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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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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1-4 12:38:34
第1257章 朱雀神壇之戰

  朱雀神壇,是整個朱雀山脈的蠻族先民,用來供奉古代朱雀神祗的最古老的祭壇。

  此處神壇,位於朱雀山的最深處,被深深的峽谷護佑,外圍也有著數不盡的山嶺作為屏障,屏障之上刻有古老的聖紋。

  因為不知名的緣故,這座神壇,早已經被棄用,已經不知多久,沒人再拜祭過。

  甚至其具體地點,也被從各部落的典籍中抹去。

  相關的記憶,也隨著一些年邁部落老祖的死去,而一同泯滅。

  但藏得再深,封得再死,再杳無蹤跡,也經不住巫鷲部的大軍,宛如蝗蟲過境一般,在整個朱雀山界掃蕩尋覓。

  經過前後,將近一年的戰爭與廝殺,吞併並覆滅了一個又一個本土部落,在他們的部落典籍中,搜尋蛛絲馬跡。

  巫鷲部的巫祝,終於尋到了朱雀神壇所在的位置。

  朱雀神壇,位於朱雀山南端的無盡峽谷。

  大峽谷上,紅雲如血。

  經歷種種阻礙,踏平道道艱險,歷時漫長,此時的巫鷲部大軍,便如洪水一般,越過山巒之隔,破掉了古老的聖紋,不惜性命,向這神壇發動了最後的衝殺。

  攻破萬險,引燃朱雀之火,點燃古代神壇,恭請巫鷲大神降臨。

  那巫鷲之神的意志,將籠罩整個朱雀山脈。

  飢災蔓延之下,整個終局之地中,朱雀山這個最大的山界之一,將會完全納入巫鷲部的統治之下。

  以此為據點,再向外擴張,那巫鷲部在飢災之中一統蠻荒,創建千秋大業,將指日可待。

  而巫鷲部的少主,也將成為真正的「蠻荒」之主。

  即便是王庭,也不敢小覷巫鷲部。

  甚至王庭還要將王族之女,嫁給巫鷲少主,將王族的血脈,延續到巫鷲部。

  這樣過了兩三代,巫鷲部便可以路身王庭。

  甚至當王庭動盪,取而代之,也不是沒有可能。

  在神明的號召,部落的宏圖與功業的野心驅使下,伴隨著巫修戰舞的振奮,巫鷲部的士氣,一時到達了頂峰,戰意令山川沸騰。

  而另一邊,朱雀山的部落同盟,也在拼死阻擊著,巫鷲部的大軍。

  他們身為朱雀山的原住部落,自然不可能讓巫鷲部,去點燃他們先祖的圖騰之火,去占據他們祖祖輩輩供奉的神壇,更不可能讓巫鷲大神,降臨到朱雀山,對他們進行信仰上的「統治」。

  多數蠻修,還只是在血脈和情緒上接受不了,覺得這是一種褻瀆先祖的奇恥大辱。

  但像是一些大酋長,乃至炎祝和青祝這等王庭上巫,卻深知「信仰」這種神識形態上的統治,才是最為可怕之事。

  因此,他們決然不可能,讓巫鷲部得償所願,完成巫鷲神降。

  信仰上的尖銳矛盾,使得這場戰爭,真正白熱化到了極端。

  巫鷲部和聯盟的蠻兵,徹底殺紅了眼。

  整座朱雀山脈,漫山遍野,全都是人。活人也有,死人也有,完整的人也有,只剩殘肢的也有。

  鮮血流成河,死氣積蓄成烏雲,蔓延上天空。

  而墨畫,就站在遠處的山巔,默默看著這一切。

  看著在這絞肉機一般的修羅道場中,無數人死去,無數鮮血流出,殺意和怨念蒸騰,天地變色宛如人間煉獄一般。

  他的心中含著悲涼,但目光卻有些漠然。

  這就是人。

  永遠在爭執,戰鬥,廝殺中自相毀滅。

  這也就是天機。

  是無數人,在生與死之間的抉擇。

  若要求善,則要知道人最深處的惡,並接受人性的惡。

  若要求生,則要經歷真正的,大體量的死,從「死」中去求「生」

  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天地玄機,在墨畫的眼眸深處流轉。

  他的初心也在善惡生死間,得到進一步淬鍊。

  而在墨畫的旁觀中,在生與死的交織中,戰局也在一步步向前推進。

  終於,經歷整整一日的廝殺,巫鷲部擊穿了同盟的防線,破掉了所有古老的聖紋封印,最終殺到了朱雀神壇之前。

  隨著一整座山峰倒塌,經年的煙塵散盡。

  時隔近千年,這座幾乎被遺忘了的,古老的朱雀神壇,終於又重現在了蠻族眾生的眼前。

  那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震驚於眼前的景象。

  他們此生,不曾見過如此宏偉,如此瑰麗,如此莊嚴的神壇。

  巨大的廣場上,充滿蒼茫的古韻。

  九尊赤紅色的鸞鳥石像,展翅欲飛,環繞於一尊,高聳的神壇之前。

  這九尊赤紅鸞鳥,相對應的,便是朱雀山界的各大部落的圖騰。

  包羅丹雀,炎翼,火鷹,紅鸞,以及未「黑」化前的畢方等等。

  只是其中一部分鸞鳥圖騰對應的部落,已經沒落,乃至衰亡,消失於蠻族的歷史中。

  而這九尊鸞鳥拱衛著的神壇之上,還有一尊,更為華麗神聖的神像。

  這是一尊,真正的朱雀像。

  通體赤紅,明明是死物,但羽翼卻如琉璃一般炫目,似乎有烈火在其中流淌。

  朱雀的嘴上,銜著一枚金環。

  金環之上,有流火焚燒過的痕跡,只是如今已然熄滅了。

  而在朱雀身下,兩足抓立之處,熔鑄著一尊華麗無比,又堂皇無比的「神座」。

  赤紅色,鮮艷的琉璃晶體,如藤蔓一般,纏繞在金色神座周身。

  仿佛是朱雀之血,在澆灌著這尊神座。

  而神座之上,刻有莊嚴的紋路。

  這些紋路,由粗到細,枝枝分岔,秩序井然。

  墨畫只看一眼,便呼吸急促。

  因為這些紋路,他曾經見過。

  這是真正的,更接近本源的—神權之樹的紋路,象徵著神明的權柄。

  這意味著這尊神座,的確聯繫著某個古老的神權。

  而其他的蠻族修士,也幾乎在一瞬間,全都陷入了某種癲狂。

  他們或許不知道,這朱雀與神座意味著什麼。

  但只要看上一眼,感知到這股氣息,就知道這一定是「神明」的賜物。

  是真正的古老神明,留存在蠻荒之地的神賜之物。

  此等聖物,如何能不讓人瘋狂?

  凡人只要看上一眼,內心的渴望便會瞬間吞噬理智。

  而更瘋狂的,卻是炎祝和青祝這等,敬奉神明,修神念之術的巫祝。

  他們比誰都更明白,這尊朱雀神像,和金色神座的珍貴之處。

  這上面凝結的神明氣息,比他們畢生修行求來的神賜,還要厚重了成千上萬倍。

  便是巫鷲部的少主,還有一眾巫鷲巫祝,也陷入了長久的震撼。

  他們知道自己所求的,是朱雀山的遠古神壇,卻沒想到,這處神壇竟然真的「珍貴」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這一下,幾乎所有部落,所有人,都瘋狂地向神壇衝去。

  尤其是,此前一些掌控戰局,不曾親自出戰的上巫,大酋長,大長老,還有一眾金丹蠻將等等,此時也全都不再顧慮,拼命催動身法,拉出一道道流光,向神壇之上撲去。

  可眾人還沒到神壇,只剛入神壇廣場,便覺得一陣火紅的灼燒之感。

  金丹還好些,一些築基,即便是築基巔峰的蠻兵,無不都捂著臉,撕扯著麵皮,被燒得渾身灼痛。

  可蹊曉的是,他們的身上,沒有一絲異常。

  單純是神識中,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灼燒,因此整個肉身,也仿佛被烈火煉烤一般。

  而這種神識上的灼熱,也直接燒「死」了他們的心和意識。

  一個又一個蠻兵,掙扎著嘶吼著,向著朱雀神像匍匐跪倒在地,就此死去。

  他們的肉身,沒有損傷,但他們的神識,卻已經被「焚燒」至死。

  血肉雖存,神魂已亡。

  丹烈大酋長臉色一變,當即高聲呵道:

  「同盟所有築基蠻兵聽令,立即後撤,不得進入廣場,否則死無葬身之地!」

  丹雀部蠻兵首先退去。

  其他炎翼,火鷹,畢方等同盟部落的蠻兵,不會太聽他這個「大盟主」的命令,但經「無火自焚」,又死了一批人後,也都開始面色驚恐地向後撤了。

  巫鷲部同樣死了不少蠻兵。

  之後巫鷲少主也下令,不再讓築基蠻兵,向神壇衝殺了。

  但築基不沖,金丹卻可以。

  築基境的神識,承受不住一丁點朱雀神壇的「灼燒」。

  金丹卻能撐很久。

  因此,雙方龐大的築基士兵,都在朱雀神壇的廣場外駐足不前。

  唯有各部落的金丹長老,蠻將,大長老和大酋長,開始進入廣場,並試圖穿過廣場,染指最終的神壇。

  眾人便知道,接下來是金丹的局,築基沒資格玩了。

  而即便是金丹,很多也根本玩不了多久。

  不是所有金丹修士,神識都強,也不是所有金丹修士,道心都堅韌。

  一些金丹蠻修,剛進入廣場時還好,那種直入腦髓的「灼痛」感,還能忍受。

  可剛走到半途,神識和心力便耗盡了。

  宛如朱雀怒火一般的無形之火,焚燒著他們的神識,將他們的識海,直接給焚幹了。

  他們這些金丹,便也和其他築基一樣,跪倒在地,念力枯焦而死。

  而除了神念之火的灼燒,他們還面臨著敵對部落的殺伐。

  在神壇之外,聯盟和巫鷲部,殺得頭破血流。

  如今到了神壇廣場,朱雀神座近在眼前,他們更沒理由,不殺個你死我活。

  雙方的金丹,便在廣場中,一邊廝殺,一邊忍受著朱雀之火的焚燒。

  有些被燒死了。

  有些被殺死了。

  還有一些,半是被殺,半是被燒,承受著雙重的痛苦,死在了朱雀神壇之前。

  蒼涼的朱雀神壇廣場之上,一個又一個金丹,接連不斷隕落。

  這是一場,極慘烈之戰。

  整個朱雀山界,近百年內死的金丹,加起來都沒有這一天死的多。

  而就在這種慘烈的廝殺和爭奪中,數位部落同盟中,金丹後期的大酋長,以及兩位巫祝大人,卻頂著極大的壓力,和神識上的灼痛,率先接近了朱雀神壇。

  他們已經能看到,赤紅色華美的朱雀神像。

  以及神像之下,那流淌著神明氣息的古老神座。

  他們的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火鷹部的大酋長,剛想邁步踏進神壇的領域,忽聽耳邊有陰風呼嘯之聲,凶戾而蠻橫0

  轉頭便見一個拳頭,挾著巨大的威勢,轟殺而來。

  火鷹部的大酋長臉色一變,當即催動一柄火扇法寶,擋在自己面前。

  可下一瞬,他連人帶法寶,都被這黑氣洶湧的一拳,轟退了五六步。

  待站定後,火鷹大酋長咽下喉嚨中的鮮血,抬頭看去,便見身前站著一個身穿黑氅的少年,勢渾厚,眉眼之間,凝著肅殺之意。

  此人,正是巫鷲部的少主。

  他明明只是金丹中期,可適才那一拳,威力之強,竟壓得金丹後期的火鷹大酋長血氣沸騰,幾乎喘不過氣來。

  丹烈等同盟大酋長無不皺眉。

  儘管他們事先已經料到,這巫鷲少主,能統領如此龐大的巫鷲大軍,讓一眾兇殘的巫鷲部金丹臣服,個人實力定然不可小覷。

  但也決計沒想到,他的實力竟然會這麼強。

  競能憑藉金丹中期的修為,以一拳之力,橫壓金丹後期的大酋長,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丹烈等人,無不神情凝重。

  炎祝和青祝也都皺起了眉頭。

  氣氛一時僵持了起來。

  此時能接近神壇的蠻修,無一不是金丹後期的修為。

  唯有這巫鷲少主一人,是金丹中期。

  可偏偏這巫鷲少主,氣勢最強,竟讓他們這些大酋長,都有些心中凜然。

  而巫鷲少主身後,還有足足八位巫鷲部的金丹後期大將,個個身穿黑色羽甲,如凶神惡煞一般。

  巫鷲少主,站在這八位巫鷲大將之前,冷冷地看了丹烈等人一眼,淡漠道:

  「朱雀神壇,必是本少主囊中之物。你們現在臣服於我,為我效命,為時不晚。以往的恩仇,我可以既往不咎。「

  丹烈目光凝重,淡淡道:

  「你巫鷲部,率軍攻打我朱雀山界,滅我部落,殺我族人,如今還想讓我等臣服於你?你這修齡不過百年的,如此出狂,豈不可笑?」

  炎翼大酋長也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這金丹中期的小兒,有何資格讓我等臣服?」

  巫鷲少主的目光,逐漸露出陰鷙的鋒芒,語氣森然,「敬酒不吃,吃罰酒—.」

  炎翼大酋長當即長刀一舞,向巫鷲少主殺去。

  身為大酋長之一的戮骨,也早按捺不住殺意,向巫鷲少主殺去。

  其他眾金丹,也紛紛出手。

  巫鷲部的一眾大將,也不遑多讓。

  一時間黑氣滾滾,光猛烈,各種蠻族的法寶,挾著無儔的道,撞殺在一起,聲勢浩大。

  而廝殺了好一陣,雙方都未曾分出勝負。

  可朱雀之火,仍舊在不斷焚燒他們的神識。

  再拖下去,他們沒入神壇,就要識海焚干而死。

  巫鷲少主目光一冷,臉色有些扭曲,「一群老不死的,真是找死—.」

  他的氣息,瞬間開始攀升。

  身上的黑色大氅,聖紋流轉,散發著濃烈的波動,似乎是某個封印,在被解開。

  一股更強,更威嚴的氣息,從巫鷲少主的身上流淌出來。

  交戰中的眾人,無不神色一驚。

  待定睛看去,便見巫鷲少主身上的黑色大氅,已然化作黑霧,融入了他的身體。

  而巫鷲少主的「封印」,也就此解除。

  他的身上,浮現出了一副猙獰而可怖的聖紋,聖紋流轉間,勾勒出了一副可怕的兇惡圖騰。

  可令人震驚的是,這副圖騰,並非巫鷲之相。

  馬首蛇身,鹿角魚鱗,虎掌鷹爪,牛耳凶目—

  這是一條——漆黑色的惡龍。

  巫鷲少主的身上,紋著一條「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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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8章 巫鷲龍紋

  巫鷲龍紋現世,霎那間陰風怒號,威嚴駭人,一股猙獰的龍吼聲,迴蕩在眾人耳邊。

  「龍!」

  丹烈大酋長等人,無不變色。

  便是炎祝和青祝,也都面露難以置信之色,繼而二人心中又難掩憤怒。

  炎祝怒罵道:

  「你巫鷲部,竟敢竊奪龍紋,褻瀆王庭,該當萬死!」

  巫鷲少主面色冷漠,淡然道:

  「大荒龍脈,有德者居之,何談竊奪?我既能身負龍紋,便說明我得了龍脈認可,有王道氣運在身。神龍認可了我的血脈,降臨我身,你一個巫祝,有什麼資格置喙?」

  炎祝神情難看,心緒翻騰間,一時憤然無語。

  大荒的龍,只認可王族。

  其他蠻族,血脈低劣,根本不可能沾染龍血龍紋乃至龍氣,否則必遭反噬而死。

  能在身上,紋下一整條龍的人,即便不是王族嫡系,也必然是肩負王道氣運之人。

  這巫鷲少主,說得沒錯。

  但正因為他說得沒錯,炎祝才更憤怒,內心更無法接受。

  因為這意味著,亂世之中,王權旁落,大荒的氣運亂了,大荒的王朝很可能要易主了。

  這對身為王庭巫祝,一心侍奉大荒神明,侍奉王族,維護王族統治的炎祝來說,無異於「倒反天罡」。

  便是丹烈,戮骨等各大部落酋長,一時也紛紛變色,內心震動,一瞬間不知如何是好。

  巫鷲少主目光高傲,帶有居高臨下的意味看著眾人,語氣沙啞而威嚴道:

  「既現龍脈,何不臣服?你們想……忤逆大荒的真龍?」

  四周死寂,氣氛凝重至極,一眾大酋長皺眉,沒有人敢答話,也沒有人敢做什麼。

  片刻後,身為「大盟主」的丹烈冷笑道:

  「什麼真龍?可笑。無非是一隻塗鴉拼湊的『孽龍』,也敢冒充大荒的真龍,在此招搖撞騙?」

  炎祝目光一閃,也回過神來,接著冷笑道:

  「不錯,我身為巫祝,侍奉王庭多年,從未見過你身上,這等黑色邪異之龍。此龍並非正統,只是你巫鷲部,用以妖象惑眾,蒙蔽他人的詭計罷了。」

  炎祝目光冷厲,一字一句斷言道:「你私畫龍紋,叛逆王庭,罪當萬死!」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附和。

  「私畫龍紋,罪該萬死!」

  「叛逆王庭,滿族盡誅!」

  義憤填膺之下,炎翼部大酋長當即一馬當先,向巫鷲少主殺去,怒喝道:

  「賊子,受死!」

  丹烈,戮骨等一眾大酋長,也當機立斷,迅速出手,想以雷霆之勢,一齊將巫鷲少主誅殺。

  將這個身負「龍紋」的大隱患,扼殺於此地。

  大荒,絕不可出現另一條龍!

