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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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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1-20 15:30:24
第1277章 想你死

  爲什麽,突然察覺不到因果了……

  閣老蒼老的手指,忍不住撚在一起,又緩緩松開,又撚在一起,又強迫自己松開。

  他真的很想去算算。

  但他現在已經“退休”了,根本不想去摻大荒這攤泛着黑氣的渾水。

  一下手去算,等同于伸手從渾水裏,去撈因果來看。

  既容易髒手,也容易被人察覺。

  可不算,又不可能。

  閣老心底,既隐隐發寒,不知發生了什麽。

  又像是有一千隻螞蟻在爬,止不住發癢,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陣法是陰陽古陣,緣由太大,這才不得不動點小手腳,遮掩一下因果。給了他,是給他學的,讓他悟的……”

  “這小子,到底拿來做什麽了……”

  “歸根結底,他一個築基境小子,能拿這等陣法做什麽?總不能他……”

  閣老心頭猛然一哆嗦。

  築基能拿這陣法做什麽?!

  什麽事,是隻有築基境才能做的?!

  早已古井無波的閣老,久違地又有了一種,心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的感覺。

  “他……不是……不會……不應當吧……”

  閣老終于按捺不住了。

  他也顧不得手髒了,三根指尖,撚在了一起。隻撚了一刹那,天機心法一運,因果在他心頭一轉。

  閣老的心,也就徹底死了。

  那副經他的手,做過手腳的古陣法,竟然真的……被煉成本命陣法了?!

  這是怎麽做到的?
  閣老神情凝重,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修界之大,天才無數,本命陣法類法寶,不是沒有人這麽修煉過,流傳下來的傳承,也有不少。

  但煉陣法爲本命法寶,不是這麽簡單說說,就能行得通的。

  需要有對陣法本質的理解,對陣法應用的熟練,以及對人體結構的深刻剖析,和對人體大量“改造”的經驗。

  牽涉的法門繁多,手段繁雜。

  五行,八卦,以及其他三才,四象,六爻,七星等等不同門類下,每一副具體的陣法,若要将其煉成本命陣,所需的傳承和手段都不一樣。

  五行八卦類“本命陣”,尚且如此複雜。

  閣老一時也想象不到,将“陰陽”類古陣,煉成本命陣,究竟需要何等修道造化。

  這陰陽往生陣,是天樞閣封存的東西,古拙晦澀,深邃至極,自己身爲閣老,都琢磨得不太深刻。

  這小子就算天賦異禀,悟性再高,但終究隻是築基,眼界也閱曆有限,頂多也就有所參悟,是絕不可能“掌握”這等陰陽古陣的。

  “莫非這小子……是其他物種?”

  “他其實不是‘人’?”

  “可就算他是秉道而生的天地神明,也絕不至于這麽離譜……”

  而且……

  閣老很快意識到一個問題。

  這恐怕還不隻是煉“陰陽本命陣”這麽簡單。

  以墨畫在乾學州界行事的風格,還有此前一面之緣中,他對墨畫心性的了解。

  這是一個,心性正直,但偏偏又不守“規矩”的孩子。

  是一個看似魯莽,但心細如發的孩子。

  很多時候,行事膽子很大,膽大到讓人頭皮發麻。

  但膽子大的同時,他做任何事,其實又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是有着深刻的思考,和極周密的打算的。

  他對别的事是如此态度,對他自己的“本命陣法”,就更不用說了。

  閣老幾乎可以斷定,墨畫這孩子,現在是不可能知道,乙木回春陣的真正奧秘的。

  因爲,這裏面是他親自布下的手段。

  頂多隻是有些懷疑——畢竟這是論劍大會的獎勵,不可能真的普通。

  他平時若用這陣法救人,做些“救死扶傷”的事,應該能從陣法運轉間,領悟到一些東西,然後循序漸進,去思考其内在的法則。

  這對他今後的修行,大有裨益。

  至于能悟成什麽樣,就看墨畫自己的造化了。

  這也是閣老,對墨畫得到陣法後,領悟進度的預判。

  墨畫對這陣法,短時間内,其實是“看不透”的,更不必說去悟了。

  “看不透”的東西,以墨畫“謹慎”的性格,拿來研究可以。

  但若真的拿來做性命相修的“本命陣”,是萬萬不可能的。

  這也就是說,墨畫他爲自己定的“本命陣”,其實另有他物。

  這陰陽古陣,很可能是墨畫,不知出于什麽考慮,“順帶”着加在裏面的。

  是“順帶”的!

  他是順帶,把這副驚天地泣鬼神的陰陽往生古陣,煉在自己的本命陣法裏面的……

  閣老的心情,複雜得難以言表。

  與此同時,更是覺得難以置信。

  這孩子,他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

  他到底是出于什麽傳承,什麽動機,什麽思路,什麽法門,在煉自己的本命陣法的?

