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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xyzsiemens

[歷史軍事] [風回] 醜霸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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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20:56:1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六章 武夫無名

  董家招人了!

  雖然說招的只是護兵,可也足以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先有西羌遊散羌人前來報名,而後又有雍州、涼州、漢中等地無家可歸的人應聘。

  ******

  七月中的一天,董俷在守完了七七之後,由董鐵相伴,帶著五十名護衛踏上旅程。

  老夫人沒有相送,只是讓綠漪轉達:“遇事要冷靜,中原自古能人倍出,萬不可生小覷之心。能有所獲自然好,若是人家不願意,就不要強求,以免讓人生厭。”

  綠漪這次沒有和董俷一起走,留在了牧場。

  臨別時,小丫頭哭的好像淚人一樣。董俷也心生不忍,用力的摟抱她,“綠兒,照顧好奶奶,照顧好阿醜……此次遊歷,多者一兩年,少的話也許半載即回。好好的幫我看著家,等我這次回來,我們就成親。”

  小丫頭的連紅的好像傍晚的落霞,頭埋在董俷的懷中,鼻子裏發出呢喃般的聲音:“恩!”

  其實,按照老夫人的意思,董俷在離家之前,就應該先娶了綠漪過門。

  可董俷覺得自己年紀實在太小,雖說心裏年紀大,可這身體,才不過十三歲啊。

  百般商量之後,終於各讓一步。

  等董俷遊學回來之後,就和綠漪成親。這,也算是了結了綠漪心裏的一樁心事。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董俷跨坐象龍,另有一匹戰馬上,背著一對新打造出來的擂鼓甕金錘,重一百八十斤,並且由董鐵在一旁親自照看。隨行的五十人當中,幾乎有一半是當初隨董俷轉戰西北的親信。剩下的二十個人,則是由老夫人派來,也值得董俷信任。

  一人雙騎,馬鞍之下暗藏雙鐙,並釘上了馬掌。

  這一行,足有百騎,浩浩蕩蕩的穿州縣,過三輔,繞長安,跨潼關。一路倒也沒有什麼大事情發生。偶爾有一些不長眼的盜賊蹦出來,沒等董俷動手,就被他的那些手下幹掉。

  廢話,這麼點盜賊,哪值得堂堂巨魔兒親自動手?

  偶爾也有官軍出現,企圖搶劫董俷等人的馬匹。也難怪,董俷等人的戰馬都是上好的西涼馬,特別是董俷胯下的那匹象龍,更惹得不少人眼紅。可當董俷亮出了身份之後,官軍也紛紛退去。這裏是司隸,搶司隸校尉的兒子,那才是找死。

  董俷沒有去河東,而是在出了潼關後,直接過雒水,朝著他心目中的第一個目的地進發。潁川,那可是天下士子雲集的書院,好像演義中有不少人,都出自潁川書院。

  記不清有多少人,但那裏的確是人才眾多。

  董俷不是沒有想過虎軀一震,王霸之氣一發,然後天下英傑紛紛來投。

  可他也不是剛來到這個時代的菜鳥,十幾年的生活,加上上輩子的心智,讓他非常清楚,在這個時代的人,絕不簡單。郭嘉、荀彧、荀攸……這些人他想都不敢想。哪個不是人精,又豈是他能用三言兩語就晃點過來?老老實實,找點二三流人物再說吧。等將來有了身份,有了地位,那時候才有資本去招兵買馬。

  至於牛人們有多大?

  董俷不知道,也記不清楚。

  反正當他進入潁川的時候,頓覺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撲面而來。

  那不是西涼的荒蠻,也不是一路走來,充斥在北地的彪悍。一種很獨特,也許是潁川特有的學術氣息,讓他甚至不敢騎馬在路上行走。放眼看去,盡是頭戴高冠的士子,一個個風雅淡漠,氣質更和董俷往日見過的那些人,完全的不一樣。

  上輩子,董俷嘗以不能繼續求學而悔恨。

  來到這個世界,更因為那部《三國演義》,而對文人士子心懷莫名的尊敬和畏懼。

  這些人,可都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要人老命的傢伙啊!

  董鐵等人雖然不知道董俷的這種心思,可主人下馬,他們又如何敢繼續坐在馬上?

  這一群人進入潁川,立刻引起了不少的關注。

  而董俷的相貌,也讓許多人竊竊私語。一些路上的女子看到他的模樣,甚至還矯揉做作的捂著嘴巴,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好像是再說:這世上怎麼有這麼醜的人?

  “主人,我們現在去哪兒?”

  “先找一家客棧,我們先住下來再說。”


  眾人點頭,沿著潁川最寬敞的街道走下去,沒多遠,就看到有一家客棧的幌子在風中飄擺。

  “就那家吧!”

  趕了一天的路,天已經快黑了。董俷指著那客棧說:“我們今晚就在那家客棧住宿。”

  眾人一起答應,走到了客棧門口。

  有兩層樓,上面是木質結構,雕梁畫棟,更有高士滿堂,喧嘩聲、嬉笑聲不絕於耳。

  董俷把馬韁繩交給董鐵,正要進去。

  哪知迎面有一個店夥計模樣的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你們要幹什麼?”

  董俷一拱手,“店家,我們要住店!”

  看清楚了董俷的長相,那店家故作驚恐狀啊了一聲,“哪兒來的醜鬼,嚇死人了!”

  董鐵勃然大怒,跨步上前,卻被董俷攔住。

  那店夥計冷笑道:“怎麼著,還想撒野不成?看你們的樣子就知道你們是什麼東西,也不打聽一下,這登仙樓豈是你們這些粗鄙野人能住進來的?我實話告訴你們,你敢動我一根指頭,我就要你全家死光。這登仙樓是誰家的產業,知道不?這是荀家的產業……豎起你們的狗耳朵去打聽一下,荀家又是什麼身份?”

  “荀家有怎麼了?還不是一樣要吃飯睡覺!”

  董俷能忍,卻不代表其他人能忍。隨行的眾人裏面,大都是羌人出身。特別是跟隨董俷轉戰千里的那些人,哪個不是火爆的性子,在董家牧場更是橫著走的主兒。

  鏘……

  一連串的清脆聲響,董鐵率先拔出了兵器。

  緊跟著,明晃晃,光寒寒的武器晃動,那店夥計也被嚇住了。也許,他從沒有遇到過這種敢在潁川城中動武的主兒。一時間,那張瘦猴一樣的臉,沒有半點血色。

  “爾等是什麼人?竟敢在這裏動武,不怕官府治罪嗎?”

  登仙樓外的動靜,自然引起了樓內人的注意。幾個士子站出來,義正詞嚴的喝道。

  見士子出現,店夥計又來了精神。

  “還想殺人?來人啊,有人要殺人了……小子,打我啊,殺我啊?有卵子的話……”

  那店夥計的話越來越難聽,董俷細長的雙眸,不知不覺的瞇成了一條縫。

  我忍,我忍……我忍無可忍!

  董俷探手鏘的一聲從象龍背上抽出了蒲師傅為他專門打造的闊刃斬馬劍。秋水般的光毫在空中一閃,那店夥計的腦袋刷的一下飛了起來,還在空中喋喋不休,“有種殺我啊!”

  血光崩現,染紅了地面。

  士子們大叫起來,“快去稟報官府,有人殺人了……”

  更有幾十個身材魁梧的士子從登仙樓中出來,亮出了寶劍,呼啦啦圍住了董俷等人。

  “爾等欺人太甚!”

  董俷二指抹去闊刃刀上的血珠子,“收起兵器,否則休怪我心狠手辣,不懂敬賢之道。”

  “大家都住手!”

  一聲清雅厲喝,一群人從樓中走出來,緊跟著就有人說:“慈明出來了,別放過這鄙夫。竟然敢在這登仙樓前殺人,當我潁川無人嗎?慈明兄,千萬不要放過他。”

  為首一人,面如粉玉,身高八尺,一派風流倜儻。

  他身穿淡青色儒生衫,肋下配劍。頜下三縷長須,更增添了幾分令人敬重的氣概。

  “爾等何人,竟敢在鬧事殺人?”

  董俷抬起頭,覺得在眼前人面前,有一種自卑感。

  人家太帥了,帥的讓董俷覺得無地自容。不過臉上卻沒有任何表現,收刀回鞘,“你是何人?”

  “瞎了眼的鄙夫,連荀中郎都不認識……鄙夫就是鄙夫!”

  “爾等再敢出言辱人,某家雖然敬重爾等,可我這玉靈劍卻不張眼睛。”董俷的手,再次握住了劍柄。隨著他一聲厲喝,身後隨從刀槍並舉,相互碰撞。凜冽殺氣,立刻散開。雖然只有五十人,卻生出了不下千軍萬馬般的氣勢。樓內立刻鴉雀無聲。

  “此乃荀中郎,豈是你一鄙夫可以詢問?”

  那中年人身後有人開口。董俷眼睛一瞇,“小鐵,殺了他!”

  “喏!”

  話音未落,眾人甚至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董鐵突然竄出,在狹小的空間中奇異一折,兩道寒光掠過,就聽樓內一聲慘叫。一個士子倒在血泊中,首級在地上滾動。

  中年人一皺眉,抬起手。

  剎那間,從樓內闖出幾十個家將,立刻和董俷等人對峙。

  “那少年,你先前殺人,是我荀家禦下無方,殺就殺了,荀爽不與你一般見識。可是竟然敢……若不把你拿下,豈不被人恥笑?左右,將這無知鄙夫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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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23:24: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七章 鄙夫之怒

  董俷從沒有想過,會在潁川殺人,更沒有想到,剛到潁川就和當地人發生了沖突。

  荀爽是什麼人?

  董俷不知道。他只知道,三國演義裏姓荀的人當中,最有名望的是荀彧和荀攸。不過,既然這荀爽也姓荀,想必是荀家的人。得罪了他,豈不是就得罪的二荀?

  心裏很無奈的苦笑,可眼下這情況,卻不可能善了。

  鄙夫?在這些士子的眼中,他不過是個鄙夫?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蠻荒鄙夫。

  但鄙夫也有尊嚴,鄙夫之怒,更不是你們這些士大夫所能承受。

  既然沒有了緩解的餘地,董俷也不會再忍讓。過度的忍讓,只可能讓對方更囂張。

  翻身上馬,自有人從馬背上送來了兩柄大錘。

  隨從的護衛們也紛紛上馬,刀槍並舉,寒氣逼人。

  “荀先生,我只是途徑此地,想要找個地方借宿一晚,不想惹事。不過,若你想死,只管放馬過來。到時候休怪我讓這讀書人的聖地,變成一片血海修羅地獄。”

  那大錘點指對方,董俷做最後的努力。

  荀爽臉色一變,心道一聲不好。董俷此刻所散發出來的殺氣,絕對稱得上可怕。

  而他身後的隨從,更是一個個殺氣凜然。那絕非沒有經過戰場的人可以擁有的氣質。看這些人的裝備,即便是洛陽城中最精銳的部曲,也不見得就能強多少。

  難道是那個世族的護兵?

  突然有一絲寒意,剛才自己酒樓的人可不少,這醜鬼身邊的人居然能在這麼多人當中遊刃有餘的殺人,可是個能人啊!而且,這醜鬼手裏的錘,似乎很有份量。

  荀爽有點後悔!

  當年為躲避黨爭,獨自在漢水生活了多年。此次回潁川只是為了拜訪老友,故而在自家名下的酒樓裏擺上酒宴。哪知道,會惹出如此麻煩,可真是有些倒楣了。

  荀爽後悔,但是卻不會害怕。

  荀家乃是豪族,又何曾害怕過別人。不說別的,荀氏八子,哪個又是善與之輩?

  當下臉一板,“殺人償命,此乃國法!現在下馬束手就擒,爾一區區少年,念你年幼無知,可饒你一命。否則,刀槍無眼,動起手來,可休怪老夫的手下不客氣。”

  董俷笑了起來,雖然看上去更加難看。

  眼睛幾乎看不見了,只剩下一條縫。可瞭解他的人都知道,自家的主公真是怒了!

  “投降?”董俷聲音陡然提高,“某家在西涼,十萬羌人圍堵尚奈何不得我,區區數十人,也敢誇口讓我投降?荀先生,我敬你才和你說這些,莫要枉送手下性命。”

  雙方劍拔弩張,火藥味越來越濃。

  早有人在董俷斬了那店夥計腦袋的時候就去通報官府,此刻暗自咒罵,為何官府還不過來。

  荀爽此刻也是騎虎難下。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一鄙夫殺了自家的人。雖然那店夥計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總歸是荀家的人。若傳揚出去,荀家的臉面何存,他荀爽的臉面又怎麼辦?