  眼看眾人圍攻而來,巫鷲少主面沉如水,而後不怒反笑,冷冷道:

  「一群低賤的蠢貨,給臉不要臉,既然想死,我成全你們……」

  巫鷲少主輕輕舒展開雙臂,身上的龍紋,仿佛活過來了一般,如蛟蟒欲擇人而噬,凶戾之氣充斥於肉身。

  「我便讓你們看看,什麼叫真龍,什麼叫血脈之力……」

  隨著一聲怪異的龍吼響起,巫鷲少主整個人都膨脹了一圈。

  龍紋在他身上遊動,龍鱗覆蓋於全身。

  他的眼眸,嘴唇,全都變成了漆黑色,瞳孔也變成了凶獸一般的豎瞳,閃爍著一縷深紅的凶光。

  看上去,便仿佛是一位「黑龍少主」。

  明明修為只有金丹中期,但光是威勢,便令人心驚膽顫。

  丹烈等一眾大酋長,只能硬著頭皮,催動各種蠻族法寶,強殺巫鷲少主。

  雙方殊死殺到了一起。

  可「半龍化」的巫鷲少主,肉身強橫無比,周身的鱗甲,更是堅不透風。

  這等防禦,足以讓他頂著一眾金丹後期大酋長的殺招,肆無忌憚地搏殺。

  而在龍紋的加持下,巫鷲少主幾乎每一拳,都挾著滾滾龍吟,蘊含無儔的巫龍勁力,沾之必傷。

  稍有不慎,被龍勁轟入體內,則血脈筋骨都會被惡龍絞噬,留下無法彌補的重傷。

  攻防兼備。防則有龍鱗護身,無懈可擊,攻則有龍勁纏繞,如狂風暴雨。

  混戰之中,幾乎沒有哪個大酋長,能正面與巫鷲少主,廝殺百回合以上。

  戮骨都不是巫鷲少主的對手。

  這還是他們這些大酋長,在修為上高了巫鷲少主一個金丹小境界的結果。

  龍紋血脈之威,恐怖如斯。

  周遭眾人眼見這等局面,無不駭然變色。

  遠處萬千朱雀部落蠻兵,懾於巫鷲少主之威,紛紛臉色蒼白,軍心動搖。

  而巫鷲部的大軍,則士氣大振,高呼少主之名,呼喊聲震動整座朱雀山脈。

  形勢急轉直下。

  無人能力挽狂瀾。

  巫鷲少主,單憑一己之力,便鎮壓了數位部落大酋長。

  這不僅是實力的鎮壓,更是血脈上的碾壓,是龍威的震懾。

  同盟大酋長無法與「龍化」的巫鷲少主久戰,不然不光被龍勁轟入體內,留下重傷,血脈之中那種對龍的恐懼,那種對「王者」的臣服,也在不斷地加深。

  仿佛巫鷲少主,就該是真龍之子。

  他就應該,是大荒的王者。

  再加上,八位巫鷲大將的圍追堵殺。

  丹烈等一眾大酋長,終於支撐不住,不得不被迫向神壇外撤離了近百丈。

  而巫鷲少主,見丹烈等人被他擊退,也沒有追擊,只是嘴角勾勒出了一絲輕蔑的冷笑。

  「我既化龍,便非凡俗,與爾等有著血脈上的懸殊。」

  「所以,你們這些血脈上的下等人,只能由我統治。」

  此言誅心,一眾位高權重的大酋長,臉色紛紛難看至極,可他們如今仗著修為優勢,但卻敗於巫鷲少主之手,事實面前,無法辯駁,只能含恨將這份屈辱忍下。

  巫鷲少主顯然無心,再與這些「手下敗將」囉嗦。

  他昂起高貴的頭顱,看向朱雀山的神座,陰沉的眼眸中,流露出灼熱的渴望。

  「點燃朱雀之火,開啟古老神壇,引巫鷲大神降臨,統治山界。」

  「屆時,我便是朱雀之主。」

  「我的血,便是王的血……」

  巫鷲少主面色莊嚴,一步步踏向神壇。

  各部落大酋長,只能眼睜睜看著,卻根本無力阻止。

  他們根本阻攔不了,身負龍紋,血脈之力強橫的巫鷲少主。

  他們只能看著,宛如「魔龍降世」一般的巫鷲少主,踏著古老的階梯,一步步邁上他們朱雀山先祖供奉的神壇,踏足他們傳承中的「聖地」。

  甚至,染指朱雀山的神座。

  不少大酋長,咬著牙,心急得幾欲吐血。

  可當巫鷲少主,真的邁上神壇的時候,變故卻發生了。

  神壇之上,突然顫動了一聲,燃起了更猛烈的「朱雀之火」,宛如火焰風暴一般,席捲著四周。

  這是一種,更上等的神念之火。

  雖然無形無質,可在場所有金丹後期修士,隔著百丈之地,都能隱隱感覺到,神念上的灼痛感。

  耳邊似乎還伴有朱雀的清鳴之聲。

  「神壇」是朱雀的禁地。

  神壇之上的朱雀之火,比廣場上的,要猛烈了太多太多。

  即便是巫鷲少主,也瞬間臉色蒼白。

  他的肉身強橫無比,龍紋霸道無儔,可這都是「血肉」之力。

  朱雀之火,卻是神念之火,焚心燒神。

  他根本擋不住。

  巫鷲少主剛一邁步踏上神壇,便被朱雀之火入腦,逼得後退了回來。

  眾人有些怔忡。

  巫鷲部中那些,以為他們少主是「天命之子」的將領和蠻兵,也停止了呼喊,有些錯愕。

  巫鷲少主退下了神壇,皺緊了眉頭。

  便在此時,黑霧突然涌動,他的身邊出現了一位,披著死鷲衣袍的老者。

  這老者面色慘白,眼眸帶綠,披著黑色鷲羽之衣,渾如一隻陰沉的「老禿鷲」。

  他神色恭敬,對巫鷲少主道:

  「少主雄心偉略,身負龍紋,血脈尊貴。這蠻荒大地,早晚有一日皆是少主的王土。」

  「然這神壇,乃神道之物。非虔心信神,侍奉神尊,對神明三拜九叩奉獻一生之人,不可登臨神壇。」

  「這是老奴身為巫祝的職責。少主萬金之體,不必親自做這等請神之事。」

  巫鷲少主深深看了眼這老者,目光冰冷,緩緩點了點頭。

  黑鷲老者離開少主,來到神壇之前,向著神壇之上的朱雀,躬身行禮,口中禱告道:

  「古老的朱雀神君在上……」

  「老奴,乃巫鷲大神的神仆。今大荒遭逢天災,餓殍遍地,朱雀各部落後代不肖,神道不彰。」

  「今我巫鷲少主,身負龍圖,懷有大志。」

  「我巫鷲大神,悲憫蒼生,將拯救大荒。」

  「請借神君,寶地一用,引巫鷲大神暫臨,傳神威於天下,救大荒於苦厄。」

  「老奴在此,拜謝神君……」

  黑鷲老者說完,向朱雀神像又行了一拜,而後念動口訣,眼眶瞬間向內凹陷,瞳孔怪異,宛如一隻「食腐」的鷹隼。

  仿佛有某種存在,降臨在了他的身上。

  一股宛如羽毛形狀的黑色念力,纏繞在他的頭顱之上,護著他的識海。

  黑鷲老者開始邁步,一步步踏上了神壇,走進了熊熊燃燒的無形神火之中。

  朱雀的神火,一視同仁,灼燒著黑鷲老者的識海。

  但這些火焰,卻全都被黑色的羽翼擋住了。

  黑鷲老者完好無損地,一步步向高處走去。

  巫鷲少主的眼眸中,流著一絲冷意,但什麼都沒說。

  他就看著身為巫祝的黑鷲老者,一步步踏上,他這個少主都不曾登臨的神壇。

  便在此時,丹烈大酋長目光一凝,當即抽出一柄鐫刻著朱雀紋路的翎羽長弓,拉弓搭箭,殺意直指正在登臨神壇的黑鷲老者。

  這柄長弓,乃是丹雀部祖傳的寶物,有朱雀之力加持,在這等神壇之地,威力倍增。

  此前丹烈大酋長一直都不曾動用。

  他在忍,目的就是想尋覓時機,一箭射殺巫鷲部的巫祝。

  巫祝一死,無人能抵抗朱雀之火,登臨古老的神壇。

  這樣便可一勞永逸,徹底絕了巫鷲部神降的希望,將巫鷲部的野心粉碎。

  這件事他不曾跟任何人提及,就是想一箭了解此事。

  而隨著丹烈大酋長彎弓拉箭,朱雀長弓之上,萬千道火焰凝聚,化作一支火焰長箭,伴著朱雀清鳴,散發著驚人的威勢。

  此箭一露面,火焰的氣息傳出,巫鷲少主當即色變。

  其他巫鷲部大將,也紛紛面露驚色。

  「攔住他!」

  巫鷲少主厲聲道,而後身形一閃,率先擋在了丹烈大酋長,與正在登臨神壇的黑鷲老者之前。

  其他巫鷲部大將,也紛紛上前攔截。

  可他們到底晚了一分。

  丹烈大酋長,此箭出其不意,出手也快,沒有一絲廢話,只在最後發力之時,道了一聲:

  「死!」

  而後朱雀之聲悽厲,萬千火光熔煉成一道紅光,瞬間迸發。

  朱雀之箭破空而出,在空中拉出了一條長長的火線,直奔黑鷲老者而去。

  兩個巫鷲部大將想攔,直接被貫穿了胸口。

  巫鷲少主心思過人,在千鈞一髮,預判出了朱雀之箭的軌跡,右手化作龍爪,猛然一攥,竟然將這支朱雀之箭,給硬生生攥住了。

  可他也只攥住了一剎那。

  下一瞬,火光崩裂間,長箭宛如朱雀之羽,挾著無可匹敵的威勢,直接從他的手掌穿梭而過。

  甚至破開了他的龍鱗,撕開了他的龍爪,連帶著他手掌,也被烈火灼傷。

  這幾乎是此戰之中,他的龍化之軀,第一次受傷。

  巫鷲少主心中憤怒,可他卻顧不得這麼多了,因為身為巫祝的黑鷲老者還不能死。

  至少現在還不行。

  巫鷲少主倉促轉頭看去,便見朱雀之箭,帶著熊熊烈火,直奔黑鷲老者而去。

  黑鷲老者是巫祝,可知禍福,本應該能躲掉的。

  可他如今,是在登臨古老的神壇,周遭全是可焚燒神念的朱雀之火。

  他必須時時刻刻,催動神道法訣,引巫鷲大神護體,才能頂著壓力,一步步攀登神道的階梯。

  丹烈大酋長預判得,也十分精準。

  黑鷲老者此時,顯然也沒有餘力,去規避這一記如丹雀流火般的大殺招。

  但身為巫鷲部掌管神降大局的巫祝,黑鷲老者也絕非尋常之人。

  他的身子,竟瞬間「腐爛」,化作了一副「爛皮囊」,皮囊之上夾雜著腥臭的巫鷲之羽。

  巫鷲食腐,也可化出腐肉。

  這腐爛的皮囊,瞬間膨脹,宛如一副屏障,將黑鷲老者裹在中間。

  而後朱雀箭矢命中老者的腐肉,烈火奔流間,幾乎將他腐化的肉身焚得一乾二淨。

  此朱雀之箭,焚殺的威力之強,可見一斑。

  可到底經了巫鷲大將和少主的重重阻攔,力道受損,強虜之末下威力也弱了幾分。

  這柄朱雀之箭,並不曾將這黑鷲老者,真正殺死。

  黑色羽毛飄零間,剩下的腐肉,蠕動著又化為了老者。

  只是此時的老者,半邊身子都被「蒸發」掉了。

  黑鷲老者轉過身,用一隻黢黑的眼眶,死死盯了丹烈大酋長一眼,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但此時神降才是大事,分秒必爭。

  黑鷲老者忍住戾氣,又以殘缺之身,一步步爬向更高的神壇,以堅定不移的毅力,去請自己的巫鷲大神降臨。

  只要巫鷲神降,便可實現自己的願景,讓一切神道的敵人,死於腐肉之海,神魂俱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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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1-5 08:40:00
 第1259章 神壇死戰

  身中朱雀之箭不死,以殘缺之身,抱堅毅之志的黑鷲老者,目光憧憬地仰視著神壇,在朱雀之火的焚燒中,一步步向更高處爬去。

  「殺了他!不可讓他請神降臨!」丹烈大酋長厲聲喝道。

  適才的一箭,已經透支了他大半修為。

  此時的丹烈大酋長,語氣雖沉穩,卻已然帶著幾分虛弱,和對巫鷲神降的恐懼。

  戮骨等幾位大酋長,也知事情危急,一旦巫鷲大神降臨,則大勢盡去,無回天之力。

  只是他們雖有金丹後期修為,但神識尋常,根本無力承受朱雀之火的焚燒,無法涉足神壇。

  而他們也都是典型的蠻族體修,近戰廝殺很強,遠程殺伐太弱。

  一些遠程手段,臨時殺殺低境界的金丹還行,想在巫鷲部少主,還有一眾大將面前,殺他們的巫祝,顯然是痴心妄想。

  便在此時,炎祝越步而出,道:

  「諸位,助我登神壇。」

  這場神壇戰爭,廝殺到現在,炎祝身為王庭上巫,一直沒有太大作為。

  換言之,他也一直在「養精蓄銳」。

  金丹肉身上的廝殺,本就不是巫祝的事。

  神壇上的交鋒,才是他們最主要的使命。

  青祝也走了出來,道:「我們去殺了那黑鷲老者,阻止神降。」

  丹烈大酋長拱手,沉聲感激道:「拜託二位了。」

  炎祝不再多說,當即化作一道火光,向神壇之上遁去。

  周身清光繚繞的青祝緊隨其後。

  兩人遁光沖至半途,巫鷲少主冷笑一聲,「找死」,當即催動龍紋,黑色勁力如海,殺向炎祝和青祝。

  其他巫鷲部大將,也圍殺過來。

  丹烈和戮骨等一眾部落大酋長,則紛紛出手,與巫鷲部眾大將殺到一起,想為炎祝和青祝登壇爭取時機。

  雙方殺了數百回合,可仍舊僵持不下。

  眼看黑鷲老者向著神壇,越爬越高,炎祝不再留手。

  他面帶殺意,眼底火光一閃,催動神念巫法,並起雙指,於間不容髮之際,點向一個巫鷲部大將的眼睛。

  這也正是,他當初對墨畫用的一招。

  被炎祝所點的巫鷲大將,只覺眼睛灼痛,識海焚山煮海一般地痛苦。

  這招用在築基後期的墨畫身上,威力不疼不癢。

  但用在金丹後期的巫鷲大將身上,瞬間非同凡響。

  再加上,這本就是在神壇廣場上,周遭遍布朱雀之火。

  儘管廣場上的朱雀之火,沒有神壇上的猛烈,但威力也不可小覷。

  這巫鷲大將,被炎祝神念巫法,破了識海的防禦,再遭朱雀之火入腦,兩類同源的神念力量,互相增幅之下,瞬間摧毀了這巫鷲大將的意念。

  巫鷲大將抱著頭顱,跪在地上,目竅流火而死。

  炎祝一出手,便殺了一尊巫鷲部大將。

  而另一邊,青祝也不遑多讓。

  她裹在青色衣袍里的身姿,突然變得極為曼妙誘人,讓人目光一沾,便再難移開分毫。

  而與此同時,她的面容開始變幻,浮現出了一層淡淡的「狐影」,容貌更為精緻妖冶,眼底還閃著淡粉色的光芒。

  只要一看到這雙眼睛,便會被情慾吞噬心智。

  在場所有巫鷲部大將,都察覺到了危險,不敢去看。

  可欲由心生,但凡見了青祝曼妙身子的人,總會忍不住想去看看她的臉。

  想看看這副誘人身軀的主人,到底長著怎樣一副勾人的面容。

  諸位巫鷲大將,全在拼盡全力,抑制著內心的躁動。

  一位平日裡,便喜好酒色的巫鷲大將,終究是沒忍不住看了青祝的面容一眼。

  自然而然,她也跟青祝的眼睛對視了。

  那是一雙,含情脈脈,撩人心弦的,極其嫵媚的眼睛。

  這雙眼睛,仿佛會說話,在向男人傾訴著濃烈的愛意和情慾,似乎只要看上一眼,便情難自禁,欲罷不能。

  巫鷲大將被這雙眼睛勾得,渾身燥熱發狂,身子都在顫抖。

  而在他沉浸在欲望中時,渾然沒發覺,他的神識在被勾出識海,吸入了青祝的眼眸中。

  神識一旦損耗過度,遍布四周的朱雀之火,同樣會「趁虛而入」。

  巫鷲大將心神失守,情不自禁向青祝走去,想用手去碰青祝的身子,去摸她的臉。

  可他的識海卻承受著青丘慾火和朱雀神火雙重焚燒,沒走幾步,便摔倒在地,欲竭念涸而死。

  即便到死,他蒼白的臉上,還滿是欲望。

  短短時間內,巫鷲大將便死了兩位。

  巫鷲少主一時面色冷峻至極。

  而得了這個功夫,炎祝和青祝終於化作遁光,踏上了神壇。

  踏上神壇,便等同於踏上了「凡人」的禁地。

  對肉體凡胎的蠻修來說,這是「死地」。

  但對身為巫祝,信奉神明,精修巫道的炎祝和青祝來說,這才是他們的「領域」。

  接下來的局,也只有他們這些巫祝才能掌控。

  凡俗的修士,任你修為再高,肉身再強,血脈再高貴,也無法染指神明的領域。

  炎祝和青祝,登上了神壇之後,沒有絲毫猶豫,直奔黑鷲老者而去。

  殺了黑鷲老者,便可徹底阻止巫鷲大神的降臨。

  巫鷲神降一旦失敗,巫鷲部的野心,也會被徹底粉碎。

  這場大戰,便可落下帷幕。

  因此炎祝和青祝二人,沒有絲毫客氣,一出手便是下死手。

  兩人都將自身信奉的神明之道,催動到了極致,一個渾身火紋,念力如烈火般洶湧澎湃,一個眼波橫流,念力如絲般勾人心欲。

  一個主攻,一個主擾。

  兩人聯手殺向黑鷲老者。

  黑鷲老者面色陰沉,心知成敗便在此一戰。

  此戰勝,則可點燃祭壇。巫鷲大神降臨,大事可成。

  此戰若敗,則一切成灰,所有心血付諸東流。

  此時此刻,幾乎已經是到了不得不殊死搏命的田地了。

  黑鷲老者仰天嘶吼,聲音怪異,宛如巫鷲悽厲,與此同時,他的面目全然變了,眼眶變得更黑,鼻如鷹勾,半人半鷲一般。

  臉上的肉,也死腐了一片。

  他的生機,在快速流逝,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念力,在不斷攀升。

  他在透支性命,超出限度地承載巫鷲大神的神力,以此做最後的搏命。

  眼見這種情況,炎祝和青祝更是絲毫不敢大意,將念力和巫法催動到了極致。

  三位金丹後期,擁有上巫實力的巫祝,便在古老的神壇上,展開了激烈的殊死廝殺。

  炎祝的念力,秉承大荒王庭的燭火神道,可焚殺他人念力,威力極強。

  青祝的念力,秉承青丘之神,可魅惑人心,吸人神識,防不勝防。

  而黑鷲老者的念力,借自巫鷲大神,含有死腐之力,宛若劇毒,沾之便如跗骨之蛆,令人識海腐爛。

  三人憑藉修為和肉身,戰在一起,但真正的殺招,卻是一招一式之間附帶的各種念力。

  這種看不見的「神念」層面的交鋒,才是真正的大兇險。

  稍有不慎,識海便會受到不可挽回的損傷,甚至是神死道消。

  再加上神壇之上,無時無刻不在洋溢著的,更為兇猛的朱雀神火。

  三位上巫的交戰,便如同踩在懸崖邊上的廝殺,一招一式都心驚膽顫,如履薄冰。

  神壇下的一眾大酋長和大將,也看得心驚肉跳。

  他們無法踏足神壇,無法插手這場廝殺。

  而這場廝殺的結果,幾位巫祝間的勝負,也幾乎決定了,整場耗日持久的部落戰爭的最終走向。

  沒有人不心中忐忑,惶恐不安。

  三位巫祝,更是手段盡出,無絲毫留手,恨不得把腦漿子都打出來。

  場面一時血腥慘烈至極。

  可殺了一陣,黑鷲老者終究是落入了下風。

  原本他修為最高,道行最深,念力最強,可此前遭了丹烈那一箭重創,又面臨一對二的局面,更是在透支性命去借神力,因此很難支撐太久。

  在高強度的廝殺中,黑鷲老者終究是露出了破綻,被炎祝的燭火念力,傷到了識海。

  繼而被青祝的眼睛,勾了慾念。

  慾念一起,理智會有短暫的喪失,黑鷲老者一時身不由己,無法自控。

  而這種「失神」,幾乎是致命的。

  青祝以念力勾住黑鷲老者,趁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剛想讓炎祝配合施展「致命一擊」。

