剎那,忍不住回頭向金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細長的眸中寒光隱現。

  韓遂,這是咱們的第一次交鋒!

  你等著,用不了太久,我一定會回來。那時候,就讓我領教一下,你這位西涼名士的高明吧。

  想到這裏,他提刀在峽谷一邊的峭壁上留下了一行大字:他年我若回此地,定叫金城變血海。

  看上去詩不是詩,賦不是賦。

  可卻足以表明董俷的決心。他縱馬追上的眾人,穿過長長的峽谷。

  眼見著就要出了河谷山口的時候,突然一聲銅鑼響,從兩邊山坡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一個個手執弓箭,在陽光下明晃晃,亮閃閃,殺氣逼人。

  董俷大吃一驚,難道韓遂在這裏有埋伏?

  正慌亂中,從山坡上沖下了一騎,遠遠的就甩蹬下馬,撲通跪在了地上。

  “前面馬上,可是主公?”

  董俷瞇起眼睛仔細看去,失聲叫道:“伯侯……你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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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中原無戰事(一)

  從山坡上,沖下來了一匹白馬。

  馬上端坐一名女將,年紀大約在十七八的模樣,一身亮銀甲,手提亮銀槍,頭上插著一根白色的稚雞翎,雪白的披風迎風獵獵抖動。往臉上看,兩個字,漂亮。

  瓜子臉,柳眉彎彎。

  粉面桃腮,一雙杏眼,亮晶晶。

  她沖下山坡,驚奇的叫喊道:“夫君,你這是幹什麼?怎麼跪在那裏?”


  那俏生生的聲音嘎嘣脆,好聽極了。董俷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看裴元紹,又看了看那女人。

  “綠漪,她剛才叫他……夫君?”


  “好像是這麼叫的。”

  董俷催馬上前,剛要開口說話。哪知那女將抬手槍指董俷,厲聲喝道:“兀那醜鬼,使了什麼妖法?為何我夫君看見會跪下?快快解去妖法,否則休怪我槍下無情。”


  那跪在地上的,赫然是當初在金城和董俷走失的裴元紹。


  只看他滿臉通紅,表情尷尬。董召等一干和他熟悉的人,都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讓裴元紹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然後一頭鉆進去。他連忙爬起來,伸手把那女將從馬上拽下來。

  “夫君,你拽我作甚?”

  “哈哈哈……”

  董召等人在馬上放聲大笑,惹得那女將更加惱怒,厲聲喝道:“不許笑,否則射死你們。”

  一群人立刻捂住了嘴巴,但仍然忍不住嗤嗤的笑。


  “滕麗兒,莫要胡說八道,馬上的是我家主公,不得無禮。”

  “他就是你念念不忘的主公?怎麼長得這麼醜,我大哥和他一比,簡直俊俏十倍。”

  董俷端坐馬上,開口不是,不開口也不是,那張黑臉都成了紫色。

  綠漪在馬上笑彎了腰,連跟在董俷身後的獅鬃獸,都不停的打著響鼻,似乎在嘲笑。

  裴元紹氣急敗壞道:“滕麗兒,你再胡說八道,我就不要你了!”


  “夫君莫要這麼說,你若不要了滕麗兒,滕麗兒該怎麼辦……兀那醜鬼,不對,是主公。伯侯一直念叨你,還說你不來,他就不答應娶我。你現在來了,趕快答應下來,我和伯侯也好早早成親。”

  羌女說話口無遮攔,卻帶著純樸自然的味道。

  董俷笑了起來,從象龍背上跳下來,大步流星走過去說:“伯侯,別來無恙?”


  “主公……”

  裴元紹話未說,淚先流,“元紹無用,竟失了城門,令主公深陷絕地,罪該萬死。”

  “屁話,什麼罪該萬死?人只能死一次,哪有什麼萬死?你這話我不愛聽。再說了,金城的事情也不能怪你。韓遂帶那麼多人,即便是我,恐怕也無法守住啊。”

  “可是主公,我……”

  “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個。對了,你怎麼在這裏?這些又是什麼人?”

  沒等裴元紹開口,那滕麗兒搶先回答:“醜鬼……不對,是主公。是我救了伯侯,我們是白馬羌人,前些日子燒當人企圖攻擊我們,卻又莫名其妙的退走了。伯侯說要去找你,我擔心他一個人會有危險,於是就帶著人和他一起過來了。不久前,這裏還有金城郡兵,我們不敢妄動,於是就守著山口,沒想到你們卻來了。”

  話說的是有點亂七八糟,但董俷卻聽明白了。

  他插手躬身一禮,“多謝姑娘救伯侯一命,董俷感激至極。”

  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卻讓裴元紹和董俷身後的董召等人感動的不得了。攤上這樣的主公,死又有何懼哉?

  哪知那滕麗兒杏眼一瞪,“你這人倒也奇怪。我救我家夫君,你有謝個甚?”

  一句話,把董俷憋得的是臉紅脖子粗。

  幸好綠漪上前解圍,“滕麗兒姑娘,敢問白馬羌騰子駒,是你何人?”

  “你說的是白馬大王嗎?我和他沒關系……怎麼,你們難道還認識白馬大王不成?”

  董俷回答:“我們此來,正是要投奔於他。”

  “大王的脾氣不好,而且不太喜歡你們漢家人,你投奔他可以,卻不能帶走伯侯。”

  裴元紹紅著臉,想要解釋。

  這時候綠漪笑道:“麗兒姑娘莫要著急,不會短了你的夫君。不過,我們是不是找地方說話?你看,我們這一路奔波,都很疲憊了,希望能在你的地方借宿。

  “那倒沒關系,我們的營地就在前邊。”

  滕麗兒說著,舉槍朝山坡上的人吆喝起來:“好了好了,是自己人,收起弓箭,除了警戒的人留下來,其他人隨我回營去了。”

  山坡上的羌人一哄而散,滕麗兒翻身上馬,提槍在前面帶路。

  董俷和裴元紹並馬徐徐而行,他忍不住問道:“伯侯,這女子和你是怎麼回事?”

  裴元紹紅著臉,“主公,當日我逃出金城,落荒而走,根本就分不清方向。後來我在馬上昏過去了,還是這女子救了我的性命,把我帶回了營地當中。這些日子來,多虧了她衣不解帶的救治,我才活下來。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喜歡上了我,而且非要嫁給我……我實在不好推脫,只得說要得到主公您的同意。”

  董召忍不住插嘴道:“奶奶個熊的,我們在那邊拼死拼活,你卻有美人相伴,還一臉不樂意的樣子。好事都被你趕上了,小白臉就是好,奶奶個熊的,怎麼就沒人看上我呢?”


  這話說的深得俷之心,連連點頭。

  把個裴元紹鬧得臉紅脖子粗,瞪著眼睛吼道:“董召,你莫要胡說八道。主公事業未成,元紹又怎能顧忌這兒女私情?”

  董俷抬手,“你別扯上我。事業歸事業,兒女私情歸兒女私情,兩碼事,你別混為一談。我問你,你喜歡這女子嗎?若是喜歡了,我便替你做主,應了這婚事。對了,她家中還有什麼人?”

  裴元紹低著頭,羞答答的回答:“她是前面營地的首領,父母早亡。不過她倒是挺能幹,把營地打理的井井有條,頗有生氣……元紹,元紹說心裏話是喜歡的。”


  “那這女子倒不簡單!”

  董俷不由得高看了滕麗兒一籌,輕輕點頭。

  ******

  滕麗兒的營地,有一千人左右。

  其中大約有五六百人都是她的族人,其他的是劫掠而來的奴隸,大家相處倒也融洽。

  在牛皮帳篷裏分賓主落座,裴元紹本來是想在董俷邊上坐下,可是被滕麗兒吆喝了一聲之後,又被董俷給趕了過去。算起來,他現在是白馬羌的女婿,屬于主人。

  有營地的奴僕送來香噴噴、熱騰騰的烤全羊。

  董召等人甩開了腮幫子一陣海吃,一個個狼吞虎嚥的,活像餓死鬼投胎,讓董俷大感丟臉。


  不過他們這樣的行為,倒獲得了滕麗兒族人的好感。

  奉上了美酒,一群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董召本就是羌人,自然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董俷吃了幾口之後問道:“滕首領,我們歇息過之後,就要啟程拜見白馬大王。在我們離開之前,我想先訂下你和伯侯的婚事。這樣一來,你也可以放心不是。”


  滕麗兒頓時笑逐顏開,“醜……主公,滕麗兒在這裏多謝您了。”

  醜鬼就醜鬼,主公就主公,幹嘛醜主公?

  董俷無奈的苦笑,人長得醜,難道就要被人歧視不成。不過他也看出這滕麗兒是有口無心,所以並未在意。倒是裴元紹在滕麗兒邊上坐著,紅著臉,扭扭捏捏。

  滕麗兒說:“不過您不用急著去見白馬大王。之前燒當人在這裏挑釁,大王已經得到了消息。前些日子還派人來告知,大王已經整頓了兵馬,正朝這邊趕來呢。

  “哦?白馬大王要來嗎?”

  滕麗兒點點頭回答道:“就在這幾天,大王就該到了吧。”


  董俷和綠漪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在這裏等待大王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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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中原無戰事(二)

  當晚,很多人都喝醉了!

  董召董鐵等人在通過河谷之後,那提著的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多日來的提心吊膽,需要充分的緩解和釋放,而喝酒無疑是目前最好的一個選擇。至少,這裏很安全。

  滕麗兒也喝多了,和裴元紹終於有了結果,心裏自然沒有太多的壓力。

  不過,董俷卻沒有喝多。

  他很清醒,哪怕是在這營地中,也不敢有半點的鬆懈。

  “伯侯,我有些事情想要向你詢問,一會兒去我那裏坐一坐。”


  酒宴結束後,董俷突然拉住了正要攙扶滕麗兒回去休息的裴元紹。裴元紹點點頭,“元紹把麗兒送回去安歇後,立刻就去。”


  在綠漪的陪伴下,董俷在解下了身上的衣甲,在長案後坐下。

  闊刃刀擺在長案上,還有姐夫留給他的象龍寶雕弓。試過幾次,拉開倒是沒問題,可董俷的射術著實太差,這麼好的弓,放在他手裏實在可惜。說起來也很可笑,董家的人射術都相當不錯。唯有董俷是個異類,怎麼練射術都無法得到提高。

  對於這一點,董俷被四姐恥笑過很多次。

  也許真的是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吧,練了這麼多年,卻比不上綠漪小丫頭的射術。

  可惜,這弓太強。否則送給綠漪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董俷看到這寶雕弓,就不自覺的想起了姐姐和姐夫。讓綠漪把裝著姐姐骨灰的壇子拿過來,放在長案上。連同寶雕弓一起,他拜了三拜,然後就坐在那裏發呆。

  裴元紹走進帳篷,看董俷目光呆滯的坐在那兒,不由得就是一怔。

  剛要說話,就見綠漪把手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種手勢也是董俷第一個使出來的,裴元紹倒也理解其中的含義。於是找了個位置,靜靜坐下。

  “啊,伯侯來了!”

  “主公,元紹剛來……”

  董俷回過神,看到了裴元紹後,道了一聲謙,讓裴元紹有些受寵若驚。

  “綠兒,在外面守著。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伯侯說,有人來的話,就提醒我一下。”

  “知道了!”