  他又到底……整了一個什麽東西出來?
  閣老的心裏,現在像是有十萬隻螞蟻在爬。

  他真的很想,以自己給的“乙木回春陣”爲“因果線”,順藤摸瓜,将墨畫本命陣法的整個底細,所有構生的底層法則,全都給扒出來,好看個明白。

  閣老的手指,又忍不住往一起撚。

  但他終究是很辛苦地克制住了。

  窺人本命根基,這是修道的大忌。

  當然,對閣老這等人物而言,這其實也不算什麽“大忌”。

  他們活了太久,修爲太高,神識太強,閱曆太深,洞悉天機,功參因果。

  很多時候,别人從他們面前走過,他們隻略看上一眼,便能将此人的“道”,看得一清二楚。

  心性如何,根基如何,傳承如何,修什麽道,走的什麽路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墨畫不是一般人。

  道心清澈,待人真誠,渾如璞玉。可一旦深究,又仿佛是一灘深淵,裏面的因果太大,天機太深了……

  閣老想了想,到底還是算了。

  “我退休了,我退休了,我退休了……”

  閣老默念了三遍,才消去了心中的好奇和執念。

  但心中的波動,仍舊久久難以平靜。

  閣老便坐在池塘邊,目光深沉,看着微瀾的水面,看着水中遊動的魚兒,心中緩緩将這一切的前因後果複盤。

  可越複盤,閣老的心便越亮……

  乾學州界的局,本是一個“死局”。

  原本死的人會更多,牽連的勢力數不勝數,不少世家,宗門也會因此覆滅。

  大多數人,對“災難”這兩個字,是沒有概念的。

  也根本不知道“災難”這兩個字,到底意味着什麽。

  他們不知道邪神的恐怖。

  不知道乾學州界,曾經真的危如累卵。

  不知道,他們的生死,曾經真的就在一線之間。

  而如今,乾學州界看似又“緩和”了下來,世家繼續争權,宗門繼續奪利,名利堆砌之下,一派“繁花似錦”的樣子。

  衆人對那場大災的記憶,也開始有些淡薄。

  好了傷疤忘了疼,是人的本性。

  但閣老是操盤的人,他比誰都明白。

  如果沒人破局,沒人在暗中,承擔這一切的責任,推動着這些事發展,沒人去以身犯險,破壞大荒邪神的計謀,那數年之前的那場“乾學災變”,就已然是乾學州界的末日了。

  但神道之事,諱莫如深,兇險莫測。

  即便是閣老,一開始也沒有太好的“棋子”,來破這個局,來想方設法,在邪神之災中,将這諸多州界蒼生的傷亡,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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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有了墨畫。

  但墨畫一開始,也隻想做“鹹魚”,不想牽扯太多。

  所以,閣老才會不惜代價,甚至冒着天大的不韪,觸犯道廷的禁忌,把“陰陽往生陣”當魚餌,來釣出墨畫這條“小金龍魚”,讓他去攪動了水面,破了乾學的局,最終也算是讓乾學州界,得以存續。

  這種事,危險很大,風險也很大。

  但事關大局,身爲閣老,自然義無反顧。

  隻是陰陽往生陣,因果真的太大,萬一真被查出來,他這個閣老,也實在難辭其咎。

  所以,他直接“辭職”,先跑路了。

  當然,這麽做,也不單單隻是這條“金龍魚”的問題。

  他做了這麽多年閣老,窺測天機,運籌帷幄,背了不知多少大因果。

  下面還有一個更可怕的因果,在等着他。

  爲了求天道全性命,也爲了退出局外,以旁觀者的身份看清這場棋局,“激流勇退”,是最好的選擇。

  可現在,閣老捋了捋因果線,卻意識到了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

  這個相當嚴重的問題,就出在這條“金龍魚”身上。

  在乾學州界,這條金龍魚,咬住了他抛過去的“餌”,順着他的線,破了乾學的局。

  這是他意料之内的。

  而且這個“餌”,太大了,太硬了,太老了,這條小金龍魚,肯定是吞不下去的。

  隻要“餌”在,那連着這個“餌”的線,就也還在。

  這也是閣老有備無患,留下的因果“暗線”。

  将來道廷那些老東西,真找他“查賬”,他也能順着線,再把“魚餌”弄回來。

  可現在,不對勁了……

  這條金龍魚,遊出了乾學州界,遠遠地遊到了大荒,不知搞了些什麽東西,突然就把餌給“吃”了,還吞進了肚子裏,準備開始消化了。

  這個餌,成了這“金龍魚”,塑造本命陣的關鍵。

  換句話說,自己這種行徑,就是在助這條金龍魚,“結丹”化龍。

  這下這因果……可就捅破了天,大了去了。

  閣老捋着這件事的因果,越想越是心驚。

  以至于他有一種,在岸上釣魚,反被魚吞了餌,扯着線,一頭栽進了水裏的感覺。

  而且還是百口莫辯。

  畢竟陰陽往生陣,真的是他這個閣老“送”出去的。

  現在這陰陽往生陣,被那小子當本命陣給融了……

  這種離譜的事……

  他這個“老謀深算”的閣老,若說自己真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會信。

  反正,讓道廷那些多疑的老東西相信,估計是有點難……

  閣老甚至自己都不大信。

  不信這枚古老的“餌”,竟然真的有魚能吃掉。

  也不信自己釣了一輩子魚,如今真的反被一條小魚,拉進因果的旋渦裏了。

  閣老舒緩了沒多久的眉頭,又深深皺了起來:

  “麻煩……大了啊……”

  “萬一以後爆雷,這輩子都别想安生了……”

  閣老沉思片刻,又輕輕撚了一下手指,稍稍多算了一點點。

  算了算,墨畫到底在大荒做了什麽事,算一算,自己能不能從這段因果中摘出去……

  可這一算,閣老當即臉色一變,瞳孔也猛然一顫:
  “這小子,是真能搞事啊……”

  “他這是……在大荒……在造的什麽天大的反啊?!”