  可轉頭一看,卻發現炎祝並沒有下手殺老者,而是趁著青祝和黑鷲老者糾纏,暫時都無法脫身的功夫,自己一個人,向神壇高處爬去了。

  青祝當即明白了炎祝的意圖,心中大怒,罵道:

  「賤人!」

  炎祝冷笑,並不理會,反而集中念力,一邊抵禦神壇上位的朱雀神火,一邊一步步踏過台階,走向神位。

  他的眼中,只有那尊朱雀神像。

  還有朱雀神像下的古老神座。

  青祝心中恨極,勾人的念力不由弱了點。

  黑鷲老者回過了一點神,看了眼青祝,聲音沙啞道:「放手,我去攔他。」

  青祝自然不想放手,可她也不願為他人做嫁衣,眼見炎祝越爬越高,青祝一咬牙,解了自己的念力欲絲。

  黑鷲老者慾念一消,神智頓時清明,而後不再有絲毫猶豫,化出黑色的羽翼護身,向炎祝衝殺而去。

  青祝目光一冷,也向炎祝追去。

  可兩人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趁著這段功夫,炎祝越爬越高。

  還沒等黑鷲老者和青祝追上來,炎祝便已然登頂,跨越了長長的台階,來到了神壇之上。

  流火一般栩栩如生的朱雀神像,近在眼前。

  散發著古老神韻的金色神座,也只有咫尺之遙。

  朱雀神像嘴銜金環,金環下方有一棵金樹,金樹底部有一個金盤,金盤是空著的。

  普通的供盤,奉上的是祭品。

  而金盤不一樣,金盤奉上的是「神明之物」。

  在金盤之中,呈上神明「信物」,便可點燃朱雀神像,引神道降臨。

  這在巫祝之間,也算是某種「秘辛」。

  炎祝開始走向金盤,可剛走了兩步,目光又完全被遠處的神座吸引。

  「這是神座……據說只有神明,和神明的化身,才有降臨於神座的資格……」

  「我是巫祝……」

  「我信奉神明,我……」

  「我……能……」

  炎祝的眼睛開始泛紅,內心的野望,充斥著胸膛,讓他的心和渾身的血,都開始沸騰。

  他幾乎不受控制地,向神座走去。

  可剛走了兩步,距神座還有足足九丈之地,耳邊便突聞雷霆震響,仿佛九天之上,神明震怒。

  神明之怒,聲威赫赫,碎人心魄。

  炎祝瞬間跪在地上,渾身瑟瑟顫抖,頭也不敢抬。

  他的野心,也連同著他身上的血液,一同變得冰涼。

  那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是只「螻蟻」,是只卑微的蛆蟲,竟膽大包天,意圖染指神位,當真是罪該萬死……

  「我該死……我該死……我該死……」

  炎祝的心,似乎也在神威的恐嚇中,一點點死去。

  便在此時,他身上的火紋忽而一閃。他信奉的燭火神明,被動替他抵消了一定的神威。

  炎祝的心也緩緩活了過來。

  「是的,沒錯……我要信我的神,我要走我的道,我不能背叛我的信仰,只有信仰,才能救我……」

  炎祝喃喃道。

  他又掙扎著爬了起來,這次他不敢再去覬覦神座,而是轉頭走向朱雀金環下的那個金盆。

  他要將自己神明的信物,供在金盆上。

  巫鷲部,想利用朱雀神壇,引得巫鷲大神降臨。

  而炎祝身為燭火神道的巫祝,同樣也想讓自己信奉的神明,降臨在蠻荒。

  否則他根本不會,去管朱雀山的死活。

  頂多是照拂下丹雀部,為得到丹翎這塊「美玉」,而略施恩惠。

  這樣以後威逼丹翎以身相報,便有了名正言順的由頭。

  但歸根結底,還是為了神明,為了自己的道。

  因覬覦神座,而被神威震懾,心有餘悸的炎祝,顫抖著走向朱雀神像,含著驚恐和畏懼,徒手剖開了自己的胸膛,自血淋淋的胸膛中,取出了一枚鮮紅色,火焰流淌的晶石。

  燭火晶玉。

  這便是他所供奉神明的神道信物。

  炎祝雙手滿是鮮血,想將這燭火晶玉,呈在朱雀金盤之上,作為「火種」,引燃神火。

  可恰在此時,黑風驟起,一股腐臭氣息撲面而來。

  炎祝忙將燭火晶石,捧在胸口,在地上狼狽滾了一圈,躲過了這道黑風。

  抬頭一看,便見一臉陰沉的黑鷲老者,已然出現在了他面前。

  炎祝心中暗恨。

  適才他若不貪心,直接供奉神道信物,此時已經點燃了朱雀神火,引得燭火之神,降臨於朱雀山了。

  可他狂妄了,貪婪了,延誤了時機,這才給了黑鷲老者機會,讓他追了上來。

  而很快,倩影一閃,青祝的身影也出現在了神壇之上。

  青祝見到炎祝,目含怒意,「你這等卑鄙小人,也配做巫祝?」

  炎祝冷笑,「一切都是為了神明,何談卑鄙?」

  青祝目光冰冷地看著炎祝,可下一瞬,這冰冷的眼眸中,又溫情如水,含著繾綣旖旎的情思。

  炎祝一驚,心道不好,神識內視,果覺心欲已經被勾動,忍不住大罵:

  「這個賤人!」

  可心欲一動,理智便衰弱。

  恰在此時,黑鷲老者也手指宛如巫鷲之爪,挾著陰毒的念力,向炎祝殺來。

  炎祝只能咬著牙,應付起黑鷲老者。

  兩人殺了數十個回合,炎祝便覺不對,轉頭一看,發現自己被黑鷲老者逼著連連後退的功夫,身姿婀娜青祝,已經站在了朱雀金樹之下。

  她割掉了自己一綹,藏在百會處,散發著清光的青絲,正往金盤上面擺。

  青丘之絲。

  這也是她的神道信物。

  炎祝一時也大怒,破口罵道:「你這個賤人!不也是打著一樣的主意?!」

  黑鷲老者和炎祝兩人,又罷了手,反而聯起手來,去殺青祝。

  青祝的儀式被打斷,暗罵了一聲,只能盡力與二人周旋。

  炎祝和青祝都恨彼此卑鄙下賤,因此殺得最凶。

  可兩人殺著殺著,卻發現黑鷲老者不見了,轉頭一看,黑鷲老者也站在了金樹前,挖掉了自己僅剩的那枚眼眸,打算供在朱雀金盤之上。

  巫鷲之眸。

  這也是黑鷲老者的神道信物,更是巫鷲神降的引子。

  炎祝和青祝兩人驚出一身冷汗,當即顧不得那麼多,再聯起手來,去殺黑鷲老者。

  這三尊神明,最不可降臨的,便是巫鷲大神。

  一旦巫鷲神降,便是朱雀山部落的末日。

  黑鷲老者的儀式,也被打斷,不得不反過手來,又跟炎祝和青祝殺到一起。

  至此,三位最強的巫祝又陷入了死戰,局面混亂至極。

  混戰之中,誰都想將自己的神道信物,供在朱雀神壇之上,同時也對他人的神道信物,棄如敝屣。

  燭火晶玉,剛被炎祝擺在金盤之上,便被青祝一巴掌扇飛。

  在炎祝去撿燭火晶玉的時候,青祝則將「青丘之絲」,供在了金盤之上。

  可下一瞬,黑風驟起,將「青丘之絲」吹飛。

  青祝去撿,黑鷲老者則趁機將自己的「巫鷲之眸」,往金盤上放。

  而此時,撿回燭火晶玉的炎祝,也已經折返回來,繼續殺向黑鷲老者……

  如此不斷反覆。

  在神壇之上,三位高高在上的「巫祝大人」,顧不得顏面,顧不得體面,幾乎用盡了每一分勁力,互相廝殺爭鬥,一邊阻止其他巫祝,為自己的神明引路。

  一邊希望自己,能引得自己的神明降臨。

  而他們的每一次爭鬥,都竭盡全力,狼狽而慘烈。

  每一次爭鬥,都可能決定戰爭的終局,決定整個朱雀山界的命運。

  神壇之下的各部落修士看在眼裡,也無不心神緊繃至極,恐懼忐忑之餘,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難。

  這場巫祝之爭,耗時漫長而煎熬。

  而爭到最後,炎祝,青祝和黑鷲老者,全都筋疲力竭。

  他們幾乎用盡了氣海內的每一分修為,用盡了身體內的每一絲力氣,便是念力都接近枯竭。

  他們原本強大的識海,也遭朱雀之火長時間焚燒,瀕臨乾涸。

  他們各自的神道信物,散落在地面。

  而他們自己,卻在極度的力竭之中,幾乎連一根手指都幾乎動不了。

  三敗俱傷。

  原本瘋癲混亂的神壇之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三位力竭的巫祝,又要抵禦朱雀之火,苟延殘喘,無法動彈。

  也再沒其他人,能登臨神壇。

  便在這種死水一般的局面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在高高的神壇之上,忽然浮現出了,一道纖弱而單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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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1-6 15:27:17
 第1260章 「神」降

  與蠻族高大的體型相比,這道身影太單薄了,太纖細了,站在高大的神壇上,顯得十分渺小,而且詭異。

  所有人都是一驚。

  尤其是在場的炎祝,青祝和黑鷲老者三個上巫。

  他們力竭倒地,暫時掙扎不得,但目光轉動間,卻能看到那單薄身影所穿的巫祝長袍,以及那張白皙如玉,清秀如水,俊美如畫的面容。

  炎祝震驚道:「是你?!」

  墨畫淺淺笑了一下。

  炎祝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你怎麼上來的?你不過築基,你——」

  他的心中,滿是震驚與不解。

  便是青祝和黑鷲老者,也都滿眼的難以置信。

  這是神壇,是朱雀之火纏繞之地,是金丹後期無法涉足,是他們這些上巫,都必須萬分謹慎的古老神壇。

  而神壇下方,更有金丹後期強者廝殺。

  外面有重重大軍圍困。這個只有築基的小子,到底是怎麼越過這重重阻攔,登臨神壇的?

  而且,竟然還能瞞過他們三個上巫的感知,一直潛藏到現在?

  三人心中,都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涼意。

  恰在此時,炎祝心中忽而一動,連忙道:「小——小兄弟——」

  墨畫看向炎祝。

  炎祝賠笑道:「還記得你跟我的約定麼?你為——不,你幫我做點事。我可以引薦你去王庭,給你冊封正式的巫祝之名,讓你光明正大地,行走於大荒。讓各大部落,都對你俯首聽令——」

  墨畫目光微動,似乎有些意動。

  炎祝見狀,立馬道:「現在——你幫我把我的神道信物,供到朱雀金樹下的盤子上——」

  「這是神道的善舉,只要燭火大神降臨,自會賜你萬千恩寵!」

  墨畫聞言,情不自禁邁步,走向地面上的那枚燭火晶玉。

  炎祝神情大喜。青祝和黑鷲老者臉色大變,可他們再急,卻根本無力阻止。

  不過十來步距離,墨畫便走到了燭火晶玉面前,彎腰撿起了這塊火紅色晶狀的珍貴玉石。

  炎祝的臉上,洋溢著即將大功告成的狂喜。

  墨畫仔細端詳了這塊燭火晶玉,又上手摸了摸,發覺沒問題,然後——默默揣進了自己的儲物袋。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炎祝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胸口憋著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

  神明在上,在古老神壇之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光明正大做神道小偷?!一點廉恥都不要了?!

  「你——」炎祝氣得說不出話。

  墨畫揣完了燭火晶玉,又走向那綹青丘之絲。

  青祝容顏失色,連忙道:「小——道友,這是女子青絲,是青丘之神的信物,你一個少年,拿著不太合適——」可墨畫已經走到了青丘之絲前,伸出白皙的手掌,撿起了這綹青絲。

  青祝咬著紅唇,面帶春色,眼中的媚意幾乎滴出水來,聲音也酥麻入骨,含著魅意對著墨畫道:

  「小友——若將這青絲,供於神壇,妾身願讓小兄弟——任意施為。青丘之神的賜福,也定會讓小友體會到人世間,鸞鳳顛倒的銷魂極樂——」

  墨畫轉頭看了青祝一眼。

  兩人目光接觸。

  青祝媚眼如水,春意盎然。

  墨畫目光清澈,一塵不染。

  他就這樣看著青祝的眼睛,無動於衷地將青丘之絲的神道信物,揣進了自己的儲物袋裡,心中毫無波瀾。

  而被墨畫清澈無塵的眼睛看著,青祝眼中的情慾消退,隨之而來的,竟是一種自慚形穢的卑劣感。

  青祝心中震驚,繼而駭然。

  這——究竟是什麼人——而將青丘之絲揣起後,墨畫環顧四周,又走向最後一件,神道信物:

  巫鷲之眸。

  這是從黑鷲老者眼睛裡挖下來的,還帶著黑血。

  也是巫鷲神降的關鍵。

  黑鷲老者此時已顧不得震驚於墨畫的詭異,更顧不得猜疑墨畫的來歷了,他只能竭力用沙啞的聲音道:

  「道友且慢——道友,巫鷲食腐,其死眸之物,與燭火和青丘的神道信物不同,自帶死腐之氣,非巫鷲之道的信徒,每日以腐肉為食,同化腐爛之氣,不可隨身攜帶,否則必被死眸玷污心神,污染自己的道——道友——你——」

  他的苦口婆心,似乎真起到了作用。

  墨畫撿了巫鷲之眸後,竟看著死眸面露沉思,並沒有揣進自己的儲物袋。

  黑鷲老者一愣,而後心中一動,深邃的目光閃動,沉聲道:

  「道友可否——替老夫將死眸——置於朱雀神壇之上?大恩大德,老夫今生今世,必竭命以報——」

  墨畫聞言,愣了片刻,竟然真的抓著巫鷲之眸,走向了朱雀神像下的金樹。此舉一出,幾乎引得滿堂震愕。

  神壇之外所有蠻兵,無論是丹雀部,畢方部,炎翼部,火影部,還是巫鷲部的人,都茫然不解。

  一些信奉墨畫的人,比如丹朱,赤鋒,還有術骨部的眾人,也無不一臉驚愕,不知他們的巫祝大人,到底在做什麼?

  他們的巫祝大人,到底是哪一陣營的?

  信奉的又到底是哪個神明?

  他——真的是神主派來,拯救大荒的巫祝?

  這一瞬間,不少原本信任墨畫的蠻修,心中都開始有了動搖。

  丹朱也目光忐忑地看著墨畫,皺著眉頭,口中喃喃道:「先生——」

  而此時,神壇廣場上,丹烈,炎翼等大酋長,更是目眥欲裂,怒不可遏。

  「這個冒充巫祝的小子——是個叛徒?!」

  「他是巫鷲部的內奸?」

  他冒充巫祝,潛伏於部落之中,就是為了在這最後關頭,引巫鷲神降?!震驚和憤怒充斥著他們的內心。

  巫鷲部的一眾大將,則面面相覷。

  便是巫鷲少主,看著墨畫的身影,也皺起了眉頭。

  他不記得,巫鷲部在朱雀部落中,安插過這麼一個陰險可怕的「內奸」——

  神壇之上,炎祝向著墨畫厲聲道:「臭小子!你做什麼?你瘋了?!」

  青祝也臉色蒼白。

  可墨畫置若罔聞,只一味邁步向前走,一直走到了朱雀金樹前。

  他仰起頭,看了眼流火般的朱雀神像,又看了眼朱雀神像之下,那一座纏著朱雀之血的神座。

  墨畫的目光,微微凝起。

  但之後,他什麼都沒做,而是目光下移,看向了眼前金樹下的那個「供盤」。

  這個金色供盤,就是神降的「引線」。

  現在,需要一個「火種」,來點燃引線——墨畫緩緩抬手,於眾目睽睽之下,將巫鷲之眸,放在了供盤之上。

  一股極陰寒的死腐之氣,開始在神壇之上蔓延。

  「小鬼!住手!」

  可此時此刻,根本沒人能阻止墨畫。

  炎祝臉色一片死白。

  青祝的眼中,也浮現出驚恐。

  朱雀山同盟部落中的大酋長,於一瞬間,心情墜落於谷底,只覺渾身發抖,手腳冰涼。

  其餘部落蠻修,也紛紛面露絕望。

  唯有黑鷲老者狂喜的笑聲,在神壇之上徘徊,他神情恣睢,瘋癲一般地獰笑著:

  「哈哈哈!成了!」

  「成了!」

  「大計成了!我畢生的心愿,達成了!」

  「巫鷲部的大神,降臨於朱雀山,端坐於古老的神座之上,將掌控無上的權柄,將擁有蠻荒大地的信仰,將支配眾生的意念,而我——也將作為神最忠誠的僕人,獲得無上嘉賞,在死腐之海中,永生不死——」

  在黑鷲老者癲狂的囈語中。

  巫鷲之眸,化為黑色的火種,徹底燃燒。

  死腐的神道火焰,點燃了金樹,火焰沿著金樹,蔓延而上,一直燒到朱雀的嘴邊。

  朱雀嘴邊,銜著一枚金環。

  死腐之火,沿著金樹,點燃了金環。

  金環被死腐的「神道」激活,開始散發耀眼的光芒,於冥冥之中,溝通了神明的領域,成為了茫茫神域之中的「明火」與橋樑。

  朱雀銜火,便是明燈。

  明燈引路,神道降臨。

  死腐之火,瞬間迎風暴漲,倒懸入天空,形成無形的神念結界。

  整個朱雀山界,陰雲密布,寒風入骨。

  一股腐臭的氣味,開始蔓延於天地之間。天上開始飄下黑色的羽毛,伴隨著血雨和腐肉。

  但這些血雨,並不是真的雨,腐肉也不是真的肉,而是神明念力的具象化。

  於朱雀神座之上,死腐火焰的中心。

  一隻巨大的,黑色的,腐爛的羽翼,從引燃的虛空結界中,緩緩露了出來。

  這是巫鷲之神的本體。

  這是真正的——「神降」。

  因為神降之初,借了神壇之力,念力太強,扭曲了虛與實的界限。

  因此很多原本沒有能力,以肉眼看到神明的蠻修,此時都能看到天地間這副,令人驚駭的雄奇之景。

  他們能看到,真正的神明降誕的偉大「奇蹟」。

  這是形而上的神明,具象於世的奇蹟。

  巫鷲部所有蠻修,面露狂熱。

  同盟部落的所有人,即便是尊貴的大酋長,和高高在上的巫祝,也面臨著巨大的無邊的恐懼。可他們也只能看著。

  他們拼殺過,掙扎過,反抗過,可終究沒能阻止這一幕的發生。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末日」降臨,絕望地等待著外神的審判。