  綠漪走出帳篷,把帳簾放下。

  “主公,您有什麼吩咐,元紹萬死不辭。”

  董俷擺擺手,“什麼死不死的,多不吉利。我真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死了,以後別說這種話……我找你來,其實是想要問你一點事情。恩,是關於太平道的事情。”

  裴元紹一怔,“元紹知無不言。”

  “我想請教,太平道去年……我是說在你歸順我之前,可有什麼不軌的舉動嗎?”

  “不軌的舉動?”

  “或者說,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消息。比如那位大賢良師想要……”

  董俷眼睜睜的看著裴元紹。他必須要弄明白,那該死的黃巾之亂是不是已經爆發了。

  韓遂在西涼的舉動,大有造反的趨勢。

  如果按照評書所說的那樣,西涼造反的這一年,也就是黃巾之亂的爆發。

  兩者間肯定有聯系。董俷已經很肯定這一點……那害得姐姐喪命的藥,不就是來自於太平道?董俷甚至懷疑,太平道是不是和韓遂有約定,所以在同一年造反?

  裴元紹明白董俷的意思,並且在過去的一段時間中,他知道這位主公對太平道非常仇視。至於仇視的原因,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只是主公為什麼問這個?

  想了想,裴元紹說:“主公,那太平道雖然勢大,但目前而言,還沒有什麼出軌的行為。不過在元紹歸順之前,曾聽唐周提起過一件事。說大賢良師手裏有兩份名單……其中一份上寫有各地渠帥之名。據唐周說,渠帥只是大賢良師為方便管理太平道而設立的職位,都是他心腹之人。而另一份名單,則是朝廷官員。”

  這消息雖然很珍貴,但卻不是董俷想知道的。

  “伯侯,你在這兒有沒有聽說過太平道的事情?”

  裴元紹臉色大變,“主公明鑒,元紹雖出身太平道,但追隨主公後,就沒有再和他們接觸過。”

  董俷擺擺手說:“我知道,我不是說你勾連太平道的人。我只是想知道,中原現在情況如何?我這些日子忙於躲避韓遂的人馬,對中原的情況並不是非常瞭解。”

  “沒聽說有什麼動靜啊!”

  裴元紹糊塗了,茫然不解的看著董俷。

  松了一口氣,同時董俷更茫然。沒有動靜,就說明黃巾之亂還沒有發生。評書裏可是說了,黃巾之亂,可謂是八州震蕩。如果真的發生了,河湟地區也會有動靜。

  不過,評書已經害了他一次。

  就因為小覷了韓遂,令大姐他們喪命。

  董俷也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相信評書《三國演義》。苦惱的拍怕額頭,看著長案上的物品發呆。姐姐,如果換做是你的話,你又會做些什麼呢?請告訴我啊!

  “照顧好奶奶,照顧好爹娘,照顧好你自己……”

  姐姐的話在董俷耳邊回響,讓他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也許,有些事情發生了改變,也許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只是他這只小蝴蝶的出現,出現了一些小波折。

  既然大方向不會變,那自己就必須要行動起來。

  就算是對姐姐的承諾,照顧好爹娘……對,絕不能讓老爹重走三國演義裏的套路。

  “主公!”

  “啊,伯侯,你還沒走啊!”

  裴元紹苦笑看著董俷,心想:你是我主公,你不讓我走,我怎麼可能走?

  他看了看長案上的那些物品,壓低聲音道:“我聽董召說,大小姐她們是不是……”

  董俷一直瞇縫的眼睛突然睜開,有一抹殺機閃現。

  “伯侯,天已經晚了,去安歇吧。”

  裴元紹心裏一哆嗦,連忙站起身來拱手道:“元紹告退!”

  當他走到帳篷門口,正要伸手挑起簾子的時候,董俷突然開口了。

  “伯侯,他們都還在。在這裏……在這裏!”

  董俷指了指腦袋,又指了指心口。朝裴元紹一笑,雖然很難看。他說:“俷能活多久,他們能會在這裏多久,一直陪著我。”

  裴元紹離開了……

  董俷依然坐在原處,靠著一張長案發呆。很想喝酒,最好能一醉之後,什麼都忘記。

  綠漪走進了帳篷,靠著門口坐下來,癡癡的看著董俷。

  ******

  三天后,白馬大王騰子駒帶著大隊的白馬羌兵抵達。

  董俷在滕麗兒的引見之下,見到了這位白馬大王。他年紀也不大,三十出頭,相貌非常的硬朗,頜下長須,頗有儒雅氣質。

  騰子駒看著長案上的象龍寶雕弓,又凝視了半晌在大帳外的象龍寶馬。

  突然一聲歷嘯,抬腳踹翻了長案,痛哭道:“兄長,子駒無能,竟連兄長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董俷沒有上前勸阻,而是看著騰子駒發泄完畢後才開口道:“大王,還請節哀。”

  “董家兄弟,你說……咱們怎麼報仇!”

  騰子駒紅著眼睛,大聲吼叫道:“我願傾白馬羌所有力量,誓要殺了那韓遂,為兄長報仇。”

  一股熱血直沖頭頂,董俷差點忍不住說:“我們現在就去。”

  可是他知道,還不到時候。雖然目前西北混亂,燒當和破羌彼此敵視。可是在韓遂的調解下,定然會暫時停止爭鬥。若是白馬羌現在加入,說不定會令雙方提早休戰。到時候憑白馬羌一族之力,恐怕不是韓遂的對手。董俷不得不小心謹慎。

  “大王,仇一定要報,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那什麼時候才可以報仇?董家兄弟,難道你不想馬上殺了那韓遂嗎?”

  “大王,我比誰都想殺韓遂,可……”

  董俷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息下來。他說:“大王現在一族能有多少兵馬?韓遂為西涼名士,得許多羌部所尊敬。我們現在過去,他可以馬上拉出幾萬人馬,甚至十幾萬人馬和我們作戰。我只擔心,仇報不成,大王也會受牽連。”

  “可是……”

  “俷有一計,可為大王言之。”

  董俷想了想,“大王目前不可妄動兵馬,那韓遂對河湟虎視眈眈,您出兵,恰好給了他藉口。不妨先守好河湟,同時拍出小隊散騎,化裝成燒當或者破羌人的樣子,挑起兩族的爭鬥。即便是韓遂名望高,恐怕也無法制止兩族之間的爭鬥。您只需讓兩族的仇恨加重……他日我回臨洮,當稟明父親,令朝廷兵馬從洮水攻入,到時候您可以率本部人馬,從側後方襲擊,兩下夾擊,則韓遂必亡。”

  騰子駒想了想,點頭道:“董家兄弟此計甚妙,騰子駒就依兄弟。”

  兩人又商量了好幾天,董俷見萬無一失後,才向騰子駒提出了告辭。

  騰子駒自然不願,又留了董俷十餘日,知道二月過,才依依不捨的送一行人離去。

  本來,裴元紹和滕麗兒在騰子駒和董俷的主持下已經結為夫婦。

  按照董俷的意思,讓裴元紹留在河湟。有道是寧拆一座廟,不拆一個家。董俷雖然在這個時代已經生活了多年,可有些方面,還是抱著上一輩子的思想來考慮。

  哪知裴元紹說什麼都不願意,大丈夫當建立功業,這也是他投靠董俷的初衷。

  原以為滕麗兒會出面留下裴元紹,可在聽了董俷的話之後,她居然支持裴元紹的行動。

  “主公,伯侯想要建功立業,滕麗兒雖是女子,卻也知道輕重。留在河湟,滕麗兒固然會很開心,但是伯侯一定會不高興。河湟雖大,可也很小……伯侯即便是人留在這裏,只怕心也不會在這裏。請主公帶他一起走,滕麗兒願意等他。”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董俷自然也沒辦法在留下裴元紹。

  又過了數日,一行人終于啟程。

  裴元紹和董召在前面探路,而董俷等人則在後面隨行。

  看著稀稀落落的幾十人,董俷這心裏面難受的很。想當初從臨洮出發,浩浩蕩蕩的也有幾百人,光馬車就接近百餘輛。那時候身邊還有姐姐、姐夫,可現在……

  董俷看了看董鐵和綠漪,拍拍身旁獅鬃獸的頭,長嘆了一聲。

  眼看著過了前面的山,就離開了河湟。突然從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聽上去至少有一百匹戰馬在奔馳。

  董俷心裏一驚,勒馬回頭看去。

  天邊煙塵翻滾,一群人騎著馬朝這邊急速跑來。

  為首的,竟然是滕麗兒。

  她一邊跑,一邊大聲喊:“主公,等等我,等等我!”

  董俷愕然不解,扭頭對綠漪說:“去前面把裴元紹叫過來,我就說嘛,不讓他走……這小娘還非要充堅強,這才不過兩三天,你看就忍不住追上來了。”

  綠漪笑著催馬前去找裴元紹,董俷從馬上跳下來。

  那滕麗兒沖到了他面前,縱身跳下馬,上前幾步單膝跪地,“主公,我跟你們一起走。”

  “麗兒,你發什麼瘋?”

  沒等董俷開口,裴元紹騎馬跑過來,驚怒道:“我們不是都說好了,你在家等我嗎?”

  滕麗兒瞪大了眼睛,“大王說,中原女人最善狐媚。你要是去了,難保不被她們迷住。我想了一整天,決定跟你一起去臨洮。看著你,看你還敢找別的女人?”

  “我什麼時候找女人了……麗兒,你別胡鬧。”

  原來是個醋壇子!

  董俷不由得笑了起來,上前攙扶起滕麗兒,“滕首領,不是俷不願帶你走,你是一營首領,你走了,你的族人怎麼辦?這樣吧,我幫你看著伯侯,你總能放心吧。

  滕麗兒連連搖頭,“不行……男人的心,比草原上的狼還要冷酷。如果不看緊了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變心。我要跟著他……主公,您放心,滕麗兒不會給您添麻煩,而且我的武藝不錯,伯侯都未必是我的對手,絕不會讓您為難的。”

  裴元紹的臉,騰的一下子紅了。

  感覺周圍人看他的目光都好像不太對勁兒了。

  當初輸給董俷,那實在沒話可說,誰讓主公是個怪胎,周圍的人也不會恥笑。可連女人都打不贏,這種事情如果傳揚出去,可真的是丟死人。但沒辦法,滕麗兒自幼在馬背上長大,幼年時也曾勤練武藝。兩人若是交手,非百回合分不出勝負。

  董俷說:“可你的族人……”

  “主公放心,我已經把族人交給大王代為照管……這些兒郎都是我族中的兄弟,弓馬頗為精通,願在主公帳下效力,還請主公收留我等。”

  這人收的……實在有點莫名其妙。

  董俷苦笑一聲,“既然如此,只要伯侯同意,那你們就跟著吧!”

  說完翻身上馬,和裴元紹錯馬而過的時候,他壓低聲音道:“伯侯,我實在是幫不了你……還是你自己處理吧。不過,我看你啊……以後可真的要小心些了,哈哈哈!”