  高舉的手,用力的放下。

  這是一個信號,外面的家將們立刻齊聲吶喊,向董俷等人沖來。更有不知死活的武生,從酒樓中竄出來,呼號著,揮舞刀劍撲了過來。董俷猛然睜開眼睛,咬牙切齒道:“殺!”

  話音未落,象龍馬已經沖了出去。

  單手大錘向外一磕,鐺的一聲脆響,一武生手中的寶劍立刻就飛了出去。也許是想要拍一下荀爽的馬屁,順便還能提高自己的名望。武生一腔的美好願望,卻在眨眼間破滅。寶劍出手,董俷另一把錘就掃了過來。那武生的腦袋噗的碎開了。

  紅的、黃的、白的……一起往下流。

  董俷手起錘落,周邊沖過來的家將不是被砸死,就是被砸的骨斷筋折。哀號聲,慘叫聲在酒樓前上空回蕩。酒樓中的文士,此刻一個個面如白紙,瑟瑟發抖。

  荀爽的家將也不差,只是他們遇到的,是從生死線上走出來的兇神惡煞。

  且不說老夫人派給董俷的二十個隨從,單只是那三十名董俷的親信,哪個手裏沒有百八十條人命?西北的風沙雖大,也錘煉出了他們心狠手辣的心腸。千里轉戰,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的豪傑。這三十人殺將起來,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而董鐵更是兇狠,他沒有上馬,在人群中游走,雙刀更帶起一蓬蓬沖天的鮮紅熱血。

  荀爽等人目瞪口呆。

  人數上,他們至少比對方多了一半還有餘。

  可形式上,他們的家將,簡直是不堪一擊。還有對方的首領只在開始動了兩下手,之後就一直在旁邊觀戰。身邊還有二十個人沒有出動,可己方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從長街的盡頭,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百餘名官軍飛馳而來,讓酒樓中的文士們,不由自主的長出了一口氣。

  平時,他們何曾看得起那些舞刀弄槍的粗人。可在這個時候,卻覺得官軍分外親切。

  董俷已經收起了錘。

  這種毫無意義的拼殺,已經提不起他半點的興趣。擺擺手,示意身邊護衛的二十名護兵上去。這二十個人一出現,立刻展現出和董俷親信不一樣的戰斗方式。

  馬不停蹄,沖進了官軍當中。

  清一色的狹長卷刀,來來回回只有三招,卻相互間配合默契。一個人出招架住對方的兵器,身後立刻有人就超過去,一刀把對手砍下馬。過程若行雲流水一般,絲毫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好不流暢。董俷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戰斗方式。

  他知道,這些人,也是成家最後的家底。

  此前一直由成方所訓練,在成方離開牧場之後,這些人也就隨即被派了過來。

  他們只有三招刀法,卻是從小一起訓練。這三招刀法,已經和他們的身體融合在一起。別看只有這三招,但沖鋒起來相互間的配合,卻可以衍生出無數的殺法。

  窮成方一生之力,也僅僅訓練出了一百個讓他滿意的人。

  董俷嘬口一聲歷嘯,親信們立刻退回他的身邊。而這麼一眨眼的功夫,那二十個人已經穿透了官軍的隊伍,而後撥轉馬頭,口中發出一聲大吼:“殺!”


  二十個人又殺了回來……

  這一來一回,長街上到處都是屍體。

  倖存下來的官軍不足二十個,一個個嚇得朝兩邊躲,根本不敢在露頭出來說話。

  董俷冷笑:“荀先生,爾等均是博學多才之人,也許並沒有聽說過鄙夫之怒,血流成河。”

  “你……”

  荀爽剛要開口,身邊卻有一人拉住了他。年紀比荀爽相差不多,站出來拱手道:“在下南陽何顒。少年人,觀你麾下當是飽經沙場之人。你是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何顒?還是沒聽說過!

  但董俷已經懶得理睬對方。現在知道詢問姓名了?剛才都幹什麼去了?

  突然,覺察到有人好像在窺視他。董俷猛然抬頭看去,見酒樓二樓上有弱小人影一晃,隨即就沒了影子。殊不知,他這樣的舉動,卻是對士大夫們最大的侮辱。

  那何顒,也是當代名士。

  即便是大將軍何進,對他也是恭恭敬敬。

  在他看來,詢問董俷的名字,已經是給他了極大的臉面。區區鄙夫,如何值得他去詢問?

  也就在這時候,從酒樓內傳來一陣咳嗽聲。

  荀爽等人臉色再變,連忙躬身讓開了路。從裏面走來了一名老者,年紀大約在五旬上下。身邊跟著兩個少年,其中一個瘦瘦弱弱,乍一看,好像個女孩子般秀氣。

  另一個卻是身材魁梧,相貌英挺。

  這老人一出現,所有的文士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樣,表情立刻顯得有些不一樣了。

  城外,傳來了號角聲。

  那是在召集潁川郡兵的號角。

  “慈明,不如給老夫一個面子,讓這該死的聲音停了吧。就算郡兵來了,只怕也攔不住這位小英雄。呵呵,徒增死亡……不如這樣,我待這位小英雄向你道歉?”

  “啊,伯喈先生,這怎麼使得,折殺小生了。既然伯喈先生發話,慈明敢不聽從?”

  說著話,抬手召來一人,在他耳邊低聲囑咐了兩句。

  這老人須發花白,身子看上去很瘦弱,但是卻有一種剛正之氣。

  臉上帶著和藹笑意,朝董俷一拱手,“小英雄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老夫蔡邕。”

  董俷這下子有點暈了!

  荀爽、何顒是誰?他不知道。可是他卻聽過蔡邕的名字。

  三國演義中,老爹被那個三姓家奴殺了之後,也只有蔡邕為他老子掉過眼淚,哭祭過。後來,蔡邕被王允所殺……雖然不知道王允如今何處,但董俷卻不喜歡此人。

  據說,蔡邕是當代的大文豪,大教育家,還是大音樂家。

  董俷對蔡邕瞭解不多,可是卻聽過他的名字。想當初,他曾是靈帝劉宏的老師,更曾經當著劉宏的面,抨擊十常侍的罪惡。可惜最後……卻落得一個丟官罷職。

  這是個好人,更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有時候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對於瞭解的人,總會有些莫名的親切感。

  猛然抬手,所有隨從立刻停止攻擊,退回董俷的身後。董俷下馬,整理了一下衣冠。

  大步流星的走過去,在距離蔡邕還有十步的時候停下來。

  插手躬身,深施一禮,“晚輩董俷,乃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卓之子,拜見蔡大家。”

  說完這句話,董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剛才樓上那個弱小的身影,似乎就是蔡邕身邊的那個瘦弱少年。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那個秀氣的好像女孩子一樣的少年。怎麼看怎麼像女孩子,難道是女扮男裝?

  女扮男裝?

  這四個字在董俷腦海中閃過,卻也讓他忍不住啊的叫出聲來。

  難道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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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23:25:4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八章 緣深緣淺

  荀爽等人松了一口氣,面無表情的看著董俷,眼中卻流露著輕蔑之色。

  董卓?

  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聽上去好像很威風,可說穿了,也不過是個六郡良家子的出身。似荀爽這樣的世家子弟,或者如同何顒一般的當世名士,還真的不把董卓放在眼中。那大將軍何進怎樣?還不是對他們恭恭敬敬?鄙夫,果然是鄙夫!

  ******

  董俷想起了誰?

  自然是蔡邕膝下的那個大名鼎鼎的女兒,蔡琰。他對蔡琰的瞭解不多,只是記得在評書中,曹操伐漢中時蔡琰曾經出場過。袁闊成大師對這個女人的評價很高。

  似乎後來創造過胡笳十八拍的曲子,並且聰慧過人,一生的經歷也很坎坷。

  除此之外,董俷再也想不起蔡琰的任何事情。故而在看到小書生的時候,董俷也只是在腦海中閃了一下名字,而後再也沒有反應,非常恭敬的向蔡邕躬身行禮。

  蔡邕倒是沒有顯示出荀爽等人的那種姿態,而是非常和善的點頭,“原來是董河東的公子,邕倒是失禮了。不過,公子在潁川如此大開殺戒,可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若傳到了朝廷,說不定還會給董河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宦閹當道,公子的行事還是應該多些謹慎。今日的事情,不如就由老夫出面,就這樣算了?”

  目光掃了一下荀爽等人,語氣看似徵求,卻帶著不可忤逆的強硬。

  荀爽和何顒是領頭人,先有些不太高興。不過聽到蔡邕提起了宦閹二字,驀地醒悟過來。

  董卓的確無甚了得,可畢竟是一地太守,更兼司隸校尉,說起來也是位高權重的人物。再加上,此人和大將軍關系密切,而大將軍當年,更是靠著宦閹的幫助才有今日成就。這兩年來,由於士大夫的努力,使得大將軍和宦閹產生了間隙……如果為了今日的事情惹怒了董卓,甚至還可能會觸怒何進。到時候,大將軍和宦閹聯手的話,那士大夫和清流名士,可真的在朝堂上就沒了生存的空間。

  伯喈先生,果然是慧眼如炬啊!

  一眼就看出了這裏面的利害關系……荀爽與何顒相視一眼之後,齊齊的點頭同意。

  “慈明既然已經同意,公子你呢?”

  董俷如何不知道,蔡邕這是在幫助自己。只是他沒有荀爽、何顒那般玲瓏剔透的心思,故而也不明白,堂堂的蔡大家,為何要幫助他來說話?不過,董俷也知道,他老子看似風光,可在士大夫的眼中,什麼都不是。所以,還是見好就收吧。

  “小子莽撞,既然蔡大家如此說話,小子安敢不從?”

  “好,好,好……”蔡邕開心的笑了起來,連連點頭,“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

  “慢著!”

  何顒一皺眉,搶先開口道:“伯喈先生出面調解,我等安敢不聽從?只是潁川乃天下名士所會聚之地,更是讀書人才能停留的地方……董太守公子,還是早早離去的好。”

  言語之間,依然帶著那種高不可攀的傲氣。

  董俷心頭一怒,就要開口說話。可蔡邕卻點點頭說:“伯求說的倒是有一些道理。”

  連蔡邕都這麼說了,董俷是一肚子的火,卻發不出來。

  苦笑一聲,心中不由得黯然。這士大夫的力量果然是很王道……怪不得有人說,這武將和士大夫,是天生的敵人。武將看不起士大夫的手無縛雞之力,只會誇誇其談;而士大夫們,同樣認為武將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粗鄙群體。

  插手向蔡邕再行一禮,董俷壓著火氣說:“既然如此,俷告辭!”

  說完,他轉身命人牽過戰馬,“我們繞道而行,今夜就在野外宿營吧。”

  隨從們都流露出不忿之色,可既然董俷開了口,做隨從的,還能說些什麼呢?

  就這樣,一行人沿著大街,向潁川城外走去。

  待董俷等人的身影消失,荀爽等人上前向蔡邕見禮,“伯喈先生,您怎麼在這裏?”

  “老了,累了!”

  蔡邕爽朗的笑道:“整日在雒陽呆著也沒甚事情,索性回家,準備回陳留住些日子。”

  “伯喈先生這是哪里的話?您這精神可好的很,怎麼就生出歸隱之心?”

  何顒的話,讓蔡邕顯出黯然之色。荀爽自然聽說過,蔡邕自幾年前被皇帝罷了官,卻依然被皇帝所重視。畢竟皇帝當年曾受過蔡邕的教導,說穿了,那可是帝師。

  只是,十常侍的能量太大了!

  蔡邕雖然大難不死,卻時時被十常侍所惦記。就連去年蔡邕嫁女,十常侍也生出了許多事端。雒陽雖好,可奈何奸臣當道。蔡邕就算有天大的本領,也無處施展。

  心知蔡邕心情並不是很好,荀爽輕輕拉扯了一下何顒。

  那何顒也是名士,平素也是心直口快,但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世故。荀爽這一拉扯他,也就馬上明白了其中的內情。頓時心生愧疚之意。這心裏想什麼,嘴巴上立刻就說出來了,“伯喈先生休息一下也好,休息一下也好……將來還要東山再起。”

  荀爽很無奈的看了何顒一眼,而蔡邕卻笑了起來。

  “伯喈先生,爽也是剛到潁川,正和好友們相聚。先生既然也在,不妨一起?”