  他們或許有強力的肉身,有強大的修為,有一身傳承的道法。

  但這些東西,都是「形而下」的力量。

  在真正「形而上」的大恐懼面前,他們只覺身如螻蟻,無能為力。

  神降之前,可以阻止。

  而一旦神降開始,將無人可以逆轉。

  就這樣,在天地沉寂之中,當著萬千眾生的面。

  一隻巨大的,半神半人的,有著黑色羽翼,死亡巫鷲之首的神明,一點點自死腐之火的漩渦中,掉落下來,最終完全降臨於世。

  巫鷲神降,就此完成。

  巫鷲部的大神,以朱雀銜火為引,以古老神壇為媒,終於降臨於朱雀山之上。那一瞬,死腐的神明氣息,宛如狂潮一般,席捲大地。

  天地變色。

  所有巫鷲部蠻修,全都跪在地上,向他們的神明叩首,高呼:「巫鷲大神,不死不朽。」

  便是身負龍紋,心高氣傲的巫鷲少主,也震撼於神明的偉大,屈膝跪在了地上,向巫鷲部落的先祖神明行禮。

  而不只是巫鷲部,一些朱雀山部落的蠻修,也開始面露恐懼,跪在了地上。

  巫鷲之神,並不是他們的信仰。

  但見到眼前,那強大的神明氣場,他們卻忍不住下跪。

  神明不可冒犯。

  神明需要信仰。

  有人帶頭,越來越多朱雀山的人,跪在了地上,向著巫鷲大神頂禮膜拜。

  唯有少數金丹後期的大酋長和大長老,以及政丹朱這樣,受了墨畫感染,意志堅定的人,才能咬著牙,抵抗著對神明的威壓,不屈服於內心的恐懼。

  可這樣的人,終究是少數。越來越多的人跪下,政黑雲崩塌,黑壓壓一片。

  整座朱雀世,萬眾生靈俯首臣服。

  而神壇之上,感受到了生靈的「信仰」,初降的巫鷲大神,也睜開了眼眸。

  祂的眼眸之中,透著無上的威嚴,和對生死的漠然。

  祂的四周,因神力影響,已經扭曲了虛實,進入了夢界。

  神壇之上,是真正的神明領域。

  而於夢界中呈現的,是神念的存在。

  此時此刻,神壇之上還有三人,他們所呈現的,也都不再是血肉之身。

  炎祝的神念之軀,高大了一倍,周身火紋仗布,宛政一尊「炎魔」。

  青祝則長出了兩條白廠的狐尾,連面容也宛政狐媚。

  黑鷲老者則是半人半鷲。

  這是他們的神念之體,也是他們信奉的神明,賜給他們的神識「形態」。

  此時黑鷲老者跪在地上。炎祝和青祝二人,因之前的死戰早已力竭,神念之軀也有些暗淡,只能竭軋全力,抵擋著巫鷲之神的威嚴。

  秉承著巫祝的自尊,和對自身信仰的堅守,他們堅決不能向巫鷲之神臣服。

  但神明面前,不允許有站著的人。

  巫鷲之神漆黑的瞳孔一縮,一股更猛烈的威壓,宛政狂風海嘯,瞬間擴散開去,鎮壓著整座朱雀世脈。

  這是一股,以真神意志主動釋放的威壓。

  只修肉身和靈力的「凡人」,根本無依託擋。

  整個朱雀世界,所有蠻兵,無論是什麼部落,什麼出身,境界高低,修為強弱,被神威鎮壓,一瞬間全都跪在了地上。

  即便是丹烈這些金丹後期大酋長,也不得不含著屈辱,低下頭顱,半跪在地。

  神壇之下,唯一沒真正跪下的,是丹朱。

  他的心,宛如朱雀一般鮮紅,墨畫說的話,迴蕩在他的耳邊,滋養著他的道心。

  可即便政此,他的腰也被壓得,緩緩彎了下來,頭顱也抬不起來。除了丹朱外,神壇之上,黑鷲老者早早就跪在了地上。

  這是他信奉的神明,他必須跪,也巴不得跪。

  而炎祝和青祝,卻在巫鷲神威之下,飽受折磨。

  他們出自本能,很想跪下臣服。

  但身為巫祝,長年累月以來,積攢下來的對自身神明的信仰,卻深深抗拒並畏懼著這種「背叛」。

  但即便再抗拒,再畏懼,他們的膝蓋也在不斷變彎,身子也在不斷跪下。

  巫祝也只是人。

  是人,終究抵抗不了神明。

  便在此時,忽然一道沉悶沙啞,帶著死腐之氣的聲音,在炎祝和青祝的耳邊響起:

  「既見本尊,為何不跪?」

  這是巫鷲大神的聲音。

  是出自神明的神話。炎祝和青祝心中,猛然一驚,生出了大恐懼,可下一瞬又發覺不對,這句話似乎並不是對他們說的。

  炎祝二人勉強抬頭,發現巫鷲大神,根本沒看他們。

  巫鷲大神看著的,是站在祂面前的一個「孩子」。

  炎祝瞳孔微凝,定睛看了看,當即心中一驚,認了出來。

  這是——那個假冒巫祝的小子!

  那個假巫祝,本是個少年,可此時卻仿佛更舉了一床,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唇紅亂白,粉雕玉琢一般。

  除了樣貌好看以外,其他都平平無奇。

  可這個 「平平無奇」 的孩子,卻幾乎是整個山界中,唯一一個能挺直腰板,站在巫鷲大神面前的人。

  不光政此,他還能口出狂言。

  「跪?」清脆的冷哼聲響起,墨畫道,「你這個雜毛鳥也配?」

  此言一出,宛如九天驚雷響,震得炎祝和青祝面人駭然,渾身發麻。

  他們此生都沒想過——竟然有人敢當著神明的面——親口辱罵神明。他——

  炎祝和青祝,一時頭皮悚然,震驚得無以言表。

  跪在地上的黑鷲老者,此時也驚怒不已。

  而更震怒的,是巫鷲之神。

  死腐之氣,在祂的神軀內沸騰,神明的威壓,令空間都有些扭曲。

  整個朱雀世,所有蠻修和生靈,都感受到了這尊古老大神的怒火,心中驚恐至極。

  而就在這種,籠罩著蒼生的,極度的驚恐之中。

  一道清脆但威嚴的聲音,卻響徹天地:

  「我乃神主的巫祝!」

  「我的一身偉力,得自於神主!」

  「今日,我以巫祝之名,請神主降臨,斬哄世間,一切孽神異端!」

  這清正之聲,迴蕩在所有人耳邊。

  眾人抬頭看去,便見神壇高處,那個平平無奇的「孩子」身上,仿佛以身化火種,光芒剎那暴漲,綻出萬千條金光,神神煌煌,政旭日東升,烈陽高照,滌軋陰霾,照得蒼穹之上,黑夜為晝,照得世川大地,一片光明——

  這似乎才是,真正的「神降」。

  那一瞬間,朱雀世所有蒼生,都仿佛看到了真正意義上的「神」。

  仿佛看到了,傳說中的「神主」降臨在了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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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1-8 14:13:45
第1261章 我是神主
  當神壇之上,萬丈金芒散去,當照得天地之間,黑夜如白晝的日光收斂。

  朱雀山的衆生,便以肉眼,見到了一尊前所未見的“神君”的模樣。

  這似乎是一個“孩子”,恰如天地初生之時的赤子,膚如冰雪,身如璞玉,内蘊金光,無塵無垢。

  額前明亮,長一支貔貅金角。

  體如琉璃,吞吐着大荒龍魂。

  而他的眼眸深處,黑白金三色流轉,如大道三色蓮開。

  神性的威嚴,人性的悲憫,和魔性的殺伐,三者融爲一體,化爲超脫凡俗的無上神韻。

  在此前,蠻荒的萬千蠻修,或許信神,但從未親眼見過神。

  而今日之後,“神明”在他們的心中,有了真切而具體的“形象”。

  當他們頌念“神”名的時候,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出的,便是眼前這尊金玉之身,貔貅之角,身負龍魂,如赤子一般的神君。

  無數蠻族修士,陷入親眼見證神明的震撼之中。

  而更讓他們震撼的,是接下來的一幕。

  他們親眼見證了,神明間的“厮殺”。

  是這美玉琉璃金童赤子一般的神君,與古老兇殘的巫鹫大神的厮殺。

  但與其說是“厮殺”,更像是一場“屠殺”。

  更令人震驚的是,明明這體格渺小,美玉琉璃,金童赤子一般的神君,在含着死腐之氣的,巨大猙獰而恐怖的巫鹫大神面前,顯得如小不點的“蝼蟻”一般,微不足道。

  可一旦動起手來,這尊金玉赤子神君,卻兇殘至極。

  他的拳頭,白如美玉,看似人畜無害,但僅隻一拳,便轟穿了巫鹫大神,蘊含強大死腐之力的羽翼。

  神道力之強,令人心驚。

  此後祂一擡手,便是漫天聖紋顯現,金光,青木,寒水,烈火,厚土流轉不息。

  再一并指,指尖又可化出帶着黑色的詭異火焰。

  徒手一握,更有法則一般的光芒彙聚,凝成無上神明之劍,劍氣之鋒芒,令衆生駭然。

  巫鹫大神傾盡神力,施展各類神通。

  死羽之劍,腐肉之海,冤魂之障,穢氣之牢……

  遮天蔽日,業力滔天,令山河變色,生靈驚恐。可卻偏偏,奈何不得那神君半分。

  死羽之劍,傷不得無漏金身。

  腐肉之海,蝕不壞金玉之體。

  冤魂纏身,被貔貅之角的金光刺破。

  漫天的穢氣,也被一聲龍吼盡皆吹散。

  而神君神力顯現的陣法聖紋,卻如羅網一般,将祂巨大的羽翼,割得支離破碎。

  指尖的詭異神火,連綿不絕,壓得巫鹫大神擡不起頭。

  璀璨的劍光,鋒利得宛如開天之劍,将巫鹫大神的神軀,刺得千瘡百孔……

  最終,經曆一番“慘烈”的厮殺,戰局終于有了結果。

  巨大陰森,死腐而可怖的巫鹫大神,被羅網般的聖紋牢牢捆住。

  先是一道凝聚璀璨神光,淩厲至極,如銀河倒懸般的巨大神念之劍,攔腰将其斬斷。

  巫鹫大神的胸膛,被硬生生劈開,露出了顫動的“心髒”。

  之後那神君,竟伸出金玉一般的雙手,插進了巫鹫大神的胸膛,伴随着一聲清喝,徒手将這顆神明的心髒,給活生生撕碎了……

  手“撕”神明……

  根本無法形容,這生猛一幕的沖擊力。

  那一瞬間,朱雀山所有蠻修全都仰着頭,呆愣地看着這一幕。

  心中的震撼,讓他們的腦袋幾乎停止了思考。

  天地之間……真的有這種“存在”,能夠徒手撕了神明?

  蠻修的腦子裏,根本沒存在過這種假設。

  他們正常的想象力,也不足以支撐他們,想象出這副離譜的景象。

  而如今,這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畫面,竟猝不及防,且活生生地呈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與此同時,墨畫此前的聲音,又回蕩在他們耳邊:

  “我乃神主的巫祝!”

  “我的一身偉力,得自于神主!”

  “今日,我以巫祝之名,請神主降臨,斬殺世間,一切孽神異端!”

  神主……

  可以手撕神明,虐殺巫鹫大神這種古老神明的……

  毫無疑問,唯有“神主”。

  唯有真正的大荒之主。

  曾經的大荒之主,是什麽模樣,如今的蠻荒衆生并不知曉。

  但從今時今日開始,大荒之主的模樣,已然悄悄變成了眼前這尊,璞玉金身,貔貅角,蒼龍魂,眼眸開阖如大道三色蓮開,神魔人性彙聚一身,又返璞歸真,氣質如赤子,可鎮壓異端,手撕巫鹫之神的神君法相。

  大荒之主,成了墨畫的模樣。

  這,就是神主。

  信仰如火種,在衆人心間一一燃起,而後宛如狂風一般,瞬間蔓延開去。

  幾乎所有蠻修的胸膛,都被信仰的火焰點燃,灼熱得發燙。

  他們情不自禁,跪在地上,向着于大荒的世間,重新展露偉大神迹的“神主”,獻上最虔誠的信仰。

  不隻是丹雀部,術骨部,炎翼部,紅鸾部,火鷹部,便是畢方部,還有敵對的巫鹫部,也都望風披靡,跪倒了一大片。

  “神主不朽”的高呼聲,也響徹天地。

  而神壇之上,墨畫徒手撕碎了巫鹫大神的“心髒”,擊潰了祂的神格,而後當即并指一點,凝出聲勢浩大,焚山煮海的大型複陣,将巫鹫大神的神力,煉化成了濃烈的煙氣。

  趁着陣法焚煉,熊熊烈火,聲勢浩大的遮掩,墨畫小口張大,猛然一吸,将漫天的巫鹫之力,全都偷偷吸入了口中。

  他的動作很隐蔽,除了近處的三個巫祝,幾乎沒人能看到,他這尊“神主”,殺了巫鹫大神之後,還把祂給“吃”了。

  而親眼看到這一幕的炎祝,青祝和黑鹫老者三位巫祝,也都瞳孔瞪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漫天黑雲消散,熊熊火光收斂,一切波動消弭。

  巫鹫大神在衆人面前,在火海中“身隕”,神力消失于無形。

  墨畫也不着痕迹地舔了舔嘴角。

  巫鹫大神,确确實實完成了神降。

  祂降臨在朱雀山,但也降臨進了墨畫的肚子。

  而墨畫,也完成了他自己的“神降”。

  完成他在神道上,作爲大荒之主的“神降”。

  而随着巫鹫大神的“身隕”,神壇開始歸位,“神降”的影響也逐漸恢複。

  虛實的邊界,重新清晰。

  一切神道的存在,又隐介于無形。

  所有異象,重歸于虛無,仿佛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一樣。

  如神明一夢,大幻一場,但在衆人的腦海中,卻镌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而此時的天地,重歸于寂靜。

  夜色又籠罩于大地。

  隻是一夜神戰,耗時漫長,此時已經過了卯時,東方已經開始泛白。

  一輪紅日,于朱雀山上冉冉升起。

  墨畫就站在高高的神壇之上,站在火紅的旭日之下。

  朝霞的金色,披在他的身上,仿佛給他鍍了一層金光。

  此時的他,已經脫離了神道的夢界,呈現于衆人眼中的,是那副血肉之身。

  但二位一體,并無差别。

  在神念虛界中,他是自己的神主。

  在現實世界中,他是自己的巫祝。

  黑夜破曉,墨畫緩緩展開雙臂,向着神壇之下,跪着的蠻荒衆生,聲音莊嚴道:
  “今日,我以巫祝之名,請神主降世,以無上神劍,斬殺了巫鹫之神。”

  “今日之後,古老的神主,将重新降臨于大荒。回到祂的神位,執掌祂的權柄,賜福大荒的子民,使大荒之地免于災厄。”

  “今日之後,神主的道,将傳遍大荒。”

  “大災之中,信神主者生,逆神主者死。”

  墨畫合掌執禮,神聖而虔誠道:“……願神主在上,佑我大荒。”

  神壇之下,萬衆朝拜,紛紛頌念着古老的祝詞:

  “信神主者生,逆神主者死。”

  “願神主在上,佑我大荒。”

  “日月不枯,神主不滅。”

  “天地同壽,萬古不朽……”

  虔誠之聲,上入雲霄,震動山脈,傳向蠻荒大地……

  自此,一度消逝于曆史的古老的“神主”之名,又開始在蒼茫的大荒“複蘇”……

  ……

  至此,巫鹫與朱雀山界的部落戰争,塵埃落定。

  巫鹫神降的結果,也決定了這場戰争結局。

  巫鹫大神隕落,神主現世,“神”戰失敗,信仰湮滅,巫鹫部大軍,徹底潰敗。

  不少巫鹫部的蠻兵,親眼見證了“神主”以偉大的神力,碾殺了巫鹫大神之後,曾經堅定的信仰一朝潰散,轉而扭曲,成爲了神主的信徒。

  他們不再信奉巫鹫神,而開始稱頌“神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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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明之戰,是殘酷的。

  信仰之争,同樣是冰冷而現實的。

  弱者不配被信仰,神明也是如此。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背棄了信仰……

  至少巫鹫少主,還有絕大多數巫鹫部的大将,高層長老,還有一些嫡系蠻兵,仍舊堅持着自己的信念。

  他們的信仰,與部落的利益,息息相關。

  即便親眼所見,他們也不可能承認,巫鹫大神的戰敗和隕落。

  更不可能承認,墨畫這個所謂的,“神主”賜福的巫祝。

  巫鹫部在朱雀山界的戰争,徹底失利了。

  但并不意味着,在整個蠻荒的戰局上,他們就徹底沒有希望了。

  朱雀山界,隻是主戰場,但在其他大大小小的山界裏,仍舊有不少兵力保留。

  這些巫鹫蠻兵,仍舊在爲了部落,四處征戰。

  他們仍舊承載着,巫鹫少主“化身爲龍”的野心,承載着巫鹫部一統蠻荒的願景。

  因此,巫鹫部仍舊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巫鹫部三代圖謀,巫鹫少主胸懷野心,也絕不可能因一次戰敗就放棄。

  而在墨畫請“神主降臨”,人前顯聖,引萬衆朝拜之時。

  巫鹫少主立馬便知道大勢不妙,因此迅速“壯士斷腕”,帶領一衆大将,親信和殘兵,逃離了朱雀山。

  而以巫鹫少主,龍紋化身之力,他若想走,也沒人攔得住。

  即便墨畫也沒辦法。

  虛實之界,隻在神壇之上。

  他真正強大的“神力”,隻存在于神念之界,傷不到神壇之下的巫鹫少主等人。

  即便能傷到,他命格中的“命煞”之局還在,殺神可以,殺人不行。

  因此,他也隻能看着巫鹫少主逃離朱雀山界。

  同樣逃離的,不隻是巫鹫少主。

  畢方部的畢桀,以及炎翼部,紅鸾部,火鷹部的部分高層,甚至包括一些丹雀部的長老,也畏懼于墨畫神權的統一,而選擇了“叛逃”。

  朱雀山界,從上到下都進行了一次橫向的“分裂”。

  分裂的界限,便是對墨畫,對神主的“信仰”。

  信者留下,不信者離開。

  墨畫默默看着這一切發生,并沒有太多阻攔。

  命運總是對人,進行一次又一次篩選。

  而這種篩選,總是會反反複複,經曆很多波折……

  ……

  次日,術骨部,大廳之中。

  墨畫坐在巫祝之位上。

  炎祝,青祝和黑鹫老者,臉色蒼白地站在下面,甚至不敢擡頭看墨畫。

  墨畫問道:“你們考慮好了?”