  身後,裴元紹面紅耳赤,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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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董卓喪女

  光和三年初春,洛陽接到了金城長史韓遂的奏章。

  奏章裏說,新任西部都尉北宮伯與金城太守陳懿發生了激烈的沖突,雙方在光和二年末相互攻擊,陳懿、北宮伯相繼斃命,更因此而引發出西涼三十六羌部騷亂。

  幸有韓遂出面調解,令各羌部平息下來。

  大意如此,等等等等。

  ……

  這份奏章並沒能在洛陽引起過分的注意。

  西涼羌部的騷亂,隨他去,只要漢家的江山不亂就行。

  不過,金城太守死了,西部都尉死了,畢竟也不是一件小事。皇帝劉宏這一次倒是沒有計較太多,慷慨大方的把兩個官職一起安放在了韓遂頭上。昔日的西涼名士,金城長史在一夜之間就成了西涼最具權威的人,讓很多人一下子無法接受。

  而最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就是正在河東巡視的董卓。

  ******

  “玉兒呢?玉兒可好?”

  當董卓聽到北宮伯死亡的消息時,腦袋嗡的一聲,立刻就亂成了一鍋粥。身子晃了幾晃,險些暈過去。幸好身邊有一員大將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攙扶住了董卓。

  “主公,請保重!”

  那員大將生的身高九尺,虎體狼腰,豹頭猿臂。漆黑賽似鍋底的面龐,一雙銅鈴般的環眼。頜下黑須,鼻直口闊。他站在董卓的身後,臉上流露著緊張的表情。

  董卓用力的甩了甩頭,一把推開那員大將。

  抓住了李儒的手臂,大吼道:“快點說,玉兒如何了?可有她的消息?文正快回答。”

  董卓那是什麼出身,出了名的西北豪俠,孔武有力。

  李儒被他抓的倒吸涼氣,苦笑道:“父親,朝廷傳來了邸報,怎麼可能談及大姐?”

  “是啊,是啊,怎麼可能會……玉兒那麼聰明,怎麼可能和陳懿翻臉,更引發沖突?那陳懿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有玉兒相助,北宮伯又怎麼會戰死?”


  董卓說:“這不可能,這決不可能!”

  李儒看了一眼董卓身後的那員大將,“文開,煩你在門外看護,我想和主公說幾句話。”

  “文正莫要客氣……主公,您還請節哀,文開告退!”


  那員大將說完,退出了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而後在距離房門十步的位置立下。

  李儒猶豫了一下,“父親,儒也覺得此事有蹊蹺。那區區陳懿,如何是大姐和大姐夫的對手。更何況大姐夫的身邊,還有一員虎狼之將,大姐夫怎麼就會死了?”

  董卓一怔,愕然道:“虎狼之將?是誰?”

  “父親,您難道忘記了,阿醜可是跟在大姐的身邊呢。上次二姐來的時候,也曾對如提起過,阿醜對大姐甚親……他那脾氣儒倒是知道,誰若對他好,他就以十倍報之。儒接到邸報後就在奇怪,阿醜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姐夫戰敗?”

  董卓恍然大悟,“是啊,阿醜可是在玉兒身邊呢。”

  雖然和這個兒子不親,但董卓也知道,他那個好像妖怪一樣的兒子,年紀不大,卻有萬夫不擋之勇。聽李儒提起董俷,他這心裏也不免生出了一絲疑惑和不安。

  “儒以為,此事必與那韓文約有關。”

  “文正,你的意思是……”董卓一顫,那牛眼也似的雙眸,陡然殺機畢現。

  李儒點頭說:“儒少年游學時曾聽人提起過韓遂此人。此人頗有心機,而且智謀不凡。他在西涼三十六羌部之中很有威望,不但為羌人所尊重,連清流黨人對他也贊賞有加。如果他要耍手段,儒以為就算大姐再聰明,怕也不是韓文約的對手。”

  董卓怒道:“若果真是韓文約,某必殺之!”

  “父親請暫息雷霆之怒,只怕現在想動韓文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董卓道:“文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韓文約如今是金城太守,兼西部都尉。論官職,他和您一樣大;論威望,他在西涼的名氣未必就比您小,而清流黨人之中,您卻遠遠不及他。”李儒說完,惶恐的看了董卓一眼。見董卓沒有太大的反應,當下接著說:“而且,若大姐的事情真和他有關,只怕韓遂已經對咱們生了防備之心。還有,他這次輕而易舉的獲得太守和都尉的官職,固然是金城偏僻荒涼,無人願意過去,只怕裏面還有……”

  “你是說,張讓?”

  “若非十常侍從中打點,他韓文約又有何德何能,擔當太守職務?”

  董卓漸漸冷靜,跪坐下來後點頭道:“文正這麼一說,我也有同感。”

  “父親,您的根基並不穩,此時還不宜和張讓等閹黨翻臉。而且,此事定然讓大將軍臉上無光。您想,那西部都尉是您和大將軍爭取來的,卻出了這麼一件事,大將軍一定很生氣,怪您無識人之明。您如今當務之急,是要得到大將軍的諒解,同時結好閹黨……穩固根基,才是您現在最需要考慮的事情啊。”

  李儒這番話,說的董卓大為贊賞。

  “若非文正,卓險些誤了大事。只是……”

  “父親若是信的過,儒願為父親謀之。區區韓文約……若大姐沒事,阿醜定然會保她回家。儒以為,在沒有得到大姐的確切消息之前,按兵不動方是上上策。”

  “就依文正。”

  董卓和李儒又謀劃了片刻,正準備起身,突然聽到門外一陣騷亂。

  兩人相視一眼,不禁感到奇怪: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在門外面大聲喧嘩?

  “文開,誰在喧嘩?”

  董卓和李儒推開門,走了出來。

  就見一個家將打扮的人正在門口大聲的叫嚷:“我是臨洮董府家人,有要事稟報。”

  那員大將卻不為之動,“主公正在商談要事,不可打攪。”

  “你讓開!”

  “你若再喧嘩,休怪我寶劍無情。”

  這時候正好董卓出來,聽那大將的話語,不由得點點頭。

  “文開,讓他過來。”

  那員大將聞聽,連忙側身讓路。家將匆匆走過來,雙手高舉一封信,在臺階下單膝跪地,“主人,家中有事,主母命小人稟報,故而在門外喧嘩,尚請主人責罰。”

  董卓一皺眉,心裏生出不詳的預兆。

  他看了一眼李儒,李儒立刻明白過來,走下臺階從那人手中接過了信件。

  轉身走上臺階,把信放在了董卓的手中。信封上有火漆,還打著董夫人的印信。

  董卓猶豫了一下之後,伸手拿起了信。

  打開來看了一眼,他陡然雙目發直,雙手直顫,更顯露出一種憤怒和悲傷交織在一起的表情。

  “父親?”

  李儒發現董卓臉色不對,忍不住上前叫了一聲。

  董卓卻在這時大叫一聲:“真,真,真……痛煞我也!”


  一口鮮血噴出,董卓仰天倒地,昏迷不醒。李儒頓時晃了手腳,“來人,來人啊!”

  有府中的家人跑過來,看到這情況都嚇了一跳。

  連忙把董卓抬起來,朝臥房裏送。李儒大聲吼叫道:“快,快點去請郎中。”


  那員大將已經把家將放翻在地,寶劍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是何方妖人,竟敢來害主公?”

  “我不是妖人,不是妖人……”家將大聲叫喊起來:“我乃公子麾下,姓董名鄂,字白摩……我這個字,還是大小姐賜的,我不是妖人,快點把我放開。”


  “文開將軍,他卻是臨洮董府家人。”

  李儒曾聽過這名字,上次董照來的時候,也曾提過這件事。

  畢竟是大姐親自賜名賜姓的人,所以李儒也有些印象。那員大將一怔,收起寶劍。

  “文開,煩你守護父親,等郎中前來。”


  “喏!”

  董卓昏迷,李儒自然就成了這府中的施令發號者。他走過去彎腰撿起那封沾著血的信,又讓董鄂站起來。

  目光在信上掃了一眼,以李儒這等冷靜的人也不由得臉色大變。

  “大姐,大姐真的死了?”

  董鄂驚魂未定,但聽到李儒的問話,連忙恭敬的回答:“啟稟姑爺,三月中公子從漢陽郡回到了臨洮,還帶回了……主母聽說大小姐死了,當時就昏了過去……然後一病不起,連郎中也沒有辦法。四小姐看情況不好,這才命我前來送信。”

  李儒一目十行,把信看完了。

  “韓文約,韓文約……我必殺汝!”他頓足大叫,雙手把那封信揉成了一個紙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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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反目成仇(1)

  四月,天氣突然變得炎熱起來。

  牧場的水草似乎比往年更加的豐滿,預示著一個好年景。成群的馬在牧場中悠閑的跑著,牧馬人嘹亮的歌聲在天際回蕩,帶著西涼獨特的嗓音,更顯一股悲嗆。
  董家牧場,經過了數月的修整,已經變得大不一樣。

  不僅僅是圍墻變得更加堅固,人口也比以前增加了許多。西北三十六羌部的動蕩,造成了許多弱小的遊牧部落失去了家園。零零散散的向隴西靠近,並且很快的就變成了董家牧場的一份子。半年時光,如今的牧場可以稱得上是兵強馬壯。


  牧場大門外,站在一行人。

  老夫人坐在四輪車上,滿是白翳的雙眸空洞洞,毫無半點生氣。董媛姐妹在老夫人的身後並排站立,並且還有一個久違的熟人,正是被董卓趕回臨洮的董璜。

  董夫人騎在馬上,帶著濃濃的悲傷表情。

  她輕聲的詢問:“他們現在到什麼地方了?”


  “夫人,天亮的時候斥候報告,說公子等人已經過了渭水河,估計很快就到了。”

  話音未落,從地平線的盡頭出現了一行人。

  他們騎著馬,朝著牧場緩緩行來。不一會兒的功夫,為首之人已經能夠看清楚。

  “奶奶,是阿醜,阿醜回來了!”

  董媛興奮的叫嚷,老夫人的臉頰一陣抽搐,輕聲呢喃:“回來就好,活著就好!”

  是的,董俷回來了!

  離開白馬羌後,他帶著人經武都,走漢陽,過渭水,終於回家了。

  可越是離家近,董俷就越是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他很害怕,害怕見到奶奶和母親之後,不知道如何開口。離開臨洮時,是一家人。可現在回來了,卻只剩他一個。

  懷抱裝著姐姐骨灰的壇子,董俷失魂落魄的騎在象龍背上。


  遠遠的看見了家的影子,速度反而越來越慢。在還有百余步的距離時,董俷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身為主公的董俷下馬,身後眾人自然也不敢再繼續騎馬行進。一個個從馬背上跳下來,隨著董俷向牧場走去。遠處,老夫人也帶人迎了上來。

  “奶奶!”

  董俷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淚如雨下,“阿醜無能,沒有能保護好大姐,請責罰。”

  “請老夫人責罰!”

  跟在董俷身後的二三百人同時跪地,大聲說道。老夫人顫巍巍起來,在董媛的攙扶下來到董俷身邊,枯瘦的手掌撫摸他的臉頰,嘴唇蠕動半晌後說:“阿醜,苦了你!”

