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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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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風回] 醜霸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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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23:44: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李儒之謀

  光和三年十月,河東。


  李儒精神煥發的往太守府走,心情非常的愉悅。


  妻子前來,令他的苦悶日子隨即遠離。想當初,董媛遠在臨洮,雖有家卻如同無有。想和同僚去風花雪月,又恐董卓知曉,更害怕傳到董媛耳中,那是自毀前程。

  回想起來,那苦悶的日子,可真是難熬。

  如今妻子來了,雖然一如既往的刁蠻,任性。可隨著歲月的流逝,年齡的增長,特別是大姐董玉的逝去,讓董媛變了不少。她變得懂事了,更知道去疼惜別人。

  家有嬌妻,那風花雪月之地的庸脂俗粉又算得了什麼?

  一想起嬌妻的風情,李儒的腳底下就好像踩著棉花一樣,輕飄飄的,飛起來也似。

  進了太守府,就聽到董卓那極具特色的笑聲。

  李儒一怔:出了什麼事情,居然讓老大人笑得如此開懷?他走進了大廳,就看見董旻、董璜、還有董夫人都在裏面。董卓坐在長案後面,正捋著鬍子滿面春風。

  董旻看上去很激動,董夫人的臉上帶著自豪。而董璜雖然是極力的遮掩,卻無法掩飾他內心的那份嫉妒。不過,他還要強擠出笑容,那笑容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都是一家人,故而也沒有太多的規矩。

  李儒拱手,笑呵呵的問道:“岳父,什麼事情,讓您竟然是如此的開心?”

  “無甚,無甚!”

  董卓擺著手,從長案上拿起了一封信,“只不過是你那兄弟,阿醜派人送信來了。”

  “阿醜派人送信?”

  李儒一怔,但出於習慣性的謹慎,立刻問道:“是什麼人送來的信?是否可靠呢?”


  “可靠,當然可靠!”

  董卓笑道:“是阿醜的手下,你娘也認識,叫馬嵩。據說是阿醜在金城收服的人,而且和文開還是同鄉。你娘已經確認過了,這會兒正在下面休息。對了,阿醜還讓這馬嵩帶了一些禮物,說是送給媛兒。一會兒你回去,順便給媛兒帶回去。”

  李儒這才放心,“小婿自當從命……阿醜帶來了什麼好消息,讓您如此開心?”

  董卓把信遞給了李儒,李儒小心翼翼的打開,掃了一眼之後,猛然抬起頭。

  “父親,這不是阿醜的筆跡……”

  “當然不是阿醜的筆跡,你且看看落款。”

  李儒這才留意到落款上寫著飛白頓首四個字。他先是一怔,腦中立刻閃現出一人。

  又非常仔細的看了一遍信的內容,這才失聲驚叫道:“這,這居然是伯喈先生的信?”

  “正是蔡伯喈!”

  李儒有點頭暈。蔡伯喈,居然是蔡伯喈?那蔡伯喈何許人也?那可是天下士子共尊的人物,與鄭玄合稱經學二宗師。別看李儒平素對那些名士不放在眼中,但對于蔡邕,他還是發自內心的尊敬。甚至在蔡邕創出飛白書的時候,李儒專門去模仿了一段時間。猛然醒悟,手上的這封信,正是他最尊敬的蔡邕手書,一時間心情起伏跌宕,拿著信的手,更是顫抖不停。好半天的工夫,也說不出一句話。

  “阿醜不愧是我董卓的兒子,這剛一出門,就得到了蔡先生的青睞,好,當真好!”

  董卓捋著鬍子,搖頭晃腦的開懷大笑,甚至沒覺察把鬍子都拽下來了一根。

  董夫人笑道:“看你樂得,成什麼樣子?阿醜能得伯喈先生的青睞,和你有甚關系。在河東經營了這麼久,還不是老樣子?以我看哪,這是阿娟在冥冥中保護阿醜呢。”

  董卓好尷尬,但出於對夫人的愛護,還是連連點頭。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叔穎,你派人給大方送信,讓他把阿娟的墳塋好好整修一下。對了,再給娘送信,就說阿醜得到了蔡大師的青睞,娘定然很開心。”

  “喏!”

  那董璜的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一樣,心裏的嫉妒,更難以表達。

  董俷越是得到重視,就代表著他越發的失勢。雖然董卓對他一如從前的關愛,可那重心,卻毫無掩飾的向董俷偏移。這對於自小恃寵而驕的董璜而言,如何能接受?

  阿醜,阿醜……

  那該死的醜鬼有什麼好?居然會有這種運氣。董俷,你等著,遲早要你好看!

  這時候,李儒率先反應過來。

  “父親,伯喈先生在信上所說的事情,您怎麼看?”

  董卓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文正,我正要讓人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情。照伯喈先生信上所說的樣子,那太平教的狼子野心已經彰顯。咱們的計劃,是不是也應該開始了呢?還有,那顆棋子現在情況如何?最近可曾傳遞過來什麼消息嗎?”

  一說正事,董夫人立刻起身。

  “阿秀,陪我去你四妹那裏一趟吧……文正,阿醜的禮物,乾脆我給四妹帶去?”

  “有勞母親大人。”

  董璜不想走,這絕對是一個好機會,一個打入董氏核心的好機會。

  可看起來,不管是董卓、董夫人、董旻還是李儒,暫時都沒有接納他入核心的意思。

  心中大恨,卻無可奈何。

  隨董夫人走出大廳,臨出門的時候,心有不甘的朝董卓掃了一眼。

  令董璜感到失望的是,董卓並沒有關注他。不過,董卓沒有關注,並不代表其他人也沒有關注。李儒覺察到了董璜眼中的恨怨,待董夫人帶著董璜離開之後,猶豫了一下說:“父親,阿秀最近的情緒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兒,您要留意一下。”

  李儒這句話出口,心裏面同時大定。

  一直以來,他在董俷和董璜之間搖擺不定,不知道在董卓百年後,究竟站在哪一方?

  為了這件事,董媛可沒少收拾他。

  如今把這句話說出來,就等同於他已經選擇了輔佐的對象。不管將來董俷能否成事,他李儒都已經不可避免的在董卓心中,留下了董俷的烙印。也就是說,從這一刻起,他李儒就是董俷的人了。從現在開始,他必須要設法為董俷進行謀劃。

  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李儒即便不想承認,可也不得不承認:蔡伯喈的那封信。

  董卓這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得到士大夫的承認。但哪怕他如今成了司隸校尉,僅次於將軍的存在,卻始終沒有在這方面獲得絲毫的收獲。董俷做到了!他得到蔡邕的青睞,就等同於把一隻腳邁入了士大夫的大門內。這對于董家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當然在另一方面,董俷在董家的地位日益提高。

  不但獲得了自組親軍的全力,更和董卓言歸於好,這無疑是讓李儒做出選擇的重要因素。另外還有一點點的原因,那就是蔡邕的影響力。放現在,李儒應該屬於是蔡邕的粉絲,而且還是那種極為忠誠的粉絲。這些加在一起,足以讓他下定決心。

  董卓的臉色有些陰沉。

  半晌後,他長嘆了一口氣,“也罷,扶風現在有一個都尉的缺,明天讓阿秀去吧。”

  扶風,屬司隸。作為司隸校尉的董卓,說有缺,沒空缺也要出來一個空缺。這樣一來,也就代表著董璜在董府的地位徹底丟失。說好聽了叫升官,說難聽了……那是流放。

  扶風直面五原等地的南匈奴人,是長安的門戶。

  董卓輕描淡寫的處理了董璜之後,目光一凝,“文正,伯喈先生既然來信,你怎麼看?”

  “主公!”

  既然是談論正事,李儒也就換了稱呼,“唐周如今在太平教頗有地位,我看可以行動。我立刻命人通知他,讓他把剩下的名單盜取出來。不過此事……您最好等唐周回來後,帶著名單親自前往雒陽,私下拜會大將軍。伯喈先生的信中似乎點出,此事和十常侍有關。您不宜出面和十常侍敵對,應由大將軍站出來說話。”

  “哦?這又是為何?”

  “儒觀之,十常侍此次雖會元氣大傷,但動不得根本。皇上對張讓等人的信賴……而大將軍能有今日地位,和張讓等人也必有勾連。別看他現在和張讓劍拔弩張,可儒敢肯定,在最後關頭,大將軍一定會和張讓等人和解。若主公站出來,勢必會令張讓等人把矛頭指向您……既然如此,不如賣大將軍一個人情,與我們更有好處。”

  董卓思忖半晌後,一拍手:“文正這話深得我心,就這麼辦。”

  也就在董卓和李儒詳細交談的時候,河東郡外的軍營門前,來了一個壯年男子。

  他手執一封名帖,恭敬的交給了軍營門口的衛兵。

  “煩請大人通稟華雄將軍,就說有家鄉故人馬嵩,前來求見!”

  那衛兵不過是個小小的都伯,如何擔當得起大人這個稱呼?聽那人如此稱呼他,心裏頓時大樂。同時,隨著名帖放在他手上的,還有一袋子沉甸甸的五銖錢。

  華雄是這裏的主將,衛兵也不敢怠慢。

  得了好處,還能賣主將一個情面,說不定他日飛黃騰達,就看今天的這件事情了。

  “哦,先生請在這裏稍等,我馬上通報將軍。”

  衛兵飛快的跑進了軍營,不一會兒的功夫又回來,臉上更多了幾分恭敬之色。他來到馬嵩的面前,插手行禮道:“這位先生,將軍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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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赴已吾

  歷史上關于蔡文姬的出生說法並不統一,歷史越久遠,那麼人物的出生也就越混亂。有的史書上記載蔡文姬出生於西元178年左右,但也有的說蔡文姬生活的年代是在西元162年以後,在下不是歷史學家,無法考證。
  不過既然是在下來寫這部小說,當然選擇和這部作品最為符合的記錄。
  所以我懸在了蔡文姬的出生時間為西元162年以後,比董俷的年紀大約大兩-三歲,也就是西元166-168之間。
  以上就是在下的答案,如果您不滿意,在下也無能為力。

  ——————————————————

  顧雍走後的第三天,也就是董俷來到圉城的第七天。

  按照早先董俷和劉望的約定,也差不多這兩天他會帶著典韋一起來圉城和他相聚。

  說心裏話,董俷有點想念劉望了!

  一方面是渴望能早點見到典韋,另一方面卻實在是有點受不了這圉城枯燥的生活。

  蔡邕忙於應酬那些名士,每天早出晚歸,很少有在家的時候。

  更不要說提點董俷的學問,有時候一天下來,都未必能說上幾句話。而那部《史記》,董俷讀的快要吐血。以前他學習,都是讓別人讀給他聽。好像那部伏波兵法,就是先由成方讀解,而後由綠漪誦讀。待到已經明白了一個輪廓,才自己看。

  這有助於他的記憶和理解,董俷後來才明白,蘇秦為什麼能把一部鬼穀子苦讀好多年。漢語博大精深,成字載於書上的,不過幾千字而已。如何用最少的語言,來包容最多的含義,古人著書的時候都會反復推敲,哪怕一個字也會耗費多年。

  這也就形成了古漢語獨特的微言大義。

  一個字,包含了多重意義。如果不反復的聽、記、閱讀、理解,根本無法弄明白。

  伏波兵法還好些,主要是記述馬援一生的用兵心要。

  可那《史記》……

  董俷覺得,就他那點墨水去理解《史記》中的博大精深,顯然是還差的太遠。黃劭有時候會為他解釋一番,可他的精力主要放在了那部《尚書》上面,也沒有太多的時間。董俷跑過去請教一次兩次,雖然黃劭不煩,可董俷卻覺得很不好意思。

  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黃劭將會成為他的主要謀主。

  如今能有機會多學一些東西,對于董俷而言有很大的好處,他又怎能總去打攪呢?

  日子就是這樣,在無聊中渡過。

  每天除了練武就是啃生澀的《史記》,一兩天還好,時間長了,董俷有點不耐煩。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董俷更加想念劉望。

  那是一個能和他說到一起的人,至少在很多方面,董俷覺得劉望能夠理解他的意思。

  所以,利用手中的便利,董俷讓蔡府家人打掃房間,等待劉望的到來。

  ******

  站在蔡府的水塘邊上,董俷意外的發現,他好像又長個了。把正在練習猿戲的董鐵叫過來,董俷笑瞇瞇的問道:“小鐵,你有沒有感覺到,我有什麼變化嗎?”

  董鐵瞪著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主人,還是老樣子啊!”

  “老樣子?”

  “唔,還有點變化……主人,您臉上的痘痘,好像比前兩天有多了一點。”

  那痘痘,說的董俷的青春痘。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細長眼睛一瞇縫,“你沒覺得,我好像又長高了嗎?”

  上輩子,董俷在二十歲的時候才長到了170公分。可現在呢,八尺身高,可差不多已經接近180公分了。如今又長了個頭,心裏又是開心,又是感到愁苦。

  這還不到十四,等成年後,究竟要長到什麼樣子?

  董鐵驚叫一聲,歡喜的說:“主人,您要是不說,小鐵還真的是沒有注意。您又長高了。小鐵記得,離開家的時候,小鐵到您的下巴,現在都高出小鐵一個頭了。”

  肯定超過180了!

  董俷挺了挺腰板,心道:這都快九尺了……老天,這不是再玩兒我嗎?

  “小鐵,今天是什麼日子?”

  “十月初八!”

  “那馬嵩應該已經到河東了吧。”

  董鐵掐著指頭算了算,“差不多,按照馬嵩的腳程,也就是這兩天抵達河東。說不定,現在已經見到老主人了呢。對了主人,您讓馬嵩去見華將軍,有什麼事嗎?”