  蔡邕搖頭笑道:“慈明客氣了……邕如今也是待罪之人,不敢連累各位好友。剛才也只是恰逢其事而已。趕了一天的路,用也乏了。正要休息,就不打攪各位了。”

  荀爽等人也不勉強,“既然如此,那就不擾先生了。不知先生打算在潁川停留多久?”

  “哦,明日一早,我就動身!”

  一干人頓時流露出失望之色,何顒道:“先生難道不能多留些日子?正好可在書院開講,我等也好聆聽先生的教誨啊。”

  “伯求不必客氣,你我皆是不得志之人,何來教誨二字?只是邕如今心急回故里休養……不如這樣,他日若慈明、伯求到陳留時,邕做東,到時候我們再暢談一番?”

  “既然如此,我等將來必登門拜訪。“

  荀爽與何顒也不再強求,恭送蔡邕上了酒樓,他們這才回酒席中。只是這心情,和早先大不一樣。

  ******

  回到客房裏,蔡邕在榻上坐下,靠著軟墊閉目養神。

  兩個少年在旁邊捧著書,大聲的朗讀。蔡邕面帶笑容,不時的點頭,表示贊賞。

  突然,瘦弱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書卷。

  他這一停下來,那魁梧的青年也隨之放下了書。

  蔡邕睜開了眼睛,看著瘦弱少年道:“奉孝,你在想什麼?”

  瘦弱少年靦腆的一笑,“先生,嘉想起了一件事……去年這個時候發生的一件事。”

  “哦?”

  蔡邕問道:“什麼事?”

  “去年此時,董衛兩家險些聯姻。衛家人曾經派出了迎親的隊伍前往臨洮,但是……據說那為首之人,也是個用錘的傢伙,綽號‘公子’。剛才看到了董氏良家子,嘉就想起了那個‘公子’。自去年之後,那位‘公子’似乎就在茫茫人海中消失了。”

  魁梧青年眼睛一亮,“奉孝是說……”

  瘦弱少年搖搖頭,“嘉什麼都沒有說。”


  蔡邕流露出沉思之狀,半晌後長嘆一聲道:“奉孝提起這件事,我倒是也有印象。董衛若是能聯姻,倒也是一樁美事。至少朝中清流,在司隸也能獲得助力。可惜,事情沒能成功……奉孝,你聰慧狡佶,思路敏銳,是一件好事。可你剛才說的事情,未免有些……董家雖非世族,可也是功勛之臣。董卓當年得種嵩太尉提攜,可是立下了許多功勛,你沒有證據,不能亂說。再者,董衛聯姻,對董家只有好處。我實在想不出,董家人有什麼不滿。以後說話,定要三思啊。”

  “學生受教!”

  “今日觀慈明等人作為,我實在有些擔憂。慈明、伯求都是有見識的人,卻一樣對董卓這樣的良家子不屑一顧。殊不知,如今朝堂上內憂外患,董卓這樣的人固然出身卑賤,卻已經成了氣候。若再把他們排斥在朝堂之外,只怕是遲早生出禍事。這種人,只能偱偱誘導,而不可一味的打壓。用的好,那可是我等的臂助。”

  “先生,您對剛才那董門良家子,有興趣?”

  “興趣嘛……呵呵,我不通武事,對那孩子瞭解也不多。只是從他的表現來看,初時能忍,行事也很沉穩;而後出手,更殺決果斷,頗有大將風範。而他的隨從,也多是能征善戰的勇武之輩……對了,那孩子說,他曾在西羌從十萬人的重圍中殺出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如此,你等以後遇到他,斷不可小覷。”

  兩人點點頭,都沒有說話。

  蔡邕笑著說:“奉孝,你八歲就隨我學習,這些年我會的,都已經教給你了。潁川是你故鄉,明日我啟程,有元嘆陪伴即可,你回家和父母相聚吧。你要牢記,天下能人有很多,你雖然已經從我這裏學了不少,但還要繼續努力。我這裏有一封信,回頭你持此信去潁川書院拜訪,多聽多學……若有機會,多出去走走。”

  瘦弱少年一怔,“先生,學生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您為何要趕學生走呢?”

  “呵呵,我生平有三絕。書畫經文,元嘆受之;琴道音律,昭姬傳承。然,邕最得意的,還是幼年得異人傳授的兵法韜略,合縱連橫之術。元嘆生性耿直,雖聰慧卻不善變通,昭姬女兒身,也不適合學習。此術如今都傳授於奉孝,怎會怪罪你?”


  “可……”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你離家多年,正應該多盡孝與父母。而潁川能人異士很多,你也可以多認識一些朋友。邕有一言送你:江河之大,因其能匯聚百川。奉孝當時時牢記,多學他人優點,將來方有可能成就一番大事。”

  瘦弱少年點點頭:“學生當牢記老師今日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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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太平教徒

  天剛亮,蔡邕的車馬緩緩駛出了潁川。

  荀爽等人得知消息的時候,蔡邕早已經離開的潁川,令荀爽、何顒頓足捶胸不已。

  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碧空萬裏無雲。

  車馬沿著穎水官道行進,大約在中午的時候,就離開了潁川的地界,轉入河南尹的領地中。由此,向東南行進,大約一天多的路程就能抵達管城,而後繼續前進,三五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陳國,算是進入陳留的地界中。

  蔡邕沒有在河南尹停留,更沒有去拜訪河南尹王允,而是直接坐船跨過了穎水。

  魁梧少年在經過河南尹的時候,忍不住詢問道:“老師,我們不去拜訪一下王大人嗎?”


  蔡邕在車上正閉目養神,聽到少年的話,思忖片刻後搖搖頭。

  “子師此人確有才氣,然心思狹窄,慣用陰謀。而且此人為清流黨人,我們最好還是別和他走的太近。元嘆,非是老師膽小怕事,十常侍如今風頭正盛,且又和大將軍藕斷絲連。王子師跟隨大將軍本意雖好,只是恐難以成大事,最後為他人做嫁衣。我們現在是避難,不可沾染是非,還是早早的回陳留老家為上策。”

  “學生明白!”

  魁梧少年點點頭,立刻催促車馬加緊趕路。

  一行人過了穎水之後,在驛站中休息了一下,吃了午飯後,立刻啟程,向陳留前進。這一路倒也無事,傍晚時分,車馬來到了一處名為富喜山的地方,屬於嵩山的分支。

  要到管城,就必須從富喜山的峽穀中穿過。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魁梧少年再次向蔡邕請示:“老師,這天眼看著就黑了,不如我們今晚就在山外休息,明天一早再趕路?”

  蔡邕走出車子,抬頭看了看天。

  “如今正是盛夏,天黑的晚。我看我們還是再趕一程吧……過了富喜山,就有管城驛站。如果今晚在這裏停留的話,就只能露宿荒野了。元嘆,我們再趕一程。”

  魁梧少年想了想,當下點頭答應,催促車馬加快速度。

  富喜山並不大,山路也不算特別崎嶇。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一個時辰內就能通過。

  可沒想到,在趕路的時候,車轅卻突然斷裂。

  雖不是蔡邕乘坐的車子,可在蔡邕看來,那輛車上的物品,比他的性命還要寶貴。

  車上放的都是書簡,是蔡邕窮一生搜集而來的書簡。

  車轅斷裂,令牛車倒在了路上,書簡散落了一地。蔡邕心疼的要命,立刻從車上跳下來,大聲的叫喊:“都停下來,停下來……元嘆,快點找人,把書簡拾起來。”

  魁梧少年很清楚老師的喜好,見此狀況,知道若不收拾好書簡,只怕蔡邕是不會走的。他命人收拾,走到蔡邕跟前說:“老師,這書簡放在何處?這輛車顯然不能用了。”

  “放在我的車上,我的車上!”

  蔡邕蹲在地上,撿起書簡用袖子拂去上面的灰塵,一臉心疼的樣子。魁梧少年點點頭,讓人把車上的書簡往蔡邕的車上搬運。他倒是沒有去撿書簡,而是走到了壞掉的牛車旁邊,蹲下身子,查看車轅的斷裂情況。這一看,心裏卻是一驚。

  手臂粗細的車轅,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斷口是平整的,顯然是被人偷偷的砍切過。

  自然斷裂的部分,只有三分之一。

  是在車仗行進的時候,特別是在經過山路的顛簸而造成。

  魁梧少年清楚的記得,從潁川出發之前,他曾經仔細的檢查過車輛。當時車轅完好,並沒有任何的傷痕。如果是這樣,這車轅只可能是在趕路的途中被人動了手腳。

  一路上,車仗幾乎沒有停過。

  魁梧少年仔細回憶了一下,在渡過穎水的時候,他離開過車仗;還有就是在驛站吃飯的時候,他離開過車仗。如果是有人動手腳,只可能是在這兩個地方出問題。

  驛站,那是官家開設的,不太可能。

  剩下的可能,就只有……

  魁梧少年的心中產生一絲不好的預感。他連忙走到蔡邕的身邊,附在蔡邕耳邊輕聲的把他所發現的問題說了一遍。蔡邕的臉色也變了,沉思片刻之後說:“元嘆,我們怎麼辦?”

  “老師,我們現在有兩條路。一是把這些車仗拋棄,我們輕裝上路,通過富喜山峽穀。等到了驛站,我們就安全了;第二個方法就是,收拾好書簡,我們從原路退出去,找一安全場所休息。等天亮後,我們再多找一些人,一起通過峽穀。”

  魁梧少年遲疑了一下,“不過第二個方法也不安全,退出山谷,我們只能露宿荒郊野外。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情……畢竟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很容易出事。”

  蔡邕猶豫了一下,看著滿地的書簡,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不可否認,魁梧少年所說的第一條路最安全。只要到了驛站,就可以有保障。可這些書簡,都是他辛苦搜集而來的寶貝。這樣棄之荒野的話,實在是有些可惜了。

  魁梧少年看蔡邕沒有說話,輕聲道:“老師,書簡雖珍貴,可畢竟是死物。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老師您活著,就能重新收集整理出來。可若是您不在了,這些書簡還會有誰在意?再者,小師妹那裏,不是都還留有她篆刻的副本嗎?”


  蔡邕想了想,一咬牙道:“元嘆言之有理,丟棄車仗,我們快速通過峽穀。”

  一聲令下,隨從們馬上就行動起來。魁梧少年暗中觀察,卻沒有發現這些隨從有什麼異樣的表現。心裏有些不安,魁梧少年等人簇擁著蔡邕向山中前進,一行人馬不停蹄,在天黑之前,終於穿過了峽穀,並且在不遠處,找到了一家驛站。

  這驛站距離富喜山口不遠,除了一個驛官之外,還有二十名雜役。

  蔡邕雖然被罷了官,可畢竟是一代帝師,並且隨身攜帶有皇帝贈與的金牌。更兼他是享譽天下的名士,驛官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立刻命人打掃房間,讓蔡邕等人安定下來。

  此地距離管城,大約有一百八十裏。

  安全是安全了,可蔡邕卻依舊為他所丟棄的那些書簡,而感到心疼。

  吃飯的時候,他甚至央求那驛官在天亮後去收拾書簡。能收拾多少是多少,總比全部丟棄了要強。對于蔡邕的這個要求,驛官連聲的答應,並請蔡邕放下心。

  吃完了飯,蔡邕躺在榻上還是唉聲嘆氣。

  一會兒是責怪自己膽小怕死,一會兒又擔心那些書簡遭到破壞,直到深夜才安息。

  蔡邕睡著了,可作為學生的魁梧少年卻沒有睡著。

  雖然到了驛站,他仍舊感覺不太放心。有一種直覺,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正常。

  可究竟是哪里不正常?

  魁梧少年卻說不出來。一直到後半夜,他也睡不著。當驛站的刁鬥傳來綁的聲響,預示著已經是一更天了。魁梧少年猛然坐起來,側著耳朵傾聽。他好像聽到有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人來回走動,並且時不時的還有人壓低了聲音輕聲交談。

  “快點,快點……把柴火都堆在這裏。”

  “黃先生,您別催了,都放心吧。我們在酒裏下了迷藥,所有人這會兒都應該睡著了,不會出問題的。一會兒火一點起來,咱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放心吧。”

  “放心,我怎能放心?”