  甚至……不隻是造人的反,還造“神”的反?
  閣老吸了口涼氣,都忍不住有一點點心悸。

  大荒局勢太亂了,天機渾濁,心機交錯,很多高人在布局,互相遮瞞欺騙,真真假假難辨。

  若非閣老此前,親自見過墨畫,跟墨畫下過棋,手裏還握着這一條“乙木回春”的因果線,可能也沒察覺到,墨畫到底在做什麽。

  或者說,是沒察覺到,做這些事的人……是墨畫。

  畢竟誰能想到,他一個太虛門的小弟子,竟能跑到大荒,去造大荒的反,造道廷的反,連大荒神明的反,他也能造。

  這孩子,是真的能“造”啊……

  閣老一口氣憋在胸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久之後,閣老目光漸漸凝重,緩緩歎了一口氣,輕聲道:

  “做這種事……你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想你死麽……”

  “神明想殺你,大荒想殺你,蠻族想殺你,道廷想殺你,世家想殺你……便是你自己的神性……也會殺了你……”

  甚至有一瞬間,閣老自己都忍不住想着,要不讓這小子,就“死”在大荒算了。

  死在大荒,就把因果都“掐斷”了。

  他這閣老做過的事,也就沒人知道了。

  既銷屍滅迹了,也銷贓抹“賬”了。

  免得後面,自己堂堂閣老,成了這個,造“神”的反,造道廷的反,造大荒的反……以後還不知道要造什麽反的“恐怖分子”的“幫兇”。

  幾千年的英名,毀于一旦。

  閣老沉默。

  “死了算了”這個念頭,宛如小妖魔一般,一次又一次在他心頭浮沉。

  但與此同時,那俊俏可親的笑臉,那清澈如水的眼眸,那道心如玉的氣質。

  還有那雖然短暫,但與自己棋逢對手,惺惺相惜的點點滴滴,也在閣老心間,不斷回蕩。

  末了,閣老深深歎了口氣。

  “一輩子勞碌命,耐不得一丁點清閑……”

  閣老緩緩坐起了身子,看向身旁的棋局。

  這局棋,黑白分明,金色隐現,看着還算勢均力敵,但已經就快到,勝負生死判定的“終局”了……

  ……

  三品綠泑山界。

  隐秘的山洞内。

  墨畫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眸之中,金色一閃而過,隻不過這縷金色,沒了此前的清澈和靈動,反而深沉而冷漠。

  像是神明開眼,在看向這世間。

  與此同時,墨畫的周身,突然閃起幽深的藍光,饕餮紋路宛如皮下的“陣法生物”一般,從墨畫的骨骼上亮起,沿着十二正經,循環了一個周天。

  而藍光之中,隐隐透着金玉之光。

  這是木白金玉之骨。

  而這金玉之光中,又摻雜了一絲絲,乙木氣息。

  這是乙木回春陣。

  此時此刻,墨畫的本命體系,終于徹底成型。

  他的氣息,也突然上漲了一小截。

  築基巅峰。

  鑄就本命法寶,進入體内溫養法寶胚胎的階段,便意味着修士,真正邁入了築基巅峰的境界。

  待法寶溫養完成,根基穩固了,便可真正嘗試着,去沖擊金丹之境了。

  一入金丹,則大道蛻變,脫胎換骨。

  墨畫目光之中,蘊着威嚴,氣勢已經有了初步“蛻變”的氣象。

  可他剛準備起身,突然便是一怔。

  因爲他發現,趁自己神識内視,一心鑄本命陣的同時,自己外在的血肉之身旁,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些“怪異”的東西。

  這些東西,尖嘴獠牙,小眼長尾,瞳孔像是銅錢,散發着不正的金色,像是邪祟,又像是妖魔,正在偷偷啃食着他的道身……

  這是……

  墨畫瞳孔微凝。

  “金錢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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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1-20 15:30:46
本文最後由 匿名 於 2025-11-20 15:36 編輯