  別看董俷平日裏和董鐵嘻嘻哈哈,但是到了正事上面,可一點都不含糊。

  醜臉一板,看上去格外的嚇人。他陰沉著說:“小鐵,該你知道的自然會讓你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情,你最好問都別問。有時候,知道的事情太多,反而不好。”

  自從跟隨董俷後,董鐵從未見過董俷用這種語氣說話。

  打了個哆嗦,董鐵頭上冒出冷汗,連忙低頭說:“主人,是小鐵不對,小鐵不該問。”

  董俷沒有再追究下去,拍了拍董鐵的肩膀,向空曠的院落走去。

  那是他臨時性的演武場,翻身上馬,雙錘上下飛舞。三十六路長恨錘一氣使下來,精神格外的矍鑠。

  董鐵站在演武場的旁邊,看著正在練武的董俷,一臉的羨慕之色。

  如果我能有主人這樣的力氣,將來一定可以幫主人做更多的事情……唉,可惜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

  等到了第十五天,董俷有點坐不住了。

  劉望早就應該來圉城和他相聚了,為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再不濟,也應該派人來說一聲啊?觀劉望的行事,並不是一個不知道禮數的人。就算是家裏再忙,也不應該連一點消息都沒有。難道說,劉望的家裏出了事情?可又能出什麼事?

  心裏好像有一團火,董俷一連三四天都坐臥不安。

  到了第二十天,劉望還是沒有消息。董俷忍不住了,在一天晚上,等到了蔡邕。

  “阿醜,還沒有休息?”

  蔡邕帶著微醺之意走進了書房,看到董俷的時候,也不由得一怔。和阿醜相處的時間長了,蔡邕對這個孩子倒也頗為欣賞。至少有時候董俷會說出一些很精彩的話,值得人回味許久。而且,他的理解力不錯,這一點遠超過了同齡中人。

  本來就有打算,等眼前的這些應酬結束了,就好好的教導董俷一番。

  得良才而授之,也是人生一大美事。蔡邕本來已經打好了主意,準備過兩天和董俷說這件事。可沒想到,董俷會主動的來找他,讓蔡邕倒是頗有些感到奇怪。

  董俷沉吟了一下,輕聲道:“先生,您還記得劉望大哥嗎?”

  “劉望?你是說已吾人劉望嗎?我怎能不記得他。你不提我也正要問你,你那劉望大哥不是說要來圉城嗎?為何到現在連點消息都沒有?唉,走卒販夫,都是如此。”

  言語間,對劉望的職業還是有些輕視。

  董俷嘴巴張了張,想要辯解一番。可又不知道該如何說,一時間沉默下來。

  蔡邕一見,不由得失笑,“阿醜,我說這話,倒也不是看不起他。劉望賢侄和我相處時間不長,談吐倒也深得我心。只是他不一心向學,卻做那販夫走卒的逐利之事……我倒是希望,他有一日能全心求學,若有所成,他日成就一定不差。”

  其實,不僅僅是蔡邕,在這個時代,人們對商人都抱有輕視之意。

  甚至董家,當年也從事過商人的事情。但到了後來,還是要盡力的抹去商人痕跡。

  所以,商人雖有錢財,卻沒有半點地位。

  若求你的錢時,自然會幫你。若對你無所求,那就隨時都會把你幹掉。

  董俷有著上一世的記憶,對商人的感覺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畢竟山村閉塞,村裏的人祖祖輩輩靠山吃山,和商人的接觸,並不算太多。也就是他在縣城上初中的時候,曾接觸過一些商人。當然,這種接觸也只是局限於他去購買東西。

  “先生,俷這兩日也覺得奇怪。劉望大哥不是言而無信的人,卻遲遲沒有音訊。俷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事情,所以想要向您請辭,去已吾一趟,看看他是否需要幫助。”

  “你要走?”

  蔡邕的酒意全消,帶著一點不舍之意。

  畢竟膝下無子,原先最疼愛的女兒已經嫁了出去,諾大的蔡府,時常是冷冷清清。對於已經上了年紀的蔡邕而言,家裏的人多一些,也就可以排解掉許多寂寞。

  至於和那些名士清流的交際,也是無奈之舉。

  蔡邕並不喜歡整日的風花雪月,故而聽董俷這麼一說,不免感到很不舒服。

  董俷察言觀色,雖不知道是為什麼,但也能看出蔡邕對自己的離開有些捨不得。

  連忙說:“先生莫擔心,俷去已吾,若是劉望大哥沒事兒,還會回來,聆聽先生教誨。說不定,到時候會與劉望大哥一同來拜訪先生,還望先生到時候接納。”

  蔡邕笑了,搖搖頭說:“老了,老了……也罷,你就去已吾走一趟,也算是全了兄弟的情義。若劉望願意來,就帶他來;若是他不願意的話,你也不要太勉強。”

  董俷插手道:“俷牢記先生的話!”

  ******

  第二天一大早,董俷帶著董鐵和二十名親衛,離開了圉城。

  黃劭和剩下的三十名隨從留在了蔡府,一方面是因為黃劭想要讀書,另一方面那三十名隨從也能保護蔡府的安全。雖說圉城是蔡邕的地盤,可董俷還是不放心。

  天曉得,那些黃巾賊會不會卷土重來呢?

  圉城和已吾的距離並不算太遠,走的慢,也不過是兩三天的路程。

  董俷一行人馬不停蹄,在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候離開圉城,夜幕時分就看到了已吾鎮。

  已吾屬睢陽縣的治下,人口不多,一共只有兩三千人。

  鎮裏的防衛不是很嚴密,低矮的土墻……董俷自認一個縱身就能從墻上跳過去。

  鎮門口,有幾個鄉勇看守。

  董俷等人抵達已吾鎮的時候,正是半夜。

  鄉勇迷迷糊糊的被董俷驚醒,自然很不高興。不過看到董俷一行人都是高頭大馬,盔甲鮮明,武器精良,那一絲不滿立刻就不見,非常馬虎的檢驗了一下,就放董俷等人入鎮。

  董俷突然勒住馬詢問:“請問,這鎮上可有一個叫做劉望的人?”

  那鄉勇一怔,警惕的看著董俷,表情看上去非常的猶豫。見四下沒有旁人,一個頭目似的鄉勇上前,輕聲問道:“敢問閣下是劉望的什麼人嗎?”


  “哦,我和劉望是在路上相識,途經已吾,想來拜訪他一下。”

  頭目說:“劉望家,進鎮之後順著大街一直走,盡頭左拐的第三個門。門口有一顆大樹……不過,我還是勸您,如果和劉望沒有什麼過命交情,還是別去的好。”

  董俷眼睛一瞇,“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那頭目不肯說,董俷又不好在這裏動武。當下拱手道了一聲謝,帶著董鐵等人催馬就進了鎮子。深夜寂靜,馬蹄踏在碎石鋪成的街道上,發出了嗒嗒的聲響。

  鎮子裏很安靜,看不到一個人。

  董俷示意董鐵牽馬過來,從另一匹馬上摘下了大錘,掛在馬背上。

  一行人沿著大街走到了盡頭,向左一拐,在第三個大門口停下來。門前有一棵參天的古樹,如同傘蓋一樣,罩在那宅院的上空,把大半個宅子都籠罩在陰影下。

  董俷猶豫了一下,跳下馬大步走上臺階,抓住大門上的門環,邦邦邦敲了三下。

  門後鴉雀無聲,董俷心生一絲不詳預兆。

  探手推了一下大門,那門竟然是虛掩。有一股血腥氣從門內傳出來,令董俷的汗毛立刻乍立起來。

  一隻腳剛踏進門檻,突然就聽到一個童稚的聲音:“壞人,拿命來!”

  一支手戟從院內上空的枝椏上飛出,速度非常快,帶著嗚嗚的呼嘯聲。董俷探步側身一閃,那手戟鐺的一聲打在地上,濺出了一流火花。緊跟著,從樹椏上跳下了一個人,雙手一把明晃晃的繯首大刀,看份量大約在十幾斤上下,朝著董俷呼的一刀劈過來,刀掛風聲,招數更是走剛猛的路數,而速度更是快的驚人。

  董俷不由得頓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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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劉門血案

  持刀的人,年約八九歲,還是個童子。黑黝黝的臉膛,長發紮了一個髻。

  手中的繯首刀對這童子而言,顯然是過於沉重。所以刀勢雖猛,卻是破綻百出。

  對於這樣的攻擊,董俷自然不會放在眼中。

  他單腳撐地,身形滴溜溜在原地打了一個轉兒,側身讓過繯首刀,一把就攫住了那童子的手臂。童子吃了一驚,雙腳站穩後驀地向後一褪,單手運刀,橫抹過來。

  這絕非一個普通的童子,要知道這童子的刀法不但精湛,而且在進退之間絲毫沒有半點的驚慌失措。只從他沉穩的反應,董俷可以確認,這童子定是經過世面。

  不過,董俷倒不驚慌,抬手一記白鶴亮翅,腳下倒踩七星,躲過童子大刀的同時,另一隻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那童子吃不住力,啊的一聲丟掉大刀。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從院中兩塊巨石後傳來兩個帶著童稚音的喝聲:“壞人,放開我哥哥(表哥)!”

  話音未落,唰唰兩道光毫射出。

  這一次,著實讓董俷嚇了一跳。對方竟然用的是甩手箭,雖然力道不大,可因為距離很近,而董俷又雙手抓著那童子,倉促間難以躲閃。好在董俷反應快,猛的哈腰,一把抱住了那童子,順勢一個懶驢打滾,甩手箭擦著他的後背就飛出去。

  叮、叮兩聲,打在墻壁上。

  懷中的童子大聲叫喊,“滿子,弗子,殺了這個壞人,不能讓他進去。”

  他用力的掙紮,可又怎是董俷的對手?不過,這輩子沒有這麼狼狽過,哪怕是當年殺那些家將的時候,董俷也沒有像現在這麼狼狽過。殺又殺不得,可是……

  這童子是什麼人?

  董俷記得劉望說過,他膝下只有二女,還有個外甥,因為父親早亡,雖母親寄宿在他那裏。

  這手中的童子,難道是牛剛不成?

  牛剛,就是劉望的外甥。不過據說也只有七八歲。而手中的童子,怎麼看怎麼不像。當然不拍出那牛剛和董俷的情況一樣,小而猛,看上去會比實際年齡大。

  “出來,否則我就要殺人了!”

  董俷厲聲喝道,把那童子向後輕輕一送,自有董鐵飛身上前,一把就攫住了手臂。

  一名親隨奉上斬馬劍,董俷一劍在手,氣勢更盛。

  “裏面的人聽著,我乃劉望大哥的朋友,姓董名俷,乃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卓之子。若是劉望大哥的家人,請勿驚慌;若是賊人,乖乖走出來,否則休怪我心狠手辣。”

  話音剛落,十名親隨搶入院中,一色的大盾長劍,朝著地上一磕,同時發出喊喝道:“殺!”

  那聲音是故意壓低,仿佛是從肺裏擠出來一樣,不但帶著濃濃殺氣,更有一種奪人心魄的奇異魔力。一時間,院內竟然安靜了下來,想那石後的人也感到恐懼。

  “你,你真的是董叔叔!”

  咦,怎麼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變成叔叔了?

  董俷正疑惑,卻看見正屋大廳裏走出來了四五個人來。都是婦孺,兩個女人,年紀大約在二十四五的樣子,面容憔悴,雲鬢蓬亂。三個童子,二女一男,看樣子都受了驚嚇,躲在那兩個婦人的身後,不時的偷偷朝董俷看一眼,馬上又縮回去。

  看起來,他們更怕董俷。

  也是難怪,大半夜的,出現一個長相好似兇神惡煞般的男人,手裏拿著一把明晃晃的斬馬劍站在自家的門口,身前還有十個手執大盾短劍的人半蹲在他身前。

  任你膽子再大,也難免會感到害怕。

  五個人走出來的時候,從巨石後也走出來了兩人。

  一人手中一把短劍,一個年齡大約七八歲,另一個就比較下,只有五六歲的樣子。

  不過,年紀雖小,卻長得很威武。

  董俷看看身後的孩子,又看了看那兩個童子。一蹙眉,心道:這三個孩子倒是長得很像。

  “你們是誰?可是劉望大哥的家人?”

  “弗子,滿子,你們都過來,他不是壞人,是你們劉伯父這次回來時認識的好朋友……董叔叔,還請您放了那孩子。他們沒有惡意,只是擔心我們再遇到危險。”

  董俷想了想,抬手示意董鐵放了那孩子。

  沒想到,董鐵剛一鬆手,那童子轉身一腳就踢在他的小腿上。沒等董鐵做出反應,就刷的跑向了那婦人,一邊跑一邊喊:“嬸嬸,他們真的不是壞人,是好人嗎?”


  也許,在童子的心中,這世上只有兩種人,好人和壞人。

  “小鐵,沒事吧。!”

  董鐵尷尬的說:“主人,是小鐵不小心……不過,這小子的力氣……呵呵,可不小啊。”

  董俷點點頭,對那婦人說:“人我已經放了,你們是什麼人?劉望大哥如今何在?”

  “妾身是劉望的妻子,祖籍中山。這是劉望的妹子……董叔叔,您怎麼現在才來啊!”

  董俷已經信了大半,抬手示意隨從收起刀槍。

  “嫂嫂,劉望大哥呢?”

  “劉望,劉望他……”

  那劉望的老婆話未說完,淚如雨下,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還是劉望的妹妹鎮靜一些,走上前說:“我大哥,我大哥他被人殺死了!”

  董俷多多少少已經知道了答案,可是猛然聽對方說出來,依舊如同是一聲霹靂在頭頂炸響,震得他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劉望大哥,被誰殺了!”

  “劉伯父是被壞人殺死了……”

  先前從樹椏上跳下來襲擊董俷的童子大聲說道:“五天前,有一群壞人闖進了劉伯父的家中,殺死了滿門大小,只剩下嬸嬸和姑姑,還有大丫二丫和牛子活著。”

  董俷細目一瞇,看著那童子道:“那你又是誰?”

