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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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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7章 尤長老

  “被窺視了?”

  尤長老心頭微微凜然,他站起身來,四處走了一圈,又外放神識裏裏外外查了一遍,仍舊一無所獲,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
  “的确沒人……”

  “總不可能,真有老怪物盯着我吧?”

  尤長老搖了搖頭,又摸了摸袖子裏的物事,目光隐晦,片刻後輕聲歎道:
  “罷了,正事要緊……”

  他将一枚玉簡,放在茶杯下,而後拂袖起身,漸行漸遠,很快消失在了遠方的山谷中。

  茶館之中,轉瞬寂靜,再無任何人影。

  也沒有任何異樣。

  足足過了半日之後,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虛空之處,暗影浮動間,尤長老的身形,竟又出現了。

  他似乎從來都沒離開過。

  尤長老走近玉簡,查看了片刻。

  這玉簡中,記載了一些關鍵的信息,散發着強烈的因果波動。

  别人或許不知道,但精通因果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他将這玉簡,放在原地半天了,也沒有任何被動過的痕迹,更不曾有被因果秘法窺視的迹象。

  尤長老皺眉,心中沉思道:

  “我以華家的錦繡隐衣,隐住了身形。又以老祖所贈的寶物,遮掩了氣息,不可能有人察覺。”

  “而這枚玉簡中,被我寫下了一些大機密,雖隻言片語,難以揣度,但因果之力強烈,若真有人隐藏在暗處,無論是出于‘好奇’,還是出于‘老謀深算’,都不可能忍得住……”

  現在自己假意離開,蟄伏了足足半日,可仍舊一無所獲。

  這便說明,此處的确……應該是沒人?

  尤長老一念及此,又有些煩悶和懊悔。

  此乃大争之亂世,局勢千變萬化,所有人都在忙着布局,一分一秒的時間都極爲珍貴。

  而自己隻是爲了,釣一隻“莫須有”的魚,就浪費了大半日光陰。

  時間就是金錢。

  時間就是靈石。

  尤長老有些生氣,收回了玉簡,而後不再耽擱,穿着蓑衣催動身法離開了。

  ……

  而在遠處,墨畫目光平靜地看着這一切。

  他的目光沉穩如水,但他的心中,卻一點也不平靜,甚至一定程度上,飽受了煎熬。

  飽受了好奇心的煎熬。

  也飽受了如同饕餮一般,對未知因果“貪婪渴求”的煎熬。

  他真的很想,去搶尤長老留下的那片玉簡。

  盡管他并不知道,玉簡之内是什麽,尤長老又在裏面記載了什麽,但從因果直覺上,墨畫内心的“渴望”卻不會騙人。

  可墨畫還是忍住了。

  他知道,尤長老是在“釣”他。

  甚至尤長老這些把戲,都是他老早玩剩下的。

  但即便如此,墨畫的心裏還是很難受,充斥着一種“欲而不得”的煎熬。

  魚餌之所以能釣到魚,就是因爲對魚兒來說,魚餌确實鮮美,有着本能上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尤長老丢下的“餌”,也不斷在撩撥墨畫的心。

  直到尤長老離開,墨畫的心,都還忍不住有些悸動。

  尤長老丢下的“餌”,未必是真的。

  但墨畫心裏清楚,哪怕尤長老丢下的“餌”是假的,是空的,是誘惑他的,但因果的味道,卻不會作假,華家一定在圖謀着某些,更大的因果。

  華家在發“戰争财”。

  但又似乎,并不隻是發戰争财這麽簡單。

  墨畫又轉過頭,看了眼已經消失的,那微胖的,發福的,看似和氣的身形,神情若有所思。

  他沒想到,在這裏竟然還能碰到尤長老。

  從乾學州界的魔宗,到大漠城的大荒門,再到如今這被饑災包圍之下的蠻荒之地,竟然都有這位“尤長老”的身影。

  這位體态微胖,看着不太起眼的尤長老,行蹤太廣了,插手的事件太多了,絕非一個尋常的人物。

  他在華家的地位,可能也不會簡單。

  墨畫目光微閃,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也不再多耽擱,而是保持着隐身的狀态,靜悄悄地離開了。