  聲音很小,但是魁梧少年卻聽明白了。

  晚飯的確是準備了酒水,不過由於他心裏不踏實,所以沒有用。而蔡邕則是因為心疼那些書簡,更滴酒未沾。可隨從的人員,好像都喝了不少,早早的就休息了。

  魁梧少年忙起身下榻,走到窗旁,從窗棱的縫隙向外看。

  只見窗外的院子裏,有幾十個人。為首的是那個驛官,不過這時候卻穿的是一襲文士裝,頭戴高冠,和早先的樣子有很大區別。幾十個雜役也都換了衣服,頭戴黃巾,看上去好像是某個組織的人。院子的外面,有火把晃動,顯然還有不少人。

  不好,真的有危險。

  少年轉身,推醒了蔡邕。

  “老師,不好了,有人要殺我們!”

  蔡邕本來睡的迷迷糊糊,聽少年這麼說,睡意立刻消失,“誰,誰要殺我們?”

  “還不知道!”

  蔡邕完全清醒過來,走到窗旁從縫隙中向外面看了一眼。屋子外面,擺放著許多柴火。那驛官見都準備好了,點點頭,示意手下把火把扔到柴火上面,準備燒死蔡邕等人。

  砰,房門突然開了。

  蔡邕站在房門口,身邊的少年執劍護衛。

  院子裏的人,顯然是吃了一驚。但他們很快就鎮靜下來,文士打扮的驛官走上前。

  “伯喈先生,學生黃邵,特來向您問安。”

  這是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名字,蔡邕非常陌生。

  不過,他保持著平靜,伸手讓魁梧少年站在身後,向前邁了一步。

  “黃邵,是誰要殺我?”

  黃邵似乎對蔡邕很尊敬,微微一躬身,“伯喈先生乃世上大儒,為天下所敬重。邵雖不才,對先生也萬分尊敬,若非……邵實不願傷害先生。既然先生詢問,邵就實話實說。要殺先生的人是中常侍封諝和徐奉兩位大人,邵不過是奉命而行。”

  蔡邕心裏咯噔了一下,心中苦笑。

  原以為離開了雒陽,就能平安。哪知道那些宦閹還不想放過自己,竟然趕盡殺絕。

  回頭看了一眼魁梧少年,蔡邕說:“黃邵,邕觀你也是讀書人。十常侍既然想要我性命,邕無話可說。只是,邕有一事相求……元嘆只是隨我求學之人,與十常侍素無恩怨,不過是受邕所累。若你還是一個讀書人,就請你放了我這個學生。”

  “老師……”魁梧少年驚怒不已,“顧雍不才,卻也知天地君親師天地五常,豈能棄老師不顧而獨活?顧雍若是逃走了,又如何面對天下人,如果面對師弟師妹?老師,若您還把顧雍當作學生,休要再說此話。黃邵,有顧雍在,休想害我老師半根汗毛。”


  長劍點指黃邵,顧雍大聲喝道。

  黃邵露出羞慚之色,朝蔡邕拱手,“先生,非是邵不答應,實不能也!”

  說著,他抬起手,大喝一聲,“點火!”

  幾十個火把扔出來,落在柴堆上,立刻點燃了熊熊烈焰。顧雍一手拉著蔡邕,邁步向房外沖,“賊子休想害我老師之命,顧雍在此!”


  雜役們鏘的抽出了刀劍,準備阻攔顧雍。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響。

  緊跟著有人大聲詢問:“前方驛站,怎地走水了?你們都站在那裏幹什麼?為何還不進去救火?”

  那聲音如同一聲炸雷,在夜空中回蕩。

  蔡邕身體一振,一把拉住顧雍,“元嘆別急,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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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荒野偶遇

  天黑了,潁川在夜色中,只剩下一個朦朧的影子。

  董俷騎在馬上,立於一座山崗,瞇縫著眼睛,盯著那潁川的輪廓半天沒有說話。

  手緊緊的握著闊刃斬馬劍,面頰微微的抽搐,心裏有一股火在蒸騰。

  被活生生的趕出了潁川,對于董俷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可是他也知道,如果在潁川繼續鬧事,不但小命危險,連帶著董氏家族也會被天下的士子所唾棄。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武夫無名,這就是這個時代鮮明的特徵。

  即便是位高權重,依然會被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所鄙視。那滋味,真不好受。

  似乎有些理解,老爹為什麼會在當權後對士大夫那麼兇殘的壓迫和殺戮。想必在老爹的心中,也壓著一股怒火。如果這怒火不能得到宣洩,積鬱爆發起來,真的是很可怕。

  “主人,就這麼算了?”

  董鐵輕聲的詢問。看得出來,他並不服氣。可不服氣又能如何?在西北大地上,不服氣可以用拳頭打得對方服氣,而對方不會有半句怨言。但這裏是中原,拳頭固然很重要,卻不再是唯一的指標。家世、聲望……有時候比拳頭大小更重要。

  長出了一口氣,好像是把積鬱在肺裏的那股火吐出來。

  董俷撥轉了馬頭,“小鐵,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日我們在潁川所受到的侮辱,他日總會要討回來。別著急,我們有的是時間……哼哼,到時候看誰笑的燦爛。”

  對于董俷的話,董鐵似懂非懂。

  心裏雖然不痛快,但是他依舊點了點頭。不過在上馬的一剎那,董鐵說:“主人,那些傢伙在死的時候,樣子真的很可笑。呵呵,小鐵有點上癮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砍下他們的頭。那傢伙居然嚇的尿褲子,名士?還不如一條狗呢。”


  “會有機會,會有機會的!”

  董俷詫異的看了董鐵一眼。這個在原來的歷史中沒有出現過的人,如今已經開始成長了。他今年不過十六,未來會是什麼樣子?也許連老天爺都無法說清楚吧。

  何止是董鐵,自己不同樣也在成長嗎?

  “兄弟們,今晚我們在野外燒烤,看星星,吃烤肉……哈哈,快活過似神仙啊。”

  “沒錯,快活似神仙!”

  隨從們大笑不止,心中的那點火氣,也隨著董俷這一句話,煙消雲散。

  “走,我們比賽一下腳力!”

  董俷說完,縱馬沖下了山崗。身後百餘騎緊緊跟隨,不時的發出蒼涼的號子聲,在夜空回蕩,久久不息。那滾滾的塵煙飄散,令那號子聲,更顯出鐵馬金戈之氣。

  ******

  皎月當空,不見雲彩。

  董俷等人在穎水旁點燃了篝火,更有隨從把臨時獵取的動物做成烤肉,肉香四溢。

  生活在西北大地上的人,大都是豪爽之輩。

  唱起了頗有西北之風的民謠,更有人唱起了許多人耳熟能詳的《秦風-無衣》。

  詩歌唱: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行!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那歌聲漸漸蒼涼,卻帶著一種讓人熱血沸騰的韻味。董俷也忍不住了,他靠在象龍的身上,看著遠處的隨從,不知不覺的和他們一同唱了起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也許他們是在向董俷表達一種決心;也許只是隨口歌唱。

  但對于董俷來說,那卻是深深的感動。被士大夫所鄙視又能如何?我有這些可生死與共的兄弟,可以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的戰友。你們那些士大夫,何曾有過?

  想到這裏,董俷不由得笑了。

  那張已經開始出現青春痘的臉,在月色中看上去更加難看。但那笑容,卻格外的有味道。

  遠處,有鑾鈴聲響。

  歌聲立止,扈從們呼的起身,單膝跪地,半蹲在遠處。刀槍已經執在手中,警惕的向黑夜中巡視。

  董俷站了起來,象龍也隨之起身。

  他的手,緊握著刀鞘,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冷肅的表情。

  若有若無的殺氣,在空中彌漫。從遠處行來了一行車馬,為首的是一個膀闊腰圓的漢子。

  看到董俷等人的樣子,那漢子立刻抬手。

  身後的車馬陸陸續續的停下來,漢子一催坐騎,向前小跑,在距離篝火還有幾十步的地方停下來。在馬上一拱手,“在下陳留劉望,乃過路商人。剛才聽得有人歌唱,頗有感觸,故而前來打攪。不是是何方豪傑在前?劉望沒有惡意,只想結交一番。”

  很陌生的名字,至少在評書中沒有出現。

  但觀此人氣概,卻是不同凡響。不但相貌堂堂,言語之中還帶著一絲儒雅之氣。

  董俷抬手,示意眾人不要妄動。

  他翻身上馬,前行數步之後,微微一笑,“在下臨洮董俷,手下兒郎一時興起,竟擾了閣下的清聽,實在抱歉。大家相遇就是有緣,若閣下不嫌棄,不妨一起喝酒聊天。結交二字,俷愧不敢當。”

  “哈哈哈,兄臺真是客氣,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打攪了!”

  劉望倒也不客氣,揮手示意身後之人就地修整。那些人粗略一看,有二百多的樣子。有的看上去好像行商,有的看上去似乎是隨從。董俷心中的疑慮也隨之減弱。

  看起來,不是來找麻煩。

  這劉望倒是個痛快人,而且不曾因他的相貌而有半點輕視。甚至在說話的時候,目光也沒有半點遊離。顯然,他是擔心因此而讓董俷產生誤會。大多醜陋之人,都會有自卑之心。外界任何的不善表現,都會引起他們情緒上的強烈波動。

  而劉望作為一個商人,自然對此非常瞭解。

  不過董俷倒不是那種自卑的人,相反他非常的自信。

  見劉望等人開始紮營,董俷也就不再理睬,轉身回到了篝火旁說:“大家小心,但也無需緊張。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唱歌,喝酒……呵呵,我正聽得過癮呢。”

  一句話,倒是立刻安了眾人的心。

  董鐵牽著那匹馱著擂鼓甕金錘的戰馬來到董俷的旁邊,把大錘卸下來,找了一塊麻布輕輕的擦拭。董俷很欣賞這小子,話不多,但是很懂事。看似擦拭大錘,可實際上也是提放小心。萬一對方有惡意,董俷可以馬上提錘上馬,而不是依靠著斬馬劍去迎戰。

  靠在象龍的身上,董俷也取出了斬馬劍。

  篝火旁的隨從們,雖然依舊在唱歌喝酒,可是並且卻放在手邊。有的人甚至學著董俷的樣子,取了一塊麻布輕輕擦拭。那架勢,絲毫沒有放鬆警惕,隨時能作戰。

  劉望在那邊安頓好了之後,拎著兩個皮袋子就走了過來。

  在一雙雙警惕的目光注視下,他大步流星的來到了董俷面前,把皮袋子遞給董俷。

  “兄弟,你說的好……相遇就是有緣,我請你喝酒。”

  董俷抬起頭,眼睛瞇起來,打量了劉望半天。而劉望毫不躲閃,就直勾勾的看著他。

  “好,我就喝你的酒!”

  董俷起身接過了皮袋子,把袋子上的塞拔出來,仰頭一陣鯨吞。

  那劉望雙眸放光,大聲贊道:“真豪傑也。劉望走南闖北,也曾見過許多人物。就算是那素以善飲而著稱的鮮卑人和匈奴人,恐怕也比不得兄臺這飲酒的豪氣。”

  他說著,提起酒袋子,學董俷的模樣也是一陣豪飲。

  “痛快,痛快!”

  劉望放下酒袋子,和董俷相視半晌後,兩個人同時放聲大笑。

  有時候,人和人的交往,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緣字,就足可以解釋其中的一切。

  如此一來,董俷的手下又放鬆了一些。

  雖然沒有放下手中的兵器,可眼中卻少了很多殺氣。這種改變,也不是很大。可對于那些走南闖北的商人而言,卻已經足夠了。有些膽大的人,立刻走了過來。

  董俷瞇著眼睛說:“兄臺,你難道不怕我?”

  “怕?為什麼要怕?”

  董俷笑道:“我的長相,很多人可是見到了就害怕,而且還有可能會做噩夢呢。”

  劉望一怔,旋即大笑起來,“兄弟,說實話你的確很醜,醜的乃是我生平所見第二。不過,你也說過了,相遇是緣,既然有緣,又何必以相貌去取人?醜的人,未必就心存齷齪;漂亮的人,也不是個個胸襟坦蕩。兄弟這話,哈哈,該罰!”

  董俷不由得心生一股暖意,當下點頭道:“沒錯,是該罰!”