  炎祝和青祝默不作聲,心中忐忑。

  反倒是黑鹫老者,竟“撲通”一聲跪在了墨畫身前,道:“老朽,願以殘破之軀,供奉神主,爲巫祝大人效命。”

  他是巫鹫部的巫祝,因此深知巫鹫大神的古老與偉大。

  正因如此,他更清楚,能手撕巫鹫之神的“神主”,到底是何等恐怖的神道存在。

  而他也深刻知道,眼前這位一臉少年模樣的“巫祝大人”,同樣十分可怕。

  因爲,這是一個,能不要儀式,不要祭品,連神道信物都不要,就能空口“神降”的怪物。

  站在那裏,一句“請神主降臨”,神主就降臨了。

  說是神主的親兒子都不爲過。

  空口神降,這在神道裏,在一衆巫祝之中,絕對是手眼通天的可怕存在,“神脈”硬得吓人。

  同樣,也讓他這個一直做神明仆人的巫祝,羨慕得眼睛發紅。

  識時務者爲俊傑,黑鹫老者第一個就歸順了。

  而他經曆之前的死戰,早已如風中殘燭,再不早點投降,苟一苟性命,真的要身死道消了。

  見黑鹫老者都下跪了,炎祝和青祝心中苦澀,也隻能低頭,向墨畫跪下。

  他們都是金丹後期,都是上巫,有自己的尊嚴。

  可但凡見了那日,滔天神戰的景象,哪怕他們是上巫,也不得不給墨畫跪下。

  跪下,或許沒有上巫的自尊。

  但若不跪,說明連身爲巫祝的“常識”都沒有。

  “吾等……願爲巫祝大人……赴湯蹈火……”

  炎祝和青祝異口同聲道。

  墨畫微微颔首。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神棍,自然要三個幫。

  這三個金丹後期的上巫,若能爲自己效力,那自己這個神主的巫祝,就更有威嚴了。

  炎祝擡頭看了眼墨畫,目光含着畏懼,欲言又止。

  墨畫道:“有話可以說。”

  炎祝這才小心道:“巫……巫祝大人,我的神道信物,您若嫌棄的話,不妨……”

  墨畫搖了搖頭,“沒事,我不嫌棄。”

  炎祝把話憋在嗓子裏,說不出來了。

  青祝和黑鹫老者,臉上也流露出愁容。

  墨畫便安慰道:“放心,你們安心爲我做事,時機到了,我自會将神道信物還給你們。”

  三人也不敢在意墨畫是不是畫餅,連聲道:“多謝巫祝大人。”

  墨畫點了點頭,見目的達到了,便揮手道:

  “好了,你們下去休養吧。”

  這三個巫祝,經曆一場大戰,打得腦漿子都快出來了。神念已近乎枯竭,再不休養休養,恐怕還沒等爲自己做事,就先死掉了。

  三人拱手道:“是。”

  離開之時,墨畫卻突然把青祝喊住了,“你留下。”

  青祝有些錯愕,但還是奉命留了下來。

  炎祝和黑鹫老者有些疑惑,但不敢多問,躬身告辭了。

  大廳之中,便隻剩下了墨畫和青祝二人。

  墨畫沉思片刻,看向青祝的小腹,忽而問道:“你……是不是有孩子了?”

  青祝的臉色瞬間大變,原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是一絲血色沒有,嗫嚅道:
  “巫祝大人,您……您……”

  她似乎想說什麽,但卻不敢說,更不知墨畫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可一想到,墨畫是神主的巫祝,供奉的是那麽一尊,強得匪夷所思的神明,而且極得神明眷寵,能穿過迷霧知道什麽,也不足爲怪。

  一想到這裏,青祝更爲恐懼,身子忍不住顫抖。

  墨畫皺眉,有些詫異。

  竟然是真的……

  從表面看,青祝根本沒有一丁點,懷有身孕的痕迹,連氣機也不曾透露半分。

  甚至在神壇之上,跟炎祝和黑鹫老者殊死拼殺的時候,也完全不像,肚子裏有孩子的樣子。

  直到巫鹫神降,虛實的界限模糊。

  墨畫的神念,也“降臨”在了現世,透過神明道化的眼眸,他這才看到青祝的腹部,有一絲古怪的“生機”。

  墨畫也不确定,這是不是身孕,因此才問了青祝這一句。

  青祝雖什麽都沒說,但從她的神情可以看出,這個猜測,大概率是真的。

  這個信奉青丘神道,以色媚人的女巫祝,當真懷了一個孩子……

  見青祝臉色發白,額頭冒出冷汗,顯然陷入了極度的緊張。

  墨畫輕歎一聲,便道:“你下去吧,好生休息……此事,我不會跟任何人說。”

  青祝一怔,神情有些愕然,随後心中暗自松了口氣。

  她向墨畫款款行了一禮,誠摯道:“謝巫祝大人。”

  墨畫擺了擺手。

  青祝便屈身退下了。

  墨畫看着青祝離去的背影,思索片刻後搖了搖頭。

  一個萍水相逢的巫祝,不管懷了誰的孩子,都跟他沒半點關系,沒必要刨根究底,窺人隐私。

  墨畫便将這件事,暫時抛在了腦後。

  隻是,他沒能想到的是,青祝這個隐匿了天機,藏得很深的孩子,竟真的跟他,有着千絲萬縷的因果……

  但此時此刻,墨畫根本沒意識到。

  他的心思,放在别的事上——一件最爲重要的事:
  徹底将巫鹫大神煉化,吞掉祂的念力,然後試圖沖擊神念的……二十四紋。

  也就是他結丹的……最大一道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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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1-8 14:14:07
第1262章 巫鹫神

  巫祝的密室之内,莊嚴靜谧,香爐之上煙氣袅袅。

  墨畫端坐正中,四周的牆壁,和偌大的地面之上,被他布下了重重陣法。

  如蛛網一般,密密麻麻,将他護在正中,隔絕一切窺視和算計。

  而密室之外,戮骨,丹朱,赤鋒等一批,墨畫目前在大荒最爲信任的金丹,領着一群淵骨重甲蠻兵,正在嚴防死守。

  沒有墨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密室,不得擅自打擾他閉關。

  這是死命令。

  墨畫的語氣,也十分嚴厲,甚至将“神主”的名頭也搬了出來,以此震懾宵小。

  因爲這次“進食”,真的不一樣。

  這是他能否邁向金丹的關鍵,也關乎着他能否在神念之道上,更進一步。

  墨畫閉眼打坐。

  密室之内,死一般地寂靜。

  而識海之中,墨畫卻已然開始了“大快朵頤”。

  巫鹫大神,是古老的蠻荒神明,雖然戰力看着沒那麽強,但神道的體量卻相當可觀。

  更何況祂一身神通,其實并不弱,隻是墨畫得天獨厚,手段太強了。

  此時,菁純的熔火陣法,在地上“滋滋”燒着。

  墨畫盤腿坐在地上,手握一把神念所化的金色小劍,将巫鹫大神漆黑的念力,一點點割下來,放在火上烤。

  待烤得變色了,黑色褪去,念力發白了,火候也差不多了,墨畫便張開嘴,“嗷嗚”一身,把烤好的念力吞下去。

  就這樣,他一邊烤,一邊吃。

  吃着吃着,原本還緊繃着的臉上,竟忍不住流露出了悠閑的神色。

  他很久沒吃到這麽肥美的“神念”了。

  上次吃是什麽時候,他已經忘了。

  隻是,就在墨畫悠閑地,一片一片吃着“烤神”的時候。

  隐秘之處,一小條神念“肉絲”,竟悄無聲息地,從巫鹫大神的“軀體”上脫落,遊走到了墨畫識海的一個角落,慢慢變得凝練,而後自我腐化出了一縷黑氣,生出了一絲腐肉,還有一片近乎透明的黑色羽毛若隐若現。

  之後,這條“肉絲”,便開始紮根,像是一根落在地上,無人在意的頭發,又像是一根懸崖峭壁上的小草,在堅固地岩縫中寄生。

  可他“紮”了半天,發現這識海,堅固得令人發指。

  即便以祂的神念道行,竟也紮不出一條縫隙來,供自己寄生。

  這識海,堅固得不像是個人。

  甚至,不像是一個“血肉活物”,能有的識海。

  祂有點生氣,可仍舊不死心,黑色的死線,仍舊拼命向識壁鑽去。

  恰在此時,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要不……算了?”

  這條“黑絲”一顫,像是怕被人抓到的小偷,不敢有一點動靜。

  祂也不知,這小子是不是在跟祂說話,更不敢有任何回應。

  墨畫嘴裏一邊塞着“神肉”,一邊淡淡地鼓囊道:“出來吧,你鑽我的識海,不知道我很癢麽?”

  癢?
  黑色的念絲,又顫動了一下,不知道是憤怒,還是覺得羞辱。

  而後黑光驟然閃爍,死腐之力解了封印,從念絲中流了出來,像是皮肉骨骼一般,慢慢複原,化成了一個披着巫鹫羽毛的鷹身少年,面容英俊而威嚴,目光陰沉,臉色白得吓人。

  這少年死死盯着墨畫。

  墨畫一邊吃着他的“肉”,一邊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也有些驚訝:
  “這是你的神明化身?”

  神明,是有很多種化身的。

  既有全力厮殺時,展露的完全體的神道真身。

  也有行走于天下時,類“人”的化身。

  墨畫的老朋友,黃山君就是如此。

  他類人的化身,是山神廟裏,那個很喪很頹很落魄的山君。

  真正的神軀,是一隻又高又大,宛如小山一般十分威武的黃大仙。

  一般神明,不到生死厮殺的關頭,都是以“半人”的化身形象示人的,畢竟神明吃的,是“人”的香火,念力來自于人的信仰。

  所以,很多神明的神性中,自帶一股“人性”。

  這種很細節的神明學問,都是墨畫自己親自實踐,親身當了一下神明,才慢慢研究出來的。

  一般沒做過“神”的人,還真不知道。

  巫鹫之神,化成了一個面色陰沉,半人半鹫的的少年,死死看着墨畫,聲音嘶啞問道: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墨畫嘴裏還吃着巫鹫神的“肉”,含糊道:“我說了,我是神主。”

  巫鹫大神冷笑,“别以爲,我沒見過神主……”

  墨畫吃肉的嘴停住了,神情有些驚愕,随後眼睛一亮,“你竟然還見過大荒之主?”

  “什麽時候見的?”

  “大概多少年前?”

  “大荒之主什麽模樣?長得醜麽?什麽境界,很強麽?祂是不是徹底死了?現在到哪去了?”

  墨畫嘴裏連珠炮一般,一連問了很多問題。

  巫鹫神還是一味冷笑,“什麽都不知道,就這……你還敢說你是神主?”

  墨畫擺了擺手,“這不一樣,大荒之主是之前的‘神主’,我是‘現任’神主。”

  墨畫的話,顯然觸及了巫鹫神的“逆鱗”。

  “亵渎神主之名,你找死!”

  巫鹫神目光鋒利,猛然嘶吼一聲,周身強大的念力翻湧,神通之力流遍全身。

  羽翼之上,死腐之氣複燃,整尊神都散發着恐怖的威嚴,令凡俗衆生,不可直視。

  巫鹫大神以冷厲威嚴的姿态道:“我今日,必讓你付出代價,讓你知道……”

  墨畫沖上去一拳頭,巫鹫神當即就被揍趴下了。

  “在我面前,裝什麽大尾巴狼?”墨畫不悅道。

  巫鹫神顯然不服,還想掙紮,還想再說什麽。

  墨畫騎在了祂身上,揪斷了祂翅膀,把祂腦袋按在地上,小拳頭舉起來,砂鍋那麽大,一拳一拳,把祂揍得鼻青臉腫。

  一邊揍,墨畫還一邊念叨:
  “你還裝,還裝……”

  巫鹫神徹底服了,不敢再逞強了,神明的顔面也不要了,心中無奈,同時也氣得差點吐血……

  大道的法則,有時候真是一點道理都不講。

  大荒這個鳥地方,要麽神道衰微,土雞瓦狗一籮筐,遍地神力微弱的牛鬼蛇妖都敢自稱爲神。

  要麽就突然乾坤颠倒,跳出一個不在天地五行之中,神通強得摸不着頭腦,甚至能口吞神明的“小魔神”。

  天道都不知道,給大荒這個地方,做點實力“平衡”的麽?
  要麽弱得離譜,要麽強得不着邊際。

  自從神主沒了,已經順風順水,“無敵”了幾千年的巫鹫大神,心裏真的是日了狗了。

  但沒辦法,做神就是要能屈能伸。

  在凡人衆生面前,要神聖威嚴,一谕九鼎。

  在更強的神道怪物面前,就伏低做小,忍氣吞聲。

  巫鹫大神當即道:“小神君,本尊……我錯了……”

  墨畫收起拳頭,問他:“真的知錯了?”

  巫鹫神點了點頭,不敢不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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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畫也點了點頭,暫時放過了巫鹫神,“好,那我問你,你老實說……”

  “是。”巫鹫神老實道。

  墨畫問道:“你真的見過大荒之主?”

  巫鹫大神看着墨畫,“小神君您,便是大荒之主。”

  墨畫冷着臉道:“不是我這個‘大荒之主’,是之前那個,你别想糊弄我。”

  巫鹫大神無奈,隻能歎道;“見過。”

  “多少年前見的?”墨畫問。

  巫鹫大神搖頭,見墨畫臉色不悅,連忙補充道:

  “我真記不住了,神明不知歲月,而且受香火供奉。香火根據信仰強弱,斷斷續續的,我也時而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具體歲月記不清,隻大概知道,幾千年前,我曾面見過神主……”

  墨畫又問:“神主是什麽模樣?”

  “這……”巫鹫大神遲疑道,“與我這等新神不同,神主是真正的‘古神’,歲月悠長,本源太過深厚,化身衆多,神的相狀也千變萬化。我所見的,也隻是諸般神相的一面……隻大概記得,神主人身羊角,白骨爲面,氣息強得可怕……”

  巫鹫大神在蠻荒之地,是僅存的“古老”神明之一。

  但在大荒之主面前,他卻隻能自稱爲“新晉”,仿佛隻是個年輕的“小輩”。

  神與人在歲月上的懸殊,可見一斑。

  而巫鹫大神所說的神主的相狀,跟墨畫在乾學州界所見的那個白骨邪神像,也的确十分相像。

  “那……大荒的神主,爲什麽會在大荒的曆史中突然消失?”墨畫好奇問道。

  這個問題,他疑惑了很久。

  巫鹫大神眉頭緊皺,顯然也不是特别确定,“神主是‘古神’,很多秘辛,也不是我這等神明能夠探究的,但當時神主突然消失,的确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墨畫追道:“哪裏奇怪?”

  巫鹫大神聲音凝重,“我……也說不上來……”

  墨畫舉起了拳頭,目光不善。

  巫鹫大神忙道:“不是我不想說,而是……”

  巫鹫大神神情苦澀,“神道上有些隐秘,如果模模糊糊,說不上來,就說明是有些不可知的存在,在進行遮瞞,不讓你知道。我也隻是一尊得了點道,略有資曆的部落之神,不是那種真正的古老神明,有些東西,我也沒能力去窺探……”

  墨畫眉頭微皺,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

  有時候天機遮掩,沒法去說,不然真的會惹下大禍。

  在真正的大災面前,神明也未必安全。

  “那神主祂……據你‘推測’……”

  墨畫将“推測”這兩個字,咬得很重,“可能是因爲什麽原因……而消失的?”

  這就是一個,很敏感的問題了。

  巫鹫大神想了想,還是緩緩道:
  “這些歲月來,我也時常琢磨這個問題……”

  “神主祂……有可能……是被某個大能,施展手段,封印住了本源。”

  “也可能是因爲,被某個大敵重創,陷入了沉眠……”

  “甚至是被,某個不可知的強大存在,強行抹殺了一遍,從‘生’轉爲了‘死’……”

  “當然,這些都是我的推測。”

  “神道之事,從外面看,虛無缥缈,從裏面看,兇險重重,發生什麽事都有可能……”

  墨畫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無論是神,還是人,所見的終究隻是自己眼中的那一方世界。

  大荒神主的事,絕不可能簡單,他也沒指望,從巫鹫大神的嘴裏,能得到真正的實話。

  而且墨畫也沒忘了,當下他還有最重要的事要做。

  墨畫思考了一會,對巫鹫大神道:“你的念力中,藏有你作爲神明的本源意志吧?”

  巫鹫大神臉色一變,“這你都知道?”

  墨畫心道廢話,我吃了那麽多神,我怎麽會不知道。

  墨畫又道:“你把你自己的意志,從念力中分離出來,一點都不要留。塵歸塵,土歸土,念力是念力,意志是意志,泾渭分明,不可有一絲混雜,不然我抹殺了你的意志,你可别怪我……”

  巫鹫大神瞳孔微縮,而後淺笑,“你怎麽可能有手段,抹殺我的意志。”

  墨畫問:“你要試試麽?”

  巫鹫大神剛想道:“試試就試試。”但想了想,到底還是算了。

  現在是“屈身守分”的時候,不再是之前“作威作福”的運道了。

  “罷了……”

  巫鹫大神心中歎氣,道:“我按你說的做便是。”

  之後巫鹫大神,走進自己被墨畫斬了,又截留下來的龐大“神軀”之前,催動念力,将神軀内的本源意志,全部析出,融在了自己身上。

  這個過程,是比較痛苦的。

  巫鹫大神的心,也在滴血。

  他心裏明白,墨畫到底要做什麽,而他身爲神明的這一身念力,實在是修之不易,如今一旦析出本源,這念力便是最純淨的修道“能量”,是墨畫這等“吃神”的存在,最“肥美”的餌食。

  墨畫也有些暗自興奮。

  神明的意志,是可以用劫雷抹去的。

  但這個過程中,會伴随着念力的損耗。

  如今二十四紋在即,任何一丁點念力,都彌足珍貴。

  墨畫不想浪費,因此便以口頭上的“威逼利誘”,代替了劫雷的“消毒”,讓巫鹫大神,自行将意志剝離出來。

  這樣一來,殘留下的念力,自然也就更多了。

  時間緊迫,又機會難得,墨畫必須想盡辦法,将念力資源的榨取,達到最大化。

  逼着巫鹫大神,将他自己的念力“析出”後。

  墨畫的識海内,瞬間便充盈了極其龐大的念力,墨畫心中暗暗興奮不已。

  接下來的問題,是要怎麽“安置”巫鹫大神……

  他的念力沒了,但本源和神格還在。

  放,肯定是不可能的。

  這些東西,吃也沒辦法吃。

  墨畫略作思索,便對巫鹫大神道:“你随我來。”

  巫鹫大神不解,但人爲刀俎,他爲魚肉,他也不敢忤逆墨畫。

  墨畫便帶着巫鹫大神,穿過長長的索道,進入到了一間大殿中。

  大殿之内,金碧輝煌。

  而大殿之中,正端坐着一隻,身大頭大,威風堂堂,氣息凜然的神獸——貔貅。

  墨畫将巫鹫大神,帶到了大荒聖物封印的神殿之中。

  巫鹫大神一臉震驚。

  尤其是,當他看到貔貅的時候。

  巫鹫大神指着貔貅,一臉難以置信,聲音都開始顫抖:“這隻貔貅聖獸……怎麽會在這裏?”

  “這隻貔貅……”

  墨畫一怔。

  這個巫鹫大神,認識這隻貔貅?知道這隻貔貅的來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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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1-8 14:14:35
 第1263章 二十四紋
  “你認識它?”墨畫問巫鹫大神。

  “它是……”巫鹫大神臉色有些說不出的驚愕和複雜,“……是大荒的聖獸。”

  墨畫微微皺眉。

  這個巫鹫大神,怎麽這麽喜歡說廢話,誰還不知道這貔貅是大荒的聖獸?