 第1278章 金錢鼠

  墨畫能感覺到,這些“金錢鼠”模樣的魔物,此時正在趴在自己的身旁,啃噬着自己的肉身,甚至在通過肉身,啃噬着自己的神念,使自己的道身,都有了一點損傷。

  同時它們口中,似乎還摻着劇毒。

  這些劇毒,不知以何種手段,竟滲進了自己的識海,軟化了神念,放大了痛楚。

  墨畫此時才恍然意識到,畫饕餮紋,之所以這麽痛,不隻是因爲饕餮陣本身的問題。

  還有這些“金錢鼠”,在害自己。

  它們啃噬自己,讓自己的神念“中毒”,毒性疊加痛感,兩相作用之下,兇殘的饕餮噬身之痛,會加劇到一個,讓尋常修士根本無法忍受的地步。

  在塑本命陣的過程中,一旦疼痛,超過了神識所能忍受的極限,令人發瘋,必然會出大差錯。

  輕則陣紋錯謬,一切努力前功盡棄。

  重則骨骸受損,元氣潰散大道無望。

  更嚴重的,很可能本命陣自毀,當場殒命。

  若非墨畫,本身擁有着強大的“神性”,以及神性帶來的“非人”的冷靜,和對自己近乎殘酷的冷漠……後果不堪設想。

  他也根本不可能,将十二經饕餮本命靈骸陣,給刻畫出來。

  即便現在,他成功将本命陣刻畫出來了,但爲了抑制痛苦,他也被迫調用了太多的“神性”。

  “神性”嚴重超标,以至于現在,他都不确定,自己身上的人性,到底還剩下了多少。

  墨畫心中,湧起了一陣憤怒。

  這是幾乎不摻雜“人性”,不幹涉理智的,冰冷的憤怒。

  是純粹的“神明之怒”。

  察覺到這股“神怒”,偷吃墨畫道身的陰險的“金錢鼠”們,紛紛一怔,而後目露兇光,獠牙變長,一個個模樣變得猙獰醜陋,對着墨畫張牙舞爪,甚至還加大了“啃噬”的力度。

  墨畫眼中金光一閃,神劍破虛實。

  劍光所及,神威如火,這些猙獰的“金錢鼠”們,紛紛被碾成齑粉,暴斃而亡。

  在神道和天機因果上,這些“鬼蜮伎倆”,陰邪鼠輩,自然不是墨畫的對手。

  他沒發覺,倒也罷了。

  現在知道了,隻一眼看過去,這些東西就得死。

  抹殺了金錢鼠後,墨畫陷入沉思。

  “這些金錢鼠……是什麽東西……”

  “這是有人……在害我?”

  墨畫目光微沉。

  這處山洞,是他神祝親征的路上,随意選的,而且事先經曆過大量推衍,遮蔽了天機,封閉了因果,按理來說,不會有别的人知道。

  可沒想到,竟還是被這些“金錢鼠”找上門來了。

  在自己“刻本命陣”,最關鍵的時刻,這些金錢鼠,在壞自己的根基,想害死自己……

  究竟是誰……有這個能力,能尋到自己的因果,定位到自己的位置?

  誰又有這個手段,能将這些“金錢鼠”,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自己身邊?

  他們又怎麽能剛好抓住,自己爲了“塑本命陣”,内外兇險交織,警惕性降低,這個幾乎是最“脆弱”的時機的……

  “金錢鼠……”

  墨畫目光漸漸危險。

  片刻之後,他環顧四周,眼中是神明的視界。

  金錢鼠都被殺了,因果線“自焚”而斷,這裏面蘊含的天機手段,十分高明。

  這也是唯一一個,能“害”到他的辦法。

  除此之外,洞内也沒其他兇機了。

  墨畫這才操縱陣法刑具,解開鐐铐,将血淋淋的針刺從體内拔出。

  他白皙的皮膚上,血肉翻出,痛感劇烈。

  但經曆過更猛烈,更深邃,更折磨,乃至漫長到不見天日的刻本命陣的痛苦,這些單純肉體上的疼痛,已經不算什麽了。

  墨畫緩緩站起身,凝出水氣,洗淨身上的血污,又取出一些藥汁,敷在皮膚上。

  外皮的傷痕,在被緩緩修複。

  而他體内,骨刻遺留下的“術後”創傷,也随着他本命陣的運轉,乙木回春陣的滋養,在自動愈合。

  墨畫單薄白皙,渾如天人般的肉身,在一點點恢複如初。

  墨畫重新披上神祝的長袍,變成了那個俊美莊嚴的神祝大人。

  與此同時,他金色的眼眸中,也凝着深沉的威嚴。

  之後墨畫将一切刻畫本命陣所用的器具,全都收入納子戒。

  收不起來的,便徹底用火球術,悉數焚掉,不留下一絲痕迹和因果。

  做好這一切後,墨畫緩緩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巨大的棺木,就停在洞口。

  “不死大将”弑骨,守住了門口。

  除此之外,戮骨,丹朱,還有大老虎也守在旁邊。

  見墨畫出來了,丹朱等人臉色一喜,紛紛看向墨畫,可待見了墨畫後,他們臉色又紛紛一肅。

  墨畫的氣息,開始變了。

  他的修爲更進一步,達到了築基巅峰,身上已然有了一些,向金丹蛻變的征兆。

  與此同時,墨畫的氣勢更強了。

  那是一股,專屬于尊貴“神明”的,高高在上的氣勢,并不張揚,神韻内斂,但又十分霸道。

  尤其是,那雙眼眸,金色深沉,已然沒了“人”的色彩。

  看上去,就宛如漠視蒼生的神明一般,光是看一眼,就令人心存畏懼。

  金丹後期的戮骨,隻覺壓力倍增,心中惶然。

  便是此前對墨畫,心中敬愛的丹朱,此時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一絲懼意。

  這是血肉生靈,直面神明這等存在時,發自本能的感受。

  “先生,您……沒事吧?”