  ……

  離開之後,回到術骨本部,自己的巫祝大殿内,四周無人,墨畫這才靜下心來,去思考這些事的來龍去脈,以及考慮接下來要做什麽。

  首先是金兀塗這個人。

  墨畫此前知道,此人是個很重要的“引子”,所以才從戮骨的手裏,保了他一命。

  但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小看這個金兀塗了。

  他在這些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份量并不輕。

  而且,他還不隻是個術骨部“叛徒”那麽簡單。

  他是一個“蠻奸”。

  是個以出身蠻荒爲恥,一心一意奔赴心中的修道“聖地”道州,想重新“投胎”改變命運的蠻族内奸。

  這個金兀塗,暫時還不能殺。

  他是尤長老的“棋子”,殺了就看不清尤長老的棋數了。

  那……尤長老呢?

  尤長老能殺麽?
  墨畫的确對尤長老動了殺心。

  尤長老是華家的人,是一個到處遊走的“活棋”,可能也是爲華家老祖牽線布局之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殺了尤長老,華家老祖缺了一枚重要的棋子,華家在整個大荒的棋局,勢必都會因此受影響。

  即便不至于滿盤皆輸,但也定會錯失時機。

  當前這種大能博弈,混亂不堪的局面之下,但凡失了分寸,錯了時機,便等同于慢性死亡。

  華家的計劃,也定會受阻。

  可問題是,尤長老真的能殺麽?
  墨畫蹙眉沉思。

  從之前聽到的談話中得知,尤長老大概率是華家老祖面前的人。

  如此重要的這一個棋子,怎麽可能輕易被“殺”?
  華家老祖真的會允許,别人殺他的這枚棋子麽?
  若是一下殺手,引動了更大的後果怎麽辦?
  而且……

  這個尤長老的修爲,看似隻是金丹初期,可他真的隻有金丹初期這麽簡單麽?

  這個世界上,本身強,而且看起來也強的人,有時候反倒沒那麽棘手。

  但是那種,一身本事,全都藏在皮囊之下,看起來胖乎乎的普普通通的人,可能才意味着真的麻煩。

  一個普通的金丹初期,墨畫能随随便便弄死。

  但是這個尤長老,墨畫卻有些摸不着底。

  墨畫坐在巫祝的位置上,思索良久,總覺得這個尤長老似乎很好殺,但真打定主意要去殺,一時竟又有無從下手的感覺。

  “罷了……先不殺……”

  墨畫目光微凝。

  無論能不能殺,都肯定會打草驚蛇。

  當務之急,還是先想辦法,從華家弄點東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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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饑災之年,物資匮乏。