  “我叫典佑,是隨叔叔前來拜訪劉伯父一家人,你是劉伯父的朋友嗎?請為劉伯父報仇!”

  那童子說著,上前一步插手請求。

  言談舉止之間,頗有一些成人的風范。

  另外兩個手持短劍的童子也一同上前,和典佑並肩站立。

  “我叫典弗!”

  “我叫典滿……請為劉伯父報仇!”

  典佑、典弗、典滿!

  對于董俷而言,這是三個非常陌生的名字。不過也正是從這三人的姓氏當中,他想到了一個人。

  “典韋是你們什麼人?”

  典佑和典弗說:“是我們的叔叔!”

  而典滿則回答:“那是我爹!”

  典韋,典韋果然出現了。董俷強忍著詢問下去的沖動,目光一轉,盯在了劉望一家人的身上。

  “董叔叔,還請到屋裏坐。”

  兩個婦人側身邀請,董俷點點頭,“董鐵,帶著人警戒四周。若發現有異況,立刻稟報。”

  “喏!”

  董鐵一揮手,十五名隨從隨即散開。

  還有五人,四十多匹戰馬進了院子,直看的典家三兄弟眼睛發綠。這三兄弟也是好武之人,從小隨典韋習武。可何曾看到過如此神駿的西涼戰馬,何曾看到過那些隨從身上,比之官軍還要高出幾籌的裝備。就連那牛剛,也不由得看直了眼。

  四個小孩子,在那裏一個勁兒的倒吸涼氣。

  倒是兩個女孩兒,很乖巧的抓著母親的衣襟,走進了大廳。

  劉望的妹子,點燃了燭火,把大廳照的通透。廳中還有血腥氣,董俷環視一眼,可以清楚的看到,地面上、墻壁上,還有柱子上面的血跡。傢俱淩亂的倒了一地,有幾張長案上,還有明顯的刀劍留下的痕跡。顯示出,這裏曾經有過激戰。

  劉望的妻子有些笨拙的收拾兩張席子,然後愧疚的說:“叔叔,請坐!”

  董俷的臉色鐵青,點點頭在一張席子上坐下,迫不及待的問道:“嫂嫂,我與劉望大哥一見如故,如兄弟一般。都是一家人,請不要客套。究竟是怎麼回事?劉望大哥怎麼就會被人殺了呢?被誰殺了?那兇手在何處?官府又是如何說呢?”

  一連串的問題出口,劉望的妻子神情暗淡。

  “其實,都是這家產惹的禍……劉望經商多年,這些年著實賺了不少的錢,也讓很多人眼紅。這次劉望回家以後,沒兩天就有睢陽縣的李大戶來找他。他們在書房裏說了一會兒話,就吵了起來。後來據劉望說,那李大戶是邀他加入一個什麼道……當時妾身也沒有在意,故而記不清楚。反正,劉望當時有一點緊張。”

  ‘什麼道‘?

  董俷沉吟片刻,突然開口說:“太平道嗎?”

  劉望的妻子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那小妹卻搶先開口說:“對,就是太平道,太平道。”

  董俷有點糊塗了!

  怎麼劉望和太平道又扯到了一起。

  大丫,也就是劉望的女兒說:“叔叔,當時我和二丫在門外偷聽。李大戶說,要爹爹加入太平道,還要捐出所有的財物,說什麼日後會享盡富貴,但是爹爹不同意。李大戶走的時候很生氣,說讓爹爹考慮十天,十天后他會帶人在來拜訪。”

  董俷明白了,原來是太平道看上了劉望的家產。

  劉望的妻子連忙捂住了大丫的嘴巴,“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

  她苦笑一聲後,對董俷說:“叔叔,大丫後來也把這件事告訴了我。不過我不太相信,以為那李大戶只是在恐嚇。劉望剛開始也有點緊張,可又有些捨不得這些年積攢的家產。大約過了三天,見沒什麼動靜,也就沒當回事。還說過幾天要帶我們去圉城,和你聚會,然後要拜見一位大人物,從今後再也不去經商了。”

  董俷神色漠然。

  劉望看起來已經決心讀書,不再做商人了。只是……

  回想和劉望交往的種種,董俷不由得感到一陣揪心的痛。他沉默了半晌,抬頭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大約過了十天,我們一家人正在吃飯。突然聽到外面有動靜……劉望出去看了一眼,就回來把我們藏進了地窖裏。我們在地窖裏聽到劉望叫喊李大戶的名字,後來就沒了聲息……當時我們很害怕,在地窖裏躲到了天亮。等外面沒有動靜了,我們才出來……連家丁一共一百多人,如今只剩下了我們五個。”

  劉望的妻子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兩個丫頭也在抽泣,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劉望的妹子倒堅強一些,“家裏的財物都沒有了!我們去告官府,可官府說是盜賊幹的事情,和李大戶無關。那天晚上,縣尉大人和李大戶在一起吃飯喝酒……他們還說,我家的田地要重新分配,除了兩畝薄田和這幢宅子,都被官府收走,又廉價的賣給了李大戶。官匪是一家,我們那時候就知道,他們早就串通了!”

  董俷的臉色越發陰沉。這恐怕不僅僅是官匪串通,而是官府投靠了太平道!

  “那典韋如今去了何處?”

  “典家叔叔在五天前來了這裏,聽說了事情之後,非常惱怒。他在這裏等了三天,見李大戶沒有派人來,就讓他三個孩子留下來保護我們,自己獨自去了睢陽。”

  劉望的妹子拉著兩個女孩兒,撲通跪在了董俷的面前。

  “董家大哥,我哥哥回來後一直說您是個了不起的人,還說以後要追隨您建功立業。可沒想到……我待我家嫂嫂求您,求您為我哥哥報仇。我哥哥,死得冤啊!”

  大丫二丫奶聲奶氣的說:“請叔叔為我爹爹報仇!”

  與此同時,典佑三兄弟和牛剛也闖進了大廳,同時跪在董俷的面前:“請叔叔做主!”

  眼看著這一家人的慘狀,董俷只覺一股火沖向頭頂。

  拍案而起,那堅實的長案被他一掌拍斷。董俷怒吼道:“此仇不報,俷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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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古之惡來

  劉望可說是董俷在這個時代,唯一的朋友。


  顧雍和他交往雖然親近,但隱隱之間還保持一種距離,算不得純粹的朋友。至於其他人,或是他的親人,或是他的手下。董俷時常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孤獨的人。

  而劉望的出現,毫無疑問的令他擺脫了這種孤獨感。


  兩人相交不算太長,但卻是惺惺相惜。董俷不以劉望是商人而輕賤,劉望也不曾因他的相貌而拒之千里。兩人在很多地方能談到一起,可說的上是一見如故。

  董俷自然不會再管什麼冷靜不冷靜!

  姐姐的仇不能報,是因為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只能忍耐。但忍耐卻不等於忘記,在董俷的心裏面,總是有一股火。如今他遠遊在外,更沒了束縛。這好朋友的仇恨,他又怎能不報?若這時候還說什麼冷靜、忍耐,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從骨子裏,董俷有一種快意恩仇的任俠之氣,而且做事不會拖泥帶水。

  既然決定要做了,他就不會有半點的推脫。立刻安排起來,讓董鐵帶著十個人幫助劉望一家老小收拾行禮,準備車仗。雖然財物被搶光了,可破舊的車輛還有。

  董俷有馬,可以代替牛來拉車。

  他自己則帶著十個人,二十匹馬準備前往睢陽。

  典佑四個童子拉住他的衣袖,“叔叔,請帶我們一起去吧。”

  “爾等童子,去幹什麼?”

  典佑不服氣的說:“誰說我是童子?我八歲就跟著叔父在山中狩獵,還親手殺過一頭狼呢。”

  這孩子帶著一股子豪氣,令董俷非常喜歡。

  典門之下,果然是無弱者。雖還是童子,卻已經顯露出崢嶸。董俷更想見一見典韋,不為別的,只為能教出這樣的孩子,天下之中,除那古之惡來還能有誰?

  耐下性子,董俷把三個小孩兒都拉過來。

  “叔叔知道你們都是勇武之人,你們的爹爹、叔父也是天下間少有的豪傑,你等將來,定然不比他差。只是你們如今尚小,而且你劉伯父一家,還需要你們來照顧……你們看,大丫、二丫她們比你們都要小,還是女孩子。當英雄,不只是殺人報仇,保護弱者,也是你等強者的責任。留下來,好好的照顧她們,知道嗎?”

  典佑三人的年紀還小,卻明白了董俷的話。

  在他們看來,這董家叔叔和他們的叔叔、爹爹長相差不多,而且很厲害,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而英雄如今把他們也視為強者,心中怎能不激動?強者,應該保護弱者!

  三人插手行禮,“謹尊叔叔之命,只要我三人一息在,絕不會讓人欺負嬸嬸她們。”

  “好樣的,等這件事結束了,叔叔答應你們,送你們一人一把趁手的兵器!”

  “真的?”

  董俷笑了,“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

  三子高興萬分。看董俷的隨從手中的兵器,三人早就眼紅了。如今董俷答應他們……

  董俷走到劉望妻妹二人身前,“嫂嫂,劉家姐姐,咱們這麼一動手,劉大哥的這宅子和土地,可就要不得了。”

  劉望的妻子點頭說:“我等明白,聽從叔叔吩咐。”

  “一把火燒了,絕不留給那些混賬東西……收拾完了之後,你們隨我那僕人立刻離開。照顧好孩子們,這是劉大哥的骨血。在已吾鎮外,睢水河畔的樹林中等我,若信得過我,可隨我一起去涼州。有俷一口吃的,就絕不會虧待嫂嫂和孩子們。”

  劉家二婦人跪下來哭道:“我等聽從叔叔安排!”


  “小鐵,照顧她們。若有人企圖阻攔你們,格殺勿論。”

  “喏!”

  “成蠡,帶人上馬,隨我前往睢陽。”

  成蠡,是成家隨從的頭領,為人很機敏,同時也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更兼是忠誠之輩。

  聽到董俷呼喊,成蠡答應一聲,立刻命人上馬。

  董俷跨上象龍,把雙錘掛在鞍橋兩邊,斬馬劍插入兜囊之中,一馬當先沖出劉家。

  十一個人,二十匹馬,在夜色中疾馳。

  釘了馬掌的戰馬踏在地面上,那帶著冰冷鐵銹之氣的聲響,彌漫小鎮的上空。

  醒著的人,只覺心驚肉跳,躲在房間裏不敢露頭。

  小鎮門口的衛兵更是連個屁都不敢放,縮在旁邊,看著那一群人殺氣騰騰的沖出去,直到消失在夜色中後,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終於送這群爺走了,沒想到,那劉大戶居然還認識這等人物。哈,只怕李大戶要倒楣了!算了,和我等無關。

  衛兵們剛想縮回房中休息,突然間聽到有人淒厲的叫喊。

  “著火了,著火了!”

  抬頭看去,只見小鎮中有一處房舍火光沖天,把半個已吾鎮都照應的通通透透。

  有馬蹄聲響起,更有車轅滾滾聲。

  二十匹馬,牽引著一輛大車從街道的盡頭駛來。

  有一個頭目上前,剛要開口詢問。卻見一騎閃電般沖過來,馬上之人手持狹長卷刀,揮刀就砍下了那頭目的腦袋。鮮血沖天噴湧,馬隊緩緩的向小鎮外駛去。

  這一回,沒有一個衛兵敢上前。

  先不說這些人兇神惡煞的模樣,但就是那濃濃的殺氣,就知道他們絕不好惹。

  更何況說,看這些人的裝備,一群衛兵羞愧的簡直要自殺。人家那叫什麼裝備,咱身上的這些零碎比起來,簡直是垃圾。人多,人多有屁用,還不是過去送死?

  沒錯,保命要緊!

  這鄉勇自有他們的生存哲學,一個個眼睜睜的放車馬離去。

  此時,已吾鎮已經亂成了一團,不知何時起了風,風助火勢,火借風威,一瞬間,就把一條街的房舍都給燒了起來。人們沖出家門,敲鑼打鼓的叫喊著救火。

  一個老人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是劉望家的鬼魂來報仇了!他們一定在責怪,那時候我們為什麼不去幫忙?”

  周圍眾人,隨即緘默。

  ******

  清晨,睢陽縣城門開啟。

  董俷看著熙熙攘攘的城門口,冷然道:“成蠡,你帶著人給我守在城門口。一旦聽到城裏有動靜,就給我躲了城門,等我來和你匯合。”

  “主公,您一個人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想當初西羌十幾萬大軍都困不住我,這區區的睢陽縣,能難住我嗎?”

  成蠡點點頭,也是!

  睢陽只是個小縣,如何能比得羌騎兇狠?可十萬羌騎都奈何不得主公,擔心什麼?

  “既然如此,主公保重!”


  董俷點點頭,牽著一匹馬就朝睢陽縣城門沖去。

  守在城門口的郡兵老遠就看見了董俷,立刻大聲叫喊起來:“什麼人,再不停下來,就放箭了!”

  “我乃河南尹王允大人的信使,有急事通稟睢陽縣委。爾等讓開,否則死傷勿論!”