  丹朱目光凝重,突然覺得眼前的墨畫,變得十分陌生。

  “無妨,”墨畫開口,這句話淡漠威嚴,幾乎沒有情感,“神主的大業未成,蠻荒不曾一統,我等不可懈怠,繼續……向下一個山界進軍吧……”

  “是,神祝大人。”戮骨拱手道。

  丹朱也看了一眼墨畫,拱了拱手,“是,先生……”

  “去吧。”墨畫道。

  戮骨和丹朱看了墨畫一眼,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

  兩人離開後,大老虎這才踱着步子,一步步走到墨畫面前,低下頭蹭了蹭墨畫的肩膀,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擔憂。

  墨畫機械地摸了摸大老虎,按照自己對自己“道心種魔”下的暗示,習慣性地自言自語道:
  “我是……”

  “我是……”

  他的記憶,似乎卡了殼,好半天沒想到自己的名字。

  墨畫面沉如水,又沉思了好久,這才記起那一個,有些陌生的名字:
  “我是……墨畫。”

  “墨畫……”

  他的話語輕飄,“墨畫”這兩個字,似乎也離他越來越遠。

  ……

  神祝戰争還在進行。

  随着朱雀山的蠻兵,還有神奴部的蠻奴,宛如烈火一般,席卷大荒。

  神主的威名,還在蠻荒的大地上傳播,越來越多的蠻修,見證了神祝大人的偉大功業……   

  很快,半個月後,又一個二品山界,被神奴部征服。

  山界内所有蠻奴被解放。

  神祝的威名,進一步被宣揚……

  但在山界内最大的巫祝大殿中。

  墨畫冰冷的臉上,卻不見喜色。

  他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以及手太陰肺經上,那枚若隐若現的深藍色饕餮紋,陷入了沉思。

  他的本命饕餮陣,根本沒有他預想得那麽強。

  至少比弑骨,要差得遠了。

  弑骨有了饕餮陣的加持,活脫脫是一個怪物,會不停殺,不停殺,殺到力竭的時候,再去挖金丹吃,吃完繼續殺,殺完接着吃……

  如此不知疲憊,不知休止,是個永動的“殺戮機器”。

  但墨畫自己根本沒有,化身“殺戮機器”的感覺。

  明明他身上的,才是“正統”的二十四紋十二經饕餮靈骸陣。

  戮骨身上的,隻是“試驗版”。

  但現在,他的反倒像是盜版的。

  而身爲“試驗品”戮骨,卻更像正版的饕餮靈骸怪物。

  “是因爲我還沒死?”

  “我像弑骨一樣,死了就更強了?”

  “還是因爲,我這副皮囊實在是太孱弱了,根本發揮不出,饕餮靈骸陣真正的威能?”

  “抑或者……是這靈骸陣,還沒溫養完畢?”

  墨畫微微蹙眉。

  這副靈骸陣,的确還沒溫養完成。

  不說溫養完成了,甚至可能,連“啓動”都沒能啓動得起來。

  饕餮靈骸陣,既以“饕餮”爲名,自然需要龐大的動力,來支撐運轉。

  而這動力來源,也很簡單,沒有其他,隻有靈石。

  隻是這個靈石的量,卻龐大得匪夷所思。

  這段時間内,墨畫不斷煉化靈石,汲取靈力,灌注到自己的饕餮靈骸之中。

  但隻見進,不見出,而且毫無盡頭。

  仿佛是在将靈石,丢進深不見底的深淵一樣,根本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填滿。

  在乾學州界,墨畫不缺靈石,因爲他背靠宗門,資源豐富,還有琬姨,以及顧家煉器行的顧師傅,時常會送些“分紅”給他。

  其他一些長老,爲了跟他這個陣法天才拉好關系,時不時也會送點禮給他。

  墨畫手頭十分寬裕。

  到了大荒,他先是巫祝,如今更是神祝,同樣不缺靈石。

  再加上,他是貧窮散修出身,平時也很節儉,不該花的靈石一枚都不會花。

  因此,墨畫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缺靈石的感覺了。

  可現在,靈石“寬裕”的墨畫,看着自己的這副饕餮靈骨,心裏卻一點底也沒有。

  他隐隐約約感覺,自己這些年“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靈石,如今全都要填進這個深不見底的“黑窟窿”裏面了。