  而華家剛好相反,四處盤剝,肯定攫取了不少物資,尤其是辟谷丹,尤其珍貴。

  因此要想辦法,從這頭肥羊身上,割幾塊肉來吃,至少也要薅一點羊毛。

  可如何下手?
  墨畫又開始耗費心思進行衍算。

  隻是算了一會,墨畫卻皺起了眉頭。

  他原本的意圖,是打算以金兀塗爲線索,去算華家。

  但金兀塗雖然是尤長老的“棋子”,是一條忠心的“狗”,但以尤長老的精明,肯定不會在金兀塗身上,留下太多把柄。

  那就還是隻能從尤長老身上下手。

  去算尤長老,跟華家的關系。

  算他爲華家到底做了哪些事,牽扯到哪些勢力或地點。

  墨畫本不想算尤長老。

  因爲太明顯了,尤長老是一枚“活棋”,算他無異于是在算一個靶子。

  但現在這個情況,也沒别的辦法。

  墨畫便試着算了一下,結果根據因果線,還真的算了一些東西出來。

  是尤長老近期出沒過的一些山川方位和地點片段。

  墨畫考慮了一下,便取來周遭的輿圖,仔細對照了一遍,終于在西南側的一個小山峰裏,找到了與他蔔算的畫面,相對應的地勢。

  這便可以斷定,這處小山峰,是這段時間以來,尤長老經常出沒的地方。

  而尤長老是個“買賣人”。

  他出沒的地方,大概率藏着,他做買賣的“資本”。

  不出意外,就是大量的辟谷丹。

  至于會不會有其他更重要的線索,也仍未可知。

  墨畫猶豫片刻後,便開始着手籌劃這次圍剿。

  因果之事,講究時機,行事越快越好,一旦拖久了,必然生變故。

  墨畫幾乎隻籌劃了半日,便喚來戮骨,帶領十個金丹,一千蠻兵,輕裝簡行,前去圍剿尤長老所在的“據點”。

  戮骨現在是大酋長,本不應再沖鋒陷陣,可沒辦法,整個術骨部現在金丹後期的戰力,隻有戮骨一人。

  除了戮骨,也沒其他人用了。

  更何況,圍剿尤長老的事,絕非小事。

  可真當衆人,殺到那處小山峰前,卻突然遭遇了埋伏,一群身穿黑衣的蠻族修士,向着衆人沖殺了過來。

  這些人的兵器上,還淬着劇毒,顯然是蓄謀已久。

  蹊跷的是,墨畫從因果上,根本沒推算出,他們此行會遇到“埋伏”。

  雖然這隻是一次簡單的埋伏,但卻完全是他預料之外的事,是超出他因果能力的“兇險”。

  這在墨畫迄今爲止,“行軍作戰”的生涯中,幾乎還是第一次。

  做任何事,挫折和失敗都很正常。

  但在生性機敏,對自己要求嚴格的墨畫來看,這無疑是一種“警示”,也是一種上天的“預兆”。

  上天在告訴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間的強者有很多。

  他的因果術,并不是萬能的。

  好在即便遭遇了埋伏,但整體問題倒并不大。因爲金丹後期的戮骨,實力的确很強。

  更不必說,他現在當了大酋長,威望更重,身份水漲船高之後,道心穩固,一身修爲較之從前,竟又強了幾分。

  有戮骨大酋長帶頭殺敵,這些黑衣人,根本攔不住。

  戮骨一人一刀,如入無人之境,殺得黑衣人四散奔逃。

  可待術骨衆人沖進據點,發現裏面空空如也,一個人沒有,一箱貨物沒有。

  不但如此,這個山峰,本就是一個陷阱,裏面還預埋了不少爆炸陣法。

  好在墨畫是極高明的陣師。

  一些危險,因果上算不出,但他作爲陣師,幾乎掃一眼就能察覺得到。

  他當即提醒蠻兵快撤,這才沒造成太大傷亡。

  可還是有一小部分蠻兵,永遠死在了坍塌的山峰之中。

  墨畫臉色有些凝重。

  戮骨看了眼墨畫,猶豫了片刻,到底沒有開口。

  巫祝大人做事,自然有其意圖,很多事内藏玄虛,不必多問,隻要照做便是。

  這幾乎是術骨部如今的共識。

  他這個術骨大酋長,漸漸也接受了這個認知。

  ……

  而在另一側,數百裏地之外,另一個新建的隐秘據點中。

  尤長老摸着手裏,刻畫着九朵蓮花,内含天機紋理的白色玉佩,臉上浮着淡淡的冷笑:
  “三腳貓的因果術,也想算我?”

  “事關大計,這點小把戲,老祖豈會防不到?”

  尤長老手上的玉佩,瑩潤而不凡,閃着天機的光芒。

  似是在提醒尤長老,天機上的一些不懷好意的窺視。

  隻是片刻之後,尤長老的神情,又漸漸冷淡了下來,心中默默道:
  “不過……能把因果算到我頭上,倒也的确……不能說沒本事……”

  “到底是誰在算我?”

  “是……術骨部?”