  這一句話,讓董俷放聲大哭。

  身後眾人竟沒有一個出聲,靜靜的看著哭得好像孩子一樣的董俷。

  在戰場上,這個面目猙獰兇惡的巨魔兒,實際上還是一個孩子。當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了主心骨的時候,卻忽視了這個巨魔兒的年紀。雖然董俷的心智已經成熟,但痛失親人的感受,依舊令他無法釋懷。他哭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愧疚。

  董夫人跳下馬,走上前。

  “阿醜,大妹她……真的……”

  董俷沒有回答,眼中含著熱淚,把那壇子遞了過去。他甚至不敢直視董夫人,原因無他,還是愧疚。

  董夫人抱住那壇子,一手輕輕婆娑。

  她似哭似笑,突然間一聲悲呼:“我的大妹啊!”

  仰面朝天的就倒向了地面。不管怎麼說,董玉都是她的親生女兒,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在接到董俷派人送來的信件之後,董夫人雖然難過,卻還能克制。但現在,當她親手抱住了骨灰壇子的時候,終於再也無法忍住心中悲苦。

  董府上下,失聲痛哭。

  董媛更哭得好像淚人一眼,險些抽死過去。

  唯一保持冷靜的,莫過於老夫人。她在眾人哭了一會兒之後,一聲厲喝:“都閉嘴,哭什麼哭?哭,大妹就能活過來嗎?阿醜,你們這一路也辛苦了,讓他們都先找地方住下休息……你隨我到客廳來。花鬘,你也來,董家的人都給我過去。”


  ******

  一個時辰後,位於牧場中央的迎客大廳中,董府中人分兩排坐下。

  老夫人和董夫人坐在正中間,不過董夫人花鬘看上去顯然是強撐著,有點魂不守舍。

  董俷跪在大廳,身後有董召、董鐵、裴元紹和綠漪四人。

  “阿醜,把事情的經過,當著所有人的面,原原本本的說一遍,不得有半點隱瞞。”


  “喏!”

  董俷深吸一口氣,從他們抵達金城的那一刻開始講起,一直到穿過河谷,到達白馬羌。

  “奶奶,孫兒不孝,未能保護好大姐,罪該萬死……但還請奶奶留孫兒一條命,請給孫兒五千人馬,孫兒定然馬踏金城,取那韓遂的狗頭來祭奠大姐在天英靈。”

  董俷咬牙切齒,雙拳緊握。

  這數月來的驚心動魄,讓董府上下都聽得是心驚肉跳。董媛的臉色幾變,目露殺機。就連董照也是用奇異的目光看著董俷,雖不喜歡他,可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膽大。


  帶著一百人,數日光景轉戰千里,把個西北攪得是昏天黑地。

  如此戰果,只怕是素以勇猛而著稱的董卓,恐怕也無法做到。這阿醜,當真是可怕。


  但這世上,總是有人喜歡無事生非。

  正當大廳中董府上下為之憤怒的時候,卻聽到有人陰陽怪氣的說道:“阿醜,你說的這些事情,未免太不可思議了。憑你區區五十人,也能馬踏金城?以百人之數,從近十萬羌兵的包圍中殺出來……呵呵,這種荒誕的事情,我可是聞所未聞。”

  董俷順著聲音看去,眼睛微微一瞇。

  “表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第四十一章 反目成仇(2)

  董俷順著聲音看去,眼睛微微一瞇。

  “表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說話的赫然是董璜。數年不見,董璜看上去更加的俊秀。身材挺拔,面如璞粉。他看著董俷的目光中,有毫不掩飾的仇恨。站起來,躬身行禮,董璜說:“奶奶,非是璜挑撥,只是他說的這些話,可信嗎?又有誰能證明,他說的是真的呢?”

  董夫人抬頭,但是並沒有看董璜,而是凝視董俷的雙眼。

  董俷也不退縮,迎著董夫人的目光看去。四目相交,董夫人面沉似水,也不說話。

  “阿秀表哥,有什麼話你就明白的說出來,何必在這裏含沙射影,遮遮掩掩?”

  董媛不高興了,拍案而起。

  大姐的死讓她很難過,可不管怎麼說,阿醜平安的回來了,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可這董璜,卻說出這種話,不是擺明瞭挑釁?

  董媛很清楚,四個女兒當中,除了早夭的三姐之外,董夫人最疼的也就是董玉。幼年時的董玉聰明伶俐,長大後更是頗有巾幗不讓須眉之氣概,最得董卓歡心。

  董璜嘴一撇,笑道:“三妹,你這又何必。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阿醜自詡勇猛,可是卻無法保護大姐。還編出什麼轉戰千里的故事……哈,你們有誰有能相信?要我看,定然是他畏死,拋下大姐獨自逃生。說不定那壇子裏放的,是野狗的骨頭……”

  話未說完,董召等人呼的全部站起來。

  就連素來看去柔弱的綠漪,也是殺氣騰騰。這些人是從十萬羌兵堵截中殺出來的,這殺氣暴露,又豈是董璜可以抵抗。就連坐在旁邊的董照、牛輔,也是臉色蒼白。


  “你們幹什麼!”

  董俷厲聲喝道,“這裏有奶奶和母親在,何時輪到你們說話?”

  “主公,我等千里奔襲,不求論功行賞。但若是容他這麼胡說八道,那死去的兄弟又如何瞑目?”

  “跪下!”

  董俷陰沉著臉喝道。待四人跪下,他看了一眼董璜,眼睛瞇了一下,而後插手道:“奶奶,請恕阿醜無禮……綠兒,你且退到一旁。裴元紹,解下你的衣甲來。”

  裴元紹不明白董俷的意思,但還是把衣甲解開。

  屋中除了老夫人之外,女人也占了多數。董照、董媛等人先是羞紅了臉,可是在看清楚了裴元紹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疤時,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發出驚嘆。


  “當日,我命裴元紹守住城門。他雖沒有完成使命,卻也拼命死戰。若不是遇到白馬羌的滕麗兒,裴元紹如今已經是個死人……董召,把你的衣甲也給我解開!”


  強忍心中怒意,董召解下了衣甲。

  這一次董照等人沒有再害羞,吃驚的看著董召身上的傷疤。

  “這一個傷疤,是我們襲擊西海時,被破羌人射傷;這裏是我們奇襲燒當人時,被一羌將砍傷……不僅是董召和裴元紹,隨我轉戰千里倖存下來的三十七人,哪個不是身上帶傷?從死人堆裏翻滾出來?董璜,你若不相信,盡可一一詢問。”

  董鐵大聲說:“何止如此,主人在闖出金城時,險些力盡而亡。就連他的坐騎……”

  “小鐵住嘴!”

  董鐵的話,刺痛了董俷的心,怒吼一聲,猶如霹靂在大廳中炸響,所有人都面如白紙。

  綠漪大著膽子說:“璜少爺若是還不相信,盡可以派人去打聽。那韓遂稱公子為巨魔兒,聞公子之名而膽戰心驚。若還不信,可差人去三十六羌部,聽聽他們怎麼說。”


  “我……”董璜惱羞成怒。

  原以為可以折辱董俷,出一口心中怒氣。哪知道折辱不成,甚至連小小婢女也敢說話。

  “夠了!”

  董夫人呼的起身,懷抱著那壇子,顫聲道:“阿醜不必再說,娘……信你的話!”

  董璜覺得好生無臉,轉身要回座位。

  哪知董俷卻突然竄上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膀子。

  董俷的手勁兒有多大?就連素以勇武而著稱的董卓也曾私下表示自愧不如,更何況他那小身子板。雖然在河東幾年,也在軍營中打熬了些時日,可比起董俷,卻是天壤之別。董俷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手上的力氣不小,險些把董璜的骨頭握斷。

  “你幹什麼?”

  “你辱我可以,可是卻不能辱大姐……你剛才說什麼?那壇子裏放的是什麼?”

  董璜疼得直呲牙,不停的吸涼氣。

  而董夫人和董照姐妹也齊刷刷的向他看去,讓他一時間竟想不出什麼措辭。

  董俷說:“若你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把你撕了……”

  “阿醜,夠了!”

  老夫人開口,“松開你表哥……董璜,你出去吧,在宗祠門外跪下,沒我命令,不得吃喝,不得起身,不得開口說話。大方,你親自看著他,聽明白我的話了嗎?”

  牛輔起身插手道:“大方明白。”

  “好了,散了吧……過兩天選個好日子,把大妹葬了!”

  董俷一聽就急了,“奶奶,那我剛才說的事情,您怎麼說?”

  “什麼事?”

  “就是給我五千人馬,我要為大姐報仇。”

  老夫人手拄龍頭拐杖,沉默了許久後長嘆一聲,“阿醜,此事休要再提,不行。”

  “為什麼不行?”

  董俷驚怒不已,忍不住大聲的吼叫:“難不成,就眼睜睜的看著姐姐死嗎?難不成,讓姐姐和姐夫的在天之靈也不得安息?奶奶,為什麼不行,為什麼不行?”


  老夫人手中拐杖朝地上一頓,發出砰的沉悶聲響。

  “我說不行就不行,休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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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少年工匠(1)

  在董俷的記憶中,奶奶從沒有對他如此的聲色俱厲。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奶奶的頭發已經成了雪白,幾縷發絲,在空中輕輕飄舞。

  和姐姐一起離開的時候,奶奶的頭發雖然白,但也只是花白,還帶著幾分黑色。可是現在……董俷突然明白過來,並不是他一個人難過,奶奶和母親一樣難過。

  閉上了嘴巴,可這心裏卻有一股怒火無處發泄。

  目送奶奶等人離去之後,董俷仍然站在大廳中央,一動不動。

  “公子,老夫人……”

  “閉嘴,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董俷厲聲喝止了綠漪,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突然竄到一張長案前把長案舉起,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堅實的長案,變得四分五裂。朱紅色的楠木板,更裂成好幾塊。

  ******

  當晚,董俷一個人在演武場中,光著膀子,下身一條朱紅色的褲子,不停的舉著石鎖。

  那對石鎖的重量,差不多在一百斤左右。

  緩緩的舉起來,又緩緩的放下,口中輕聲的數著數:“……997、998、999、1000!”

  長出了一口氣,董俷把石鎖扔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碎石鋪成的地面,被砸的石屑飛濺,而董俷好像沒有覺察一樣,揮了揮有些酸麻的臂膀,大步朝著兵器架走去。

  “阿醜!”

  熟悉的聲音傳入了董俷的耳中。扭頭看去,就見綠漪攙扶著奶奶,走進了演武場。

  毫無疑問,定然是綠漪去向奶奶告密。

  惡狠狠的瞪了綠漪一眼,董俷上前一步道:“奶奶,這都什麼時辰了,您怎麼來了?”

  奶奶把龍頭拐杖放在邊上,嘆了一口氣。

  “綠丫頭說,你一個人在這裏發瘋。奶奶呢,就想來看看,我家的阿醜在發什麼瘋。”

  “奶奶……”

  “都聽說了吧!”

  奶奶打斷了董俷的話,似乎是若無其事的詢問。董俷先一怔,旋即輕輕的點頭。

  “聽說了!”