  河南尹,那可是正經的上官衙門。

  郡兵們這輩子見到的最大官員可能也就是他們的縣尉。王允大人是誰?沒聽過。不過聽上去很囂張……而且來人的打扮,嘖嘖,那可不是咱們這些小兵見過的。

  立刻散開,一人雙騎風一般的沖進了縣城。

  此時,街道上已經有不少人。遠遠看見董俷沖過來,都驚恐的向街道兩邊躲閃。

  這種事情,董俷當年可沒少看董媛她們做。

  如今自己做起這樣的事情,才知道這縱馬在鬧事疾馳,當真是妙不可言,威風的很。

  不過,他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李大戶的住處。

  劉望的妻子已經說明白了,那李大戶名叫李永,曾經擔任過富春長,頗有家資,和睢陽縣尉更是好朋友。他就住在睢陽大道上,大門非常高,朱紅色,門口還有兩尊辟邪神獸的石像……哦,李大戶家對面,是一個酒樓,據說就是李大戶開的。

  所以,董俷很輕鬆的就找到了李大戶的家。

  李大戶家的大門緊閉,對面酒樓也還沒有開門。酒樓門外,停著一輛車,上面放著一壇子一壇子的雞酒。車轅旁邊,蹲著一個漢子,衣衫襤褸,頭戴一頂氈帽。

  低著頭,埋在雙腿之間,似乎在打瞌睡。

  也許是給酒樓送酒的人吧。可能是起的早了,所以很困,故而連馬蹄聲都沒驚醒他。

  董俷甩蹬下馬,從馬背上抽出斬馬劍。

  大步流星走上臺階,用斬馬劍的繯首用力敲擊大門。酒樓前的漢子,緩緩抬頭。

  天,這傢伙,這傢伙可當真是長得有性格。


  說的好聽了,那叫做儀容魁梧,威猛;說的難聽了,那就是長得奇醜無比。面帶黃色,連眼瞳都泛著猛虎一般的黃色兇芒。豹頭獅鼻,頜下長漆黑短須。看到董俷在臺階上敲門,這漢子也緩緩起身,探手從懷中取出一把短刃,藏在袖中。

  身高足有九尺,比董俷還要高一些。

  長得很醜,但是卻透著一股子剛烈之氣。若是董俷這時候扭頭,定然會把他和某人聯系起來。

  可惜,董俷此時卻留意在大門之後的動靜。

  門後傳來了聲音:“誰?一大早的,敲什麼門?”

  “告訴李永,就說巨鹿來人,有要事稟報。”

  若那李永是太平道的人,一定會慌慌張張的跑出來迎接。如果不是,說明還有隱情。

  董俷有一種預感:太平道瘋狂的斂財,只可能為了一件事,他們起事在即。

  從門內傳來一陣腳步聲,緊跟著大門敞開,一個中年人從裏面走出來,大聲問道:“仙師何在,仙師何在?”

  看到董俷的時候,那中年人一怔。

  董俷沒等他明白過來,厲喝一聲:“李永?”

  李永本能的應道:“正是……”

  話音未落,就見董俷刷的拔出了斬馬劍。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從董俷的身後傳來一聲怒吼:“李永奸賊,爺爺侯你多時,拿命來!”

  一道人影沖上了臺階。與此同時,斬馬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奇異的弧線斬落下來。

  噗-

  血光崩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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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雙醜會

  董俷不是沒有覺察到身後有人過來,在揮劍的同時,猛然側身。

  人影從他的身邊沖過去,一把鋒利的匕首戳進了李永的胸口,順勢一轉,把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生生的給剜了出來。鮮血噴濺在他的身上,好像沒有任何感覺。

  幾乎是不分先後,斬馬劍砍下了李永的腦袋。

  董俷這才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樣,先是一怔,脫口叫道:“可是典韋?”

  “正是某家,賊子拿命來!”

  說著話,典韋揮匕首刺向了董俷。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了,董俷那想到典韋連說句話的機會都不給。嚇了一跳,手腕向下一頓,斬馬劍的獅頭繯首正好磕在匕首上。

  鐺的一聲,磕飛了匕首。

  可董俷還是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眼看典韋赤手空拳又要撲過來,忙大吼一聲:“我是劉望大哥的朋友,不要誤會。”

  典韋猛然剎住了攻勢,看了看董俷,“兀那醜鬼,你說的是真話?”

  我操!

  已經多少年沒有說過這種臟話,可這一刻董俷還是忍不住把上輩子的口頭禪帶了出來。這貨也太悍了一點吧,我是醜,你也比我漂亮不到哪兒去,居然叫我醜鬼?

  不過這時候,李府的家人已經反應過來。

  “殺人了,主人被兩個醜鬼殺了,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跑了!”

  另一邊,李府門前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又怎會無人知曉?不一會兒的功夫,從長街拐角處跑來了幾十個人,手執繯首刀,一邊跑一邊叫喊:“兇手何在?兇手何在?”

  典韋扭頭,看了一眼沖上來的家丁,“外面你的,裏面我的!”

  沒等董俷答應,他已經沖進了李府。迎面一個家丁上前,刀還沒有舉起來,就聽到典韋一聲爆喝,“去死!”

  那喝聲如雷,配合典韋滿身滿臉的血污模樣,嚇得家丁一個哆嗦。

  典韋也趁勢沖過去,一把掐住了家丁的脖子。百十來斤的人被他單臂舉起,朝著後來沖上來的家丁就砸了過去。原來這傢伙不是在宛城才用人當兵器,合著現在就已經有這種習慣。典韋的力氣當真驚人,能用匕首生生逼退董俷,其武力可見一斑。

  沖入人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揮舞手中的人體就是一頓亂砸。

  家丁們何曾見過如此兇悍的傢伙,躲閃不及的就被砸中,倒在地上哀嚎不止。別看家丁的人數不少,在這一剎那間,居然是齊刷刷的後退,沒有一個人敢沖上前。

  典韋這邊大展神威,董俷在府外也開了殺戒。

  迎著那些官兵就沖了過去,斬馬劍在他的手中迸射出數十道電光,也分不清那道是真的,那道是假的。劍光吞吐,鮮血噴濺。殘肢斷臂飛落四周,那董俷如同下山的猛虎,一人一劍,竟然殺得數十個官軍抱頭鼠竄,更別說上前抓捕董俷。

  “一群廢物,給爺爺閃開!”

  一個步弓手沖上前,看上去是這些人的頭目。手中使得一把大鐵矛,迎著董俷就沖了上來。從西北殺出來之後,董俷很少有過如此痛快的殺戮。那大鐵矛刺來,看似很快,但在他眼中卻顯得極為遲緩。雙手握住了斬馬劍,一招迎風擺柳。

  劍光分為兩道,一道砍翻了一名官軍,另一道劍光兇狠的劈在了矛脊上。

  步弓手如受雷擊一般,雙手發麻,大鐵矛險些就飛了出去。這也就是董俷手裏的武器是斬馬劍,若是換上他的大錘,只怕這一下就足以能要了這步弓手的性命。

  “好本事,再接我一招,連環錘!”

  董俷後退一步,呼的拔身躍起,雙手握住斬馬劍,大吼一聲:“殺!”

  鐺!

  劍光如電,步弓手根本無法躲閃,舉矛封擋。董俷是從空中劈斬,力道足有萬鈞。這連環錘本來是長恨錘的招數,用在了斬馬劍上,卻又顯出一種別樣的威力。

  一口氣在體內流轉,董俷身體仍在空中。

  “殺,殺,殺……”

  連喝十六聲,雙足方落地。鐺鐺鐺……刀矛相擊十六下,震的那步弓手險些跪在地上。大鐵矛根本就抓不住了,雙手虎口迸裂,那鮮血把鐵矛染成了鮮紅的顏色。

  董俷站穩,揮劍再擊。

  “震山錘!”

  一劍再次劈落,帶著呼嘯的風聲。步弓手嚇得魂飛魄散,打起精神舉矛再次封擋。

  只聽啪的一聲,那百煉斬馬劍粉碎,鐵矛也成了兩段。

  一道血痕,從步弓手的頭頂出現,一直朝下蔓延,身上的盔甲都顯出了一道裂痕。

  這一劍,生生的把這步弓手劈成兩片。

  不過斬馬劍受不了董俷的力氣,終於破碎。一旁的官軍看到董俷沒有兵器,立刻叫喊著撲過來。哪知道董俷卻在這時嘬口吹響了口哨,聽在李府門前的象龍一聲唏溜溜的暴嘶,風馳電掣般就沖了過來。幾個來不及躲閃的官兵,一下子就被象龍給撞的骨斷筋折,倒在地上慘叫不停。象龍沖到董俷的身邊,董俷二話不說,翻身上馬。

  擂鼓甕金錘在手,董俷頓生豪氣。

  戰馬長嘶,金錘舞動,幾十個官軍被砸的血肉模糊,倒在了長街之上。

  這時候,李府燃起了熊熊烈焰,典韋渾身是血沖了出來。也不知道他身上的鮮血,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了。擰下了李永的腦袋,掛在腰間。不過當他看到長街的情形,也不由得嚇了一跳。原以為自己殺的已經夠狠了,可沒想到這一位……

  看了董俷一眼,典韋大步流星走到裝著雞酒的車架上,拿出了兩柄大戟和一個背帶。

  背帶上掛著十二柄手戟,他走到董俷面前一拱手,“好兄弟,待劉大哥謝謝你!”

  董俷在馬上端坐,穩如泰山。

  “劉大哥也是董某的大哥,何來這謝字?典兄,可識得馬術?”

  典韋大笑道:“當然識得。典某的馬術,還是劉大哥傳授,再烈的馬也能降服。”

  “既然如此,典兄上馬,你我殺出睢陽!”

  董俷帶來了兩匹馬,如今正好一人一匹。

  他那匹馬雖然比不上象龍,可也是難得一見的西涼馬。典韋一見,眼睛頓時一亮。

  “既然如此,典某就不客氣了!”

  說著話,翻身就上了馬。雙腳無意間碰觸隱藏在馬鞍下的雙鐙,典韋不由得一怔。

  “典兄,你我殺出去再說!”

  典韋點頭,雙腳套在雙鐙之中,只覺坐在馬上安穩的很,更能使出力量。

  這二人在火光之中,侃侃而談,對於遠處趕來的官軍,視若不見。打馬揚鞭,朝著城門就沖了過去。身後,數百名官軍緊緊跟隨,突然有人高呼:“關上城門,關上城門!”

  城門口的官軍還沒有弄清怎麼回事,聽到有人高喊,那都伯立刻大聲叫喊道:“關門,關門!”

  十幾個官兵同時推動城門,徐徐的關閉。

  董俷遠遠的看見,一催坐下象龍,在馬上爆喝一聲道:“巨魔士何在?攔住他們!”

  從城門口兩邊殺出十人,為首的正是成蠡。

  卷刀揮舞,正忙著關閉城門的官軍,被殺得是抱頭鼠竄。

  也就在這時候,董俷和典韋趕到了。兩人二話不說,一個舞動雙戟,一個揚起大錘。

  城門口才能有多少官軍?

  加起來也不超過一百個!這些人本就不夠成蠡等人殺的,如今在加上董俷和典韋兩頭老虎,更是潰不成軍。一輪沖擊,就足足死了四五十個。董俷站在城門口,單手推動城門,口中一聲大吼……十幾個人才能推動的城門,被他生生推開。

  一行十二人,沖出了睢陽城。

  此時,李府的火勢已經蔓延了大半個睢陽,百姓們紛紛喊著救火,而睢陽城頭,響起了嗚咽的號角聲。數百官軍從城裏沖出來,沿著董俷等人的方向就追擊下去。

  跑了大約二三裏,董俷突然勒住了馬。

  典韋奇怪的問道:“兄弟,為什麼不走了?”

  “那些尾巴實在討厭,典兄可敢和某家再殺一場?”

  典韋怔怔的看著董俷,放聲大笑起來,“好兄弟,果然有膽色,不愧是劉大哥的朋友。你有此豪氣,某家焉能落後。也罷,今日就和兄弟一起,殺他一個痛快。”

  這兩個人對於追擊的數百官兵視若草芥。

  換做任何人,都會覺得他們瘋了。但成蠡等人不這麼看。相反,他們倒是覺得,若不是這樣,自家主公焉能數十萬羌人稱作巨魔兒?至於典韋,雖不是很瞭解,但能被主公看重的人,想必不會差。十個人勒住馬,在兩人身後一字排開。

  遠處,煙塵滾滾,官軍越來越近。

  而董俷和典韋卻是談笑風生,對那官兵視若不見。

  還有二十步,撲面而來的兵器寒意已經襲來,成蠡等人緊張的握住手中兵器,心裏砰砰直跳。只是董俷沒有下令,他們絕不會輕舉妄動。


  十五步……

  董俷和典韋幾乎是同時動作,雙手執手戟投槍,兩人相視一眼之後,同時大喝。

  投槍、手戟,帶著萬鈞之力飛出,為首的十幾名官軍被慣下了戰馬。

  官軍的隊形一陣散亂,而董俷已經摘下了雙錘,厲聲喝道:“巨魔士們,鑿穿!”

  十二騎,如同十二頭猛虎,沖進了亂軍之中。

  董俷手起錘落,砰砰砰連下三人。典韋也不示弱,大戟翻飛,剁、刺、勾、片、探……甚至比董俷還要兇猛,一輪沖殺下來,死在典韋手下的官軍不下二三十。

  “痛快,痛快!”

  典韋哇哇大叫,而董俷則放聲大笑。

  在戰場上,這兩個人如同兩個瘋子,俱是相貌醜陋的嚇人,可殺起人來卻一個比一個兇狠。

  成蠡十人受這二人鼓舞,十成力氣更發揮出了十二成。

  曠野中,到處是殘缺不全的屍體。

  鑿穿,是成家上下用百年時光,把當年伏波將軍馬援的騎戰之法進行了改編。更靈活,更具殺傷力,當然對騎士的要求,也更高。董俷接手之後,將這種戰法命名為鑿穿。

  四五百名官軍被一輪鑿穿下來,就死掉了近二百人。

  平時荒於訓練,又何時見過如此猛將,何曾見過巨魔士這種兇狠的殺法,俱愣住了!