  術骨部中,一衆有頭有臉的人物,一一自尤長老心頭掠過。

  戮骨,幾個金丹中期,隻剩四個人的術骨六怪,鐵術骨……

  以及與術骨部“同流合污”的赤峰和丹朱等人。

  可這些人,修爲雖然都不算弱,也都頗有作爲,但都不像心機真正深重之人。

  尤長老的思緒,不可避免地又回到了,他此前就一直留意過的,那一張小白臉之上。

  沒辦法,他不可能不留意,因爲畫風實在太不一樣了。

  蠻族的修士,大多高大,強壯,魁梧,皮膚呈棕褐色。

  即便是白皙俊美的丹朱,其眼眸也有朱雀異色,身材颀長,有着明顯的異域風情。

  唯獨那一張小白臉,看着神聖莊嚴,但眉眼如畫,美得清秀婉約。

  這不是一張大荒的面容,反倒更像是……

  道州的人?

  尤長老眉頭緊皺。

  而且,這張臉他不認識,看着也很陌生,可又總覺得,這張俊俏的面容上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仿佛彼此很熟悉一樣。

  “這個自稱‘巫祝’的小子,究竟是什麽人?他難道并非是戮骨推舉出來籠絡人心的‘傀儡’?”

  “也一直是這小白臉,在背後算計我?”

  “他又究竟是……什麽出身?”

  尤長老富态的兩頰上,滿是嚴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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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8章 慘戰
  另一邊,受了埋伏,損失了一點兵力,一無所獲之後,撤兵回了術骨本部的墨畫,同樣一臉肅然。

  這個尤長老,突然讓他有了無從下手的感覺。

  尤長老是華家一枚關鍵的棋子。

  從此次失利看來,隻要用因果術,算這個尤長老的行蹤,大概率會被他以某種手段察覺,反而陷入他的算計之中。

  這次的埋伏,隻能算是“打招呼”。

  下次再被算計,會遇到什麽樣的兇險,就不好說了。

  墨畫不知道,是這尤長老自己會因果術,還是華家的某位老祖,給了他某件天機至寶。

  但不管怎麽說,尤長老都是有着“因果保護”的。

  因果就是這樣,你算别人的時候,别人也在算你。

  之前都是别人算墨畫而吃癟。

  現在墨畫也初次嘗到了“受挫”的滋味。

  嘗到了那種,推衍不成,反被算計的滋味。

  墨畫心裏并不好受,不過想到眼前是盤大棋,他的對手是尤長老,尤其是尤長老身後的華家,乃至華家的老祖,就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自己畢竟是個築基,在洞虛境的華家老祖手裏占不到便宜,也再正常不過。

  而且,這還未必是一個老祖。

  但華家在大荒精心布局,像“螞蟥”一樣吸着各部落的血,總是一個繞不開的檻。

  總歸要想個辦法,來應對華家。

  “從目前來看,尤長老的因果,不能去碰,不然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可避開尤長老,又能從哪裏下手?”

  “華家在大荒,究竟還有哪些線索,能下手去算計的?”

  墨畫皺眉,又不由想道:“而且,尤長老真的會放任自己這麽算計下去麽?”

  “自己即便找到了新的線索,從這些線索入手,推算到了一些信息,又如何能保證,這些信息不是尤長老特意洩露給自己的呢?”