  奶奶似乎是在夢囈般,輕聲道:“若你早回來一個月,或者派人早一個月送來消息,我們就不會這樣被動。韓文約現在成了朝廷的官員,堂堂的金城太守。論品級,和你爹一樣高;論威望……你爹武人出身,雖有戰功,卻比不得那韓文約。”

  董俷心裏咯噔一下,意識到了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在西北時,只顧著殺的爽快,卻忘記了在最混亂的時候趁機派人回臨洮家裏送信。

  就算洮水有狼羌阻隔,但一兩個人的話,想必也不會被留意。

  想到這裏,董俷狠狠的給了自己一耳光,嚇得綠漪連忙過去抓住了他的手再也不放。

  奶奶仿佛沒有聽見,繼續說:“如今,韓遂成了朝廷命官,可以說羽翼已經豐滿。你爹現在就算是有心對付他,恐怕也不再是他的對手。我聽你大娘說過,大將軍何進和你爹雖然走的近,可這心裏面啊,卻還是看重士大夫,名士……韓遂身為西涼名士,不但有黨人為他撐腰,還勾連了宦閹,你爹現在是鬥不過他的。”

  董俷面頰抽搐了一下,“可難道就讓姐姐這麼冤枉的死了嗎?”

  “冤枉?也許吧……呵呵,也許這就是命!”老夫人站起來,拄著拐杖說:“你爹當年也殺了很多人,你大姐當年更不顧你爹的反對,嫁給了北宮伯。說冤枉,是冤枉;說不冤枉,那也不算冤枉。阿醜,這是你姐姐的命,她自己選的命。”


  這幾句話,說的當真是陰惻惻。

  董俷打了哆嗦,看著奶奶,竟半晌說不出話。

  “阿醜,也許你覺得奶奶太無情,但奶奶要告訴你,既然你選了你的命,就要學會認命……不過,董家人的血不會白流。阿醜你要記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就等著……他韓遂現在運氣好,可難保一輩子好運氣。你年輕,等得及。就算是韓遂死了,還有他兒子,他的家人。只要咱董家有人活著,就有報仇的資本。”

  皎月當空,但卻有幾朵雲彩飄過。

  月光透過雲彩,照在奶奶的臉上,那滿是白翳的空洞雙眸,竟然閃動著仇恨的光芒。

  直到這時候,董俷似乎才算是真正的認識了奶奶。

  “阿醜記下了……”

  董俷微微欠身,輕聲在老夫人的耳邊說:“仇恨不應放在臉上,而是放在心裏。”

  “我累了,有事兒回頭再說。”

  老夫人說完,讓綠漪攙著她離去。而董俷站在演武場,半晌後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是,只要我活著,這筆帳遲早都要算!

  ******

  不過,董俷的心結開了,董夫人卻有了心病。

  經常在睡夢中夢到女兒渾身是血的要她報仇,一天兩天還行,可時間長了,精神就變得恍惚起來。身子也一天天的垮了,面頰瘦削,再也沒有往日的颯爽英姿。

  郎中不管用,道士、和尚也沒辦法。

  無奈之下,董媛只好派人前往河東報信。而董俷呢,似乎忘記了那段仇恨,每天不是讀書練武,就是和他的那些工匠們在一起悶頭研究,經常是一忙一整天。

  沒有人知道董俷在忙什麼,就連董媛也不知道。

  董俷在牧場裏建了一個小寨子,專門讓工匠們在裏面居住和工作。周圍有白馬羌人守護,還有董召帶著三十七人負責寨子裏面的安全。除了董俷的命令之外,這些人是誰的命令也不聽。甚至有時候董媛要進去,也必須先通知董俷才可以。

  為此,董媛非常不滿。

  人就是這麼一種奇怪的動物,越是不清楚,就越是好奇。


第四十二章 少年蒲元(2)

  這一天,董夫人的精神有所好轉,董媛讓二姐幫忙照顧著,拉著綠漪溜溜達達的來到了位於牧場深處,依土丘溪水而建的小寨子。在寨門口當值的人是董召,遠遠的看到董媛過來,立刻就迎了上去,插手行禮後問道:“三小姐,您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這裏好像是我的家!”

  “不是,不是……”董召喝酒打架還行,論鬥嘴,十個他也不是董媛的對手。

  董媛擺擺手笑道:“好了,好了,我也不為難你。知道你們家主公的規矩嚴,我在這裏等著,你告訴你家主公,就說我和綠兒妹妹來了,讓他趕快出來迎接我們。”

  “多謝三小姐體諒!”

  董召忙不迭的道謝,行了一個禮後,匆匆的跑進了寨子。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他又跑了出來,來到董媛面前,有些尷尬的說:“三小姐,主公說他很忙,讓你們自便。”

  “他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您要進去,就進去好了。”

  綠漪拉了一下董媛,“董召,公子在忙什麼?”

  “在和工匠練刀!”

  “練刀?”

  “不是練刀,是煉刀……算了,我也說不清楚,還是您自己進去看吧。”

  董媛很好奇,當下帶著綠漪縱馬進了寨子。這小寨子的面積不大,除了那些工匠之外,加上董召等人也只有一百多人。再算上家眷,一共下來也不超過三百人。

  可就這麼一個小寨子,卻是依照著九宮八卦的方位而建造。

  營帳、住所、工場都被劃分的清清楚楚。董媛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對此到不是很驚奇。

  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在工場裏不是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

  和綠漪下馬走進去,就看見董俷光著膀子,正和一群工匠在討論著什麼事情。

  一口鑄劍爐旁邊,還豎著一根木樁,上面掛著兩套跌落起來的明光鎧,非常的古怪。

  “好了沒有?”

  就聽到董俷大聲的吆喝。不一會兒,一個魁梧,但是頭發已經斑白的老工匠捧著一把斬馬劍走了過來。這斬馬劍長三尺餘,鐔長一尺,乍看很像後世的日本刀,可仔細看,卻又完全不同。這斬馬劍早在西漢時就出現了,即能用於步戰,也可以用於馬戰。董媛身為董卓的女兒,自幼也習過武藝,對此自然是不陌生。

  只是不明白,董俷這是要幹什麼?

  老工匠捧著刀走到董俷面前,“主公,按照您的要求,此刀經過百煉,隨比不得神兵利器,但也是削鐵如泥的寶刀。這已經是小人的極限,但不知主公滿意否?”

  董俷接過了刀,虛空揮舞了兩下。

  “滿意不滿意,試試才知道。”

  他大踏步走到了木樁前,運足了力氣,對準盔甲大喝一聲,一刀就劈斬了過去。

  鐺……

  悠長的脆響傳來,那百煉寶刀居然斷成了幾節。

  董俷手裏只剩下了一個刀柄,呆立的半晌後對旁邊愕然的老工匠說,“好像不滿意。”


  那明光鎧極為堅硬,卻被斬馬劍坎開了口子。

  只是董俷對此似乎並不滿意,把刀柄扔在地上,“還是不行。蒲師傅,按照您說的百煉斬馬劍,應該至少能砍斷一層鎧甲。但是這把刀只開了一個口子,不行。”

  “蒲師傅原本是廣漢郡人,後來被南蠻的氐人擄掠,賣給了白馬羌,在滕麗兒的手下幹活。此次滕麗兒率部前來,這蒲師傅一定要跟著過來。他的鑄造術非常高明,而公子對這個也非常的看重。如今是這裏的頭領,公子對他是非常信任。”

  綠漪看董媛一臉的迷惑之色,在她耳邊低聲解釋。

  董媛點點頭,走上去問道:“阿醜,你這是在幹什麼?”

  董俷正要解釋,卻見從工棚裏走出了一個少年,大約在十八九歲的樣子,臉上還帶著稚氣。

  “主公,阿爹的工序沒有錯,材料也是上乘。出現這種情況,想必是鋼口太脆的緣故……”

  “阿元,你跑出來幹什麼?”

  蒲師傅一看少年,立刻露出緊張之色,他強笑道:“主公莫要責怪,小兒不懂事,信口開河還請主公原諒。”

  董俷笑了笑,“沒關系!”

  話為說完,卻見那胖乎乎的少年不高興的說:“阿爹,我真的知道原因。”

  蒲師傅勃然大怒,剛要過去揍他。卻聽董俷開口道:“蒲師傅,不妨聽他說一說。”

  “水質!”

  那少年道:“阿爹的工藝並沒有錯,但是在刀達到了‘白亮’的程度時,需要進行淬火的處理。而淬火對水質要求很高,古時後的鑄劍大師在鑄劍之前,一定要挑選山清水秀的地方。說穿了,就是選擇合適的水質……這裏的水源自洮水,而洮水純弱,卻不任淬;主公若想要心目中的寶刀,當選爽烈之水放能成功。”

  少年侃侃而談,初時蒲師傅還很緊張,但聽到後來,禁不住鼓掌叫好。

  “沒錯,水質,毛病應該就出在在淬火之水的上面。”


  董俷一皺眉,“那你可知道,何處的水爽烈,適合淬火呢?”

  “這個……小人也不知道。不過自古鑄劍大師們選擇鑄劍之地,首選南方。主公若想練出好劍,應該往南方尋找……小人記得,我們來這裏時,曾在斜穀停留了一晚。那裏的水質剛硬清爽,當為爽烈之水,主公可以派人找來,試上一試。”

  董俷點點頭,扭頭大叫:“董棄!”

  “末將在!”

  應命的赫然是當初隨董俷轉戰西北的破羌百人將。他本名棄人,在來到了臨洮後,董俷乾脆賜了他一個姓,又從他名字中選了‘棄’字,故而如今就叫做董棄。

  “帶二十個人,立刻前去斜穀,取些當地的水來。”

  “喏!”

  董俷長出一口氣,笑著說:“蒲師傅,既然是水的問題,這斬馬劍就暫且放一旁。其他我要求的物品,需要盡快打造出來。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就告訴董召。”

  “小人遵命!”

  董俷從董鐵手中接過了禪衫,披在身上。

  “大姐,我們軍帳裏說話。”

  他說著邁步就朝軍帳走去。眼看著就要走出工棚,卻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扭頭朝著那小胖子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沒等小胖子回答,蒲師傅就惶恐的說:“主公,他是小人的犬子,姓蒲,單字一個元。”

  “蒲元?”

  董俷看著那小胖子,“你叫蒲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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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20:49: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父子一諾(1)

  董俷並不是覺得這名字耳熟,自然也不清楚這小胖子究竟是什麼來頭,反正感覺不錯。

  點點頭,他笑道:“你不錯,我看好你!”

  丟下有些不知所措的蒲家父子不管,董俷帶著人離開了工棚。直到走出工棚,他才想起來,剛才說的那句話,怎麼那麼別扭?活脫脫軍旅喜劇中的那個高副班長。

  不過,那位高副班長比他可是帥多了。

  有人早就準備好了清水,董鐵把濕手巾遞給董俷,讓他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董媛這才問:“阿醜,你在幹什麼?”

  董俷跪坐在帥案後,直勾勾的看著董媛。

  “小鐵,綠兒,你們去外面守著,我要和三姐說說話。”

  綠漪和董鐵相視一眼,雖然不明白董俷有什麼話要背著他們二人,可還是堅決的服從了命令。別看綠漪在名分上是董俷的妾室,又深得董俷的喜愛。但經過了那一場千里奔襲之後,綠漪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軍營中,只有董綠,沒有綠漪。

  董媛疑惑的看著董俷,“阿醜,你在搞什麼鬼?”

  董俷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在深思熟慮之後,輕聲說:“三姐,如果我告訴你,天下將會大亂……你怎麼想?”