  他舉起酒袋子,喝了一大口酒。示意董鐵不必緊張,然後饒有興趣的說:“兄臺剛才說,我是你生平所見第二醜的人。但不知道那第一醜是什麼人?到想要結交一番。”

  劉望哈哈大笑,“若說那人,也是我的兄弟。和我是同鄉,更是我生平最信賴的好友。他姓典,單字一個韋。不但體態偉岸,更天生神力,武藝不凡。若你有興趣,將來可來陳留找我。到時候我做東,再把我那典韋兄弟找來,一起喝酒。”

  “甚好,甚好……”

  董俷笑著連連點頭,舉起酒袋子剛要喝酒。突然,他打了一個哆嗦,抬頭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劉望。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問道:“兄臺,你剛才說的是誰?典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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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飛白絕倫

  典韋,這個劉望竟然認識典韋!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董俷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得到典韋的消息。

  這典韋是什麼人?想必看過三國演義,聽過評書的人都知道。

  那可是三國當中少有的牛人,武力值絕對排在前五之內,更重要的是他忠心耿耿。

  在三國眾多璀璨將星當中,若問董俷最喜歡的人物,典韋當名列前茅。甚至遠在趙雲、呂布之前。趙雲,小說裏說是在常山真定人氏,可一來不清楚他是否出生,出生了是否已經藝成下山?就算是藝成下山了,想要收服他,也絕不容易。

  至於呂布,董俷更沒有想過。

  那是一手導致董府上下滅亡的罪魁禍首。也許在這個世界當中,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可董俷還是心懷敵意。而且,從董俷的角度來看,他還沒有收服呂布的資格。

  倒是這個典韋,也許能有希望。

  董俷情不自禁的開始幻想起來,坐在那裏呵呵的傻笑不停。

  劉望愕然的看著董俷,實在不明白這個剛才看上去還好好的傢伙,怎麼突然傻了?

  “兄弟,你認識我家典韋賢弟?”

  “啊……不認識,不過神交已久,神交已久。”

  沒錯,的確是神交已久。跨越了一千八百多年的仰慕,在這一刻似乎有了實現的希望。

  劉望更加奇怪,“我那典韋賢弟從沒有走出過已吾鎮,甚至在陳留也是聲名不顯,你怎麼聽說過他?”

  “啊……這個,這個……”董俷從意淫中清醒過來,有些尷尬的撓撓頭,笑道說:“這個嘛……兄臺,若我告訴你說,冥冥中有一種緣分存在,不知道你相信否?”

  又是緣分!

  劉望皺著眉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因緣一說,來自佛家。雖然說自漢明帝以來,佛教已經漸漸的傳入了中原,但並不是非常的顯赫。劉望走南闖北多年,自然也接觸過一些佛教的理念。見董俷反復提起這個因緣的說法,他甚至有種錯覺,這個醜醜的傢伙,難道是佛教徒?

  “算相信吧。”

  “呵呵,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反正聽到這名字,就覺得很親切,甚至有一種迫切想要結識的沖動。就好像今天,我和劉兄相遇,不也是一見如故嗎?”

  在悄然之間,董俷運用的偷換概念的手法,試圖把劉望引入歧途。

  但顯然,劉望對董俷的解釋並不滿意。不過他也沒有再問……這世上的事情千奇百怪,誰又能真正的解釋清楚?也許,也許這個傢伙真的和典韋,有莫名的因緣也不一定呢。

  劉望的性格本來就很直爽,當下哈哈一笑。

  “兄弟說的沒錯。也許今日你我的相遇,就是為了他日你與典韋兄弟的相識呢。”

  “是啊,是啊!”

  董俷汗顏,連連點頭。

  遠處的篝火旁,不少行商和董俷的手下已經熟悉了,一起喝酒吃肉,唱著民謠。

  劉望說:“我看兄弟你的氣派,不想個小戶人家。這裏距離潁川不遠,你為何露宿荒野?”

  董俷灌了一口酒,笑道:“兄臺不是和我一樣?俷雖小有身家,但在有些人眼中,卻是連狗都不如。與其在那裏遭人白眼,受人閑氣,倒不如此刻這般的逍遙自在。”

  “沒錯,沒錯……”劉望鼓掌大笑道:“誰也不比誰差,憑著身家,憑著讀了些許書,就自以為了不起。這種人,望亦不屑與之為伍,還不如這荒野中的自在。”

  兩人越說越覺得投契,劉望突然問道:“兄弟,那你接下來要往何處?”

  董俷黯然道:“我原想遊歷天下,結交英雄豪傑。可誰知道……若是天下名士都如同潁川人這般模樣,我倒寧可回家去。說實話,我現在也不知道接下來去哪兒。”

  劉望說:“兄弟此言差矣。天下英雄多如牛毛,豈可因一點點小挫折而生沮喪?潁川名士也並非都是你見到的那樣,豪門世家固然是眼高過頂,可寒門之中,卻同樣是藏龍臥虎。再說,名士並非只潁川獨有,雒陽、荊州,同樣是名士匯聚。兄弟若是不想再去潁川,不妨轉道向南,那裏的英雄豪傑,不比中原的少。”

  董俷眼睛一亮,點點頭。

  是啊,潁川不容人,還有荊州啊!評書裏不是說過,那裏一樣有很多的名士嗎?

  最出名的,就是後世中被人傳誦多年的武侯諸葛亮。

  劉望說:“兄弟若是不嫌棄,不妨和我一同去陳留。我家住在已吾,也算是有些財產。兄弟不是想要認識我那典韋兄弟嗎?到時候我與你介紹……估計一個月後,我要往長沙走一趟。到時候我們可以結伴同行,豈不是一樁人間的美事。”

  董俷想了想,“兄長的建議甚好,就依兄長所說!”

  ******

  這一夜無事,到天亮時,劉望和董俷各自整頓了車仗人馬,而後結伴同行。

  劉望今年三十四,自十五歲就開始行商,至今已經快二十年的時間了。二十年中,他走南闖北,到過很多地方,見識過各地的風土人情,堪稱的上是見多識廣。

  董俷和他一路交談,覺得收獲頗豐。

  在過穎水的船上,劉望突然從行囊中取出了四五張完整的牛皮,放在了董俷面前。

  “兄長這是何意?”

  劉望笑道:“我觀兄弟非等閑人,他日成就必然不俗。望雖不才,也想為日後謀劃。這裏有我行商多年,手繪出來的各地山水圖……這是雍州河套地區的地圖,那裏如今為南匈奴所占領。這是江東武陵地區的地圖……哦,這裏還有我找人記下來的一些對各地風物的感觸。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願能對兄弟有所幫助。”

  牛皮上,都是用朱砂繪下的圖案和記錄。

  不但標注了非常準確的地形,而且還有對當地的一些風俗記錄。

  北至南匈奴王庭,南至武陵群山。西到西域三十六國,東有青揚徐三州地形。

  這一套地圖,也許是董俷來到這個時代後,所見到的最完整的大漢帝國地形圖。

  特別是劉望的那些標注,更顯得難能可貴。

  董俷認真的看了一遍,然後小心翼翼的收好,交給董鐵裝入了行囊。

  他起身朝劉望一禮,“兄長厚賜,俷不知該如何感謝。他日若俷有所成就,定不忘兄長今日的這番情意。”

  劉望喜出望外,拉著董俷的手,“兄弟莫要客氣,一家人,怎說兩家話?”

  “是,一家人,一家人……哈哈哈!”

  董俷和劉望二人相視一笑,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船過穎水,兩人有收拾車馬。

  董俷坐在象龍的背上,和劉望有說有笑。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一行人並不急於休息,而是徑自進入了富喜山中。在山路上走了兩柱香的時辰,突然有董俷的親隨前來稟報,說是前方山路上發現了一輛被丟棄的車輛。

  山路難行,長有車仗在這裏損壞。

  劉望和董俷都沒有太在意,還是一個曾隨董俷轉戰西北的親隨心細,拿來了一卷書簡。

  “馬嵩,我不是說過,不要管這些東西,向前行進嗎?”

  董俷認得這親隨,正是當初在金城俘獲的那個行商。從金城回到臨洮後,馬嵩原本可以在牧場上擔任職務,可誰也不清楚他是怎麼想的,死活就是要跟著董俷。

  馬嵩識字,加上又在郡兵中當過都伯,故而董俷對他也頗為重用。

  任命馬嵩為他的親兵隊長,雖然他武力不算高,卻能非常準確的領會董俷的意圖,更能很好的完成董俷安排下來的訓練任務。一來二去,倒也成了董俷身邊的重要人物。

  馬嵩恭敬的捧起書簡,“主公,您且仔細看看這上面的內容。”

  “有什麼可看的?”

  董俷拿過來,有董鐵立刻舉著火把湊上去。就著火光,董俷掃了兩眼之後,疑惑的看著馬嵩說:“這好像是董仲舒留下來的春秋注疏,雖然難得,可也沒什麼值得奇怪啊?”

  “不,主公請看那些注釋!”

  “注釋?”

  董俷再次認真的看了兩眼。這一次他發現了其中的奧妙。

  “蔡飛白是誰?”

  董鐵和馬嵩是大眼瞪小眼,然後看著董俷,好像是在說:您都不知道,我們怎麼知道?

  “兄長,可聽說過蔡飛白這個人?”

  劉望一怔,從董俷手中接過書簡,掃了一眼後,露出了震驚之色,“蔡飛白?難道是他嗎?”

  “誰?”

  劉望鄭重的說:“自然是蔡中郎,蔡邕蔡大家。”


  古人常以雅號在書卷中留名。若說董俷不知道蔡飛白、蔡中郎是誰,那蔡邕卻是百分百知道。頭天還在潁川見過,董俷對蔡邕的印象,可是說是非常的好。故而聽到劉望說蔡飛白是蔡邕的時候,不禁愣住了,有些不太明白蔡邕為何叫蔡飛白?

  劉望解釋說:“前些年,皇帝重修鴻都,有工匠用掃白粉的帚在墻上寫字。伯喈先生當時從受到了啟發,創造了一種名為‘飛白書’的書體。筆畫中絲絲露白,似乎是用枯筆書寫。伯喈先生非常自得,常以蔡飛白而自稱,久而久之,也就流傳開了。兄弟,伯喈先生的飛白書可是一絕,在市面上那更是萬金難求啊。”

  “你是說……”

  “這正是伯喈先生的飛白書。我曾有幸看過一次,故而能認得。”

  董俷遲疑了片刻,輕聲道:“那豈不是說,這車仗、書簡,都是伯喈先生所有嗎?”

  劉望想了想,又命人取來了很多書簡,一一審視。

  “兄弟,這當時伯喈先生的車仗……天下間沒有人能一下子擁有這麼多伯喈先生的真跡。”

  董俷面頰抽搐了一下,突然大叫一聲道:“不好,伯喈先生出事了!”

  “此話怎講?”

  “常聽人說,伯喈先生愛書如命,若非是出了意外,他斷不會把這麼多書丟棄。小鐵,沿我們來的路探查,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的痕跡。兄長在這裏收拾書簡,我再留二十人給你,董鐵探查完畢後,聽從兄長調遣。其他人,隨我往前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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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再戰黃巾

  富喜山口的驛站,烈焰熊熊。

  在峽穀中就可以看到沖天的火光。董俷一怔,心道: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火燒驛站?那不是擺明瞭和朝廷作對?誰,誰這麼大膽?

  沖出峽穀之後,遠遠的就看見在驛站四下圍著大約三四百人。

  看打扮,好像是郡兵的樣子。可按道理說,驛站走水,這些郡兵理應上去救火。可事實上呢,這些人立在原處,非但不去救火,看架勢還似乎是要阻止人救火。

  不對勁!

  董俷一蹙眉,距離還有百步的時候,大喝一聲:“兀那官兵,驛站走水,你等為何不去救火,反而站在旁邊看熱鬧?”

  早在董俷等人從峽穀中出來的時候,那些官兵打扮的人就注意到他們。

  董俷的聲音還未落下,就見兩匹戰馬沖出人群。都是頂盔貫甲的將軍打扮,沖著董俷喝道:“某乃管城都尉張九,奉命在這裏捉拿反賊。爾等閑雜人立刻離開,否則刀槍無眼,平白送了性命!”

  聽上去倒是那麼回事,但是卻有點不太對勁兒啊。

  都尉?

  這傢伙的打扮可不是一個都尉能擁有。而且看那些郡兵,顯然並沒有經過訓練,稀稀落落的站在四周,沒有一點章法。就算這些郡兵再無能,至少也應該明白,在抓捕人的時候應該列隊警備。他們給董俷的感覺,不像是郡兵,更像是一群臨時聚集起來的農民。

  心中不禁疑慮,馬速放慢了一些,可並沒有停下來。

  就在這時候,從驛站的院子裏傳來了一個聲音,“外面是何方英雄?這些人是賊人,是來殺我老師的賊人……我家老師乃是蔡邕蔡伯喈先生,還望英雄救命!”