  此後的幾日,墨畫隻要有時間,就不斷思索并旁敲側擊地推衍華家的事,可要麽處處碰壁,要麽就如大海撈針一般,茫然無緒。

  墨畫忍不住歎了口氣。

  面前有尤長老,尤長老身後有華家,華家背後有老祖在操盤。

  而這大荒的局裏,大概率不隻有華家這一個世家。

  除了華家,紛亂的局勢中,師伯也還在暗中“詭”視眈眈,推動着饑災的蔓延。

  “這局棋,也太難下了……”墨畫歎道。

  下棋這件事,他其實還算是個“新手”。

  可這天道,似乎也并沒有給他什麽“新手保護期”。

  他這個“新手”一上來,就要跟世家,跟洞虛老祖,跟師伯在一盤棋局上一起玩。

  難度實在跟“煉獄”一樣高。

  墨畫沒辦法,隻能暫時先認輸。

  這個胖胖的尤長老,就先放着吧,姑且先井水不犯河水,要怎麽辦,等以後再說。

  ……

  而很快,墨畫也沒多餘的心思,去考慮尤長老的事了。

  因爲他遇到了更棘手的強敵。

  如今的蠻荒,是一個大沙盤,所有勢力混在一起。

  很多事情在必然之中,伴随着大量的偶然,變數太多,因果時時刻刻都在變動。

  上一個時辰算出的事件,可能隻過了一個時辰,形勢的發展和結果就全變了。

  墨畫神識再厚,算力再強,也絕不可能在這種局勢中,做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一個很偶然的巧合下,他漏算掉了一個斥候。

  而這斥候身上,牽着龐大的殺機。

  等墨畫一個時辰後,察覺到這絲隐患,再命人去将這斥候“點殺”了的時候,已經晚了。

  因果已經洩露了。

  不過兩個時辰之後,遠處便風塵滾滾,大地震動,嘶吼聲漫天。

  一支極其強大的蠻兵,殺了過來。

  他們一身漆黑戰甲,披堅執銳,有巫修跳着戰舞,鼓舞士氣,有兇悍的妖騎兵沖鋒在前。

  此外還有很多,其他兵種,穿着墨畫不認識的猙獰蠻甲,宛如洪流一般,殺了過來。

  深黑色的旗幟高揚,直指天際,上面畫着眉眼森紅,展翅欲飛的黑色大鹫。

  巫鹫部!
  而且,是巫鹫部的一支正部大軍。

  墨畫隻打量了一眼,便知道打不過。

  盡管他現在統一了術骨部,麾下蠻兵十多萬,而且戰力不俗,但也絕對不可能是眼前這支,巫鹫部大軍的對手。

  哪怕眼前這支巫鹫部大軍,人數隻有五萬多,可他們的配備太齊全了,兵種太多,蠻甲也太精良了。

  真要打起來,即便赢了,也必将是慘勝。

  墨畫“白手起家”不容易,知道将眼下這批術骨部的勢力拉攏起來,費了多少心思,因此絕不可能,将這股“有生力量”,斷送在這一場戰鬥中。

  更何況,他還帶着大量的蠻族平民和蠻奴。

  一旦正面部隊被擊潰,前線防禦被洞穿,那這些蠻修和蠻奴,就隻有像牛羊一樣,是被宰殺的命。

  好在這種情況,墨畫之前不是沒考慮過。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這是小時候獵妖,他爹墨山千叮咛萬囑咐過的人生經驗。

  如今在亂世混日子,肩上背負着八十多萬條人命,一旦行差踏錯,便萬劫不複,墨畫自然不可能不小心謹慎。

  有關各種遇險的可能,墨畫早早推衍,并制定了很多備案。

  甚至他現在駐紮的地段,都是他事先規劃好的,爲的就是一旦遇險,有攻守的餘地。

  因此,當察覺到巫鹫部蠻兵,殺過來的時候,墨畫便迅速下令,讓蠻兵殿後。

  其餘部落衆人,向附近的大山谷撤離,蠻兵則可憑借山谷的天險,扼守住關隘,抵禦巫鹫部的進攻。

  因爲事先有準備,墨畫命令下得也及時。

  因此等巫鹫大軍,真正殺到面前的時候,墨畫麾下大多數蠻修已經遷徙到了山谷另一側。

  雙方大軍,隔着山谷天險,互相對峙。

  中間隻有一條,寬約十多丈的山道。

  這樣一來,就呈現了“一軍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巫鹫部想滅掉墨畫的勢力,就不得不正面沖殺,越過相對狹隘的山道。