  支支吾吾的,他肯定是有所隐瞞。

  墨畫又轉過頭,指着巫鹫大神,問貔貅:“你認識這個鳥毛麽?”

  鳥毛……

  巫鹫大神敢怒不敢言。

  貔貅的大腦袋則搖了搖,顯然不知道眼前這個“鳥人”是什麽來曆,但眼眸中卻滿是雀躍和興奮。

  貔貅摳門,守财。

  這些神念上的存在,天魔也好,邪神也罷,入了它的門,就是它的“寶物”。

  如今短短時間,它又得了一個寶物,如何能不開心。

  神獸和神明一樣,壽元同樣漫長,因此時間感很“鈍”,外面過了幾年了,這大腦袋貔貅,也沒覺得過了多久。

  甚至,它也就是打了幾個盹而已。

  而打了幾個盹,它的“好朋友”竟然又來看它了,而且還帶了好東西。

  貔貅雖然摳門,守财,但心寬體大,也沒那麽記仇。

  早忘了墨畫用拳頭,捶它大腦袋的事了。

  也忘了兩人之間,産生的小小的“鬥氣”了。

  貔貅又用大腦袋,蹭了蹭墨畫,然後流着口水,看着巫鹫大神的身子。

  一直處于錯愕中的巫鹫大神,這才反應過來,心中“咯噔”一跳,轉身就想跑。

  但還沒跑多久,就被墨畫一把薅住,擰斷了翅膀,提溜着丢到了貔貅面前。

  墨畫大方道:
  “送你了。”

  貔貅銅鈴般的大眼睛中,閃爍着快樂的光芒。

  它欣然接納了這個禮物。

  隻是有個問題,它收墨畫的禮物有點多了,一時有些“鎮”不過來了。

  貔貅擡起左爪子,露出了下面的小無面天魔。

  被扭斷了翅膀的巫鹫大神,見了此無面無相,如域外來客般的魔物,當即瞳孔一顫。

  小無面天魔得見天日,開始嘶吼掙紮。

  傻乎乎的貔貅,這才意識到,自己左爪子已經被占了。

  它又一巴掌,重新把天魔拍了下去。之後擡起右爪子,結果又露出了右爪子下面,另一隻渾身邪氣的真神之胎。

  此真神之胎,甫一露面,一股令蒼生心悸的古老邪氣,便充斥大殿。

  巫鹫大神剛震驚于天魔的存在,忐忑不定,此時猛然又見這另一隻神胎,更是臉色狂變。

  他手指顫抖地指着邪神的真胎,難以置信道:“這……這是……”

  墨畫道:“應該是你的神主,孵化出的一個神胎。”

  巫鹫大神愣愣地看着墨畫,滿臉驚恐。

  這個小神君……到底什麽來曆?!

  他這個地方,關押的都是些……什麽怪物?!
  墨畫道:“以後你也關在這裏。”

  原本還覺得十分憤怒屈辱的巫鹫大神,突然就沉默了。

  片刻之後,他看着墨畫,有些不太确定地問了一個問題:
  “我真的……配麽?”

  我真的配跟天魔,還有神主這等古神的真胎關在一起麽?

  墨畫沉吟片刻,點頭道:

  “按實力,你是不配的。但你來得早,能先占位置,将來你也是‘前輩’,從這點上來說,你也還是配的。”

  巫鹫大神怔忡片刻,緩緩點了點頭,竟然覺得有道理。

  明明是被“封印”,被鎮壓,但不知爲什麽,他心底竟突生一種沒來由的……“與有榮焉”之感。

  仿佛能被墨畫封印,是一種認可,是某種神明的“榮譽”一樣。

  而邪神真胎,感知到了墨畫的氣息,突然眼眸漆黑,充斥着兇戾的恨意,死死盯着墨畫,恨不得吃了墨畫的肉,吞了墨畫的骨。

  墨畫倒是一臉無所謂。

  大腦袋貔貅卻有點生氣,自己管着的“寵物”,竟然敢對自己的“好朋友”發火?
  它大爪子一拍,又将邪神真胎,拍在了地上。

  邪神真胎掙紮不得。

  貔貅又擡起左後爪,見自己的左後爪下是空的,便朝着墨畫嗷嗚了一聲。

  墨畫明白了它的意思,便将巫鹫大神丢在了貔貅的左後爪下。

  貔貅後爪一按,将巫鹫大神也給按住了。

  這樣,它四個爪子,有三個爪子都“鎮”住了東西。

  大腦袋貔貅,仿佛完成了天性賦予的重要的使命,感覺十分“充實”,一臉滿足。

  墨畫卻回想着,适才所見的邪神真胎的模樣,若有所思。

  這尊邪神真胎,自從進入大荒,他就沒來看過。

  一是事情太忙,無暇他顧。

  二是大荒是大荒之主的地盤,墨畫害怕牽動什麽因果。

  可如今看起來,這邪神真胎,竟出奇地“安分”,即便到了大荒,也沒有什麽異樣。

  這一點實在有些可疑。

  墨畫想了想,便問貔貅道:
  “大腦袋,我能割一塊肉麽?”

  誰知原本還一臉和善的貔貅,突然就生氣了,變臉比翻書還快,龇牙咧嘴地沖着墨畫發火。

  但貔貅發火發到一半,臉上的怒意又消退了,大大的眼睛裏還有些愧疚。

  似乎是意識到,墨畫待它那麽好,給它送了好多大禮,現在隻是割點“肉”,自己竟然發這麽大火,實在是有些過分。

  在墨畫面前,貔貅顯然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它也克服了自己的一丁點“天性”。

  貔貅與自己的“不開心”做着抗争,雖然不情願,但還是緩緩擡起右爪子,将捂得嚴嚴實實的邪神真胎,露了一條胳膊出來,讓墨畫去“割肉”。

  這已經是極難得的事了。

  墨畫走上前去,右手虛握,凝出一柄神念金劍,想從邪神真胎身上,割一塊“肉”來備用。

  劍鋒剛碰到邪神真胎的胳膊。

  貔貅就忍不住“嗷嗚”一聲,似乎很心疼,仿佛墨畫要割的,不是神胎的肉,而是它的肉。

  貔貅心疼得很,但又不想讓墨畫覺得它是小氣鬼,索性心一橫,眼一閉,把大腦袋扭向另一邊,不敢再去看了。

  墨畫見它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實在有點哭笑不得,想了想,便歎了一口氣,心道罷了。

  貔貅“護食”,乃是天性,不是它不想,而實在是本能催動,無可奈何。

  墨畫也有點心疼這大笨蛋貔貅,不想讓它太難受,便消去了手中的劍,道:

  “算了,現在割了也用不上,以後有空再說吧。”

  貔貅一怔,睜開大眼,瞅了墨畫一眼,意識到墨畫說的是真的,當即開心壞了,伸出大舌頭,一個勁地舔墨畫。

  墨畫心中無奈。

  他囑咐貔貅道:“這三個東西,你記得看管好了。我先回去,有空再來看你……”

  “嗷,嗷,嗷……”貔貅晃着大腦袋,一個勁點頭。

  墨畫又摸了摸貔貅大大的腦袋,忍不住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墨畫離開後,貔貅的眼裏閃過一絲絲失落。不過想到墨畫說,還會再來看它,心裏這才好受點。

  反正也就是打幾個盹的功夫而已。

  貔貅便緩緩把腦袋放在地上,垂下眼簾,繼續打瞌睡了。

  而在貔貅打瞌睡的功夫。

  它左爪的天魔,在不斷嘶吼,隻是臉上無面,看不出神情。

  它右爪的邪神,目光兇戾,但似乎在忌憚着什麽,隐忍不發,不敢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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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後爪踩着的巫鹫大神,卻沒一點聲息。

  不僅沒有一點聲息,他也沒有一丁點“反抗”的意思。

  甚至還流露出了一絲古怪的安然。

  許久之後,四周一片死寂,被貔貅鎮在身下的巫鹫大神,這才睜開眼,目光晦澀。

  “原來如此……”

  他在心中喃喃道,“這就是……本尊能在接下來的詭天大劫中……苟全神道活下來的,唯一一種選擇麽……”

  “強得詭異的神君,貔貅,天魔,神胎……”

  “難怪……”

  巫鹫大神深深松了口氣,仿佛即将溺水而亡的人,終于攥住了一絲稻草。

  ……

  墨畫離開了貔貅封印的神殿,神識重新回溯到識海。

  巫鹫大神的隐患暫時解決了,接下來,他就可以安心地“吃”念力,增強神識了。

  此時的識海中,充斥着巫鹫大神“斷尾求生”,親自褪下來的,那修了不知多少年才攢下來的,極其豐厚的純淨神念。

  即便經曆這麽多神道之事,吃過了這麽多念力。

  但墨畫的心,還是不争氣地開始跳動起來。

  因爲,這股神念太多了,甚至能讓他一次“吃”個夠……

  “若是都吃了,是不是能……”

  墨畫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立馬深吸一口氣,克己守心,穩住自己的心神,讓自己的神智保持清明,不被眼前的“食物”蒙蔽雙眼。

  利益越大,越是誘人,越是不能亂了心智。

  還是要謹慎……

  墨畫開始放開神識,仔細檢查起眼前這堆龐大的念力,看看那個巫鹫大神,會不會在裏面留下什麽手腳坑自己。

  好在那個巫鹫大神,雖然弱了點,但總歸還是有點數的。

  墨畫查了幾遍,也沒發覺他這念力,有什麽不幹淨的地方。

  而且,也沒摻雜其他不幹淨的因果在裏面。

  墨畫這才徹底放心。

  之後他目光明亮,嘴巴猛然一張,便迫不及待,開始了真正的“進食”。

  此時沒了後顧之憂,沒其他因果幹擾,更沒其他人敢打擾,墨畫終于可以吃得“肆無忌憚”了。

  再沒人能阻止他大快朵頤。

  墨畫也集中心神,将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吞噬和煉化念力之中。

  他吞得越來越猛,越來越快。

  深厚而純淨的念力,遍布識海,宛如江河洶湧澎湃。

  墨畫的嘴,看着并不大,但卻仿佛是隻“饕餮巨口”一般,有着吞吐天地的氣勢。

  澎湃的念力,宛如江河倒灌,全都湧入了墨畫的口中。

  墨畫的神識,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快速積累,變得越來越強。

  他神識的境界,也在一點點向更高處攀升。

  從二十三紋中後期,一直增強到了二十三紋後期。

  到了後期之後,墨畫繼續吃,神識繼續向上攀升,最後一直到二十三紋巅峰。

  到了二十三紋巅峰,突然遇到了一個大檻。

  仿佛境界之間,出現了一道“鴻溝”,所有吃下去的念力,都填在了這條“溝”裏。

  這便是神識的瓶頸。

  而且,這也是墨畫的神識,進入金丹之後,所遇到的最大一道神識瓶頸。

  二十三紋,是金丹前期。

  而邁過去的二十四紋,是金丹中期。

  這是一個中境界的瓶頸,若要突破此瓶頸,将此識海的“鴻溝”填滿,必然要耗費不少功夫,消耗極大量念力。

  但墨畫并不慌張。

  因爲巫鹫大神剝離下的念力,還剩很多。

  盡管這個巫鹫大神,戰力并不算很強,但總歸也算是“古老”的大荒神明之一,在大荒“深耕”多年,念力的底蘊,十分深厚。

  如今他這一身神道的底蘊,全落在了墨畫手裏。

  墨畫不相信,吃了這麽一尊大神,還不能填滿自己二十三紋到二十四紋之間的神識缺口……

  墨畫繼續集中精力猛吃。

  一道又一道念力,被他煉過後,吞入腹中,在自己的神念之軀中一點點煉化,并逐漸同化,化爲自己的神道根基,一步步提升着自己的神識境界。

  巫鹫的念力,每少一分。

  墨畫的神識,便增強一分。

  就這樣墨畫一直吃,一直吃。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多久,又吃了多少。

  最終甚至吃得都有點麻木了,吃得有點想“吐”了,但墨畫仍舊不放棄,一直機械但填鴨式地吃着……

  他修的天衍訣,走的神識證道之路,本身的存在又接近神明,因此神識境界之間的“缺口”,實在是大得吓人。

  這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神識體量。

  因此,墨畫修煉起來,也實在太過艱辛,太過漫長,也太過煎熬了。

  但即便如此,墨畫仍舊沒放棄。

  隻要有一點機會,他就抓住。

  有一絲增強神識的機會,他也不曾放過。

  而幸好,眼前這隻巫鹫大神,似乎便是他天道酬勤的“禮物”。

  終于,不知吃了多久,不知煉化了多久,已經陷入“饕餮”狀态,一味吞噬,渾然忘我的墨畫,猛然間神情一震。

  他能感覺到,某個“瓶頸”,似乎瓦解了。

  在他不懈地吞噬和煉化之下,“鴻溝”被填平了。

  與此同時,一股極強的力量感,瞬間湧遍全身。

  他隐隐感覺到,自己的神念,仿佛跨過了某道台階,變得比之前更強了。

  而且,不隻是在“量”的層面。

  因爲這是中境界的突破,墨畫感覺自己的神識,又進行了一點更深刻的“質變”。

  念力之軀的筋骨,又得到了強化,變得更凝練,更堅固。一拳一腳的威力,也比之前更強。

  整個神道境界的根基,也比之前更加穩固了。

  現在再讓他去打巫鹫大神,也更輕而易舉了。

  甚至因爲神識更強,命格之中,那些由兇險的“命煞”帶來的沉甸甸的壓迫感,竟然也弱了幾分……

  “二十四紋!!”

  “我的神念,終于到達……二十四紋了……”

  墨畫怔忡良久,而後一股難言的興奮,便自心底湧出,填滿了胸膛,散遍全身。

  二十四紋,是他迄今爲止的修行,最重要的一個節點。

  到了二十四紋,他便可以真正去學二品本命絕陣,十二經饕餮靈骸陣。

  而一旦本命絕陣煉成,那便鋪就好了下一階段的根基。

  “我也就終于可以……”

  墨畫深深吸了一口氣,壓抑着激動,“邁向金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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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1-10 15:18:58
第1264章 靈骸絕陣

  「結丹——」

  仿佛是漫漫的萬里征途,在枯燥而煎熬的求索中,終於見到了曙光。

  墨畫忍不住握了握白皙如玉的手掌。

  「終於——」

  「我要開始,煉自己的本命陣,塑自己的金丹了——」

  墨畫神情堅毅,目光堅定。

  之後他環顧四周。

  他此前布下的,宛如天羅地網一般的陣法都還在,周遭也都很安靜。

  只是當墨畫的神識,查探向密室之外的時候,神情卻微微有些詫異。

  墨畫思索片刻,沒有貿然起身,而是先花了點打坐冥想,協調心身,鎮定心神,這才結束了閉關,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大門之外,戮骨,丹朱等人面色冷峻,宛如「人牆」一般,結成陣仗,護著整座巫祝密室。

  而戮骨和丹朱的對面,卻是另一群人。

  為首的是炎祝,黑老者,以及其他一些炎翼等部落的長老高層。

  青祝也站在人群中,不過神情淡淡的。

  雙方就這樣對峙著,氣氛雖說不上劍拔弩張,但也明顯是暗流涌動。

  這種緊張的氣氛,一直持續了很久。

  直到墨畫出關,推門而出,眾人這才一驚,紛紛神色各異。

  炎祝等人神情閃爍。

  戮骨看著對面的炎祝,一臉冷笑。

  丹朱則眼睛一亮,明顯鬆了口氣,輕聲道:「先生,您出關了。」

  墨畫微微頷首,問道:「怎麼回事?」

  丹朱看了炎祝幾人一眼,神情冷了幾分,「他們想擾您閉關。」

  炎祝一臉鎮定道:「有些要緊事,關係重大,需要巫祝大人親自決斷,我這才冒昧打擾——」

  炎祝說著,看了丹朱和戮骨一眼,淡然道,「結果這些人,態度惡劣,攔著不讓我進去——」

  「我以為你們在設計謀害巫祝大人,一時心急,這才喚來其他部落長老,想確認一下,巫祝大人的安危——」

  丹朱有些慍怒,「你強詞奪理。」

  炎祝臉皮厚,心無波瀾,不僅沒與丹朱爭辯,反倒目光誠懇。

  仿佛他適才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一心,為了墨畫的安危著想。

  丹朱還欲說什麼。

  墨畫卻淡淡道:「罷了,既然是誤會,那便算了。但是——」

  墨畫微頓片刻,看了炎祝一眼,溫和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下不為例——」

  炎祝臉上恭敬,心裡卻漸漸淡去了恭敬之心。

  他畢竟是金丹後期,而且出身王庭,是神道的上巫,地位尊崇慣了,一時服軟可以,但真要讓他心裡臣服,卻顯然沒那麼容易。

  當時神壇上的威懾足夠強,可時間一過,傷勢好了,記憶便淡了,身為王庭巫祝的「自尊」,便又重新回來了,「野心」也大了一點。

  他甚至因向墨畫臣服,而心中暗生屈辱。

  因墨畫「搶」了他的神道信物,而心中記恨。

  探聽到墨畫閉關,足足十日不見人影,神道無人主持,炎祝便有點蠢蠢欲動。

  神道之上,遭遇任何危險都有可能。

  只是沒想到,墨畫竟然安全出關了——

  炎祝有些可惜,但也沒什麼所謂,因為他只是起了一點「小歪心」而已,算不上背叛0

  「是,巫祝大人——」

  炎祝滿口答應道。

  可恰在此時,炎祝突然察覺到有什麼不對,略一抬頭,觸碰到墨畫的目光,仿佛撞入了一潭深淵。

  不對!

  炎祝心中瞬時咯噔一跳。

  不過閉關了十天而已,他的神識——怎麼突然會變成這樣?

  不只是炎祝,便是黑鷲老者,和站在一旁的青祝,此時臉色都猛然一白。

  墨畫剛出來時,他們還沒察覺到,可此時墨畫目光帶了些嚴厲,神識一散開,氣息瞬間就變了。

  若在平時,墨畫對自己的神念,幾乎可以完全掌控,收放自如。

  他的神念氣息,會十分隱晦。

  可他剛剛「進食」完,吞噬了大量的念力,幾乎將巫鷲大神,這麼多年修來的念力全給吞了,還完成了神識突破,從金丹初期二十三紋,突破到了二十四紋。

  這些神識,他暫時還有點掌控不住,因此大量外溢了出來。

  尋常修士,感知沒那麼敏銳。

  但炎祝三人,身為巫祝,對神識本就敏感。

  此時只見墨畫,孤身站在那裡,表面上是一個人,但神念上的感覺,卻仿佛是一隻披著人皮的,「饕餮」般的神道怪物,在吞吐著天地,壓迫力極強。

  那股「吃人」一般的兇殘威嚴,讓炎祝三人,都止不住有些腿軟。

  最先頂不住的,是直視墨畫的炎祝。

  懾於墨畫那無形的,深淵巨獸一般的氣息,炎祝竟忍不住生出了「臣服」下跪的念頭。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已經跪下了。

  等他再想站起來的時候,發現膝蓋已經軟了,根本不由自己念頭的控制了。

  而炎祝一跪,黑老者也下意識地跪下了。

  青祝心裡對墨畫,本就沒太多牴觸,也順從地屈身跪了下來。

  三個上巫一跪,其他人雖不明就裡,但也紛紛順從地跪了下來。

  戮骨等人,見墨畫一個眼神,便震懾住了炎祝,心中暗自敬佩,也紛紛跪了下來。

  場間眾人,瞬時全都跪了下來。

  墨畫見狀揮了揮手,淡淡道:「散去吧。」

  「是——」

  「是,巫祝大人。」

  眾人聲音恭敬,依令退下。

  炎祝心中發涼,餘悸未消,離開了巫祝大殿,又走了一陣,這才慢慢回過味來,忍不住看向黑鷲老者。

  兩人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驚懼和費解。

  「是不是——變強了?」炎祝低聲道,麵皮顫動。

  境界紋絲不動,神識越變越強——

  而且,還不是一般地變強,似乎是破了某個瓶頸,向上又邁了一個相當大的台階。

  這——怎麼可能?