  對方之後十二個人,可在倖存的官兵眼中,卻好像十二尊魔神。

  一個士兵突然一聲大叫,手中的兵器扔在地上,扭頭就跑。這一個人帶起了頭,好像傳染病一樣立刻蔓延開來。數百名官軍同時呼喊,扔掉了兵器朝四處潰散。

  遠處城頭上,那睢陽縣尉只覺口乾舌燥,兩眼發直。

  老天,這些人是什麼人?從何處來?如此兇悍之徒,試問天下誰又能是他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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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惺惺相惜

  夜幕降臨,已經進入秋日的睢陽城滿目瘡痍,一片冷雨秋風的蕭瑟。

  大火已經撲滅了,但因受到火勢的波及,整整一條街的房舍都被燒成了一片廢墟。


  死傷的人數還沒有統計出來,但據縣衙的人初步估計,當在一千人之上。

  無家可歸的百姓流落在街頭上,更有不少因失去了親人而悲傷哭泣的人在廢墟片流淚。

  一行人出現在廢墟邊,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黑色道袍,頭上紮著一個髻的男子。

  年紀大約在五十靠上,頭發已經呈現出花白色,但精神卻非常的矍鑠,面色紅潤。

  龍行虎步,頗顯出威嚴。頜下長髯在風中飄揚。臉上流露悲傷,目光掃過廢墟的時候,更透出了隱隱的殺氣。在他的身後,睢陽縣縣尉帶著一干人恭敬的肅立。

  “九兒,死了?”

  男子的眼睛很大,聲音略有些顫抖。

  那語氣聽上去好像非常的淡漠,可是卻讓縣尉等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大目尊使,非是我等無能,實在是……”

  男子打斷了縣尉的話,一如之前的語氣,似乎自言自語:“可憐的九兒,連具完整的屍身都沒有留下來……叔叔學了這麼多年的仙術,卻救不得你,救不得你!”

  聲音陡然變得尖利起來,那男子猛然扭身吼叫:“九兒死了,你們為什麼不死!”

  縣尉等人撲通跪在男子的身前,一個個一言不發。

  還是一個和那男子打扮頗為相似,年紀略輕,大約在三十多歲模樣的人開了口:“師兄,別這樣。相信大人們也都盡了力,你也聽說了,那些人實在是太兇悍了。”

  “兇悍,兇悍……我不管他兇悍與否,我要為九兒報仇!”

  “師兄,此仇不共戴天,自然要報。我張丈八願為師兄馬前卒,追殺那些兇手。”

  “不,我親自去!”

  “師兄!”張丈八的聲音猛然變得嚴厲起來,“九兒賢侄之死,我等都很難過。他多年來為我等籌集資金,可以說為恩師立下了汗馬功勞……可你現在是豫州之地的總負責人,更兼任接應馬大哥的使命,絕不可擅離職守,更不能意氣用事。”

  “可是……”

  “師兄,若你信得過我,就把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師弟不才,願取那兇手的人頭來見師兄。”

  男子閉上了眼睛,猶豫片刻之後,點頭道:“那就有勞師弟了!”

  張丈八轉身,示意縣尉等人站起來。而後和顏悅色的問道:“大人,那兇手是什麼來歷?”

  縣尉想了想,“卑下只知其中一人喚另一人做典韋。卑下曾打聽過,那典韋是已吾人,在當地素以勇力而著稱,據說可以跨澗逐虎,是一對大戟,有萬夫不擋之勇。”

  “另一人呢?”

  “這個……卑下還沒有打聽出來。不過卑下猜想,定然和早些時已吾人劉望有關。”

  張丈八點點頭,“可打聽到典韋的住處?”

  “丈八尊使,卑下已經打聽過了,就在已吾鎮西三十裏的村子裏,除了典韋之外,還有他的哥哥典偱,亦有勇力。他膝下有一子,妻子是當地獵戶的女兒……典偱雖有武力,不過早些年因狩獵而受傷,至今不能下地。他還有兩個侄子,年紀不大。”

  “很好,很好!”

  張丈八面露笑容,扭頭對那男子說:“師兄,您看……大人們都很用心。只要抓住了典韋一家,那典韋還不乖乖的就範?到時候,抓住典韋,另一個人也就清楚了。”

  大目尊使沉吟了一下,“那此事就拜託師弟了!”

  “定不辱命!”

  張丈八插手行禮,而後拉著縣尉的胳膊道:“大人,我欲用五百人前往已吾抓那典韋一家,可手邊卻……不知大人能否幫忙?”

  “自當幫忙,自當幫忙!”縣尉此刻的模樣,好像是張丈八的孫子似的,連連說:“我睢陽縣共有郡兵八百七十人,除日間戰死者,還剩下六百多人,願交予丈八尊使。”

  張丈八滿意的笑了,“既然如此,那有勞了!”

  ******

  董俷和典韋在睢陽城外殺退了追兵,這才啟程前往已吾。

  按照事先所安排的那樣,他們直接找到了睢水邊上的樹林。此時,天也黑了下來。

  董俷命成蠡做鳥叫聲,這也是他和董鐵的接頭暗號。

  不一會兒,從林中也傳來了一長兩短的鳥鳴,緊跟著就見典滿和牛剛沖了出來。

  看到典韋,典滿興奮的大聲叫喊:“爹爹!”


  典韋也連忙下馬,一把抱住了典滿,笑呵呵的問道:“滿兒,想爹不想?”

  “想!”

  牛剛則來到董俷面前行禮,“董叔叔,一切可好?”

  董俷一笑,點點頭說:“都好,都好……你們怎麼樣?對了,董鐵怎麼沒有出來?”


  “鐵叔帶著兩個人,和佑子哥,弗子哥回家了!”

  董俷不由得愕然問道:“回家?回什麼家?”

  “自然是典叔叔的家……我們出了已吾之後,鐵叔叔對我們說,您和典叔叔在睢陽殺人,說不定會驚動官府。萬一典叔叔的身份洩露,那他的家人一定會受牽連……所以鐵叔叔就帶著兩個叔叔,還有佑子哥、弗子哥回典叔叔的家,說是要把典叔叔的家人接出來。雖說不一定會有事,可防備萬一,還是應該提前打算。”

  別看牛剛的年紀小,可說起話來,卻很有條理。

  至少,比唧唧喳喳的向典韋解釋的典滿要有條理的多,到後來,典韋乾脆傾聽牛剛說話。

  神色復雜,典韋向董俷拱手,“好兄弟,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啊。連一個手下都能有如此縝密的心思。幸好你的手下早做了打算,否則連累家人,典韋是萬死莫辭。”

  董俷一把抓住了典韋的胳膊,“兄長,這話可說的見外了!”

  “一起殺敵,典韋還不知道兄弟你……究竟是什麼人啊?看你這架勢,應當不俗。”

  誰說典韋傻?

  一個傻子,會在這種情況下問出這樣的話?

  回想典韋這個人的經歷,流落江湖,寧可在山中當獵人,也不輕易向人臣服。一直到後來和曹操相遇,這才有了歸宿。董俷可以肯定,典韋肯定是經過了一番觀察,才決定跟隨曹操。而事實上,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不是老曹後來因好色而惹怒了張繡,這才讓典韋力戰而亡。若是活著,他的成就未必會比許褚差。

  如此有眼光的人,誰能說他傻?

  也許,只是有點憨。可越是憨厚的人,心眼也就越靈光。

  董俷可不敢小覷典韋,拉著他的手說:“兄長,莫急著問我是誰。咱們先進了林子,拜見嫂嫂他們……打了一天,想必兄長也餓了,我們一邊吃一邊說,好嗎?”

  “甚好,甚好!”

  典韋兩人一個拉著典滿,一個拉著牛剛,攜手走進了樹林。

  劉望一家人看到他們,立刻走上來。劉望的妻子和妹妹屈膝跪下,“感謝兩位仗義,為劉望伸冤,報仇雪恨。”

  典韋從腰間取下了李永的首級,“嫂嫂,劉大哥待我如兄弟,若我視若不見,還是人嗎?不過,殺李永並非典韋一人所為,若不是這位董兄弟,我恐怕也出不得城。”

  “多謝董叔叔!”

  董俷連忙還禮說:“嫂嫂,您這是幹什麼?我與劉大哥一見如故,這本就是份內之事……大丫二丫,趕快扶你們的母親起來。牛剛,你也別愣住,快扶你母親。”

  三個孩子七手八腳,把兩個女人扶起來。

  看著李永的首級,劉望的妻子眼中噴火,厲喝一聲道:“奸賊,你也有今天!”

  從車上抓起一把短劍,狠狠的砍在李永的首級上。劉望的妹妹也不示弱,從車上拿起另一把短劍,兩個女人好像發瘋一樣,一邊砍一邊罵,卻看的董俷心裏發寒。

  千萬別得罪女人,特別是這種瘋狂起來的女人,簡直比我還要兇殘。

  李永的腦袋,被砍成了肉醬,血肉模糊的散在地上。二女失聲痛哭,三個孩子則輕聲的勸慰。董俷看的心酸,扭過頭走到了一邊。而典韋則拉著典滿,跟在董俷的身後。

  成蠡送來了幹糧,還拿了兩袋子西涼烈酒。

  典韋一聞道酒味兒,那眼睛刷的就亮了,連灌兩口之後,大呼道:“好酒,好酒!”

  董俷沒有喝酒,只是咬下了一塊幹糧,慢慢的咀嚼。

  “典大哥,我叫董俷,馬上就十四了……家父是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卓。在西涼也有薄產。此次你我兄弟殺的痛快,但卻不能不考慮後果。這陳留……我想我們可能是呆不下去了。若典大哥願意,可以把家人送往涼州隴西,臨洮我的家裏。在那邊,我估計朝廷也不會留意,等風波平靜了,你可以再帶家人回來。”

  “這個……”

  “若典大哥你想從軍,臨洮縣尉是我姐夫,我可以設法給您安排一個好的職位;若您不想在西涼,也很容易。去我父親麾下,憑典大哥的本事,當個都尉綽綽有餘。我父親也是一個喜歡勇武的人,他一定會很高興典大哥去,你看怎麼樣?”

  董俷絕口不提讓典韋向他效忠的事情。

  顧雍的提醒很正確。他現在一沒有身家,二沒有官職,三也沒有名望。憑什麼讓典韋向他效忠?相反,提起他老子的話,倒是很有誘惑力,畢竟董卓如今還沒有什麼惡名。

  典韋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沉思半晌後說:“兄弟,此事我一個人拿不定主意,等我哥哥來了,我想要和他商量一下。畢竟涼州路途遙遠,舉家遷移,並非小事。”

  董俷點點頭,“那是自然!”

  “不過兄弟,你真的只有十四嗎?我怎麼看著你比我還要大……”

  董俷有一種想要抓狂的沖動。這貨也太無恥了,我醜是醜,可卻沒有看著面老啊。

  “是嗎?劉大哥生前曾說,見過比我更醜的人。我原本還不太相信,但現在,卻信了!”

  “胡說,你可比我醜多了!”

  “未必吧,我雖醜,可卻還算正常。哪像你,眼睛好像老虎一樣,看著就讓人害怕。”

  典韋呼的起來,怒道:“你還正常?你看看你的個頭……我十四的時候,可沒有你這麼誇張。但就這一點而言,你比我醜。這天下第一醜的名頭,應該歸你才是。”

  “典兄客氣了,小弟的個頭雖然誇張一點,不過也就是個頭而已。”

  周圍的人忍不住都笑了,連典滿都有點受不了的跑到了劉望一家人的旁邊。

  這兩位也真的是有閑情逸致,前腳剛殺了那麼多人,這後腳就爭論起來。而且還是比誰更醜。不過仔細看看這兩個人,倒還真的是難說誰更醜一些,不分伯仲。

  劉望的妻子忍不住笑道:“董叔叔,典叔叔,要我看,這天下第一醜,你們兩個應該平分才是。”

  “是嗎?”

  扭頭看著不再哭泣的劉家老小,董俷和典韋突然相視一笑。

  死者已矣,生者還有繼續……與其整天的哭哭啼啼,還不如更快樂的去迎接明天。

  也許,正就是他們爭論的意義所在。

  看著身邊的親人、朋友能夠很開心,董俷和典韋,也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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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圉城論太平

  天剛亮,董鐵帶著典家大小共十四口人來了。

  除了典韋的直系親人之外,還有幾個外系的親屬。比如典韋妻子的家人,等等。

  十四個人,整整做了三輛大車。

  董鐵三人看到董俷之後,連忙上前叩拜。

  “主人,我們離開的時候,發現從睢陽方向有隊伍行進,想必是已經知道了典壯士。”

  董鐵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典韋,畢竟他們之間的聯系除了典韋和董俷並肩作戰過,就只有劉望一家人。甚至在此之前,典韋根本沒有聽說過這世上有董俷這個人。

  對勇士最好的稱呼,摸過於稱之為壯士。

  能為友報仇,不惜身陷險境的人,可稱壯哉。壯士,壯士……也就是壯哉之士。

  至少董鐵是這麼理解。

  董俷心道:反應好快!這可不是官府中人的反應。對了,撤離睢陽的時候,有人高喊李九爺死了,李九爺是誰?

  “嫂嫂,你可知道,誰是李九爺?我是說在睢陽縣,誰能當得起李九爺?”

  劉氏一怔,手指地上已經成了肉醬的李永首級道:“叔叔,那李九爺就是這李永。”

  來頭似乎確實不小啊!

  “嫂嫂,可知道李九爺家中有什麼人嗎?我是說,他可有什麼了不得的親戚?”

  “這倒是沒聽說過。只聽說他當過富春長,還是靠家中的錢物買來。後來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富春長當不下去了,就舉家來到了睢陽。哦,他好像有個叔叔!”劉氏扭頭看著劉望的妹妹說:“妹妹,我記得你哥哥曾說過,李賊有個叔叔?”