  而術骨部的蠻兵,也能避免大規模作戰之中,兵種和兵力上的劣勢。

  他們隻要集中一點,守住山谷便好。

  巫鹫大軍停駐了一下,似乎是高層的蠻将,在權衡和商議,但一番權衡之後,他們還是開始沖殺了。

  似乎發動戰鬥,消滅術骨部,吞掉墨畫的勢力,對他們來說,利遠大于弊。

  而即便有天險可守,但術骨部的戰力,并不被巫鹫部放在眼裏。

  尤其是術骨蠻兵身上的蠻甲,比起他們巫鹫部,無論是材質,品階,還是類型,都差了一大截。

  術骨部的淵骨重甲雖然強,但整體數量又太少了。

  更何況,這是在三品山界,在金丹級别的戰鬥中,二品的淵骨重甲,即便是由二十一紋絕陣構造,作用也變得很有限了。

  綜上種種,都不足以讓巫鹫部忌憚。

  想一夫當關,那就将當關的人,全都殺了。

  巫鹫部開始沖鋒。

  巫修呢喃着咒文,跳着怪異的舞,伴随着邪異的埙樂之聲。

  巫鹫部的重甲兵,頂在前面,一步步向山谷内推進。

  其餘各類蠻兵,也都秩序井然,宛如排山倒海般,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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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墨畫,也覺得頭皮微麻。

  他沒想到,巫鹫部的兵力如此之強,氣勢如此之大。

  甚至已經有了幾分,大荒“王庭之兵”的氣象。

  時勢造英雄,看來在這亂世之争中,巫鹫部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成了很大的氣候了。

  墨畫沒的選,隻能硬着頭皮,讓術骨部的重甲兵,還有各類蠻兵頂上去。

  雙方在狹窄的天險山道上,寸步不讓地殊死搏殺。

  刀槍與血肉交織,鮮血濺在大地。

  一時頗爲慘烈。

  術骨部明顯占據下風,但他們用人命,還是鑄成了一道“長城”。

  而随着戰局發展,形勢危急,墨畫也不得不做一些,他此前不願去做的抉擇。

  他隻能讓蠻奴,去沖鋒陷陣,去當“炮灰”了。

  不然一旦正統的兵力被損耗完,所有人都隻能等死。

  至于蠻奴當炮灰,能不能活下來,就隻能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墨畫隻能允諾他們,在戰鬥沖鋒之後,能活下來,便算是立功,會給予他們自由。

  這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而看着一個個蠻奴,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聽着他這個“巫祝”的号令,向着巫鹫部強大的堅甲蠻兵沖鋒,最終一個又一個死在前線,被戰争的鋸齒,絞得血肉紛飛後。

  墨畫的心,都在滴血。

  至此,他總算體會到“慈不掌兵”的感受了。

  戰争是冷酷的,是無情的,是伴随着大量的死亡的。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很多時候,更是在自己的部下中,選擇一部分人去送死。

  沒有人願意這麽做,但又不得不這麽做。

  因爲沒的選。

  很多看似冷血殘酷不近人情的“選擇”,本質上是殘酷現實的逼迫。

  沒有人想“不近人情”,但殘酷的現實,卻逼着人不做人,否則就會釀成更慘烈的後果,有更多的人死去。

  在戰争中,在大局中,每一個手握權力,進行決策的“上位者”,内心都不得不承擔這份痛苦。

  墨畫的心,也被這份痛楚充斥。

  可戰鬥還在繼續。

  強敵逼迫之下,他不得不摒棄痛苦,保持最清醒的理智,不斷以念力進行“冰冷無情”的衍算,來将人命當成“棋子”,與敵方互殺,互相“兌子”,在激烈的厮殺中,不斷取舍,以保證己方利益的最大化。