  黑鷲老者目光驚懼。

  即便是巫祝,即便信奉神明,即便修的是神巫之道,也不曾見過有這等荒謬之事。

  這完全超脫了「修士」的範疇。

  本身來說,一個築基境的肉身,真的能承載如此之強的神念麼?

  炎祝和黑鷲老者眉頭緊皺,不知在思索什麼。

  青祝淡淡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自顧自轉身離開了。

  巫祝密室中。

  丹朱等人見墨畫沒事,紛紛鬆了口氣,行了禮之後,便告辭離開了。

  墨畫仍在考慮炎祝幾人的事。

  炎祝這幾人,還存著一些小心思。甚至,不只是炎祝—

  其他各個部落,中下層還好,尤其是貧寒的底層,他們吃過苦,更願意相信「神主」。

  但高層的酋長和長老,名利心重,私心也多,一時懾於自己的威勢有了懼怕,但未必真的會有長久的「信仰」。

  自己僅憑一次人前顯聖,就想改變他們的內心,終究還是有些困難。

  而自己一個人,修為擺在這裡,也很難壓得住這麼多金丹,尤其還有諸多位高權重的金丹後期大蠻修。

  必須想個更穩妥的手段,將這些高層徹底鎮壓,將人心收攏起來,將神權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裡。

  蠻荒各大部落中,只能有一個聲音,那就是神主的聲音。

  也只能有一個巫祝,來行使神主的權力。

  「這件事必須要做,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墨畫目光微凝,而後深深吸了口氣,從師父送給他的納子戒中,取出了一枚,他珍藏許久的白骨片。

  白骨片上,就刻著他至關重要的本命陣:

  十二經饕餮靈骸陣。

  這副陣法自從被他,從屠先生供奉的,人面白骨邪神像的後腦勺里掏出來,就一直放在納子戒中。

  墨畫沒事就拿出來翻翻看看,儘管看不懂,學不會,但還是忍不住,哪怕只是用手摸摸也好。

  因為這是一副二品二十四紋的大荒絕陣,難度逆天,對神識的要求同樣逆天。

  神識的二十四紋境界,宛如天塹一般,難以觸及。

  而如今,經了這麼多波折,煎熬了這麼久,墨畫終於在大荒這裡,將神識的境界,硬生生「吃」了上來。

  他也終於可以開始,正式領悟這一副,用邪神的神像封存,以凶獸的名義命名的,神秘而強大的饕餮靈骸絕陣了。

  墨畫按捺下心中的激動,平抑著心情,將神識沉入了白色骨片。

  一枚枚晦澀的大荒古文字,浮現在墨畫眼前。

  在太虛門的時候,墨畫跟著內門一位,精通古代修道文字的長老,還有一眾師兄師姐,一同研習過大荒的古文,有了一些根底。

  如今進入大荒,作為巫祝混跡了這麼久,翻閱了不少部落的文字和典籍。

  墨畫對大荒古文字的精通水準,已經相當高了。

  這些晦澀的古文字,墨畫此時再讀起來,當真跟呼吸一般從容輕鬆。

  而且,當墨畫的神識,正式達到了二十四紋之後,似乎達到了某個標準,窺破了某個迷障。

  此前一些,藏於迷障之內,隱於骨簡深處的陣法精義和陣法紋路,也都一一顯現了出來。

  墨畫也真正得以見到了,完全版的,大荒十二經饕餮靈骸絕陣。

  這副完整版的靈骸絕陣,剛一入眼,幾乎在一瞬間,便有一股洪荒之氣撲面而來。

  陣紋扭曲顫動,如同活物,像是一隻只饕餮的眼眸,在凝視著墨畫,令人心中驚懼。

  這是墨畫此前翻閱骨簡時,不曾感受過的詭異的玄妙。

  似乎只有神識到了二十四紋,才能窺見這絕陣真實的面貌。

  「這陣法,真的就像是——活著的小饕餮」一般——」

  「而我要將這活物」一般的饕餮絕陣,刻在我的骸骨上,讓它作為我的本命陣,助我結成金丹——」

  墨畫怔忡良久,心中竟不由生出了一絲懼意。

  仿佛自己,是在意圖將一個不可知,不可控的,且不得了的東西,「封存」在自己的骨骸之中,與自己性命相修。

  這種事究竟合不合乎修道的規範,墨畫不太清楚。

  但他心中突然萌生了一股相當強烈的,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進行「違法犯罪」的勾當的感覺。

  只是這股感覺,片刻之後又消失了。

  因為墨畫「犯罪」太多了,已經有點麻木了。

  這種「犯罪感」,已經刺激不到他了。

  更何況,他為了結丹,為了學這副絕陣,付出了太多的時間和努力,踏平了太多坎坷和挫折,十分辛苦,絕不可能事到臨頭,因為覺得有些兇險,就輕鬆放棄了。

  總歸是陣法而已。

  墨畫是陣師,立志求陣法的大道,只要是「陣法」,就沒什麼可怕的。

  反而越困難的陣法,就越讓他好奇。

  越危險的陣法,就越讓他興奮。

  因為越困難,越危險,恰恰說明這陣法中,蘊含著常人難以揣測的大道法則,有著難以想像的強大妙用。

  墨畫不再多想,開始聚精會神,鑽研起這副看起來像「活」過來一般的,十二經饕餮靈骸絕陣。

  這是墨畫迄今為止,學的最難的一副陣法了。

  而這一鑽研,時間便過得飛快。

  墨畫沉浸其中,毫不自知,待察覺過來,已經過了三日。

  而這三日的時間,墨畫沒日沒夜,反反覆覆琢磨,也對這饕餮靈骸絕陣,有了初步的了解。

  從外表看來,這副靈骸絕陣,模樣極凶,陣式極難,散發著一股古樸的險惡感。

  但墨畫實際學起來,卻沒之前預想中那麼困難。

  一是因為,他的道化神識,達到了二十四紋,已經很強了。

  無論從境界,從「質」,還是從「量」的角度來說,都已經十分深厚了。

  另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此前已經做了太多,相應的饕餮法則的研究和領悟了。

  如他之前所發現的那樣,所謂「饕餮」法則,不是單一的法則,而是一整套「法則鏈條」。

  不同法則相互關聯,相互區別,最終融為一體,鑄成了饕餮的本體。

  同時也為饕餮這隻法則凶獸的存活,狩獵,進食,消化,同化—等一系列行為,提供「道」的邏輯層面的支撐。

  饕餮這種凶獸,既抽象又具象。

  這個問題,比較深奧複雜,而且涉及對法則的領悟。

  一般修士很難明白。

  不明白的,墨畫也不好再解釋。

  而正因如此,根據「饕餮」法則衍生的一系列大荒絕陣,也是相互關聯的。

  學會了一些前置絕陣,再學饕餮靈骸絕陣,會事半功倍。

  但是,如果缺了前置絕陣,缺少了相關法則的鋪墊和領悟,只從孤立的「單陣」角度來看。

  那這副二十四紋十二經饕餮靈骸絕陣,就真的像是一隻,不可見,不可知,不可琢磨,不可理喻,無從參悟,無法掌控的「饕餮凶獸」一樣,完全脫離於一般陣師的認知,即便想學,也無從學起。

  當地的美食,要到當地去吃。

  當地的陣法,也要到當地去學。

  想到這裡,墨畫心中有些慶幸。

  好在自己來了趟大荒,不然也真的不知從何學起才好。

  而這陣法的用途,也跟墨畫此前預測的差不多。

  這是一副「靈骸」陣,顧名思義,就是通過陣法,構建一套「靈力骨骸」。

  而這陣法,可通過陣紋,存儲一定量的靈力,封在骨骸里。

  等同於一副外置於筋骨的「靈力容器」。

  這樣一來,就能通過陣法,解決自己這個「靈修」,因靈根差,功法不以靈力見長,而日益加劇的靈力匱乏的問題。

  從目前看,這副絕陣的用途,就只是這樣——

  至於有沒有其他功用,墨畫當前也還不清楚。

  要等他真正,將這靈骸絕陣學會,且真正刻在自己骨子裡,實際運轉過一遍才能知道。

  但哪怕只有,「靈力存儲」這個功能,這本命陣對墨畫而言,也彌足珍貴。

  畢竟除了巫祝,陣師這些身份外,墨畫還是一個靠「法術」吃飯的靈修。

  對一個靈修來說,靈力就是「命」。

  靈力薄弱,就是最致命的問題。

  而在整個修道界,哪怕是在乾學這等五品大州界,能夠在氣海之外,額外「存儲」靈力的法寶,都是上等的好東西。

  這等法寶,無不需要修士從小溫養,不僅傳承稀有,造價也十分昂貴。

  散修出身,錯過了最佳溫養時期的墨畫,根本都沒資格用。

  因此,如果能用饕餮靈骸陣,作為本命法寶,解決靈力不足的問題,哪怕僅此而已,墨畫也很知足了。

  更重要的是,只要鑄就本命法寶,哪怕只有雛形,也就算是到了築基巔峰,可以正式去嘗試結丹了——

  「本命陣法——結丹——」

  墨畫吸了口氣,開始沉下心來,將全部心神都傾注於研究十二經饕餮靈骸絕陣。

  因為對饕餮法則理解深厚,也積累了大量經驗,整個過程意外地順利。

  僅僅半個月後,墨畫便覺得有了點領悟了。

  甚至他也已經能,初步畫出饕餮靈骸陣的陣紋了。

  這個速度之快,讓墨畫都有些驚喜。

  但究竟這靈骸絕陣,能不能用於實踐,會不會有其他問題,墨畫還是沒太大把握。

  因此,他要先找個「素材」,先試一試。

  這個「素材」,他也早早已經準備好了。

  巫祝大殿,最下層的一間暗室里,停放著一尊巨大的,陰森的棺材。

  這棺材之中,封存著一具身如小山般的蠻族強者的屍體:

  術骨部大將,弒骨。

  此時的墨畫,便一個人站在棺材之前,目光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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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1-11 15:35:45
第1265章 神奴

  弒骨生前,是術骨部最強的大將,死於部下的背叛,死於邪神,死於飢災,是大荒厄運的犧牲品。

  他即便死了,肉身仍舊強大,仍舊有著令人畏懼的威嚴。

  同樣,他也是墨畫以小靈樞絕陣,控制的屍身傀儡。

  但小靈樞絕陣品階太低,控制力太弱了,弒骨身為「不死大將」的殺傷力,根本無法發揮出來口而弒骨的屍體,沒了邪神的污染,沒了對血肉的渴望,也就沒了「供能」,只能是個擺設。