  他根本不知要“喂”多少靈石,才能将這副十二經饕餮靈骸陣,真正“喂飽”。

  他的天衍訣,是神識的無底洞。

  他的本命陣,是靈石的無底洞。

  即便此時的墨畫,是“神性”版的墨畫,情緒冰冷,對一般外物無動于衷,但想到這兩個“無底洞”,也難免深深吸了口氣,皺起了眉頭。

  但這件事,又避無可避。

  這是本命陣法,是本命法寶。

  即便要花再多靈石,也必須要把十二經饕餮靈骸給灌滿。

  墨畫如今也隻希望,等他費大力氣,将這饕餮靈骸陣“喂飽”之後,他這本命陣法,能發揮出真正的饕餮威能,而不讓他失望。

  想到這裏,一股“靈饑之感”頓生。

  墨畫下意識地,又将一枚靈石塞進了嘴裏,空嘴嚼了嚼,便吞了下去。

  這是他煉成了饕餮靈骸陣後,養成的“壞習慣”:
  吃靈石。

  盡管像普通修士那樣,将靈石捏碎後,化作靈氣,自七竅和周身的穴位吸收,會更“正經”一點。

  但墨畫忍不住。

  他現在的骸骨上,刻了饕餮絕陣,一定程度上,也等同于在肉身中融進了“饕餮”的法則,本能上更貼近于饕餮,所以一旦缺什麽,渴望什麽,下意識便想用最原本的方法去“吃”。

  現在墨畫缺靈石,他也就忍不住去吃。

  他吃靈石,真的像是吃“零食”一樣。

  直接動嘴嚼碎,咽下,然後用經脈髒腑去消化,将靈力順着自己的十二正經,吸收到骨骸之中。

  對修士而言,空口吃靈石肯定是一個“怪癖”。

  但墨畫現在,神性充盈,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個人,更不會在乎所謂的修士習俗。

  他遵循神明的本能,也就是體内的“法則”做事。

  法則告訴他要吃,那他就會吃。

  不吃,渾身會很難受,神性也會很難受。

  墨畫就這樣,坐在神祝的高位上,像個神明的血肉傀儡一樣,一邊面無表情地嗑着靈石,一邊思考着接下來,怎麽才能“吃”到更多的靈石,好填滿自己的十二經饕餮靈骸陣。

  大荒各部落的靈石,他自然可以全都“搜刮”來,牟一己之私,養自己的本命陣。

  但大荒本就是靈石匮乏之地。

  這些珍貴的靈石資源,還要用來修建厚土大陣,改善大荒的民生。

  同時也要用來推動神戰,統一蠻荒。

  靈石是民生和戰争的資源,墨畫不能挪用,否則會影響大局。

  既然如此,那就隻能從别的地方,來尋靈石了……

  墨畫吃着靈石,忽而神思通明,目光一凝。

  “華家……”

  華家是道州的大世家,底蘊深厚,還在大荒發“戰争财”,以辟谷丹牟取暴利,是一隻肥得流油的“大肥羊”。

  若是,宰了這隻大肥羊……

  宛如神明般的“墨畫”,目光冷漠地,舔了舔嘴角的靈石碎屑。

  ……

  三千蠻荒。

  饑災包圍的終局之地。

  于神祝勢力統治之外的,某個三品山界内。

  密室之中,昏暗的燈光搖曳。

  一個中年模樣,半發福的金丹修士,正看着眼前,碎了一地的金玉制成的老鼠玉雕,眉頭緊皺。

  “老祖的手段,也不管用……”

  “這個所謂的‘神祝’大人……竟強大如斯?他到底是……什麽來頭……”

  原本神情溫和,奉行和氣生财的尤長老,此時面色冷峻,難看至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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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匿名 於 2025-11-20 15:40 編輯

 第1279章 死仇
  “他的‘死機’,是我以飛劍華書,隔萬萬裏之遙,親自告禀老祖,求老祖出手,這才推算出來的……”

  “老祖也說,這是唯一的一個時機……”

  “此人因果深沉無比,包藏禍患,不可看,不可窺,不可竊。平日裏,也并無破綻可尋。”

  “唯獨前些時日,他有着幾乎是‘性命’相修的要緊大事,心神皆被自己牽制,對外事疏于戒備,這才有這麽一絲機會,讓金錢鼠,順着淺層的因果,定到他的位置,啃噬他的道身……在這等關鍵時刻,壞了他的道,要了他的命,最不濟也會讓其修行受損,境界困頓……”

  “可即便如此,竟也……沒能奈何得了他?”

  “甚至天機金錢鼠,都一瞬間死了個精光?連金錢鼠雕的本塑,都碎掉了?”

  “此人……莫非真的是‘神祝’,有一尊神明,寄居在他身上?”

  尤長老眉頭緊皺。

  他是道廷大世家的長老,受的是道廷的“正統”傳承,此前對神道之事,大多嗤之以鼻,以爲是怪力亂神,故弄玄虛,蠱惑人心之事。

  他在乾學州界,之所以投身魔宗,假意“信奉邪神”,也隻是爲了“做生意”。

  隻要有利益,有靈石賺,讓他信什麽,他就可以信什麽。

  可自從入了大荒,見了周遭種種,他内心也不免有些将信将疑了。

  人理解不了,未曾經曆過的事。

  可一旦經曆了,就可以理解了。

  這個所謂的“神祝”,隻是築基境界,若真的沒有“神明”庇佑,斷然不可能在蠻荒,做出此等功業。

  更不可能,在老祖的因果算計,還有金錢鼠的氣運竊奪之下,還能安然無恙。

  “這位‘神祝’大人,人不可貌相,的确是位相當可怕的人物……”

  “隻是……”

  尤長老又總覺得,這位“神祝”大人身上,透着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而且,他的面容和身段,都不像是“大荒”這裏的蠻人,反倒更像是外來的。

  這個“外”來,是哪裏的外來?
  乾坤坎離艮震巽兌八州,還有道州,是從哪個州來的?
  總不可能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

  尤長老也特意去查過,可蠻荒這裏,根本查不到線索。

  他甚至求老祖算過,可老祖一打眼,便道“不能算”,讓他熄了這個念頭。

  “這個蠻荒神主,其“當前”的因果,包括他現在所處的位置,生死,兇殺,禍福,哪怕是“将來”的一些運道,都可以算……”