  術骨部的傷亡在不斷加劇,血肉紛飛。

  但萬幸的是,術骨部背水一戰且同仇敵忾之下,防線勉強算是守住了。

  任由巫鹫部,如何發動沖鋒,術骨部都宛如礁石一般,牢牢頂住了。

  即便巫鹫部,暫時突破了防線,也很快會被逼退。

  攻守的割據,一直不曾停下。

  而很快,巫鹫部也意識到,他們的傷亡也已經很大了。

  生死絞殺之中,術骨部的人在死。

  巫鹫部的蠻兵,也不可能不死。

  甚至,因爲術骨部主守,巫鹫部不遺餘力地主攻,他們死的人,其實比術骨部還更多點。

  因此,輪番猛攻不下之後,巫鹫部厮殺的熱血褪去,一計較得失,心也漸漸涼了。

  他們的傷亡,已經超過預期了。

  再這樣打下去,即便将術骨部滅了,将墨畫的勢力吞了,也很可能得不償失。

  而且看這個樣子,術骨部頑強至極,能不能攻下,還是個未知數。

  若強攻不下,就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損失極其慘重了,他們也沒辦法,向少主交代。

  巫鹫部的攻勢,不得不放緩。

  而墨畫這邊,也得到了片刻喘息。

  之後雙方仍舊象征性地攻防了一段時間,巫鹫部仍舊攻不破術骨部的防線,可他們似乎也不願退去。

  因爲“沉沒成本”已經很高了。

  現在退去,意味着此前的犧牲,全都打了水漂。

  這都是實打實的兵力和人命。

  可陷在眼前這泥潭裏,繼續厮殺下去,也隻會溫水煮青蛙一般,損失越來越大。

  不願放棄沉沒成本,也隻會使局勢越來越惡劣。

  墨畫和術骨部則沒的選,隻能硬着頭皮殺到最後。

  最後又耗了一段時間,彼此各賠上了一部分兵力,死掉了一部分人命,巫鹫部終于還是退去了。

  一是因爲,他們的糧草不夠了。

  這是災年,饑荒橫行,不光是術骨這些本地部落,便是巫鹫部,也是缺糧食的。

  甚至因爲巫鹫部蠻兵太多,兵力太強,糧草的消耗更多。

  此前他們都是邊殺邊搶。

  打仗赢了,就直接将對方燒光,殺光,搶光,以此發洩恨意,補充軍需。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沒赢。

  從墨畫的手裏,他們沒占到便宜,他們也沒攻破術骨部的防線,自然沒東西搶。

  沒的搶,就沒辦法補充補給,自然無法再這麽耗下去。

  其次,他們也遭遇到了其他部落的偷襲。

  巫鹫部的蠻兵,在朱雀山界橫行,不知滅了多少部落,殺了多少人,自然也招惹了太多仇人。

  此前這支巫鹫大軍,舉着巫鹫部的旗子,聲勢浩大,兵力也強,自然沒人敢招惹。

  現在與術骨部一戰,兵力被消耗了很多,糧食補給也不足,也就被其他一些遊散的部落盯上了。

  這些部落,實力不強,自然不可能滅了這支巫鹫大軍。

  但沒事滋擾,殺點人,搶點東西,還是沒問題的。

  巫鹫部内需匮乏,外面敵人環伺,眼見着術骨部也攻不下,自然隻能含恨下令,轉道撤離。

  術骨部的危機,也算解除了。

  但雙方的梁子,卻也結下了,而且結得很深。

  巫鹫部死了不少人,他們将之歸咎于,術骨部冥頑不靈,不願歸順,不肯讓他們燒殺搶掠。

  這全是術骨部的錯。

  而術骨部的衆人,就更不用說了。

  平白無故,遭巫鹫部堵截圍殺,死了很多人,這也是一筆血淋淋的債。

  墨畫心中也是暗恨。

  他這些兵力,養着不易,結果卻在與巫鹫部的厮殺中,折損了那麽多。

  有朝一日,他要讓巫鹫部,付出慘重的代價。

  與此同時,墨畫也在壓抑着怒意,忍着心中的痛楚,盡力總結着這一仗的得失。

  他必須要想辦法,做更周全的謀劃,積蓄更大的勢力。

  此後的仗,絕不能再這麽打了。

  絕對不能再流這麽多血,絕對不能再讓這麽多人死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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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10-25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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