  因此,墨畫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便決定先將十二經饕餮靈骸陣,刻在弒骨的身上。

  他想讓死去的弒骨,成為神主最忠誠的「奴僕」,成為大荒不死的戰將,以死亡之身,立不朽功勳。

  同時,弒骨也將是他,練習骨刻靈骸陣的最好「素材」。

  在「活人」的骨頭上—一尤其是自己的骨頭上,刻上一副凶獸絕陣,實在太危險了。沒有東西練手的情況下,缺乏足夠的經驗,即便是墨畫,也不敢貿然下手。

  但用其他「活人」練手,萬一弄死了一而且大概率真的會弄死,墨畫也於心不忍。

  因此,墨畫只能先拿「死人」下手。

  這個死人,就是弒骨。

  只不過,用弒骨這個大將來練手,難度十分高。

  弒骨是金丹後期蠻修,哪怕死了,一身血肉和骨骼,也都是三品高階的強度。

  而弒骨生前實力強,肉身強度也遠強於一般蠻修。

  小靈樞陣還好,因為只是簡單控制一下行動,沒有高強度廝殺。

  所以將陣法畫在血肉表層,契合度沒那麼高,也沒太大影響。而且很多細節上的處理,墨畫也都做得很潦草。

  但十二經饕餮靈骸絕陣,就不一樣了。

  這副絕陣,必須與弒骨的屍骸,最大程度進行深度融合。

  因為這副靈骸絕陣,自己是要用來做本命法寶的。

  將來刻在自己的骨頭上,必須與自己的經脈骸骨,完美融合,才能性命相修,成為金丹的助力。

  否則肯定會出大問題,壞了根基。

  因此此時用弒骨的屍骨做「試驗」,半點馬虎不得。

  若是在死去的弒骨身上,試驗都出了問題,那放在自己身上,靈骸陣的問題只會更嚴重——

  但這又是,不得不面臨的一道檻,基本避無可避——

  而且,墨畫也不是沒有相應的預料。

  墨畫沉默片刻,在腦海中,將自己此前做的陣法備案,全都過了一遍,然後才開始動手。

  他先取出了一大堆修道靈物,包括分門別類,五花八門的金粉,銅玉,靈木根,化血石——等等。

  這些材料,都是他在太虛門的時候,提前準備好的。

  有他用宗門功勳換的,也有荀老先生和太虛掌門走後門,特意為他尋來的。

  墨畫結丹這件事,荀老先生和掌門,其實比別人都上心。

  但墨畫這孩子,修行不走尋常路,也不知他結的,是什麼詭異的丹,因此兩人都不好插手太多。

  只能提前將墨畫可能所需要的天材地寶,給準備周到。免得墨畫因為找一些材料,而左右奔走,虛耗時間。

  因此,墨畫的結丹,雖耗時漫長,但結丹的靈物,其實在太虛門的時候,荀老先生早早就給他備好了。

  因為決定著墨畫的將來,荀老先生又是憑因果推算,又是憑經驗預判,又是本著寧多毋缺,有備無患的心態,準備得十分詳盡且充足。

  墨畫很感念荀老先生的心意,也很感激宗門的照拂。

  因此,此時儘管身在蠻荒,風俗各異,傳承有別,但墨畫結丹所需的靈物,倒應有盡有。

  哪怕事先用來練手的材料,也是很充足的。

  當然,真正貴重的「木白之精」和「金玉之髓」,這等用來塑木白金玉骨的靈物,墨畫捨不得用。

  他用來練手的,都是一些次一級別的「平替」。

  反正用在弒骨這個死人身上,也沒那麼多講究。

  弒骨的屍身,又被剖解開了。

  墨畫開始按照白家的「木白金玉」法門,試著在弒骨的骸骨之上,先塑一層「金玉」骨質。

  因為是第一次練手,塑得有些粗糙,很多地方都塑得不勻,但大體上沒問題。

  塑完一層「金玉」骨後,墨畫便以「骨刻」刀,在金玉鍍層之上,刻上十二經饕餮靈骸陣紋。

  小靈樞陣,墨畫是畫上去的。

  但饕餮靈骸陣就不行了,必須「刻」上去,陣紋才能更為穩固。

  弒骨的骨頭,是金丹境蠻修之骨,墨畫刻不動,但覆蓋上一層金玉骨後,刻在金玉骨上,就沒問題了。

  若是刻在活人身上,此時下刀,會伴隨著大量的血氣流逝。

  這個問題,墨畫打算再增「刻」一副乙木回春陣的陣法來解決。

  但現在卻用不上。

  因為弒骨已經是死人了,屍體是冰冷的,不存在血氣流失的問題,刻乙木回春陣也沒用。

  況且,墨畫現在在人體內刻骨還不熟練,刻個十二經靈骸陣,就已經很勉強了,還未必能成功。

  再增刻乙木回春陣,難度太大。這種事,只能以後再考慮了。

  飯要一口一口吃,現在還是要先熟悉「金玉塑骨」,「靈骸骨刻」,以及十二經饕餮靈骸陣的具體應用上。

  墨畫開始專心,在弒骨的屍骨上,按照自己的設想,進行靈骸陣的刻畫。

  這一整套操作和陣法,太過複雜,而且十分詭異高深。

  墨畫弄了整整兩天,最後還是失敗了。

  失敗的原因有很多,譬如弒骨骨頭太硬,屍體溫度太低,金玉與死屍的融合度差,骨刻的刀筆不好用,饕餮陣紋很難畫,陣樞與人體經脈也不是特別契合——等等等等。

  墨畫嘆了口氣,倒也沒太失望。

  這種事,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一做就成的。

  任何的成功,都要經歷數不清的失敗。

  將失敗的根源找出來,一一思考,一一解決,最後消滅所有「失敗」,自然而然就能成功了。

  因此,「成」和「敗」,本就是一體兩面,是同一件事。

  墨畫端正好心態,耐心總結經驗,而後開始繼續嘗試。

  在這種嘗試中,不斷發現問題,不斷解決問題,不斷克服失敗——

  墨畫對塑骨,對骨刻,對饕餮靈骸絕陣的理解,也在不斷加深,操作也越發熟練。

  與此同時,另一個方向上,他對屍體的研究,對「控屍」的經驗,和對人體經脈骨骼進行陣法「改造」的能力,也在出乎預料地不斷深化——

  儘管這個經驗和能力,有點——不像是正經修士該有的。

  墨畫打心眼裡,也是十分抗拒的。

  但沒辦法,走了這條結丹的路,研究了塑骨,骨刻,和靈骸陣法,經驗自然而然就有了。

  墨畫想拒絕,也拒絕不了——

  而在墨畫,對弒骨的屍骨,進行陣法應用和改造的時候。

  對朱雀山界,各大部落的統一和整頓,也在不斷推進著。

  這些計劃,秉承著神主的名義,由墨畫授意,丹朱全權負責,戮骨和丹烈等大酋長從旁助力,由上到下地,在整個朱雀山界,近乎所有部落中推行著——

  —

  這件事,是丹朱負責。

  丹朱有著一片赤誠之心,正直善良,道心堅定,而且跟隨墨畫最久,也是墨畫在大荒最信任,且最認可的人。

  無論現在,還是以後,墨畫都希望丹朱,能成長為一個卓越的部落領袖。

  無論自己在,還是不在,他都能獨立將蠻荒各部落治理好,讓蠻荒的蒼生,有安身立命的根基。

  只是丹朱現在畢竟只有金丹初期,境界上差一些,根基不固。

  因此,墨畫便讓丹烈和戮骨出面,憑藉大盟主和大酋長的威望,與丹朱一起做這件事。

  名義上,大家都是為「神主」做事,奉的是「巫祝」之名。

  但墨畫對丹朱的期望,是最深的。

  因為墨畫能看到,大荒各部落蠻修中,只有丹朱的心,如朱雀流火一般,是最「鮮紅」且熱烈的。

  而墨畫所推行的這些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黨同伐異」。

  順者昌,逆者亡。

  趁著此前朱雀山之戰,神主顯聖,斬殺巫鷲神的「神威」未消。

  趁著所有部落蠻修心中,對神主的信仰達到巔峰的時機。

  墨畫必須趁熱打鐵,在此機會,以神主的名義,以巫祝的命令,在各大部落內部,強制實行整頓,徹底統一權力。

  誠心歸順的,墨畫賦予他們更高的身份和位置。

  存有異心之人,則進行打壓和排擠,逐漸將之邊緣化,使其遠離權力中心。

  而一些心存反意,甚至意圖叛亂的,則直接鎮殺。

  權力的鬥爭,向來是冰冷而殘酷的,容不得一絲幼稚的溫情,否則死的只有自己。

  此外,墨畫開始著手,統一各部落的信仰。

  強行抹殺其他部落原本的信仰,太過激進,容易引起牴觸和反噬,因此墨畫在允許,各部落保有自身信仰的同時,統一要求他們,全都信奉「神主」。

  並將對神主的信仰,置於各部落本土信仰之上。

  這樣一來,「神主」便真正意味著,大荒的「眾神之主」。

  任何部落的信仰,都不得與對神主的信仰衝突,否則會被視為異端,遭到鎮壓。

  他們的部落神明,也會被墨畫找機會降臨,親自「吃」掉。

  而對神主的「信仰」,並不是單純的迷信或信仰。

  墨畫親自製定了教義,並通過教義,將這份「信仰」,轉化成了「理想」。

  這些教義,包括但不限於,神主庇佑大荒,庇佑大荒的子民,任何部落,不得損害大荒的團結和安定。

  蠻修之間,因信仰而平等。至少在生命等基本權上,是平等的。

  權力和地位,或許有分別,但對神主的信仰,是唯一的,是至高的。

  只要信仰神主,無論身份尊卑,都不允許被任意打殺和傷害。

  上層蠻修,不得隨意殺害,欺凌,侮辱,玷辱普通部落蠻修,否則必會受到神主的責罰。

  所有蠻修,都有修道學習的權利。

  所有蠻修,都應效忠他們的部落。

  部落內部,所有信奉神主的蠻修,都應團結友愛,和睦共處——

  如此種種,原本在野蠻的蠻荒之地,根本不可能實現的理念,都被墨畫「偷換概念」,灌入了對神主的「信仰」之中,並且利用神權,強行推行下去。

  大多數蠻修,是愚昧的,是兇殘的,是貪婪的,是求私利的。

  正常的「教化」,根本不可能實現。

  墨畫也沒辦法,讓這些蠻修,去追求公平,追求正義,去求真,去求善。

  這些蠻修的世界,根本不存在「道德」兩個字,再怎麼解釋和宣揚都沒用,他們無法理解。

  真讓他們理解,等他們從名利的內鬥中明白過來,早就晚了。

  大劫早就降臨了,整個蠻荒的人,全都要死。

  因此,唯一的手段,是用「信仰」,用近似「迷信」的方法,來進行神識形態上的治理。

  用「信仰」,來塑他們的道心。

  一切都是神主的指示,一切都是神主的預示。

  信仰,便是一切。

  蠻荒的修士,只需要照做就是。

  這幾乎是墨畫能想到的,也能做到的,唯一的辦法。

  更是天道噩兆中,大荒唯一的生機。

  而與此同時,墨畫也順水推舟,做了他之前便想做的,但一直沒力量做的一件事:

  解放蠻奴。

  所有大荒的蠻奴,不再從屬於任何部落,任何勢力,而統一划歸到「神主」的名下。

  他們不再是人的奴隸,而是神的奴隸。

  而所有蠻奴,共同匯聚起來,重新構成一個大部落,這個部落便名為「神奴部」。

  這個名字,墨畫原本也不太想用。

  他不喜歡「奴」這個字,而且他的本意,也是想讓大荒所有的蠻奴,都獲得自由。

  但從現實的角度考慮,這個願望太超前了,至少現在根本不可能。

  在蠻荒之地,蠻奴固然悽慘。

  但更悽慘的,是沒有主人的蠻奴。

  沒有主人的蠻奴,便意味著,是所有人的蠻奴。

  因為是「無主之物」,任何部落,任何個人,都可以隨意占有,欺凌,乃至打殺他們。

  墨畫在大荒做的事,付出的一切努力,若成功還好,蠻奴可以翻身。

  但若失敗了,蠻奴又會瞬間退回到原本的狀態。

  而這種情況下,他們的處境,只會比原先更慘。

  因此,墨畫必須為他們想好退路,給他們留一個「主人」。

  這樣即便最終失敗,局勢變得更殘酷,這些蠻奴還可以打著「神奴」的名義,團結在一起。

  沒有部落敢明目張胆地,跟「神主」搶蠻奴。

  「神奴」這兩個字,就是他們最後的護身符。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忍的。

  要想改變現實,只能先接受一部分現實,再改變另一部分。

  因此,墨畫必須為他們想好退路,給他們留一個「主人」。

  這樣即便最終失敗,局勢變得更殘酷,這些蠻奴還可以打著「神奴」的名義,團結在一起。

  沒有部落敢明目張胆地,跟「神主」搶蠻奴。

  「神奴」這兩個字,就是他們最後的護身符。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忍的。

  要想改變現實,只能先接受一部分現實,再改變另一部分。

  再接受一部分,再改變另一部分。

  這樣一點點,一步步地,歷經數代堅持不懈地努力,才能最終將現實,變成理想的樣子——

  至此,墨畫這位巫祝大人,便打著「神主」的名義,完成了對大荒蠻奴的初步解放。

  而神奴部,也成為了整個大荒,人數最多,勢力最大,範圍最廣,影響最深遠,同時也是對神主,對墨畫這個巫祝,最為虔誠的一個勢力。

  是墨畫以「神主」的名義,解放了他們。

  他們一無所有,只有信仰。

  同時,正因一無所有,才會有著無畏的勇氣,和鐵血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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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1-11 15:36:06
第1266章 厚土「大」陣

  雖然缺乏金丹以上的高階修士。

  但人數眾多,勢力龐大,信仰最為堅定的神奴部,此後也成為了墨畫在大荒「傳道」的最大助力。

  他們秉承著對神主大人的信仰,秉承著對巫祝大人的忠誠,身體力行地將墨畫所闡釋的神主教義,向整個蠻荒的最底層,最多數的人擴散開去,對這些人的神識和認知,影響深遠。

  而組建了神奴部後,墨畫也終於有了,只屬於自己的「親信」部落。

  他在天下蒼生之中,也初步有了自己的「根基」。

  整個大荒,所有遭受苦難,而被解放的蠻奴,都是他這個「神主」的信眾,是他這個「巫祝大人」的擁歪。

  這也為他以後的「神識證道」之路,奠定了雛形。

  上以神識感天道,下以陣法濟蒼生。

  但此時的墨畫,還只是秉承著自己的善念,和道心做事,沒有想太多。

  所有的修行,閱歷,感悟,以及生發的各種念頭,都只是朦朦朧朧,在他的道心中發酵著,緩緩滋生著,並在漫長的時間裡,一點點孵化成「道」——

  神奴部建成,蠻荒的局勢大變,氣象驟然一新。

  掌握了神奴部的墨畫,便算是有了自己的「兵力」。

  雖然蠻奴都是炮灰,高階蠻修很少,戰力低微,但數量卻足夠多。

  龐大的數量,凝聚在一起,同樣是一股十分強大的力量。

  墨畫這個巫祝,不僅象徵著神權,操縱著信仰,還直接支配政權,同時掌有兵權。

  在蠻荒,至少目前在整個三品朱雀山界,墨畫便是「神」。

  從各種意義上都是。

  而墨畫的權力,空前壯大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建大陣。

  建大陣,需要耗費巨大的人力和物力。

  尤其是在蠻荒這個地方,部落割據,勢力紛爭,信仰混亂,民風野蠻,資源匱乏。

  幾乎沒有任何人,任何勢力,能有資格有實力建出大陣。

  除了墨畫。

  除了如今,統一了朱雀山界,並在神權,政權和兵權上,完成了高度統一,借神主名義,集萬眾人心,個人權勢達到前所未有的巔峰的墨畫。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集中所有人力和物力,在偏僻的蠻荒之地,做這種近似「勞民傷財」的巨大陣法工程。

  即便有人,能集中權力,但也沒有這個陣法能力。

  放眼整個修界,能建大陣的人,即便是在天才陣師之中,都是鳳毛麟角。

  這樣的人,一般也不會出現在普通的蠻荒。

  更何況,這還不只是「建大陣」那麼簡單。

  一般陣師,尤其是主陣師,所建大陣,都是需要有固定的「範本」的,是需要沿習先祖先宗和一些前輩高人,不斷優化並傳承下來的大陣圖。

  先有大陣圖,才能去「按圖畫陣」,構建大型陣法。

  但眼前建的大陣,要解決的問題,不是攻擊,不是防禦,而是要抑制飢災,要在不斷蔓延的飢災中,在近乎絕望的死局中,給大荒的蒼生,創造一個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這種陣法,是沒有「教科書」的。

  也是沒有現成的「標準答案」的。

  為了解決具體的問題,而去構建具體的大陣,這又是另一個維度的陣法水準了。

  而當前這具體的問題,還是詭道人散布的飢災。

  修界的主陣師,哪怕是經驗豐富的主陣師,遇到這種極度「超綱」的情況,大多也只能兩眼一黑,心生恐懼。

  在有現成「答案」的情況下,能將「答案」,按照大陣的標準建出來,就已經是極其地困難了。

  更不必說,現在連「答案」都沒有。

  甚至這飢災「考題」,他們都未必知道在哪。

  出題人,還是恐怖不可捉摸的魔教道人。

  這本就不是一般陣師能碰的。

  而即便是墨畫,親身深入大荒,對飢災的問題,已經有了很深的研究。

  甚至對飢災相關的法則,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推演和領悟。

  但真要通過陣法,來大規模抑制飢災的蔓延,解決大荒如今的困境,仍舊十分艱難。

  首先,「飢災是師伯通過某類具有饕餮之力的大陣,人為製造出來的災難。」這一論斷,基於墨畫自身的經驗和判斷。

  儘管墨畫有七八分的把握,事實就是如此。

  但沒親自驗證之前,他也不好太過篤定。

  而假如,師伯的「飢災大陣」是存在的,那麼解決飢災最徹底的辦法,便是破掉這個大陣。

  但問題是,即便墨畫如今神權一統,地位崇高,但也仍舊沒辦法,去查清這個「飢災大陣」的底細。

  師伯的手段,深不可測。

  墨畫很難找到師伯入手的痕跡。

  即便找到了,也得到了「蠻荒飢災大陣」的完整陣圖,墨畫也沒那個自信,能破掉師伯的大陣。

  甚至,墨畫也不敢去「摧毀」。

  這是師伯親自布的局,誰也不知這裡面的謀劃有多深。

  若是真把大陣毀了,等同於在師伯的眼皮子底下,親自拆他的台,毀他的局。

  墨畫真的不敢。

  而且,他害怕萬一真的,明目張胆毀了師伯的大陣,惹怒了師伯,說不定會發生一些,更為可怕的事。

  當前階段來看,飢災對蠻荒而言,是滅頂之災。

  但墨畫知道,對師伯而言,這已經是很「溫和」的手段了。

  如果師伯真的生氣了,詭道降臨,那此時的蠻荒,恐怕全都是詭道人的「傀儡」,再沒一個活人了。

  墨畫也不知道,師伯為何沒下死手。

  有可能是,師伯另有圖謀。也有可能,是師伯在跟華家,或是某些道廷的老祖,在暗中博弈。

  真正的大局,墨畫受限於視角,還看不明白。

  但不管怎麼說,此時都不能太過「攪局」,以免惹得下棋的大能,親自下手,掀起血雨腥風。

  蠻荒的局勢,墨畫才剛穩住一點,根本遭不住這些變故。

  所以,趁著師伯還算「溫和」,世家的注意力也還沒完全放在蠻荒,必須要用相對低調的形式,來抑制飢災。

  墨畫想來想去,構建了很多種方案,最終還是選擇,用厚土復構陣法,來建成大陣。

  這樣,在不破壞飢災大陣的前提下,通過厚土大陣,來給蠻荒的眾生一條活路。

  以厚土的生機,來抑飢災的死氣,以此勉強使大荒在天機格局上達到「生」與「死」的平衡。

  而這厚土大陣,嚴格來說,又不能算作真正的「大陣」。

  因為真正的「大陣」,難度太高了,墨畫現在還沒那個能力,去完全「自創」真正意義上的大陣。

  這個遠超出他的能力範疇。

  而且,蠻荒這個地方的地形和格局,也不適合來建真正規範的「大陣」。

  因為蠻荒的劃分,太雜亂了。

  大小山界錯雜,山界品階不一,山勢險峻陡峭,山路坎坷偏僻,又多惡沼瘴氣——

  要平地勢,建地基,跨山川,聯通地界來建大陣,在當前的人力和物力支撐下,幾乎是不能的事。

  即便能建,時間也太漫長了。

  等大陣建完,蠻荒的人早死完了。

  綜上種種,墨畫只能根據自身能力,根據具體的,客觀的,實際的情況,來因地制宜地,構建厚土「大」陣。

  而且還要考慮,大陣構建的實際難度和損耗,以及大荒的陣法巫修,對相關陣法的學習和領悟能力。

  甚至一些陣法巫修的數量,和畫陣的速度,都要考慮進去。

  必須將大陣的進程,壓縮得足夠短——

  本身「考題」就非常難,「出題人」也詭異得可怕。

  沒有標準答案,參考答案都沒有。

  再加上還有這麼多,複雜,冗餘而苛刻的「限制」條件——

  墨畫自然不可能,設計出一套真正的「大陣」,真正的「大陣」,也解決不了當下的問題。

  墨畫耗時耗力,最終搞出來的,是一套「偽大陣」。

  有大陣的規模,但卻無大陣的結構。

  陣法間彼此有關聯,但卻跟其他大陣不同,沒有「總控」一切的陣樞紐帶。

  也沒有構建「總陣眼」。

  墨畫秉承著「務實」的心態,根據法則的流轉,將「形式」上的一切條條框框,全都抹去了,只用最簡單的框架,達到最實用的效果。

  因此整體看起來,墨畫構建出來的,與其說是「大陣」,不如說是大規模的陣法拼接和「雜燴」。

  一般陣師若是看到,定會認定其不合「規矩」,不夠「規範」,是「旁門左道」,沒有傳承和章法。

  但墨畫心裡清楚,一切陣法形式,都是大道法則的載體。

  陣無定陣,法無定法。

  這幾乎是當前,在大荒這張卷面,在「飢災」這個考題下,一個陣師所能做出的最完美的「答卷」了。

  只可惜,他這個答案,沒人能看懂。

  也沒人知曉,他面臨的,是何等嚴酷的「考試」。

  不僅不懂,還會遭人質疑和反對。

  在朱雀山,古老的議事大廳。

  此時各大部落,幾乎所有高層的大酋長,大長老,正部酋長,實權長者,蠻族將領,都一致反對,並竭力勸阻,此次大陣的構建。

  他們不明白,眼前這位巫祝大人,為何此時此刻,要窮盡人力物力,大興土木,構建這等耗資巨大的修道工程。

  —甚至某種意義上,這是要耗盡一山一界的底蘊,來建這套不知所謂的「聖紋」大陣。

  這是災年,是動盪之年。

  整個朱雀山界,剛從與巫鷲部殘酷的死戰中緩過來,就要做這等耗盡底蘊的事,實在匪夷所思。

  「飢災的問題,固然嚴峻,部落衰亡,蠻修銳減——」

  「但眼下飢災的蔓延已經停止,朱雀山界大部分地域,不少部落,總歸是倖存了下來。」

  「接下來,囤著物資,節約口糧,慢慢熬著,等把這飢災熬過去,我們還是可以繼續發展壯大。」

  「在大荒的歷史上,不是沒發生過此類飢災——」

  「我們歷代的先祖,都是這麼做的。」

  「只要慢慢熬,總歸是能熬過去的——」

  「我蠻荒的子民,這點韌性還是有的。」

  「不錯——沒必要如此孤注一擲,將所有物力人力耗盡,來建如此大體量的聖紋——」

  飢災是一個問題,但不是當下的主要問題。

  為了解決一個,並不主要的問題,而傾盡所有,這點在場幾乎所有部落高層,都無法理解。

  儘管墨畫打著神主的旗號,還握著神權,權力很大,但此事影響太大,眾人還是對此,持有大量的非議和質疑。

  即便是一直信任墨畫的丹朱,戮骨,赤鋒和比較信任墨畫的丹烈大酋長等人,也都有些不理解。

  但他們知道,巫祝大人行事,自有其道理。

  很多看似「不可能」的話,最終也全都應驗了。

  因此,丹朱幾人都閉口沒說什麼。

  眼見眾人議論紛紛,質疑聲不斷,墨畫臉色平靜,心中卻輕輕嘆了一口氣。

  蠻荒這裡,是一個局。

  這個局,高明就高明在,局外的人,大抵知道這是一個「死局」。

  —

  而局內的人,卻一無所知。

  他們以為,飢災是暫時的,是會消亡的,就像蠻荒歷史上,屢次發生過的災難一樣。

  但他們不知道,這次真的不一樣。

  這次的飢災,真的會要了他們所有人的命。

  他們在這局中,看不到真正的危險,而只顧著部落廝殺,爭權鬥狠,互相劫掠,玩著血腥殘忍的「戰爭」遊戲。

  但卻不知道,在他們的這個遊戲中,沒有勝者。

  無論最終是誰贏了,全都要輸,全都得死。

  這就是棋子的宿命。

  這就是棋局的殘酷。

  明者見危於無形,智者見禍於既隱。

  看不清局勢的,都得死。

  而墨畫,也不願跟他們多解釋。

  有些事,不到大難臨頭,不到死亡扼著他們的脖子,他們是不可能明白的。

  即便解釋,他們也未必會聽,聽了也未必會信,更未必會立刻採取行動,對抗災難。

  因此,只需要「命令」。

  以神的名義,以權力,以武力,強迫他們去做便是。

  墨畫站在古老議事廳的最高位,身形不高,但卻凝聚著強大而莊嚴的氣勢,他以深沉而肅穆的語氣道:「此乃,神主的命令——」

  「昨夜,天現異象,星辰昏暗,我於夢中,聽見了神主的諭示。」

  「災難不會停,不會消亡。」

  「這次的飢災,會不斷蔓延下去,直至吞噬整個大荒,黑暗降臨大地,詭異行走人間。」

  「這是前所未有的厄難,所有人都要死。」

  「神主悲憫,有好生之德,不忍見大荒生靈塗炭,蒼生命絕,因此賜下大地的聖紋,讓眾生有一線生機。」

  「這不是未來的啟示,而是即將發生的現實。」

  「從今日以後,所有信奉神主的部落,都必須奉神主之命,竭盡全力——構建聖紋大陣。」

  墨畫目光冰冷,神情威嚴,以血肉之身,行使著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權。

  「我不是在徵求意見,而是以神主的名義,在向你們下達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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