  喊話的人,聽上去年紀並不大。

  緊跟著從庭院裏傳來了叮叮當當的聲響。

  蔡邕?董俷心裏咯噔一下,馬速驟然加快。而對方的首領也有了準備,抬手就要招呼手下攔住董俷。此時雙方的距離大約在六十步左右,董俷由於只是來尋找蹤跡,所以並沒有帶上他的擂鼓甕金錘。眼看著那人就要開口,董俷雙腳一換,踩在了雙鐙之上,身形猛然拔起,雙手向背後伸去,大喝一聲,兩柄投槍飛出。

  這一眨眼的時間,雙方的距離只剩下不到三十步。

  投槍飛出,快如閃電,更力有萬鈞。兩個首領還沒有喊出話來,就被投槍射穿,栽倒在馬下。而這時候,董俷已經沖了過來。一名賊兵反應過來,舞槍沖上前。

  董俷看也沒看,在馬上只是微微一側身,探手一把抓住了大槍。

  “給我拿過來!”

  單手猛然發力,那大槍刷的就從賊兵的手中奪了過來。兇猛的力量,讓那賊兵忍不住向前沖了幾步,正好攔在了象龍的前方。象龍馬也不停步,沖過去一下子把賊兵撞飛。落在地上的時候,那賊兵已經是骨斷筋折,進的氣少,出的氣多。

  一手執槍,董俷沖向賊兵。


  “蔡先生莫要驚慌,臨洮董俷在此,攔我者死!”

  那大槍做棍,掄起來呼呼作響。上前阻攔的賊被,被大槍抽中,哀號聲四起。這時候,那成家的二十名親隨也沖了過來,狹長卷刀飛舞,所過之處只見殘肢斷臂亂飛。

  正如董俷所猜測的一樣,這些人並不是什麼郡兵,甚至連最基礎的隊形都無法保持。

  二十一個人,面對著近二十倍的敵手,卻如同虎入羊群一般。

  董俷在前,完全當成棍棒使用的大槍舞出一道道殘影,抽打的賊兵慘叫不停。而後面的親兵更兇狠,刀刀致命,人馬沖殺過去,只留下遍地的屍體,不見一個活人。

  首領先亡,已經讓賊兵驚慌。

  再被這麼一陣兇猛的沖殺,賊兵們早已喪膽。

  也不知道是誰先叫喊了一聲扭頭就跑,一個人跑,其他的人更沒有在打下去的意志。幾百個人呼啦啦四下逃竄,連兵器也不要了。董俷看也不看那些潰敗的賊兵,沖到院子前甩蹬下馬,抬手把已經變形的大槍扔在一旁,一把抽出了斬馬劍。

  “追殺賊兵,一個都不要放過!”

  一聲令下,那二十個親隨五人一組,分成四隊立刻散開。

  不是董俷心狠手辣,若是那些賊兵反應過來,發現他們只有這麼點人再重新圍聚上前,只怕要費些手腳。這樣乘勝掩殺,卻可以令對方無暇思考,只能一路潰敗。

  象龍非常自覺的跑到了一旁,董俷沖進了院子。

  剛一進入院門,四五個額頭紮著黃巾的漢子揮舞刀槍就沖了過來。

  黃巾?董俷心裏又是一怔。

  難不成黃巾之亂又要爆發了?呵呵,這裏為什麼要用‘又’呢?想到處在西涼,董俷因為韓遂等人的舉動差點以為黃巾之亂爆發。沒想到中原各地卻是平靜異常。

  故而看到這些頭帶黃巾的人,董俷還真的嚇了一跳。

  不過那也只是一瞬間的錯愕,眼看著對方沖上來,他腳下錯步一滑……董俷的體型有點像他老子,屬於那種極為魁梧的類型。可多年苦練五禽戲,令他的身體和步伐非常靈活。手中的斬馬劍滴溜溜一轉,橫刀一推。和對手錯身而過,不但躲過了對方的攻擊,更把對方攔腰斬斷。那漢子下身往前沖,上半身卻倒在了地上。

  肝臟混合鮮血染紅了地面,淒厲的慘叫聲更回蕩夜空。

  趁著其他人一愣的功夫,董俷已經看清楚了院子裏的情況。大約有二三十個敵人,蔡邕被一個魁梧的少年擋在身前,被十幾個黃巾賊堵在門口,卻沖不出來。

  火勢很猛,眼看著就要把整座房舍吞噬。

  而那魁梧的少年更是滿身的傷口,卻毫不退縮,頑強的揮舞寶劍阻擋敵人。

  場中的情況看清楚了,董俷不免著急。賊兵再次圍了上來,這些人的意志,顯然要比院子外面的那些人要堅強,而且也頗有勇力。斬馬劍一顫,幻出了數十道劍光。

  董俷的刀法並不算特別出眾,但和這些黃巾賊一比,卻高明了百倍。

  劍光閃閃,一蓬蓬熱血噴濺在空中。十幾個圍困董俷的黃巾賊被瞬間砍得七零八落。董俷不但招數比他們精妙,更兼那一身天生的古怪力量。他的斬馬劍,是蒲師傅專門打造,重四十八斤。而那些黃巾賊手裏的兵器,根本無法與董俷相提並論。

  一劍砍掉了對方的腦袋,鮮血噴濺在董俷的身上。

  董俷有點興奮了,哇哇大叫起來。對手不敢在上來,他沖到圍困蔡邕的黃巾賊身前,手起刀落,把一個黃巾賊砍翻在地。兇猛的砍殺,令黃巾賊也感到了恐懼。

  魁梧少年帶著蔡邕剛沖出火場,身後的房屋嘩啦一聲就塌了。

  “伯喈先生,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

  “你,保護好伯喈先生,其他人交給我!”

  董俷沖著魁梧少年叫喊了一聲,轉身就沖向了其他人。院子裏也只剩下十幾個黃巾賊,根本不夠董俷殺的。一會兒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具具殘缺的屍體。而董俷瞪著眼睛,向四處張望。那張醜臉上沾著血污,在火光中更顯出恐怖的氣息。

  看到董俷的模樣,魁梧少年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院子外面,有馬蹄聲傳來。

  蔡邕和少年本就驚魂未定,聽到馬蹄聲,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幸好,來人在外面高喊道:“主公,賊人已經殺退,主公可無恙?”

  “我沒事,沒事……給我搜查戰場,看看有沒有活口。”

  “喏!”

  董俷這才走到了蔡邕面前,也不理那少年一臉戒備的模樣,躬身一禮道:“先生受驚了!”

  只要是人,總會怕死。

  在沒有希望的時候,蔡邕可以大義凜然,毫不慌亂。可是當危險過去之後,強撐著他的那一口氣立刻鬆懈下來。腳一軟,險些就癱在地上。若非少年攙扶,這臉可就丟的大了。

  不過,蔡邕並不覺得難堪,相反自嘲的笑道:“當年王越讓我練劍,我還死活不聽。今日才知道,這世道艱辛……有些事情,不是靠著聖賢書就能夠解決掉的。”

  他站穩身子,“董家小哥,這次多謝你了。若非你及時趕到,邕幾乎喪命。”

  “先生客氣,先生在潁川替俷求情,這份恩情俷如何能忘?有道是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區區小事,可足掛齒,再說了,能再遇先生,也是俷的服氣。”

  這番話說的是條理分明,特別是那一句‘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更是讓蔡邕眼睛一亮。忍不住笑了起來,“元嘆,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這話你可信了?”

  那少年也在上下打量董俷,聞聽蔡邕的話,也笑了,“學生受教了!”

  眼角的餘光,看到有人影貼著墻邊晃動。少年定睛看去,立刻大吼一聲,“賊子,休走!”

  他喊的快,可董俷的速度更快。

  一道烏光呼嘯射出,蓬的就沒入了院墻,擋在那人的面前。

  縱身上前,斬馬劍搭在那人的脖子上。董俷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那個人就撲通跪在了地上。

  “巨魔兒饒命!”

  董俷不由得一怔。巨魔兒這名字是韓遂對他的稱呼,在西北或許有些名聲,但在中原……想那韓遂,總不可能把這種事拿出來炫耀。可這個人,又是如何知道?

  心中疑惑,脫口問道:“你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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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追悔莫及

  那人一身文士打扮,只是頭上的高冠已經不見,頭發散亂不堪,正是黃劭。

  董俷打量了半天,卻不記得在何處見過此人,於是問道:“你是誰,如何知我?”

  “在下黃劭,益州巴西人,曾在金城見過將軍大展神威。”

  董俷更加奇怪,“你既然是益州人,為什麼跑去金城?今日為何又要來劫殺先生?”

  “我……”

  蔡邕在少年的攙扶下走過來,“董家小哥,他是奉中常侍封諝等人的命令,前來殺我。”

  封諝?中常侍?

  董俷自然聽說過封諝的名字。他老子董卓,在暗地裏賄賂十常侍的事情他也知道。

  再者,十常侍之名,可說的上是天下皆知。

  只是董俷不明白,十常侍為什麼要殺蔡邕?而且,既然是十常侍要殺蔡邕,為什麼會讓這些人出面?看這些人的打扮,分明就是黃巾賊,太平教徒。十常侍和黃巾賊走到一塊了嗎?可惜,那評書對黃巾之亂的講述並不多,董俷也想不起來還有這麼一段情節。

  遲疑了片刻,董俷的手上猛然用勁,冰冷的刀鋒貼在黃劭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黃劭身子一軟,就癱在了地上。

  董俷問道:“我問你話,你要如實交代……你可是太平教徒?可認識大賢良師?”

  黃劭目露驚恐之色,失聲道:“你……”

  “我再問你,此前你去金城,可是要和那韓遂勾結,共同起事?”

  “你怎麼知道?”

  “現在是我問你,卻不是你來問我!”

  蔡邕駭然的瞪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董俷,看著黃劭,最後和少年的目光接觸。

  “我再問你,那中常侍封諝,可是和你們勾結在一起了?”

  黃劭沒有回答,但眼中流露的驚恐之色,卻足以說明瞭一切。董俷沒有再問,因為隨從在搜索完畢之後,前來報告說,沒有活口留下。有沒有活口都不再重要,這個黃劭,應當是太平教中的重要人物,想必知道的事情,也絕不會讓董俷失望。

  命隨從把黃劭看管起來,董俷想要開口詢問。

  蔡邕卻先開口,“賢侄,你怎知道,他是太平教徒?你又怎知道,太平教要起事?”

  言語間已經親近了許多,從小哥到賢侄,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說明蔡邕認可了董俷。

  董俷暗自叫苦,總不成說他是穿越來的,知道要發生黃巾起義之類的話語。

  猶豫片刻,他說:“不瞞先生,去年初,太平教曾在臨洮傳教,因我覺得他們居心叵測,故而想要把他們驅散,卻不想引起了他們的反抗。那些人,也是發髻披散,以黃巾抹額,故而……此後我護送姐姐前往金城,不想遇到韓遂暗中陷害。”


  他把在西涼的遭遇說了一遍,聽得蔡邕和少年不停倒吸涼氣,看董俷的目光又不一樣。

  最後,董俷說:“我從金城逃回臨洮後,才知道朝廷已經任命韓遂為金城太守,西部都尉。父親勸我不可以意氣用事,可我卻不甘心。善良之人含冤而死,作惡之人卻逍遙自在,我不甘心……故而我命人打聽消息,這才對太平教知道一些。”

  聽上去很合理,沒有任何破綻。

  蔡邕遲疑了一下,突然發問:“賢侄,你觀這天下大勢又將如何?”

  董俷頓時傻了……

  天下大勢,天下大勢和他有屁關系?他自然知道天下大勢,可要是說大漢將亡之類的話語,只怕蔡邕二話不說,立刻就要揪他去官府問罪。他瘋了?傻了?但蔡邕問出這話,卻也未嘗不是一個機遇。回答的好,說不定還能得到蔡邕的幫助。

  董俷想了想,“天下大勢,俷並不知道。只是太平教乃是一劑毒藥,遲早會對朝廷造成威脅。若朝廷不能及早防備,只怕這些人會成為害群之馬,令江山動蕩。”

  “那會如何動蕩?”