  “恩,是說過,好像是叫什麼李大目。這名字聽上去很有特點,所以我記得清楚。”

  李大目,很陌生的名字啊!

  至少可以肯定,評書裏沒有出現過這個人,天曉得在正史當中,有沒有記載呢?

  董俷在思忖,另一邊典韋也把情況和家人說明。

  剛開始的時候,一家大小都在埋怨典韋行事太沖動,連累了一家大小。可聽到後來,特別是得知了董俷的身世之後,所有人都改了口,連稱典韋這事做的很好。

  開玩笑,典家上述八代沒出過大人物,可能最大的官兒,也就是他們所在村莊的村長。河東太守、司隸校尉的公子,聽這名字,就知道這官兒啊,肯定小不了。

  典韋對此沒有反應,可不代表典家其他的人沒反應。

  七嘴八舌的打聽一陣,最後還是典韋的哥哥典偱開口說:“二弟,我想見見俷公子。”

  典偱行動不便,典韋就抱著他來到了董俷的面前。

  “兄弟,這是我哥哥!”

  董俷神色一肅,非常恭敬的拱手道:“見過兄長!”

  只這一個動作,就感動了典偱。董俷是什麼人?享有兩千石俸祿的河東太守之公子,司隸校尉那是什麼官職?典偱可是見過世面,也知道那是將軍之下最大的軍職。

  這種人物豈是他們這等草民所能見過?

  如今大人物的公子給他行禮,讓典偱頓感受寵若驚,對董俷的好感噌噌的增長。

  有道是,一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典韋長得很嚇人,可典偱卻是相貌堂堂。他詢問了兩句之後,對典韋說:“兄弟,難得董公子平易近人,對我等草民更是情深意重。他說的不錯,你惹出這事情,豫州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倒不如和董公子一同去涼州,哪怕做個鎮守邊關的小卒,也能隨了你建立功業的心願……恩,我看就依董公子所言,我們去涼州。”

  “哥哥既然說了,小弟焉敢不從!”

  當下,有人過來套上車馬,由成蠡帶人在前面開路,董鐵帶十人居中保護一干老弱婦孺。董俷和典韋,則帶著十名巨魔士,在後面壓陣,緩緩的從樹林中駛出。

  此時,天已晌午。

  ******

  第一個目的地是圉城。

  董俷知道,蔡邕一定還在圉城等待。如今惹了禍事,恐怕是不能再留在蔡邕門下學習,可總是要說上一聲。另外董俷還有一個想法:若是把蔡邕拐去河東,會如何?

  這想法很大膽,但不可否認的是,也很困難。

  不過還是那句話,凡事總要去嘗試一下。如果成功了,董家的聲望可就不是提升一兩個層次那麼簡單。蔡邕何人?那是當世大儒!若能成功,董家怎麼也能從六郡良家子的地位提升為準世族。地位提升了,想必老爹將來也不會再亂來了。

  想法很傻很天真,可董俷願意嘗試一番。

  從圉城到已吾,董俷用了一天一夜。從已吾回圉城,卻足足耗費了五天的功夫。

  沒辦法,人增加了,而且都是老弱婦孺。事兒多,且很繁瑣,只能慢慢的前進。

  特別是典韋的妻子還懷了身孕,行路更是要小心。

  董俷乾脆讓典韋的妻子呆在劉家老小的車輛上。至少,兩個母親照顧,總有經驗。

  勻出了五匹馬,牛剛和典家三兄弟都興高采烈的騎在上面。

  典韋這才敲敲的詢問:“兄弟,你在馬鞍下面放的那玩意兒叫什麼?似乎很管用啊!”

  “是嗎?”

  “當然嘍……我覺得,有了這玩意兒,在馬上作戰可方便多了,至少能讓我增三成力。”

  “哥哥,這是我私底下琢磨出來的小玩意兒。哥哥覺得好就行,但還請別聲張。”

  “那自然,那自然……”

  典韋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轉,“兄弟,甚時候,咱倆比一比?”

  “比?比什麼?”

  “當然是比武……我看兄弟你的武藝不差,那雙錘可真有份量。嘿嘿,心癢,想過過招。你也想必能看得出來,自從我兄長受傷以來,就一直沒人和我交手。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了對手,我怎能放過?再說了,你現在才十四歲,就有如此勇武,等你長大了……我才不和你比試。”

  這小子傻嗎?

  董俷不由得認真的看了典韋一眼,這小子,別是扮豬吃老虎吧。

  “等到了涼州,我一定和哥哥比個痛快。我那裏有個很大的校武場,還有幾個手下,也都不算太差。哥哥若想和人比試,找到我,嘿嘿,那可算是找對了人!”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典韋樂得合不攏嘴,對于武人而言,能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也是一輩子的幸事。

  已經進入了十一月,豫州下起了雪,很大。

  看到這滿天飄揚的雪花,董俷的心情一下子變得低沉起來。一路上再也沒有說話。

  偶爾停車休息的時候,他總是牽著象龍,一個人站在雪地上發呆。

  典韋等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於是就向董鐵打聽,“鐵兄弟,董公子這是怎麼了?”

  董鐵也是神色悲戚,輕聲道:“去年的這個時候,主人的姐姐和姐夫被人害死了。象龍原本是主人姐夫的坐騎,後來送給了主人。遇到這種天氣,主人是想念姐姐了吧。”

  “啊?董公子那麼厲害,姐姐怎會被人害死?他沒有報仇嗎?”

  “主人想報仇,可是卻報不得!”

  董鐵把去年此時在金城的遭遇說了一遍,雖沒有說韓遂的名字,卻點出了那人名士的頭銜。典韋不是很清楚,可典偱卻很清楚。被董俷姐弟的深厚感情所感動,他突然拉住了典韋說:“我一直因為自己不能行走而自哀自怨,可現在看來,我又何其幸運?至少,你我一家人都在一起。好似董公子這樣,實在是,實在是……”

  典偱連說了好幾個實在是,卻說不出後面的話。

  典韋一拍腿,大聲道:“我典韋在此發誓,他日定隨董兄弟踏平金城,報仇雪恨。”

  董鐵微微一笑,“那主人一定會非常開心。”

  隱隱之間,典家老小和董俷的距離,又被拉近了些。

  大雪封路,行路很艱難。

  到達圉城的時候,一行人都是人困馬乏。

  董俷讓董鐵帶著典家老小和劉氏一家在圉城的客棧中休息。他和典韋,來到了蔡邕府上。

  乍見典韋,可真的是把蔡邕嚇了一跳。

  幸好有董俷那個醜勁兒墊底兒,而蔡邕的學養更是高深,故而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但心裏卻在想: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古人誠不欺我!

  落座之後,有家僕送來了溫酒。典韋嗜酒如命,自然很暢快的喝了起來。董俷卻神色嚴肅的把前往已吾前前後後的經過講述了一遍,然後看著蔡邕在那裏沉思。

  黃劭在一旁傾聽,開口道:“主公,太平道和官府勾結,早已經不是一件秘密的事情。這些年來,張角宣稱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其內,分八大弟子三十六渠帥,你說的那個李大目,就是張角手下的八大弟子之一。”
  看起來,這黃劭是真心臣服。

  董俷有個好處,他不信任你的時候,怎麼做都是破綻。可如果他相信了你,就會立刻道歉,並委以信任。

  當下起身,朝黃劭深施一禮:“黃先生,俷此前不信任你,非是你出身貧寒,而是因為你委身太平道。如今國家正值危急存亡之秋,內有黨爭、宦閹、外戚之亂,外有匈奴、鮮卑、羌人等異族窺視。似張角這等妖人,以邪教蠱惑百姓,滿足其一己私欲,其心當誅,其心當誅!我等鄙夫寒士,應為國效力。哪怕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也不枉來人世一遭。自亂家門,可謂雪上加霜,置我家國、百姓與何地?”

  這話說的很直白,若按照名士的角度,一個字:俗!兩個字:很俗!

  但蔡邕卻瞪大了眼睛,典韋停住了飲酒。黃劭更是匍匐到董俷身前,放聲大哭說:“劭自幼家貧,故而心生不滿。張角興邪說,劭非但不阻止,反而與其狼狽為奸,實該萬死!今聆聽先生教誨,更有主公仗義斥責。劭非草木,安能不辨忠奸。願效死命於主公麾下,他日若有違背誓言,天可誅之,地可滅之,人人可殺之。”

  蔡邕非常快活的捋著胡須,連連點頭:“賢侄,只今日一言,邕如醍醐灌頂,當真是爽快,浮一大白……哈哈哈!不錯,想我等士大夫,世代受朝廷恩典,如今國難當前,卻還在內鬥不休。倒不如你這小子能看的清楚,邕是慚愧,慚愧!”

  董俷扶起了黃劭,“好了,過去的事情,就當作是放了個屁,沒有了。從今以後,你黃劭是我董俷的黃劭,而不是太平道的黃劭。黃先生,俷還想請教一些事情。”

  “劭知無不言。”

  “那太平道往日,是如何斂財?”

  黃劭眼珠子一轉,立刻明白了董俷的意思。他沉吟片刻後說:“主公,據劭所知,太平道往日斂財,大都是販賣私鹽,走私武器,還有是從信徒手中獲得。雖偶爾會在邊塞襲擊一些城鎮,倒也不是很過分。只是這一次,他們的手段過於暴烈。”

  蔡邕的手一顫,一根鬍子給揪了下來。

  但他並不覺得疼痛:“黃劭,你的意思是說……”

  “若劭猜測沒有錯誤的話,只怕太平道起事,已經迫在眉睫!”


  ——————————————————
  關于宦官和黃巾勾結的事情,歷史上是確實存在。十常侍和張角勾結,準備在三月五日打開宮門,由馬元義帶人殺進去,是有記載的。唐周告密後,被殺的人很多,我記不清楚數目,應該在四位數左右。其中除了太平教徒之外,還有很多官員。
  這說明,太平道當時對朝廷的滲透,非常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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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再遇唐周

  廳內一陣沉默,誰也沒有說話。

  董俷雖然早已經猜到了答案,可那也只是他的猜想。如今黃劭和蔡邕的看法和他相同,這不僅讓他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黃巾之亂要開始了,真的要開始了!

  “兄弟,你幹嘛苦著臉?那太平道能怎樣?趁他們沒起事,咱們幹掉他們的頭目。”

  董俷聞聽苦笑,“哥哥,若我能知道張角三兄弟在何處,我肯定願意幹掉他們。可有一個問題,我們就算知道了張角在哪兒,又如何能接近他?他的守衛肯定森嚴,莫說殺他,我們兩個就算是想要靠近都很難。如今之計,當設法一網打盡。”

  黃劭搖頭說:“主公,非是劭替張角說話。那張角也是心機深沉之輩,這些年來不但是結好朝廷中的大員,更安排了很多心腹在各地鎮縣擔當官員。怕只怕,我們前腳動作,他們後腳就會知道。想要一網打盡,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董俷何嘗不知道,這很困難。

  可骨子裏有一股子倔強勁兒,讓他不願意輕易的服輸。

  只是一幫泥腿子……這句話不是輕視,而是從評書中的說法來看,黃巾除了少數人之外,大都是一群烏合之眾。至於張角三兄弟,也只是有野心,而無才能的人。若他真有本事,黃巾起事之後,又怎麼會出現各地黃巾賊如同蝗蟲過境一樣?不但是毫無章法,毫無軍紀,燒殺搶掠起來,甚至比那些強盜還要兇狠。

  連這些人都無法鬥得過,將來還怎麼和那些牛人鬥?

  目光掃過了正在閉目沉思的蔡邕,董俷靈機一動,心裏面突然有了一番計較。

  “伯喈先生!”


  “恩?”

  “如果您向皇上當面進言,外有大將軍的幫助,能有幾分把握?”

  蔡邕沉吟了一下說:“五成,當有五成把握……阿醜,你的意思是要我回洛陽?”

  “不,您不能立刻回洛陽,那樣馬上就會引起宦閹的警覺。依我看,您應該先去河東,再設法讓我父親入京。到時候,您隨著我父親一起回洛陽,秘密拜見大將軍後,再由大將軍設法帶您去見皇上。同時外聯清流名士,應該能一舉拿下。”


  黃劭的眼睛一亮,“主公此計甚妙!”

  而蔡邕卻不言語,上上下系的打量董俷,似乎是想要看穿他的心思。

  “阿醜,你真是好打算啊!”

  董俷知道,他存的那點小心思,肯定是瞞不過蔡邕的,當下撓著頭,憨憨的笑了。

  黃劭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但隨即……

  這真的是五大三粗的主公能想出來的計策嗎?一箭雙雕,這可是真正的一箭雙雕。

  在向皇上諫言的同時,由董卓帶蔡邕入京,勢必會提高董家上下的地位。

  連帶著,一些弱小的士大夫會認可董家,只要董家能照這趨勢走,將來定能成為這大漢王朝中舉足輕重的家族。最關鍵的是,想出這主意的人,不但勇武異常,年紀也僅僅十四歲。他的路還長,跟著他,前途定然是無限的光明……沒錯,很光明啊!

  黃劭終于明白,蔡邕為什麼會看重董俷。

  這個主公醜是醜,醜的讓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可這不恰恰是一種避人目光的方法?

  蔡邕站起來說:“也罷,我在圉城說實話也沒什麼留戀。原想回家能清靜一些,可沒成想比之當初在洛陽還要麻煩。去河東很好,順便去看看我那丫頭……不過,你讓我去董家,總要給我一個說法。阿醜,我且問你一句話,你可願拜我為師?”