  董媛愕然,脫口而出道:“天下大亂和我有什麼關系……阿醜,你剛才說什麼?”

  這個三姐啊,嘴巴永遠比大腦快!

  董俷有點後悔,要不要說下去。可再一想,他要做的事情,必須要得到足夠的支持。單靠奶奶是不行的,還要有大娘,董媛的支持,也許還算是有些勝算吧。

  “我剛才說的,就是你剛才聽到的。”

  董俷端起水碗,把清水一口喝幹凈,深呼吸一口氣道:“大姐在死前曾和我說過,也許用不了多久,這天下可能會出現動蕩。我們董家說不定會被卷進去,甚至可能家破人亡……我很害怕,所以想要做一些事情,希望能在將來有所作為。”

  董媛對大姐那是素來敬佩,聽董俷以大姐的名義說出這番話來,她心中的疑慮倒是化解了。畢竟,董俷在眾人的眼中還小,就算是有見識,可這番話實在大逆不道。

  大姐精明,而且素來眼光毒辣。又喜歡阿醜,說出這番話倒也不為怪。

  董媛問:“你想有什麼作為?”

  “三姐,你知道這些年我的武藝都是從何而來?”

  “奶奶私下裏和我說過,說是當年伏波將軍馬援留下來的錘法,這又怎麼了?”

  “那你知道伏波將軍除了錘法,還有什麼留下來嗎?”

  董媛有點不耐煩了,“阿醜,你有話就直說。我最討厭男人吞吞吐吐,像個娘們。”

  董俷不由得苦笑,只好沉聲道:“伏波將軍還留下了他畢生的兵法戰策……我所學的,除了那錘法之外,還有伏波將軍的兵法。當年伏波將軍縱橫天下,百戰而無一敗,不愧是常勝將軍。我在將軍的兵法中,發現當年他曾訓練了一支人馬,名為伏波營……分馬、步兩軍,堪稱是當時光武皇帝麾下精銳中的精銳。”

  “那又如何?”

  “我想訓練這樣一支人馬!”

  董俷這次倒是簡單明瞭。事實上,借伏波兵法的名義,他發明出來的馬鐙、馬掌,也就有了出處。甚至以後他能想起什麼特殊的東西來,也可以借用這個名義。

  董媛點點頭,“那好啊,你就訓練吧。”

  “三姐,你說的容易……沒人,沒錢,我訓練什麼?”

  董媛笑道:“你這阿醜,也會耍心眼兒了。沒人,我給你……錢,我雖不多,但還有一些,你先拿去使用,不夠了咱們再想辦法。只是……”


  “只是什麼?”

  董媛正色道:“阿醜,行軍打仗的事情我不懂,但我卻知道,你想要練成一軍,單靠我一個人的幫助是不可能的。畢竟,咱們家做主的是父親,有些事情你不和父親商量,會變得很困難。你做的又不是壞事,不如大大方方的和父親說,想必他也會同意。另外,你姐夫曾經說過一句話,想做大事,一個人是不行的。”

  董俷沉默了!

  對于董卓,他始終懷著一種很復雜的心情來對待。

  從上一世的角度來看,董卓毫無疑問是個壞蛋,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但是從這一世呢,他雖然對董俷並不親熱,卻也不失一個好父親。至少從小到大,沒餓著他,沒苦著他……甚至在董俷殺了衛家人,闖了大禍以後也是一肩承擔下來。

  歷史上的董卓,為什麼倒後來會那樣瘋狂?

  誰也不知道,哪怕是那些史學家,恐怕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但在這一世,既然和董卓成了父子,自己和董卓的命運也就變得休戚相關。董卓好,他董俷就好;如果董卓死了,他董俷,包括他所有的親人,都將難逃厄運。

  既然如此,為何不能開誠布公?

  董媛站起來,“阿醜,這些話其實我早就想和你說,而且我相信,奶奶也是同樣的想法。如果你想建功立業,靠一個人的力量是不行的。我、父親、姐夫……還有所有董府的人,都願意幫你。而在你,也只是放低一個姿態。文正派人回信了,父親要回來為大姐準備葬禮,順便帶我們去河東。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啟程了。”

  “去河東?”

  “是!”董媛說:“大姐的死,讓父親非常難受。他不想再和家人分開,故而決定等大姐的喪事過去了,他會帶我們去河東,一家團圓。你好好想想,該怎麼做?”

  董俷閉上了眼睛,久久說不出話。


第四十三章 父子一諾(2)

  二十天后,董卓帶著李儒回到了臨洮,隨行的還有一員相貌威武的大將。

  剛抵達牧場的時候,董卓也嚇了一跳。不僅是他,連李儒和那員大將也吃了一驚。

  如今的董家牧場,已經不再是簡單的牧場。

  準確的說,這裏已經變成了一個獨立於臨洮之外的城鎮。有往來西北的商戶,定然會在這裏停留。或是就地交易,或是結隊前往西北,來來往往的倒也非常熱鬧。

  相反,臨洮卻變成了一座全軍事化的城鎮。

  牛輔雖然平庸,但是治軍倒是頗有一套。自擔任都尉以來,把臨洮郡兵訓練的頗有章法。至於稅賦,都是從牧場方面支出,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比往年增加了。

  這也是董卓赴河東後數年中第一次回家。

  一家人見面,自然少不得一番寒暄。董卓也發現了,那個曾經被他視若妖魔的兒子,對他頗有親近之意。只是礙于人多,董俷不好意思往前面湊,一直呆在老夫人的身旁。

  畢竟父子連心,董卓不喜董俷,可那總歸是他兒子。

  否則,董俷惹出來的禍事,他又豈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在董璜和董俷之間,不自覺的向董俷發生傾斜。嘴上不承認,可心裏面還是非常的自豪。從一些過往羌人的口中得知,那名震西北的巨魔兒,很可能就是他這個妖怪似的醜兒子。

  董卓少年也是勇武,對此當然開心。

  故而,臉上沒什麼表情,可在酒宴上,卻不經意的多看了董俷好幾眼。

  只可惜,董俷沒有發現。因為他的目光被董卓身後的那員大將所吸引。說起來有趣,那員大將看見董俷的時候,也是神情一怔。兩人從對方的身上,都發現了一種氣質,一種高手才擁有的獨特氣質。不由得,兩人在酒桌上就開始對視。

  這大將是誰?

  董俷心裏非常的好奇!

  評書當中,董卓身邊好像沒多少厲害的人物。除了後來出現的那個三姓家奴呂布之外,能稱之為高手的人,應該只有一個。難道,眼前這人,就是那個傢伙嗎?

  “阿醜!”

  李儒發現了董俷的異狀,同時也看出了那員大將的心思。

  在董卓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董卓連連點頭,饒有興趣的朝著董俷看過去。李儒走上前,拉住了董俷的手,“你我也是一家人,可是卻沒說過太多的話……呵呵,來來來,我為你介紹一人,乃是父親在河東收下的一員猛將,你們正好親近親近。”

  天氣很熱,但是李儒的手掌卻很冷,皮膚好像蛇皮一樣的溜滑。

  他拉著董俷過來,指著那員大將說:“此乃我河東軍中第一猛將,沛國譙縣人,姓華,單字名雄,字文開……文開,這是父親膝下愛子,董俷,今年十三歲。”

  果然是他!

  董俷不由得瞇起了眼睛,向對方看去。


  那個評書中曾經在汜水關前殺的十八路諸侯臉面無光,最後卻被當時還默默無聞的關二哥斬殺的虎將華雄。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就已經在董卓帳下效力了。

  想起村裏那個唯一的大學生官君策說過的笑話。

  關二哥是三國中的第一刺客,其最兇猛的就是第一刀,還有被傳揚的神乎其神的拖刀計。估計當時華雄和關二哥火拼的時候,太輕敵了,以至於成就了關羽的名聲。

  董俷可不敢小覷華雄,當下拱手,“華將軍!”

  “啊,公子不必多禮!”

  華雄連忙上前想要阻止。兩人的個頭差不多,但論身材,董俷卻是略低了一點,不過又魁梧了一些。四臂相碰,兩人都下意識的想要考校一下對方。華雄臉色一變,雖然已經高估了董俷,可沒想到這私底下一較勁兒,竟然是旗鼓相當。

  此時華雄可是二十出頭,正值黃金年紀。

  而董俷才十三歲,卻能和華雄的力氣不相上下,的確是出乎了華雄的意料之外。

  華雄的性子素來高傲,在河東軍中不服任何人,深得董卓的信任。

  哪知卻吃了一個暗虧,心裏面有怎能服氣。當下手上加了幾分力氣,但是董俷的雙臂卻紋絲不動。

  “公子果然好力氣!”

  那言下之意是說,你不過是天生力氣大了一點。

  董俷一笑,“俷不過有些蠻力,雖粗通武藝,不過想必是不在將軍眼中。”

  “哦,公子客氣了,想必這粗通武藝也是不凡,他日華雄倒要領教一二才是。”

  兩人相視,突然大笑。同時卸力,向後一退。董俷又回到了老夫人的身邊,而華雄也站立在董卓的身後。兩人暗中的較力,能瞞過別人,卻瞞不過董卓和李儒的眼睛。

  見董俷有如此神力,董卓的眼睛也不由得一亮。

  看起來,那羌人口中的‘巨魔兒’,定然就是我家這個醜小子,不錯,果然不錯!

  ******

  依照著董玉的遺願,墳墓建造在靠近洮水的山崗上。

  只有一個盛著董玉骨灰的壇子在墳墓中,旁邊還有一個墓,裏面有兩件北宮伯的衣物。

  董夫人在葬禮上哭死了好幾次。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早年喪母,中年喪妻,老年喪子。董玉雖然是個女兒,可是這母女情……白發人送黑發人,即便是堅強如董卓,也不禁流出了淚水。

  董俷扶著老夫人,默默的在一旁。

  大姐,咱們回家了!以後你就可以伴著斜陽,和姐夫在一起欣賞這家鄉的景色。

  雖已經發誓不再流淚,可忍不住,淚水又在眼中打轉。

  董夫人哭得死去活來,終於昏了過去。董媛姐妹陪著夫人回家,綠漪則推著車,送老夫人回去。董俷本想回去,可又想陪姐姐多呆一會兒。思忖再三,還是留了下來。

  董卓站在墳前,沉默了許久。

  “你們先下去!”

  他扭頭對李儒、牛輔等人說,然後又示意華雄帶人圍住了山崗,只留下他和董俷兩人。

  一個站著,一個跪坐。

  誰也沒有看誰,只是默默的保持著各自的姿勢。

  “阿醜!”

  董卓終於忍不住了,轉身背對著董俷,好像自言自語一般,“你是不是非常恨我?”

  董俷抬起頭,“一筆寫不出兩個董字,你是我爹,我怎麼會恨你?”

  “一筆寫不出兩個董字?”這新奇的言語,讓董卓一怔。話雖直白,卻寓意頗深。他扭頭上下打量董俷,突然笑道:“文正多次對我說,我家阿醜有大才。我還以為他是畏懼媛兒,故有此說。可現在看起來,倒是我誤會了他,你果然不同。”

  董俷苦澀一笑,“那又如何?雖有千里馬,可伯樂不常有!”