  “但唯獨,不能往“過去”去算——至少不能,在因果中去尋”

  “這是大恐怖的漩渦,絕不能去碰。”

  “一碰,便會出大事……”

  這是老祖的原話。

  這也是尤長老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聽到老祖,如此評價一個“人物”。

  還是一個築基。

  以至于尤長老,一時以爲自己聽錯了。

  要不是老祖向來嚴肅,不會開玩笑,他也都以爲,老祖說這些是在逗他玩。

  由此可知,這位“神祝大人”,的确是一位相當“麻煩”的人物,也根本無法放任不管。

  更不必說,如今這位“神祝大人”的所作所爲,他的意圖,已經算是犯了天大的忌諱了。

  不僅犯了王庭的忌諱,也犯了道廷的忌諱。

  不僅壞了部落的傳統,也觸犯了世家的利益。

  尤其是大大地妨礙了,華家的生意。

  他在大荒搞統一,我華家還怎麽搞“分裂”?
  他在大荒平均物資,我華家還怎麽搞“剝削”?
  他在大荒解放蠻奴,我華家還怎麽買賣奴隸?

  ……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沾着龐大金錢與利益的“血海深仇”。

  尤長老的眼中,閃爍着冰冷怨毒的光芒。

  “不管你這個神祝,是何方神聖,壞我生意者,都得要死!”

  ……

  而另一邊,墨畫也打定了主意。

  他要溫養本命陣,将十二經饕餮靈骸陣喂滿,就要想方設法,弄到大量的靈石。

  這個靈石,隻能從“華家”身上薅。

  他要華家,助他結丹。

  自此之後,墨畫便以神祝之名,命令朱雀山蠻兵以及神奴部的蠻奴,繼續分線進軍,向尚未統一的諸多蠻荒山界,繼續征伐。

  與此同時,他也暗中命令戮骨,去清算并封殺,寄生在這些山界中的華家勢力。

  華家是“蛀蟲”,行事唯利是圖。

  其手段十分隐蔽,表面上幾乎很難察覺。但暗中很多事,都是華家在背後推動。

  做大買賣的,最喜歡的就是“亂”。

  唯有大亂世,才能求暴利,才能發大财。

  很多部落,都是華家推動着,才走向分裂和毀滅的。

  蠻荒的混亂,華家也是推波助瀾者。

  而華家的勢力,在大荒盤根錯節,根深蒂固。

  仿佛是一支吸血毒藤,攀附在蠻荒的大樹上,以“交易”的名義,不斷吸着蠻修的血。

  除了墨畫的确急需“靈石”之外,如今的華家,也是他推進蠻荒統一,最大的“敵人”之一。

  隻不過,其他蠻荒部落的敵人在明,華家這個敵人在暗。

  但事到如今,對于墨畫來說,是明是暗,已經不重要了。

  金錢鼠,肯定與華家有關,想害他性命,想阻他結丹,那這個“華家”,就非死不可。

  墨畫沒有任何留手。

  接下來的征戰中,戮骨奉墨畫的“密令”,清算着華家在蠻荒中,寄生的各個勢力。

  有華家染指的山界,優先被攻破。

  但凡華家修士,抓到就殺。

  與華家有關的蠻族部落,會被徹底“清洗”一遍。

  但凡與華家,過從甚密者,幾乎等同于已經出賣了大量部落利益,這些人格殺勿論。

  而遇到華家的秘密“據點”,墨畫便會将弑骨放進去。

  這個神祝麾下,金丹後期的“不死大将”,在饕餮紋的增幅下,幾乎不死不滅,隻憑一己之力,幾乎就能将據點裏的“活人”,殺個幹淨,将金丹也吃光……令華家衆人心中驚恐,聞風喪膽。