  一種巨大的幸福感,好像澎湃的海潮,一波接著一波的襲來。


  董俷前世,沒有能獲得進學的機會。重生在這個時代後,得到的教育機會更少。

  成方是教他兵法,可也僅止於此。

  如今,當世聞名的大儒願意收他做學生?天,這可是在這個時代裏最幸福的事情。

  起身跪在蔡邕面前,董俷恭敬的說:“先生大才,俷能做個先生的小書童,就已經是三生之幸。安敢得先生如此厚愛,俷願拜在先生門下,不負先生的厚望。”

  “好好好……”蔡邕扶起了董俷:“只是你這樣的書童,我卻是不敢收的!”

  言下之意是在打趣:你太醜了,帶出去丟人。還是乖乖的在家裏當我的學生吧。

  一旁的黃劭,更露出了羨慕之色。

  典韋鼓掌大笑道:“兄弟,恭喜你,恭喜你,來,我敬你一杯!”

  ******

  蔡府的東西不算多,可是很麻煩。

  主要是蔡邕的那是書簡,多的讓人看著就害怕。

  足足用了半天一夜的時間,才算是整理完畢。整整二十口大箱子,裝了六輛大車。

  蔡府的下人,不願意走的就遣散了,不過願意跟隨的,還有八九十人。

  天亮之後,一行車馬匯合了董鐵等人。足足十幾輛車,浩浩蕩蕩的就駛出了圉城。

  待圉城官員反應過來時,蔡邕已經走遠了。

  董俷依舊是和典韋在後面壓陣,看著長長的車隊,不由得心中暗自叫苦。

  我的個老天,這麼慢騰騰的走,要什麼時候才能到河東?不過,他也不能去催促,因為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像蔡邕這種人,若非萬不得已,定然不會棄了書籍。

  蔡邕還沒有收他做學生,說要到了河東,正式告之董卓後才會行拜師之禮。

  古人對收學生,拜老師是很看重的。要知道天地君親師,這老師可是列在了五常之中。特別是像蔡邕這種聞名天下的名士,要收一個學生,更是會非常的隆重。

  反正,有得罪受!

  圉城地處中原,交通發達。想要到河東,有很多條路可以選擇。董俷等人若是走潁川的話,定然會有很多應酬。所以一行人決定,順著睢水出豫州,從東郡繞道,走河內而入河東。這樣可以省很多事情,按照董俷推算,二十天后可到達河東。

  一路閑話不說,風餐露宿。

  天氣很冷,風雪很大,卻無法阻住車隊的行進。

  不過,不得不說,速度還是很慢。一天下來三四十裏,最多五十裏,走的董俷心急如焚。

  過了睢水之後,眼見著就要到東郡了。

  突然董鐵派人前來報告,說是在正前方,似乎有人被追殺,正朝著車隊方向過來。

  董俷二話不說,催馬向前沖去。

  “巨魔士,接陣!”

  成方等二十人立刻沖向了前方。另外三十人圍住車隊。而蔡府的家人,把車輛組成了一個環形的防禦陣,從車上取出弓箭,嚴陣以待,目光灼灼的凝視正前方。

  遠處,雪塵滾滾,看起來人數應當不少。

  董俷一馬當先沖到了最前面,典韋卻悄然無聲,沉默的在他身後勒住了戰馬。

  一騎當先,飛馳而來。

  在他後面大約有二百多人。那人雖然騎著馬,可路上有積雪,令他的速度放慢了很多。遠遠的看到了董俷等人,他不由得魂飛魄散。胯下的馬突然一聲哀鳴,馬失前蹄,把那人甩了出去。也就在落馬的同時,那人卻看清楚了董俷的樣子。

  “少主公,少主公救我!”

  這奇怪的稱呼,著實讓董俷愣住了。

  少主公?難道是我爹的手下?再仔細辨認,董俷啊的一聲驚叫。原來這個人他真的認識。誰呢?就是那個當初在臨洮被他抓住,後來送往河東的太平教徒-唐周。

  這貨居然沒有死?可他為什麼叫我少主公?

  不過,沒有給董俷留下太多的考慮時間,他一磕馬肚子,舉起大錘,厲聲道:“巨魔士聽命,全部出擊,出擊……一個敵人都不許放過,其他人列陣,隨時狙殺!”

  所謂的狙殺,是董俷創造的另一個名詞。

  其意思也就是用弓箭射殺企圖逃走的人。這裏,我們不得不佩服董俷的自信。還沒有開打,就已經算定了對方必然失敗。也許是狂妄,但更多的是他內心的自信。

  一切行動,幾乎是出自本能。

  董俷甚至沒有再去想唐周為什麼會叫他少主公。一馬當先的沖了過去,典韋和成蠡隨後跟進。

  越過了唐周,正迎上兩個黃巾抹額的漢子。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你爺爺叫巨魔兒!”

  董俷也懶得理會,馬不停蹄的就沖了過去。大錘一招野馬分鬃,同時想兩人砸去。

  那兩個漢子吃了一驚,心道:這傢伙怎麼不按照規矩來?

  不過想是想,可手上卻不敢停。抬手舉兵器向外封擋。哪知道象龍突然間一個加速,大錘唔的一聲,就砸在了兩人的頭上。一手錘八十四斤,一手錘九十六斤。

  這兩把大錘砸上去,那還能活的了。

  噗、噗兩聲,腦袋成了肉餅。鮮血濺在董俷的臉上,那種溫熱的感覺,令董俷一下子興奮起來。口中連連爆喝,大錘呼嘯著,以泰山壓頂之勢就沖殺上去。對方大都是一些步卒,跑的正歡,甚至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兩個頭領就被殺了。

  正疑惑中,董俷沖殺進來。

  錘掛風聲,一蓬蓬血光,一聲聲慘叫在空中回蕩。而跟在他身後的典韋,更是兇狠的舞動雙戟。月牙帶起片片寒光,只要是碰到了,就會是血肉橫飛。只有十個人跟著沖殺,其餘的四十人在董俷等人沖殺進去之後,突然分成了兩隊,迂回包圍。

  那唐周張大了嘴巴,久久說不出話。

  想當初在臨洮他並沒有看到董俷的手段,直到此時,他才領教了,什麼叫做殺人。

  我的個天,就算大賢良師召喚十萬天兵,恐怕也不夠這怪物殺。

  突然覺得當初的選擇很正確,身上又有了力氣,爬起來,這貨撒丫子朝車隊跑去。

  而另一邊,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已經進入了尾聲。

  賊兵們被殺得四處逃散。有一些人鼓足了勇氣過來圍攻,哪知還沒有挨過去,就被象龍撞了出去。那象龍沖擊起來的力道,可絲毫不比董俷的大錘差。賊兵跌在地上,隨即就被馬蹄踩的血肉模糊。董俷記不清楚殺了多少人,待身邊的賊兵已經看不見了,這才收起了大錘。

  遍地的死屍,沒有一具是完整的。

  鮮血把潔白的地面染成了紅色,合著積雪,變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殷紅泥濘。

  董俷催馬想車隊走去,唐周急匆匆上前:“少主公,周奉主公之令,回河東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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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

  大雪在傍晚時飄落,越下越大。

  整個大地被白皚皚的雪覆蓋起來,看不到屍體,看不到血跡,所有的一切都被掩蓋。

  由於唐周的出現,車隊臨時決定不再前進,就地休整。

  自有那蔡府的家人上下忙碌,搭起牛皮帳篷,燃起一盆火炭,吆喝著幹這幹那。除了蔡邕、典偱和有了身子的典氏沒有勞作之外,連大丫二丫也跑過去幫忙。

  外圍,有成蠡、董鐵帶著巨魔士巡邏。

  而董俷則信馬由韁,在雪地上緩行。在他的身旁,有典韋默默跟隨。

  從某種程度上說,典韋已經決定跟隨董俷。不過他還要一個機會,一個正式來確認董俷為主公的機會。雖沒有口稱董俷主公,但對于董俷而言,這其實足夠了。

  看著遠處的一片蒼茫,在日間那裏還倒著無數屍體。

  可現在,屍體已經看不見了。從董俷站立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白皚皚的天地一色。

  天黑的早,遠處營地安頓好的時候,大雪也停了下來。

  董俷突然笑了,那笑容卻是很蒼白。

  典韋忍不住問道:“董兄弟,你笑什麼?”

  “我想起了一句話,倒是和眼前的景色頗有貼切。”

  典韋問道:“什麼話?董兄弟說出來讓俺也聽聽,長長見識。”

  “呵呵,早年我認識一個很有學問的人,他專研歷史,手裏有一些幾乎失傳的書。以前,我常和他說話,因為可以長見識。一晃好多年,很多話我都不記得了,如果不是見到這幅景色,連這句話都可能會忘記……呵呵,有興趣聽一聽嗎?”


  典韋連連點頭,“連董兄弟都佩服的人,說出來的話,一定是不一般。”

  沉吟片刻,董俷緩緩說:“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裏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問前生,老來富貴真僥幸。看破的,遁入空門;癡迷的,枉送性命。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凈!”

  董俷說的那個人,是他上輩子在山村裏認識的大學生,寒窗苦讀,卻最後淪落山村教書人。時常會發一些感慨,感嘆時局的變化莫測。這《紅樓夢》中的名句,更是逢醉必歌之。村裏人都說他是個狂人,唯一交好的朋友,也就是董俷幾人。

  所以,對於這一段話,董俷倒是印象很深刻。

  想想那些太平教眾,黃巾賊兵,求的是什麼?為的是什麼?到了還不是給張角做嫁衣裳。成事了,他們還是普通老百姓;失敗了,只怕也要隨著張角被砍下頭。

  至於張角三兄弟,更是追名逐利,最後落得個兩手空空。

  此情,配合此景,倒是讓董俷心生寂寥,全沒有了白天那殺人如麻的兇殘模樣。

  典韋怔怔的在他身後聆聽。

  說實話,他不是聽的太明白,但隱隱覺得,裏面有大文章。

  看董俷背影,如同一個披著光環的慈悲家。提錘是巨魔,下馬卻慈悲。這董兄弟究竟是個什麼人?這種復雜的情感,對於典韋而言,顯然是很難理解到其中奧妙。

  突然,身後有人鼓掌道:“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凈!說的好,說的好啊!”

  董俷扭頭看去,就見蔡邕在唐周和黃劭的陪伴下緩緩走來。

  連忙下馬,董俷上前恭敬的問道:“老師,這天寒地凍,您怎麼出來了?”

  “若不出來,又如何能聽到阿醜這警世之語呢?說的好,說的好……只是太悲傷了,似乎是看破了世情的隱士。阿醜,說這話的人,可是一個僧人?在何方出家呢?”

  董俷張了張嘴巴,心道了一句:我怎麼知道?

  可也明白,若沒個說法,只怕蔡邕會很不高興。當下猶豫了片刻說:“那人姓官,我只知道他叫官君策。小的時候,他曾在臨洮落腳,我很喜歡聽他講一些故事。好像是個僧人,但後來他雲遊去了,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的面。”

  “這山野中藏龍臥虎,當真是了不得。”

  蔡邕笑了笑,旋即正色道:“不過他說的也太悲觀,只望阿醜你莫要學他那樣消沉。”

  “阿醜謹記老師的教誨!”


  “好了,到帳篷裏,剛才唐周和我說了一些事情,也許你會有興趣。”

  董俷已經明白了,唐周是他那姐夫李儒安排在太平道的一顆棋子。至於具體的事情,董俷不想問,也懶得去過問。再說,有蔡邕在,也輪不到董俷開口去做主。

  一行人回到了帳篷,董鐵帶著五名巨魔士在外面守護。

  蔡邕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封信,看著董俷說:“董河東憂國憂民,更有先見之明,一心為我漢家王朝謀劃,相比起來,我們這些人實在是慚愧。這裏是唐壯士奉河東大人之命從太平教裏偷出來的一份名單。這名單上的名字,真是觸目驚心。”

  董俷接過來,在上面掃了一眼。

  沒有太熟悉的人名,不過想必蔡邕是知道這些人的來歷。

  “唐壯士打聽到了一個消息,說是明年三月初五,太平道的人就會起事。如今他們正抓緊收斂錢財,以裝備他們的黃巾力士。哦,黃巾力士,據說是張角的親衛軍。人數大約在兩萬左右,其裝備之精良,可比許多地方的郡兵還要好一些。”

  “有這種事?”

  董俷故作詫異的看了一眼唐周,突然笑道:“唐周,你可是辛苦了!”

  那笑容,在唐周眼裏怎麼看怎麼覺得有古怪。想起他日間殺戮的手段,唐周心裏猛一哆嗦。

  不可否認,在見到蔡邕之後,唐周的確是生了一些其他的念頭。

  改換門庭!當初他能從太平教跳槽到董卓的麾下,為何不能從董卓手裏跳到蔡邕手下?董卓固然是一方大員,看上去位高權重。可比起蔡邕這種名士,還差的遠。

  有道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這道理唐周是很明白。所以,他把名單送給了蔡邕,以權作是見面禮。可是面對董俷的時候,他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董俷的確是在笑,可卻又笑得是那麼詭異。

  好像他的那點心思,都被董俷看穿了一樣。

  一股寒意從背後襲來。唐周知道,如果他不馬上表明態度,眼前這殺人魔王,絕對會置他於死地。蔡邕雖有名望,可現在畢竟也是依靠著董俷來保護,能說什麼?

  這一會兒的功夫,唐周的心思就轉了好幾轉。

  上前一步道:“少主公,以周之見,蔡先生最好是往河東,和主公說明白後,也算是有個強力的外援。否則,伯喈先生孤身入京,只怕是對付不了京中的宵小。”

  “你真的這麼想?”

  “此乃周,肺腑之言。”

  董俷呵呵的笑起來。這傢伙生的是一副水晶般的玲瓏心,這見風使舵的本領不差。不過也不能否認,這樣的人在亂世中也許更有前途。因為,他們能分辨是非。

  唐周這次再看董俷的笑容,就感到沒那麼可怕了!