  “這個……也許會讓朝廷衰落吧。俷乃一介武夫,對此並不是非常清楚。”

  蔡邕饒有深意的看了董俷一眼,“賢侄,你當真是小心謹慎啊……呵呵,與你父親一樣。”

  “我父親?”

  “你父親董河東,身為司隸校尉,河東太守,說話做事也是非常小心。其實,太平教之危害,邕也能覺察,朝中不少有識之士都能看出,只可惜皇上被宦閹所蒙蔽……邕其實也很奇怪,那些宦閹為何要替太平教說話?如今,算是知道了答案。”

  “什麼答案?”董俷忍不住詢問。

  “太平教和宦閹勾連,所圖謀的事情,恐怕不小。”

  董俷還要請教,突然聽到外面一陣人喊馬嘶。緊跟著就見劉望、董鐵匆匆進來。

  “賢弟,伯喈先生可無恙?”

  蔡邕一看,不認識這說話之人,忍不住向董俷望去。

  董俷連忙介紹說:“先生,這是我在離開潁川後結識的朋友,劉望劉大哥,也是陳留人。”

  “哦……多謝壯士掛念,邕一切都好。”

  哪知劉望看到了蔡邕,卻不禁熱淚盈眶,緊走兩步跪在蔡邕面前,“久聞先生之名,望只恨出身卑賤,不能聽先生教誨。今日能見先生,望此生足矣,此生足矣。”

  沒想到這劉望,居然還是個追星族。

  董俷知道蔡邕很有名,可是卻沒想到,會有如此可怕的名望。和劉望相識,時間雖然不長,可也知道此人是有錚錚傲骨。見到蔡邕,居然做如此反應,真是出人意料。

  同時又不得不感嘆:士大夫之威名,果然是不同凡響。

  蔡邕連忙攙扶起劉望,連聲道:“壯士請起,壯士請起……”

  “來人,把先生的物品送過來。”劉望大喝一聲,然後對蔡邕道:“望在路上,拾得先生的物品,這才知道先生有了危險。可惜望不似董賢弟這般勇武,故而只能將那些散落山道上的書簡收集……都在這裏,請先生清點,看看有沒有少什麼?”

  蔡邕喜出望外,也不顧的禮數,沖上前去查看。

  董俷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已經變成火海的驛站,忍不住說:“先生,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找一安全之所再細細詳談。俷擔心,那些人賊心不死,又卷土重來。”

  少年也贊同董俷的話語,“老師,董壯士說的不錯。”


  之所以稱董俷壯士,是以為董俷至今沒有任何功名在身,還是一介白丁。蔡邕這才從失而復得的狂喜中醒悟過來,連連點頭道:“賢侄說的不錯,我們先去管城。”

  說著,蔡邕忍不住看了一眼火場,露出黯然之色。

  “只可惜我那些隨從……”

  是啊,跟隨蔡邕的人,除了少年之外,全都葬身火海之中。

  雖說人命卑賤,但蔡邕還是感到非常難過。站立片刻之後,這才和少年登上車仗。

  董鐵、馬嵩帶著三十個親隨在前面開道。


  劉望則在車仗旁侍奉蔡邕。董俷和成家的二十個親隨在後面壓陣,一行人在夜色中,朝管城行去。

  路上,那少年和董俷策馬同行。

  “在下顧雍,字元嘆,吳郡人,是老師的學生。”

  董俷本來在馬上好好的,聽得少年開口,險些一頭從馬上栽下來。

  牛人,居然是牛人!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少年,“先生,先生就是顧雍顧元嘆?”

  殊不知,這少年也就是比他大兩歲。而先生一詞,都是對才學出眾,有名望之人的稱呼。顧雍一怔,確認了董俷並不是在嘲諷他之後,不禁笑道:“雍實不敢當先生二字。”

  顧雍,顧雍……

  評書裏可是有提過此人,那是東吳的牛人,更是江東望族。

  如果說蔡邕是東漢末年的名人,這顧雍可稱得上是真真正正的三國牛人。董俷的腦袋有點發木,心道:真是好運氣,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這麼一個牛人。

  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顧……”

  董俷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顧雍笑道:“賢弟莫要客氣,說起來你是雍的救命恩人,不妨就稱我的字,元嘆。”

  “元嘆兄長,俷有一事請教。”

  顧雍說:“什麼事?”

  “昨日在潁川相遇時,我曾見先生身邊還有一人,怎麼不見了?莫不是,剛才出了事情?”

  顧雍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哈哈大笑。

  “賢弟說的,可是我那小師弟?呵呵,放心,他沒事的……奉孝本是潁川人,老師讓他留在潁川侍奉雙親,順便在書院求學。不過說實話,我那小師弟頭腦聰慧,若是他跟著的話,可能……賢弟這番情意,我將來定會轉告奉孝,多謝了。”

  奉孝,奉孝,奉孝……

  這名字怎麼聽上去那麼耳熟?

  董俷戰戰兢兢的問道:“元嘆兄長,您那小師弟,又叫什麼?”

  “哦,他姓郭,單名一個嘉,字奉孝。郭嘉郭奉孝……賢弟,你怎麼了?賢弟!”

  顧雍發現,董俷在馬上雙目發直,久久也不說話。

  不免心中奇怪,我那小師弟聲名不顯,怎地會有如此威力,讓這個好像魔王似的人臉發白,和傻了一樣呢?推了一下董俷,這才讓董俷清醒過來。


  “冤,冤死我了!”

  董俷捶胸大聲吼叫:“我真是有眼無珠,竟然,竟然眼睜睜的看著鬼才從身邊溜走,悔,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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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分道揚鑣


  管城是個小縣,不過由於地處睢水和穎水交界,而且又靠近河南尹,倒也非常繁華。

  人口近四萬,有過往的客商往來,很熱鬧。

  清晨,天剛剛亮,就有一隊車馬駛入了管城。來到縣衙,有人拿著名剌遞了上去。不一會兒就聽縣衙中一陣鑼鼓聲響,緊跟著縣尉身穿官服,慌張的跑了出來。

  “學生恭迎老師大駕光臨。”

  蔡邕從車仗裏走出來,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雍容姿態。

  “邕一介草民,怎敢勞大人親自相迎?”

  董俷在後面看到這一幕,心裏只有兩個字:虛偽。有時候,聖人也要學會這種場面上的禮儀。好像蔡邕,其實挺和藹的一個人。明明可以先走出車仗,卻偏偏要等那縣尉出來,還要草民長,草民斷……說好聽了,這叫派頭。說難聽了,這叫顯擺。

  可如果蔡邕不這麼做,只怕又會被人批駁。

  反正啊,做名士累,做一個婦孺皆知,還當過帝師的名士,更累。

  有心和顧雍說話,卻發現顧雍早已經跑到了蔡邕的身旁。也難怪,董俷在路上發瘋一樣,揪著顧雍的衣服不停的問:那個人真的是郭嘉?那個人真的是郭奉孝?

  那模樣活脫脫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別說是顧雍,就連董俷的那些親衛都躲得老遠。

  ******

  自有縣衙中的人,安排董俷一行。

  直到過了晌午頭,快到午飯的時候,顧雍才小心翼翼的敲響了董俷的房門。

  “賢弟,老師有請。”

  董俷連忙整理衣衫出去,跟在顧雍身後,輕聲問道:“元嘆兄長,先生可好嗎?”

  “呵呵,此地縣尉曾聽老師講過課,禮數倒是也很周全。不過老師急著想要回家,故而有幾件事要和賢弟交代。主要是關于太平教的事情,你去了就明白了。”

  太平教?

  董俷心裏奇怪:這事情和我有什麼關系?

  也難怪他這麼想。在董俷看來,他的任務已經結束了……黃巾之亂是否還會爆發,太平教會不會造反,自有蔡邕做主就好。憑他的威望,想必也不是一件難事。

  想不出個頭緒,這邊卻已經到了蔡邕的房外。

  董俷唱了個喏,然後隨著顧雍走進屋內。屋子裏有三個人,除了蔡邕之外,還有劉望。而剩下的那個人,倒是出乎董俷的意料之外,居然是那個被俘虜的黃劭。

  黃劭跪在地上,看到董俷進來,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身子。

  董俷倒是沒有管他,徑自向蔡邕深施一禮,而後問道:“先生找俷來,有何吩咐?”

  “賢侄,你且先坐下。”

  蔡邕擺手,示意董俷坐在他的下首,和顧雍並排。對面,劉望不無羨慕的看著董俷,讓董俷更感莫名其妙。

  “賢侄,我這裏有三封信,是關于太平教的事情。一封,我會讓管城縣尉呈報洛陽……只是我不能肯定,會轉到皇上的手裏。這一封,也會由此地縣尉送往洛陽,我好友手中。但我一樣不能確定,皇上會接納我的建議。還有一封信,我想拜託賢侄送給令尊董河東。我知董河東結交很廣,說不定能送到皇上的手裏。”

  那言下之意是說:我知道董卓不但和大將軍走的近,而且和宦閹也有聯系。

  不過,蔡邕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神態頗為誠懇,沒有絲毫輕視或者諷刺的意味。

  董俷猶豫了一下,起身從蔡邕手裏接過了信件。

  “俷定會立刻派人把這封信送往河東,交給我父親……”

  “那就好,那就好。若此信能交給皇上,董河東定能成為我大漢江山的不世功臣。”

  蔡邕長出了一口氣,“邕還有一事,就是關於黃劭,該如何處置?”

  董俷扭頭看了一眼黃劭,“這個……俷自當聽從先生的吩咐。”

  黃劭眼巴巴的看著蔡邕,目光中帶著無限的求生欲望和祈求之意。蔡邕閉目沉思片刻,輕聲道:“賢侄,黃劭雖有大逆不道的行為,但其也不是不明事理之輩。剛才他很坦誠的把太平道的事情都說了,我想……放過他,不知賢侄意下如何?”

  董俷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瞇縫起來,盯著黃劭看了半晌。

  那黃劭嚇得是額頭冷汗之流,更感到口乾舌燥,喉嚨裏好像有一團火在燃燒似的。

  “先生若說放了,那就放了!”

  “可若放了他,他又回到太平教為非作歹,怎麼辦?”

  “那就現在殺了他……”

  黃劭打了一個哆嗦,目光再次移到了蔡邕的身上。蔡邕笑了,“賢侄,可我剛才說了,放他一條生路。”

  董俷愕然的看著蔡邕,心道:你這老頭玩兒我不成?

  蔡邕說:“元嘆,你且帶黃劭下去,我有些話,想要和董賢侄說。”

  顧雍應了一聲,壓著黃劭往外走。那黃劭走一步,停下來向後看一眼,帶著無盡期盼。

  “望賢侄,你也留下。”

  劉望準備出去,卻被蔡邕留下。他和董俷站在一起,心中很茫然,不知道蔡邕這喉嚨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蔡邕沉吟了一陣後說:“賢侄,論罪名,那黃劭是罪該萬死。可我和他談論了一會兒,發現此人倒是頗有些才能。只可惜他出身卑賤,雖有本領卻得不到賞識。放他離去,我實擔心他會回到太平道助那張角。那樣的話,邕真是百死不能辭其罪。”

  董俷聽出了一些門道,猶豫道:“先生的意思,莫非是……”
  蔡邕微笑著點點頭,“賢侄果然聰明。我視賢侄為自己人,故而也不說什麼客氣話……董河東雖為河東太守、司隸校尉,看上去是位高而權重,可並不為士大夫所接受。賢侄若想招攬人才,只怕這裏面的困難會很多。除非他日董河東能似今日大將軍一般的風光,或許還有希望。否則,想要得士大夫承認,難!難!難!”

  蔡邕一連串說了三個難,卻把董俷說的也是心裏冰涼。

  雖然知道這種情況,但還抱著一些希望。可蔡邕的這番話,徹底絕了他的念頭。

  低著頭,董俷久久不語。

  蔡邕也不出聲,只是用悲憫的目光看著董俷。

  劉望拍了拍董俷的肩膀,“兄弟,你莫要灰心喪氣。昨日你不是說過,事在人為嘛?”

  董俷抬起頭,努力一下,“兄長莫擔心,我沒事。”

  扭頭對蔡邕說:“那先生呢?先生可看得起董俷這個鄙夫?”

  蔡邕笑了,“賢侄,邕雖略有薄名,卻也不是迂腐之人。若無賢侄,邕出身再高貴,如今也都成了一個死人。這卑賤高貴之說,莫要再提。但以浩然正氣養身,胸懷坦蕩,雖出身低下又能如何?邕若存輕視之意,今日必不會與賢侄說話。”

  董俷深施一禮,“多謝先生!”