  “阿醜,你想做千里馬?”

  董俷抬起頭,直視董卓:“只看父親願不願意做伯樂。”

  董卓頜下的胡須抖動了兩下,放聲大笑起來,“若我兒願做千里馬,我這當父親的,又豈能不願做伯樂……其實,我兒已無需伯樂,堂堂巨魔兒,又何需伯樂?我兒所需的,不過是一塊供你馳騁的戰場。而為父所能提供的,也僅此而已。”

  董俷呼的站起來,“父親,我只有三個要求!”

  “說!”

  “第一,我要自掌一軍,無需人多,五千人足矣;第二,我知父親現在奈何不得韓遂。但我要父親一個承諾,他年若有機會,請讓孩兒親手取那韓遂的狗頭。”

  董卓想了想,“第一條有些荒誕,你年紀尚小,自統一軍……不過為父答應你。至於第二條,為父保證,他年若有機會,定準你殺了韓遂。說說你第三個條件。”

  “這個……我一時還沒有想起來。”

  董卓大笑道:“那我兒慢慢想,什麼時候想起來了,再告訴為父……另外,過兩天我就要回河東了。我已經和你娘商量過,她和我一起去河東,還有你三姐也一起過去。只是,你奶奶念故土,不想離開……你呢,是和我去河東,還是守家園?”

  從內心而言,董卓很想讓董俷和他一起回河東。

  目光灼灼的看著董俷,等待著董俷的回答。哪知董俷在沉吟了片刻後,“孩兒即不去河東,也不想留在家裏。孩兒想出去走走,去看看大漢的江山,會一會天下英雄。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孩兒自認讀了很多書,現在想去走走。”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董卓默默的重復了一邊這句話,鼓掌大聲叫好,“我兒既然有此雄心壯志,為父又怎能攔你?只是,你不是要自成一軍嗎?你出去了,又如何領軍呢?”

  董俷笑道:“父親,正如您所說,孩兒年紀尚小,目前還不合適領軍,故而才要出去走走,多些歷練。而且,孩兒所要領的這一軍,不同于父親麾下的軍馬。如今尚在準備階段,只想請父親多多給予幫助,無論財物還是人力,都需父親支持。”

  “與眾不同嗎?”

  董卓越發的有興趣了,“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所領的人馬,究竟有何不同之處。我自會交代家中,你所需一應物品都會盡數供應。我兒,待你再回家時,也就是你領軍之日。”

  董俷笑了!

  他退後一步,欠身向董卓一禮,“孩兒自知以往對父親多有不敬,還請父親原諒。孩兒保證,只要孩兒有一息尚存,定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到我董家人一根汗毛。”

  董卓也笑了,大步上前,一把摟住了董俷。

  不經意的,目光掃過了董玉的墳。董俷眼中閃過了一抹淚光:姐姐,看到了嗎?我和爹爹和好了……我知道,這一定是您最想看到的結局,您在天之靈,可曾知曉?

  一陣風掠過,栽種在墳塋上的花朵隨風搖曳,就好像是姐姐的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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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巨魔士(一)

  葬禮後二十天,董卓離開牧場,回轉河東。

  畢竟是朝廷的官員,不便在家中停留太久。此次為了女兒的葬禮而專程回家,說不定那些清流名士們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董卓心裏很清楚,他現在應該更小心。

  最大的收獲,莫過於和兒子合好。

  董卓走的時候,臉上一直都帶著快意的笑容。董夫人花鬘隨同董卓走了,她不願意再住在臨洮。這裏有女兒的墳塋,會勾起她的傷心事;董媛也跟著董卓走了,畢竟已經是*,和丈夫總是分居兩地,她不覺得什麼,可李儒未必會高興。

  董璜,也不適合在留下來。

  董卓對這個侄子還是很疼愛的,不過再疼愛,總不是他的骨肉。牧場的一切都交給了老夫人,實際上也就等同於交給了董俷。董璜有小才,可有些時候……董卓不敢保證,如果某一天他再去招惹董俷,能不能活下來,恐怕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隨行的還有雅丹、黃道、胡赤兒等一干家將和三千鐵騎。

  牛輔繼續留在臨洮,加緊練兵。至於原因,董卓沒有說,牛輔也沒有問。這一點也正是董卓器重牛輔的主要因素。什麼事情該知道,什麼事情不該知道,牛輔心裏很清楚。董照被留在了臨洮董府裏面,負責照顧牛輔和處理一些瑣碎事情。

  一切安排好了後,董卓有些不舍的離去。

  說心裏話,他很希望董俷能和他一起回河東。父子兩人十三年來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句。如今關系好轉,他也想好好的盡父親的責任。可他也明白,董俷說的那句話沒有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呆在老鷹翅膀下的雛鳥,永遠無法展翅翱翔,搏擊長空。兒子大了,當老子能做的,就是給他提供一片天空。

  於是,董卓便讓董媛把留在臨洮的所有私兵交給了董俷,並且囑托牛輔,凡阿醜所需,盡量提供。若臨洮家中有困難,可以直接告訴河東,他這個老子會想辦法。

  不過,也有人不高興。

  華雄從酒宴上和董俷短暫的一次較量後,一直想要找董俷比試一下。但由於舉行董玉的葬禮,董俷沒有時間和他比武。之後董卓又整天的帶著董俷,讓華雄無法開口。如今要走了,華雄雖然知道還會和董俷相見,可這心裏卻不免感到遺憾。

  ******

  七月的陽光很毒辣,董俷讓人在大姐的墳旁栽了一排松樹,而他則在墓旁結廬而居。

  此時的人們,並沒有後來唐宋時的那麼多規矩。

  董俷按照老家的規矩,決定在姐姐的墳前守七七,之後就準備動身前往中原遊歷。

  他坐在廬屋內,手捧一卷兵法誦讀。

  旁邊有綠漪抄錄他所誦讀的內容,廬屋外,墳塋邊上有一朵不知名的野花綻放,隨風輕輕搖擺,似乎是在聆聽董俷的讀書聲。董鐵坐在廬屋外,磨著他的折鐵刀。

  鏘鏘之音合著讀書聲,倒另有一番滋味。

  一陣馬蹄聲打斷了讀書聲,從山崗下一匹純種的大宛馬風馳電掣般沖了上來。

  “綠兒,看看是誰來了?”

  董俷穩坐席上,對綠漪說完之後,繼續誦讀兵書。

  綠漪起身,走出了廬屋。片刻後,她帶著董召走進了屋中,“公子,是董召來了。”

  “主公,好消息,好消息啊!”

  董俷放下竹簡,“什麼好消息?”

  “斬馬劍,斬馬劍做成了……”

  “哦?”

  “水質改良以後,蒲師傅他們日夜趕工,終於達到了您的要求,一劍破甲。第一批斬馬劍已經出爐了,共五百把。還有相應的甲胄,共三百套,蒲師傅請主公前去檢驗。”

  董俷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嘴角微微的翹起來。

  熟悉他的人,知道這樣的表情說明他很高興。果然,董俷立刻起身,“綠兒,把今天整理出來的東西收好,然後送到奶奶那邊保管。恩,記得去把裴元紹找過來。”

  “明白了!”

  綠漪答應了一聲,開始收拾案子上的紙張。

  董俷和董召出了廬屋,從樹上解下了象龍的韁繩,翻身上馬後嘬口發出口哨聲。

  遠處,傳來了獅鬃獸暴烈的長嘶,如雷般的蹄聲由遠而近,好似有幾百匹戰馬奔騰。

  回到臨洮後,董俷對獅鬃獸徹底放羊,任憑它在牧場中自由的奔馳。

  反正在牧場居住的人也都知道,獅鬃獸是董俷的命根子,動它一根毫毛,董俷絕對會暴走。依舊是不合群,依舊是和往常一樣生活,但阿醜能更爽快的馳騁。

  這也是董俷所希望的。

  只有保留著野性的阿醜,才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坐騎。

  獅鬃獸跑到了山崗上,搖頭晃腦。董俷拍拍它的頭,“在這裏替我好好的守著。”

  打了個響鼻,獅鬃獸算是答應了,在董玉的墳旁匍匐下來。

  “小鐵,看著廬屋內的東西,一會兒綠兒去見奶奶,你就保護她一同前往。”

  “喏!”

  董鐵收起了折鐵刀,站在廬屋門口插手應道。

  董俷催馬和董召朝遠處的寨子飛馳。兩人在寨子門口停下馬,董俷大步走進了寨子。

  董召很自覺的在寨子門口停下來,招呼周圍早已經全副武裝的士兵警戒。

  “主公,小人幸不辱命!”

  蒲師傅一看到董俷走過來,立刻迎上前。在工棚的架子上,擺放著一排鋒利的斬馬劍。清一色四尺刀身,一尺多長的刀柄,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裝飾,卻透著一股子凜凜煞氣。

  董俷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抄起了斬馬劍。

  “鎧甲何在?”

  早有人準備好了鎧甲,董俷走過去,單手舉刀呼的劈落。兩層鑲嵌鐵釘的皮甲刷的一下就被劈成了兩段。刀口依舊,寒氣逼人。董俷手指輕輕一彈刀脊,就聽鐺的一聲輕響,悠悠不斷,似乎還帶著回聲。忍不住,他大叫一聲:“果然好刀!”

  “主公,此次共打造出百辟寶刀五百零六把,長矛八百七十六支,筩袖鎧三百一十七副,兜鏊四百頂,盾一千副。另外,小兒根據滕麗兒姑娘的提示,設計出了兩種鎧甲……主公請看,這叫兩當鎧,是滕麗兒姑娘起的名字,經過實驗,更利於騎兵靈活的在馬上作戰;這幅鎧甲名為馬鎧,是專門為戰馬所設計的鎧甲。”

  董俷對這些並不是很清楚,不過他知道,一副好的鎧甲,在戰場上能大大的提高活命的幾率。剛要贊賞的一剎那,目光猛地落在了那馬鎧的身上,不由得一怔。

  這馬鎧設計的非常怪異,有人牽來一匹西涼戰馬,把馬鎧披了上去。

  董俷的眼睛不由得瞇縫起來,這模樣看上去,看上去怎麼和上輩子在電視裏看到的那種重裝騎兵裝備相似。馬鎧幾乎護住了戰馬身體的大部分,只能看見一雙眼睛。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蒲元為了好玩,在鎧甲上更鏤刻出一幅幅骷髏的圖案。

  當董棄上馬飛馳的時候,如同鏡面一樣的鎧甲在陽光下折射光芒。鎧甲上的骷髏頭隨著馬身的起伏,竟好想要沖出來一樣,為戰馬沖鋒平添了一分凜冽殺氣。

  董俷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戰場上,若有這樣一支鐵騎出現,數量不用太多,幾千足矣,就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董俷前世不懂兵法,可這一世卻是看著兵書戰策長大,立刻意識到了其中的奧妙。

  “董棄,回來!”

  他轉身對蒲師傅說:“這鎧甲也是蒲元的設計?他在哪里?立刻讓他來見我。”

  突然變了臉色,把蒲師傅嚇了一跳。

  “主公稍等……”

  他轉身就朝著遠處的駐所跑去,卻不知道董俷為何要突然召見蒲元。

  這時候,裴元紹和滕麗兒也來了。


  董俷讓董棄下馬,走過去輕輕撫摸冰涼的鎧甲,心裏卻生出了另一番的心思。

  不一會兒,蒲元睡眼朦朧的跟著蒲師傅來了。見到董俷,蒲元剛要行禮,卻見董俷正色道:“蒲元,這馬鎧是你設計?”