  暗自出了一口氣,只覺得背後都被冷汗濕透。媽的,以後絕不能在這妖物面前耍心眼兒。

  這兩人的心思變化,蔡邕沒有看出來,可是卻沒有瞞過黃劭的眼睛。

  他淡淡一笑,心道:主公不差,不但有勇,更有謀略。跟著他,前途一定很光明。

  不能就這樣讓唐周搶了風頭,黃劭突然問道:“唐兄,劭也曾在太平道下討過生活,故而有一事請教。太平道中近來可有什麼動靜?我是說,一些很異常的動靜?”

  唐周沉吟了一下,“黃兄客氣了……你不提,我還沒想起來。這幾天道中的確有點不對勁兒,在各路口派了很多人馬查探,似乎是在找什麼人。反正,從東郡往河內,從管城到河南尹的道路都安排有耳目……少主公,他們不會是找你吧。”

  董俷心裏一沉,抬頭看向了蔡邕。

  如果道路都被封鎖了,那可就真的有些麻煩。

  蔡邕卻看著桌案上的名單,流露出了擔憂神色。他輕聲道:“阿醜,這名單上的人,雖大都是一些小官員,可人數太多,更兼在朝中多擔任重要部門的官吏。只要我們一出現在洛陽,恐怕就會立刻被發現。想要上達天聽,似乎困難很多。”

  唐周也點頭,“沒錯,這也是周遲遲未與老主公報告的原因。”

  董俷大手捂著嘴巴,沉吟了許久後說:“老師,我們現在有幾個問題要解決。第一個問題是,東郡到河內的路被封鎖,要硬闖的話,我擔心會出危險。第二個麻煩,如果我們硬闖,那太平道的注意力定然會集中在老師身上。即便老師到了河東,恐怕也很難實施我們的計劃,反而會讓他們把注意力集中起來,對付我爹。”

  蔡邕點點頭,“不錯!”

  “這第三個麻煩,李大目要為他的侄子報仇,肯定會對我們如影隨形的跟隨……老師,這三個麻煩如果不解決的話,恐怕我們很難抵達河東,更無法上達天聽。”

  “阿醜,你可有什麼辦法?”

  董俷沉思半晌後,起身道:“為今之計,就是轉移太平道的視線。同時我們要分批行進,絕不可以像現在這樣大隊跟隨。先生的安危最重要,我可以派董鐵和成蠡帶十人護送,孤身前往河東。典大哥的家人和劉大哥的家人第二批出發,我會派二十名巨魔士護送。如果再加上蔡府中的人,一百人當能夠保典大哥一家無憂。”

  典韋在旁邊聽董俷這麼安排,不由得點點頭,“這樣也好。”

  蔡邕忍不住問道:“那又如何吸引太平道的注意力?”

  “俷親自帶領一批巨魔士,一人雙騎,襲擊太平道的道場,把他們的目光吸引過來。”

  “啊!”

  聽到董俷這句話,帳篷裏的人都嚇了一跳。

  蔡邕連連擺手,“阿醜,這不行,這絕對不行。太危險了,這樣一來,你可就危險了!”

  “為了吸引太平道注意力,為了老師能順利除奸,些許危險又算得了什麼?只要能把太平道一網打盡,還我大漢江山一個朗朗乾坤,俷願拋頭顱,灑熱血而不悔!”

  所有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董俷的身上。

  那張看上去奇醜無比的臉,此刻在蔡邕眼中,卻是無比的可愛。

  大漢有此忠臣良將,怎麼會亡?怎麼會亡?

  典韋拔身而起,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拜倒在董俷面前:“主公在上,典韋願隨主公一起,還我大漢朗朗乾坤。”

  黃劭也跪倒在地,“劭雖不才,無縛雞之力,但願跟隨主公,以效綿薄之力。”

  就連一向很自私的唐周,也不僅被董俷這番話所感動。不過他還保持冷靜,沒有說話。

  蔡邕走上前,握住董俷的手,“阿醜,你可要想清楚了,此行……兇險萬分啊!”

  董俷低下頭,沉吟半晌。

  猛地抬起頭大聲道:“為大漢江山,雖千萬人,俷亦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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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巨魔襲來(一)

  《孟子-公孫醜》中曾說過: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說實話,董俷一直不明白孟老夫子口中的這個‘道’究竟是什麼意思。但不可否認,這句話說出來,的確是很有氣勢。不管這句話是否能對應此情此景,是否得當,蔡邕的眼睛濕潤了,唐周的神情更顯肅穆,而典韋和黃劭,久久說不出話。

  “阿醜,邕今日才知道,何為壯士!”

  蔡邕感動了,感動的是一塌糊塗。看看人家,才十四歲,就知道‘道之所在,義不容辭’。反觀朝廷的那些人,當真是尸位素餐,連蔡邕自己都開始討厭自己了。

  “老師,你們盡快整理行裝,最好連夜出發……典兄,還請你告知你兄長和嫂嫂一家,天亮時出發。大家都去準備,接下來的這段路,也許會非常的難走吧。”

  董俷說完,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帳篷,只留下一帳篷盯著他的背影,流露無限敬重的表情。

  哈,裝過頭了!

  董俷在帳篷外,長出了一口氣。

  看起來這一次要拼命了。也許會比西北那一次更加的兇險,不過也會更有意思吧。

  前世在山中,每天守著山林,寂寥孤單。

  除了聽評書之外,最大的消遣也就是聽山村的老人們將一些稀奇古怪,卻熱血沸騰的冒險故事。嘗覺得生活太單調,可沒想到重生之後,這生活還真的是豐富多彩,刺激的很呢!董俷抬頭仰望星空,此時烏雲已經散去,皎月高懸,繁星璀璨。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一個殺人放火的好天氣。

  走進了帳篷中,把大錘放在身邊,用一塊柔軟的抹布仔細的擦拭。投槍、還有臨時配備的斬馬劍,一一的整理之後,董俷閉上眼睛,靜靜的坐在帳篷裏養精蓄銳。

  三更時分,董鐵一身戎裝,走進了帳篷。

  “主人,蔡先生準備好了!”

  董俷呼的起身,把背囊扣在身上,一手提著斬馬劍,神色安詳的說:“知道了!”

  兩人走出帳篷,就見營地中很忙碌。

  所有人都在收拾東西,蔡邕和唐周在成蠡的陪伴下,看著董俷走過來。

  “老師,一路保重!”

  “阿醜,你也要多多保重啊……”

  蔡邕有很多話想說,但遲疑了片刻後,還是閉上了嘴巴。董俷笑了笑,看看成蠡,又看了看董鐵。猛然上前一步,用力的摟抱了一下成蠡,然後又摟抱了董鐵。

  “你二人都是我的好兄弟,小鐵,等回家了,我讓奶奶為你取字。”

  董鐵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取字,等同於正式認可了他董家一份子的身份。其馬奴的身份也將隨之被取消,而成為真真正正的平民。對于董鐵而言,怎能不激動。

  董俷的臉色突然嚴肅,“你們此行關系重大,務必要保證蔡先生的安全。若是老師掉了一個汗毛,我定取你二人的項上狗頭。我說話算數,你們聽明白了沒有?”

  說到最後,那言語中帶著令人恐懼的殺氣。

  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典韋,也忍不住在他後面打了一個哆嗦。

  典韋確實勇猛,可畢竟是生活在鄉村中。怎比得董俷這種曾經在千軍萬馬裏面撕殺而凝聚出來的殺氣。那聲音雖帶著些許稚嫩,可是卻隱隱有一種泛著血腥氣的金鐵味道。

  我這主公,當真是殺性驚人!

  典韋在董俷身後暗自思量,而董鐵和成蠡二人插手行禮,齊聲應道:“我等定不負主公重托。”

  “老師,請啟程吧!”

  有人牽來了一匹馬,當然是去掉了雙鐙,改用單邊鐙的西涼馬。

  即便以後蔡邕會成為董俷的老師,董俷依然決定,有一些事情最好還是隱瞞著好。

  別看蔡邕是文士,可孔老夫子傳下的六藝當中,可就有禦。所謂的禦,在春秋是趕車,而換到如今,也差不多可以理解為馬術。既然是大儒,自然也就精通六藝。

  蔡邕已經換上了戎裝,翻身上馬。

  “阿醜,保重!”

  在成蠡和董鐵的陪伴下,蔡邕縱馬離開了營地。緊跟著十名巨魔士,也沖出營地。

  十三騎消失在夜色當中,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董俷站在營門口,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這才長嘆一聲,轉身回營地。哪知一走進營地,董俷卻愣住了。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即熟悉,又陌生,應該離開的人。

  “唐周,你……”

  董俷這才想起來,剛才為什麼會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蔡邕一行應該是十四個人,卻只走了十三個。當時還沒有明白過來,現在清楚了,是唐周。說實話,董俷不喜歡唐周。雖然和黃劭都是文士,可唐周顯得更奸猾,更……說不上來,有點無法讓人相信。所以,董俷有意無意的就在忽視此人。

  唐周說:“我想留下來,為主公出謀劃策。”

  “你說什麼?”

  “周天生膽小,不但怕死,而且好名、好利。然主公明知兇險,卻毫不畏懼……好吧,周實話實說。黃劭長於陽謀,而不擅陰謀,周恰善於此。此行,唯有陰謀陽謀並用,方能確保平安。而周亦不願意,放棄如此大好機會,一個能獲得主公信任的機會。”

  小人很可憎,但是有時候又很可愛。

  董俷、典韋和黃劭都忍不住笑了。這個小人啊,什麼時候都不忘記投機!

  “唐周,你可知道,此行很兇險,會死人的。”

  唐周也笑道:“周當然明白,可周亦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富貴險中求。人命賤如狗,若能趁此機會搏一場富貴,哪怕是砍了唐周的腦袋,也要去搏上一搏。”

  董俷笑著搖頭,“既然如此,去收拾一下……對了,把你身上的文士裝換了。”

  “喏!”

  唐周樂顛顛的跑去換衣服,典韋忍不住問道:“主公,這唐周跟著,會不會礙事?”

  “若是礙事的話,就殺了吧。”

  黃劭一旁一個哆嗦。自家的主公,並非善男信女。這句話可不是玩笑,不僅僅是對唐周,只怕對自己也是這樣。不過挺好,這樣的主公,跟隨起來才有點意思。

  ******

  天亮時分,典偱的車馬緩緩駛出營地。

  典佑兄弟三人死活想要留下來幫助董俷。可董俷卻知道,這種千里奔襲,絕不是他們之中還沒有十歲的孩子能夠承受。他當初能在西北縱橫,說穿了是運氣。借用各部間的矛盾,在夾縫中求生存。而董俷本人,則屬於那種天賦和普通人不一樣的特例。身體本來就壯,加之從小練武,而家中的食物也很豐富,更有那五禽戲打熬近十載。所以,論起底子,典佑三兄弟可是遠遠比不上董俷雄厚。

  好說歹說,才讓三個孩子也隨大隊離去。

  此時,營地裏只剩下了二十人,而且都是當年雖董俷轉戰西北的巨魔士。

  論戰法,他們沒有成家的二十人精湛。可論弓馬嫻熟,他們可就高成家人一籌。

  最重要的是,這些人有過數日不眠不休,連續征戰的經驗。

  而這一點,對於接下來的一連串列動是格外的重要。

  日頭已經升的老高,陽光非常的明媚。董俷把大錘掛在一匹馬上,自己則騎著象龍,把斬馬劍斜插,刀鞘對準了馬肚子,只要董俷在馬背上起身,就能順勢拔劍。

  “兄弟們,一年前,你們隨我轉戰西北,數十萬羌人圍追堵截,卻被我們殺的狼狽不堪……如今,我等即將再次面臨那種局面,而這一次,也許會更兇險,因為敵人,會很狡猾……我們此次迂迴的距離很長,危險也很多。說不定,你們會死……如果你們現在有誰覺得害怕,可以離開。我絕不阻攔,因為這次很危險。”

  黃劭和唐週一怔,哪有動員隊伍時說這種話?這不是泄氣嗎?

  哪知道,這些巨魔士卻笑了起來。更有人高歌《秦風-無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

  西北大地孕育出的豪邁,曾造就出一支雄霸天下,橫掃六國的無敵鐵騎。

  已經有很久無人唱和,時隔四百年後,這首詩歌再次回應中原大地,流露出無與倫比的鏗鏘。

  黃劭和唐周自然知道這首詩歌,卻從未聽過有人能唱的如此熱血沸騰。

  兩個人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寶劍,指關節都變得發白,身子更不住的顫抖。

  他們不是害怕,而是感到激動。

  能與如此虎狼之士並肩戰鬥,什麼狗屁富貴,什麼狗屁前途,算得了什麼。

  兩個文士,竟生出一嘗鮮血滋味的沖動,猛然隨著巨魔士們放聲歌唱,不停揮舞寶劍。

  董俷很驕傲,這就是我的巨魔士。

  他敢說出那番話,就是因為他知道,他的巨魔士們,永遠不會拋棄他。因為只要他在,他這個巨魔兒和他們同在,巨魔士就會無所畏懼……他就是巨魔士的魂!

  不再說什麼廢話,其實也沒什麼好說。


  鼓勁兒?不需要,從戰場上走出來的巨魔士從不需要鼓勁兒,他們早已經做好了撕殺的準備。

  董俷抬起手,向遠方一指,“出發!”

  象龍一馬當先,沖出了營門。那馱著大錘的西涼戰馬和典韋胯下的坐騎並肩而行。在後面,是唐周和黃劭,二十名巨魔士高歌《無衣》,風一般的沖出了營地。

  簡陋的營地,火光沖天。

  來吧,該死的太平道!來吧,該死的黃巾賊!來吧,該死的張角!

  我就在這裏,想要殺我,就放馬過來。我在前途等候,等候你們前來送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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