  “在賢侄未得士大夫所承認之前,不妨多用寒門之士。那黃劭倒也可用,不如讓他跟隨賢侄,說不定將來也能謀個出身。對賢侄而言,也是個幫手,你可如何?”

  董俷想了想,“俷倒是無甚異議,但不知那個黃劭……”

  “呵呵,這個賢侄放心,老夫自會勸說與他。”蔡邕似乎是了了一件心事,神態也輕松了很多。他擺手讓董俷和劉望坐下來,“望賢侄,你我鄉親,老夫觀賢侄也頗有求學之心。此次老夫回圉,要停留些日子。賢侄若有時間,不妨去我那裏呆些時日。”

  劉望聞聽,喜出望外。

  “望,求之不得。”

  董俷突然插嘴說:“先生,您什麼時候啟程?”

  “今天下午,我就動身。”

  董俷猶豫了一下說:“先生,俷擔心十常侍賊心不死,那太平教徒說不定還會前來騷擾。若先生不嫌棄,俷願毛遂自薦,護送先生回家,不知先生可願意否?”

  沒等蔡邕回答,那劉望就連連稱是。

  “賢弟這話說的不錯。先生,從管城到圉,一路也頗多險要之地。董賢弟勇武過人,其麾下之勇猛,更比之官軍不遑多讓。不如讓他護送您一程……望若非是有要務,定要送先生一程。可惜……就讓董賢弟代我護送,望多少也能放心。”

  蔡邕一皺眉,“只是這樣就麻煩賢侄了!”

  “不麻煩,不麻煩。”董俷笑道:“俷也想在先生身邊多呆些時日,好聆聽教誨呢。”

  “既然如此,那就請賢侄辛苦一趟。”

  蔡邕答應下來,卻是讓董俷高興萬分。他和劉望出門,開始收拾行禮。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對劉望說:“兄長,原本想和您一同回已吾,沒想到……俷可能要失約了。”

  劉望說:“賢弟,話不能這麼說。伯喈先生是天下尊敬的名士,你能護送他老人家,是福氣,當哥哥的只有開心。真的,如果不是離家太久,我怕家裏人擔心,真的是想和你一起護送先生。再說了,圉城到已吾,不過兩天的路。等我安頓了家裏,最遲七八天,就去圉城和賢弟相聚。呵呵,到時候我再帶上典韋兄弟,讓先生好好評價一下,你二人誰是天下第一。”

  這天下第一,自然是天下第一醜。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董俷定然會非常生氣。

  可劉望說這話,他心裏倒是很高興。當下點頭說:“那我就在圉城恭侯兄長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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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0 23:44: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十五章 行路難

  董俷並不死心,雖然他明知道,那件事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是忍不住要試一試。

  畢竟,機會不是天天都能出現,像顧雍這樣的未來牛人,更不是董俷經常能遇到。在往圉城的路上,董俷和顧雍旁敲側擊的交談起來。言談之中,瞭解了一些顧雍的情況。

  顧雍出身很好,家族在江東也是少有的世家大族。

  早幾年似乎是在家裏惹了禍,跑到洛陽躲避風頭。後來經人介紹,拜在蔡邕門下。

  如今,家中的禍事已經消弭。

  而顧雍也馬上就到了弱冠的年紀,經家中的努力和地方官員的推薦,將會擔任合肥長。

  此行送蔡邕回家之後,顧雍也要馬上回家赴任。

  董俷的問話,可說是很隱晦。但那顧雍是何人,又如何聽不出董俷話語中的意思。

  “阿醜兄弟!”

  顧雍和董俷也算是熟悉了,彼此的稱呼也就顯得隨意了很多。董俷還沒有取字,故而顧雍也就直呼他的小名,算是對董俷的一種認可。當然,董俷對此也很高興。

  顧雍說:“你的心意,雍非是不明白。說起來,伯父如今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在朝廷中頗有身份……只是,你應知道,雍出身大家族,所要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首先要考慮家族的利益。伯父雖然位高,卻恐無法令雍之家族獲得重利。”

  這話語說的已經非常明白,董俷不僅黯然。

  顧雍的意思就是說,你老子的官位雖然高,不過在世族的眼中,什麼都不是。要想讓我效忠你,也不難。首先你要你的父親得到我家族的認可,同時還要為我的家族帶來足夠的利益。否則,哪怕你是大將軍,我和我的家族,還是不會甩你。

  董俷強笑一聲,“多謝兄長的指點。”

  說完,他忍不住向後看去。只見黃劭正策馬跟隨在董鐵的身後,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

  董俷還沒有發現黃劭有什麼特別厲害的地方,之所以收留他,還是看在蔡邕的面子。也許黃劭真的有些本事,可要和顧雍這等未來的牛人相比,差距定不會小。

  一種失落感,在心頭升起。

  顧雍嘆了口氣,“阿醜兄弟,雍雖然不知道你為何如此看重我,但雍還是非常感激。老師曾說過,寒門之中藏龍臥虎。那黃劭……也許真的能給你增添臂助。另外,我那小師弟,還請兄弟暫時不要去打攪他。奉孝的學業正是關鍵時刻,冒然去尋找他,只怕會給他增添很多的困擾。他日若有緣,你們一定會再相聚。”

  董俷如何聽不出顧雍的話中之意,分明是不看好他,更不看好他背後的家族。

  “俷記下了!”

  說完,他兩腳輕輕一磕馬肚子,象龍驟然提速,跑到了隊伍的最前方。

  顧雍看著董俷的背影,輕嘆了一口氣。待董鐵、黃劭兩人帶著隊伍從身邊超過後,他放慢了馬速,來到車仗邊上。在馬上微微躬身,輕輕的叫了一聲:“老師。”

  車簾一挑,露出蔡邕的面容。

  “元嘆,你觀此子如何?”

  顧雍想了想,“阿醜兄弟雖相貌醜陋,但性格豪爽,更兼有親和之氣,頗有風範。若他是老師膝下,或江東世族之後,學生定會追隨。可是……阿醜兄弟最大的問題是在於,他並無甚追求。學生雖對他頗為贊賞,但還不足以將身家託付。”

  蔡邕一笑,“也許是他沒有野心,也許是還不到時候……罷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既然元嘆如此想,想必已經有了決斷。此事不必再提,元嘆回家後,可有什麼計劃?”

  “學生希望能有些歷練,從最基礎的做起,把老師這些年教給學生的東西融會貫通。”

  “元嘆有此打算也好,雛鷹終歸要長大搏擊長空,如今正是好時機。”

  蔡邕說完,把車簾放下。師徒兩人不再交談,車隊在官道上飛快行駛,愈行愈遠。

  ******

  圉,在古時有放牧之地的意思。

  位於睢水下游的沖積平原,土地肥沃,水草豐茂。許多年前,這裏曾經是中原最好的牧場。但隨著農耕之術的進步,人們依水築城,漸漸的就放棄了遊牧,變成今日的圉城。

  蔡家是圉城的大家族,世代書香,聲名彰顯。

  而如今,蔡家數百年來最結出的名士蔡邕回來了,自然也收到了當地人的歡迎。

  不僅僅是官紳,還有許多當地的士子名流都在圉城外迎接。

  蔡邕早年是出名的傲氣,但經歷了這多年的宦海沉浮之後,也明白了與人相處之道。

  早早的就走下車仗,和前來迎接他的人們把臂相談。

  這一相談,自然又是一番風花雪月事,車仗駛入了蔡家整整三日,竟然都沒有時間整理車仗上的書簡。更不用說招呼董俷等人,整日裏被無數應酬纏的焦頭爛額。

  董俷倒也不著急。

  蔡邕早年喪妻,只有一個女兒。而去年女兒出嫁後,家裏也就沒有什麼人了。

  除了那些家僕奴婢之外,諾大的宅院中,倒是董俷的地位頗為超然。而蔡邕也很率性,在回家的第一天就對家中的奴僕說明:我不在時,有事可以向董家賢侄稟報。

  儼然成了蔡家的主人,讓董俷哭笑不得。

  董俷沒有雖蔡邕去出席各種應酬。那些之乎者也,吟詩作賦北窗裏的快樂他更無法理解。蔡邕有時還會奏上一曲,但對于董俷而言,那錚錚之音,無異于對牛彈琴。

  所以去了一次之後,他就堅決不再去了。

  當然,董俷的行為在眾多名士眼中,無疑是粗鄙不堪。再加上他相貌醜惡,更令人有一種掃興的感覺。董俷不去,他們也都高興,拉著蔡邕更是不肯放他回家。

  閑來無事,董俷除了練武之外,就是幫助蔡邕整理車仗上的那些書簡。

  滿滿騰騰的足有數百斤重的書簡,要想整理下來,的確是一件非常艱巨的工作。至少對于董俷而言,絕對是無比的艱巨。而這個時候,黃劭的作用也就顯現出來。

  他對整理書簡的工作頗有條理,家奴不識字沒關系,他也會安排的很得當。

  董俷倒也非常樂得清閑,他知道自己過去也是添亂,索性在一旁觀察黃劭的表現。

一天、兩天……
二天、
  董俷和黃劭並沒有什麼交談,卻發現此人的才能長于治理。再繁瑣的事情,他都能想出最簡單的應對之策。若是放在地方上,想必也是一個能吏。沒錯,就是能吏。

  相對而言,黃劭的謀劃和佈局,就要差一些。

  對黃劭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董俷還是很開心。有時候更主動和黃劭說話,讓這個出身落魄低下的寒門士子頓時生出的感激之心。到了第三天,書簡大都整理完畢。黃劭趁此機會,從蔡邕的藏書中翻出了一部五經之一《尚書》,津津有味的閱讀起來。而董俷呢,在練武之後,則會抱著一卷司馬遷的《史記》吃力啃讀。

  第四天的時候,顧雍告辭離去。

  董俷代蔡邕送顧雍出了圉城,臨別更是依依不捨。

  此時的顧雍,聲名並不彰顯,甚至有年少輕狂的味道。見董俷如此重情意,他也非常的感動。若非身後有家族困擾,倒也真的想要留下來,為董俷出謀劃策一番。

  “阿醜兄弟,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雍有一言,願送于賢弟。伯父位高,卻又出身粗鄙。為六郡良家子,卻不得士大夫所看重。更兼主掌河東與司隸……遲早必為他人所嫉妒。賢弟,你董氏一門想要出人頭地,任重而道遠。”

  董俷點點頭。

  回想評書中的董家,也確實如此。

  董卓一生起起伏伏,可以說是經歷忐忑。在評書出場時,就被黃巾所敗,險些丟了官。後來雖然帶兵入京,卻成了千夫所指。一個家族的崛起,果然堅信。

  “元嘆兄長,可有化解之策?”

  顧雍說:“兄雖不才,願為賢弟謀之。賢弟在西涼頗有勇武之名,而董氏在雍涼兩地,也算是大家。若有危險時,可以暫避雍涼,靜待時機……若雍涼不可留,則可西出武威,圖謀西域。總之,我與賢弟之策只有一個字,那就是‘忍’字。”

  董俷思忖很久,自言自語道:“退一步海闊天空嗎?”

  顧雍聞聽不由得一怔,驚奇的凝視董俷半晌,突然笑道:“賢弟這句話,大善!”

  大善?

  董俷心裏暗自苦笑。

  忍,忍,忍……

  卻哪里是那麼容易?他老子董卓的性情之中,又豈能用‘忍’字來化解?不過顧雍之言,倒也的確是頗有見地。雍涼之地嗎?董俷的腦筋開始運轉,盤算起來。

  顧雍看看天色,握著董俷的手說:“賢弟,天色不早,我當啟程趕路。他日有緣法,你我自當能夠再見。”

  “元嘆兄長,前途崎嶇,還望兄長珍重!”

  “珍重!”

  顧雍說完,翻身上馬。

  一騎向遠方行去,但聽得從官道盡頭傳來顧雍的歌聲。

  董俷站在路上,手牽著馬。董鐵和黃劭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後,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許久,當顧雍的背影在官道消失,董俷這才長出一口氣。

  “我們回去吧!”

  他跨上了戰馬,忍不住又朝遠方看了一眼,然後神情落寞的對董鐵、黃劭二人道。

  前途崎嶇……

  這不僅僅是對顧雍的贈言,其實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提醒。珍重吧,兄長……你我共同努力。他日待董俷能有所成就,定然再登門拜訪。元嘆兄長,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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