  “唔……”

  “一共打造出多少套?”

  “十套……主公,這種馬鎧雖然精美,但是耗費的材料太多,不適合大規模應用。”

  蒲元胖乎乎的臉上,睡意一下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嚴肅的表情,“小人曾讓滕姑娘試過,這套馬鎧重量共八十斤,首先對馬的要求很高。同時,在沖鋒的時候固然威力強大,可一旦沒有足夠的距離,就無法展現出足夠的威力。主公若想大規模配備,恐怕有點不太可能。”

  董俷笑了,“我何時要大規模配備?蒲元,還有你們都聽著,這種馬鎧要保密,絕不能流傳出去。另外,兩當鎧也要保密,以後這裏生產的所有物品,都要保密。”

  蒲元眼睛一亮,董俷專門點了他的名字,這說明……

  “蒲元,你做的不錯,我要獎勵你。想要什麼獎勵?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滿足。”

  那蒲元猶豫了一下,“主公,請您稍待。”

  他轉身就跑,朝著住所跑去。董俷愕然,但旋即一笑。

  “蒲師傅,我需要你繼續為我打造這些兵器。你們這次做的不錯,此後這個寨子裏的人,只要能做出成績,我定不會虧待你們。恩,這個寨子從此以後名為將做營,獨立為軍,只聽命於我。蒲師傅,我命你為大匠,他日會呈報我父親,為你等安排一個出身。滕麗兒,傳我命令。將做營裏的人都稱之為匠,牧場中所有人,都不得對他們無禮……蒲師傅,你們好好幹,我董俷發誓,定不負你等。”

  這一句話,讓四周匠人們熱淚盈眶。

  蒲師傅更跪地叩首:“我等願為主公效死命!”


  這時候,蒲元回來了。他手裏抱著一個鐵盒子,看到這場面,不由得一下子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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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20:55: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巨魔士(二)


  兜鏊,主要是為了防護頭部的護具,由一個半圓形的鐵砵之稱,後面有用鐵片編成的頓項以保護後腦、臉頰和頸部。蒲師傅打造出來的兜鏊,更在前面增加了一個銅質的翼墊,能保護鼻樑和嘴巴,並且和頓項相連,呈顯出一個鷹翼形狀。

  筩袖鎧的形狀,很像是一件短袖套衫,由鐵片編成,可護住雙肩和腋下。

  鐵片下用鞣制的獸皮做墊,更增添了幾分防護力。這種用於裝備普通士兵的鎧甲,據說只有雒陽的禁衛軍才能配備,即便是牛輔手下的郡兵都還沒有裝備起來。

  董俷曾經見過筩袖鎧,但他覺得,蒲師傅的筩袖鎧似乎更好一些。

  精良的護具,再加上相應的武器,是打造一支精悍人馬的基礎。董俷在上一世看過一部電視劇,裏面說一支精銳的部隊,就必須要有屬於他們的魂魄。董俷也想這樣做,可飯要一口一口的吃,為部隊打造魂魄,目前還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對董俷而言,打造一支他理想中的人馬框架,這才是當務之急。

  同時,任何一點微小的進步,都會產生出跨時代的意義。董俷很清楚這一點,同時他也知道,那微小的進步,正是來源于工匠們孜孜不倦的創造。當無數微小的進步匯聚在一起的時候,就會由量變而轉化為質變。這需要過程,董俷有耐心。

  安撫和收攏了工匠們的心,董俷又命令滕麗兒召集白馬羌兵,加強對將做營的守衛。

  他帶著蒲元來到了軍帳,讓裴元紹和董棄在帳外守護。

  “蒲元,現在你可以暢所欲言。想要什麼獎勵?只管對我說吧。”

  “主公……請您先看這個。”

  蒲元打開了鐵盒子,從裏面捧出了一卷竹簡。董俷接過來,翻開看了一眼,上面記載了各種器具的打造方法,但是沒有圖形,只是最基本的結構原理說明。

  “這是……”

  “主公,我們家世代都是工匠,居住于廣漢。您也知道,論鑄劍造物,蜀郡的工藝歷來都是翹楚。我的祖先,從春秋時就從事匠造,歷經無數代先人的努力……”

  “蒲元,我沒興趣知道你家祖先的歷史,我只想知道,這是什麼!”

  董俷目光灼灼,凝視蒲元。
  蒲元深吸一口氣,“主公,我家祖先曾學藝於公輸般,後來又根據祖傳的手藝,留下了這一卷《蒲門考工錄》。暴秦當政,始皇帝焚書坑儒,我家祖先也被波及……圖錄已經全部被毀,只留下了這一卷文字。元自幼喜歡匠造之術,所以請主公賞賜,讓元能依據這《考工錄》上的原理進行煉造。只是元也不知道,會造出什麼物品,甚至有可能花費千金,到最後卻一無所得……不知主公願意否?”

  董俷看著蒲元,輕輕的揉著鼻子。

  “你父親不知道這《考工錄》的事情嗎?”

  “先祖曾說過,匠造不僅僅是要有工藝,更要有天賦和靈性。父親的手藝可說精湛,但是……所以,這《考工錄》在他手上,必然沒有大用。元出生後,祖父經過三年的觀察,把這卷《考工錄》贈與元。五年來,即便是在白馬羌為奴,元也始終沒有停止對它的研究。士大夫皆以為匠造為鄙夫之術,元今見主公重視,故而鬥膽提出請求……若元能試驗成功,與主公今後大業,定然會有幫助。”

  “大業?我能有什麼大業?”

  董俷笑了,“我所求,只為家族能夠長久……不過,我既然說了,只要我能做到,我就會滿足你。這件事,我倒也力所能及。你盡管試驗,若有所需就呈報上來。”

  “元多謝主公。”
  “蒲元,你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我卻覺得,僅憑這一卷文字,只怕……若你願意,可以造訪天下能工巧匠。凡有一技之長,必能對你有所幫助。待你技成之時,再來研究這《考工錄》,也許會有更大的收獲。若你願意,我可以資助你去學習。”

  蒲元聞聽愕然,許久之後,他起身跪在地上。

  “聞主公一言,元方醒悟……元願遊歷天下,遍訪能工巧匠求藝。他日若能藝成,定不負主公今日這番點醒和提攜。”


  “好,既然你有這想法,就去告訴你父親,準備一下吧。明日我會派人送錢與你,你隨時可以出發。”

  “多謝主公!”

  蒲元起身,低著身子退出了軍帳。

  董俷也走出了軍帳,讓人牽馬過來,“元紹,董棄……對了,你們再叫上董召,你們三人隨我走。滕麗兒,看好將做營,若有什麼事情,就派人去大屋找我。”

  大屋,是董俷對建在牧場中的董府之稱。

  與臨洮城內的董府不同,牧場中的董府,只有一排房舍,如今主要是老夫人居住。

  裴元紹等人應命,隨著董俷前往大屋。

  當四人來到大屋的時候,綠漪和董鐵正好也在大屋門口下馬。

  “綠漪,把你抄錄的文字給我,順便去奶奶那裏,把前些天抄錄的文字一起拿來。”

  綠漪應了一聲,從馬上解開了包裹,拿出一摞紙張,放在董俷手中。

  “小鐵,一會兒在屋外幫我看著。”

  董鐵點點頭,笑嘻嘻的說:“主人放心,小鐵明白。”

  董俷帶著裴元紹三人來到了他在大屋的書房裏。他先坐下,然後擺手示意三人也坐下。

  不一會兒的功夫,綠漪拿著一個包裹走進來,放在董俷面前的桌上。

  “公子,這是奶奶讓人打造出來的東西,說是交給你,你就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一塊黑黝黝的鐵牌,巴掌大小。

  正面是一個巨人揮錘的圖案,背面寫著三個古拙的金石篆文:巨魔士。

  董俷拿著鐵牌,愣住了。

  奶奶讓人打造這鐵牌,是什麼意思?

  巨人揮錘……古人稱錘,也叫椎。不論是神話還是傳說,用錘的人並不是很多。

  “奶奶還有沒有別的話?”

  綠漪輕聲道:“奶奶說:巨魔揮金錘,天下皆震驚。門下三千士,當赫洛陽城。”

  董俷恍然大悟……奶奶分明已經看出了他的企圖,甚至還為他起了名字。

  巨魔揮金錘,天下皆震驚……

  董俷哈哈大笑,“門下三千士,當赫雒陽城……巨魔士,巨魔士,當真是好名字!”

  “綠兒,回去告訴奶奶,就說阿醜已經明白了!”

  綠漪笑著答應了一聲,轉身退出了書房。董俷打開包裹,看了一下裏面那寫滿字的紙張。

  “我擬立三軍,有兵書三卷。今日找你們三人,就是要讓你們三人擔當起重任。”

  裴元紹三人聞聽,只覺熱血沸騰。

  呼的起身,“我等願為主公效死命……”

  “此為步軍兵書,贈與元紹……著你招一千人,盡選身強體壯之人訓練。若在一年內成軍,我當稟報父親,任你為都尉,你可願意?”


  “裴元紹敢不效死命!”

  董俷又拿起一卷兵書,“董召,我有騎軍兵書一卷,贈與你……也著你領軍一千,弓馬純熟者皆可入選。同樣,若一年內成軍,我也會稟報父親,升你做騎都尉。”

  “喏!”

  “董棄!”

  “末將在!”

  董俷似乎很猶豫,上上下下的打量董棄,“我能相信你嗎?”

  董棄一怔,“主公,董棄願為主公出生入死,永不背棄。若違此言,當天打雷轟。”

  這古人對于誓言格外看重,輕易不會立下誓言。

  董俷起身,走到董棄的身前,雙手把他扶起來,“你隨我時間最短,可我同樣相信你……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了姐夫……我信你,也望你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說著,拿起最後一卷兵書,放在了董棄手中。

  “此為伏波鐵騎軍,之前我還在想,如何組建。直到剛才在將做營看到了蒲元打造的馬鎧……你可去找綠漪,向她支取足夠的金錢,收購西域大宛良駒。我給你兩年的時間,望你能為我打造出一支令我滿意的鐵騎軍,你可願意擔當此任。”

  “啊,主公……棄誓死完成主公的重托。”

  董棄站直了身子,捧著兵書,看了看裴元紹,又看了看董召。

  三人突然苦笑,“主公,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這,這……我三人都不識字啊!”

  董俷笑道:“這個我已經考慮到了,從今日開始,你們隨綠兒識字。兵書中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問綠兒。還有……若不能通過綠兒的測試,你們不得領軍。”

  三人相視一眼之後,“多謝主公!”

  裴元紹猶豫一下,忍不住輕聲問道:“主公,這人馬組建之後,當取何名?”

  “巨魔士,此軍名為巨魔士!”

  董俷摸著下巴,淡淡一笑。那細長的眼睛一瞇縫:韓遂,等著吧。我巨魔士殺入金城之日,就是你授首之時。蒼天若有眼,看你韓文約還能得意多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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