  如此持續了不少時間。

  華家死了不少人,扶持的勢力,一個個被清繳,地盤萎縮,暗線被拔,一時間大爲受挫,很多生意都成了一筆爛賬。

  華家爲之大怒,尤其是尤長老。

  壞他買賣,無異于殺他父母。

  他開始付出高昂的代價,籠絡其他大部落,扶持新的勢力,來對抗墨畫。

  同時也不惜一切代價,向墨畫統治的内部“滲透”,以傳承,名利,女色,來腐蝕臣服于墨畫的部落酋長和長老。

  大多數心存信仰之人,對神主擁有着絕對的忠誠,并不會被“腐蝕”。

  但也有一些蠻修,貪戀名利的女色享樂,漸漸開始動搖了信仰,變了初心,暗中爲尤長老做事,竊取部落的利益,甚至膽敢暗中襄助,謀害墨畫這位“神祝大人”。

  這些人都被墨畫下令,砍去頭顱,懸在部落門口示衆了。

  墨畫也開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去控制華家部分内部修士的“信仰”了。   

  就這樣,墨畫和華家,尤其是尤長老,在蠻荒這盤“棋局”上,以部落爲子,互相殺伐,争搶地盤。

  同時,也互相設下“暗子”,以傳承誘人道心,以财色腐蝕人欲,不斷策反,謀反……

  從道曆兩萬零四十三年,大荒新曆十年,神祝二年,至大荒新曆十二年,神祝四年。

  短短兩年時間内,墨畫與華家明裏暗裏,或是征戰殺伐,或是勾心鬥角,玩了無數盤“棋”。

  既有看得見的血雨腥風。也有看不見的暗流洶湧。

  期間,墨畫占據過上風,但也遭遇過挫敗,犧牲了不少兵力。

  他侵占過華家的地盤,但也被華家暗中策反,失落過一些山界。

  他抓過華家的俘虜,控制了這些華家弟子的“信仰”。

  但他麾下一部分的酋長,長老,親随,弟子,也都有遭遇過華家的腐蝕,而“背叛”過他。

  墨畫甚至不得不,忍痛殺一些,他親自教育過,但卻因華家的利誘,而道心堕落了的弟子。

  ……

  在這種種交鋒中,雙方的“仇恨”,結得越來越深。

  華家上下,上至幕後運籌帷幄的華家老祖,下至在一線負責生意買賣的尤長老,乃至更底層一些,負責執行的華家弟子,還有歸順于華家的部落勢力……

  無不對“神祝”這兩個字,恨之入骨。

  “做買賣和氣生财,這個世上,沒有永恒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

  這是尤長老,一直以來所奉行的“人生準則”。

  但現在,他的“準則”被扭曲了。

  這個世上,的确有永恒的“敵人”。

  這個敵人,就是那個奉神主之名,在蠻修之中口口相傳,要一統大荒,拯救蒼生的“神祝”。

  是那個面如白玉,眸如金石,模樣是個少年,但威嚴冷漠,渾身不帶一絲人氣的……

  大荒神祝。

  這個神祝,便是華家在大荒,最大的敵人。

  甚至其威脅度,目前爲止,還遠在大荒王庭之上。

  因爲哪怕是大荒的王庭,是叛亂的勢力,他們華家都可以談買賣,都可以跟他們做生意。

  但這個神祝不一樣。

  這個神祝,是鐵了心地,要壞華家的生意,搶華家的靈石,殺華家的人,扼殺華家在大荒的根基。

  華家自然不可能善罷甘休。

  墨畫這個築基,幾乎已經超越很多羽化和洞虛,上升到了華家整個家族“必殺不可”的名單上了。

  隻不過,他現在是以“神祝”之名,上的這個必殺名單。

  而墨畫這邊,同樣不會善罷甘休。

  他必須将華家在大荒的修士殺光,将華家在大荒的靈石搶光,将華家在大荒的據點燒光。

  将華家在大荒的所有“棋子”,全部消滅。

  将華家在蠻荒的勢力,連根拔起。

  雙方之間的仇恨,水火不容,寸步不可相讓。

  隻是……接下來無論墨畫怎麽做,在與華家明裏暗裏的割據和争端中,他都隻能做到占據上風,而無法将這上風,轉化爲“勝勢”,從而一舉消滅華家在蠻荒的根基。

  從神祝二年,一直到神祝四年。

  這兩年内,墨畫考慮了很久,覺得最好的辦法,還是殺了“尤長老”。

  但他一直,找不到好機會下手。

  這個尤長老,雖然隻是一個金丹初期長老,但又絕對不可能,隻是一個金丹初期這麽簡單。

  他能得華家老祖認可,在蠻荒主持布局,身份就不可能一般。

  而且,這尤長老外表上,看着或許隻是一個其貌不揚,略帶和氣的中年修士。

  但這很可能,也隻是他的“表象”。

  是他爲了在各勢力中遊走做買賣,能左右逢源,不引人猜忌,而“僞裝”出來的樣子。

  誰也不知,這中年胖子的皮囊中,到底藏着什麽。

  更不必說,華家的老祖,必然會在因果上“照拂”着尤長老,護着他的生死。

  即便墨畫現在,擁有着近乎純粹的神性,和冰冷的理智,也無法從天機上,窺測出這尤長老的因果。

  不止如此,墨畫能感知到,自己的“因果”,反倒在被華家窺探。

  這是一種,更高明的“窺探”。

  因爲十分謹慎,并不觸及自己的“過往”,所以反倒能對現在的自己,産生很強的威脅。

  在與華家争鬥的這兩年來,墨畫已經能感到,自己身邊的危機,比之前多了十倍不止。

  這些危機,可能來自因果,來自妖魔,來自邪祟,也可能來自于,某些變節的人,堕落的欲望,和陰險的心……

  而墨畫很清楚,盡管他現在神識很強,神道近乎無敵,神性純粹得接近神明,但肉身終究隻是一個築基的皮囊,經不起任何近身的“暗算”。

  因此,身爲“神祝”的墨畫,在被華家的仇恨深深鎖定的這段時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謹慎。

  除非真正信任的人,他從不敢讓任何人近身。

  而他到哪裏,也都會帶着大老虎,讓三品金丹境的大老虎寸步不離,做他這個神祝的貼身護衛。

  ……

  此時,入夜。

  某處山界的神祝大廳中。

  燈光明亮,金碧輝煌。

  墨畫坐在高位,還在專心推算着跟華家争鬥的禍福和走向。

  黑紋白絨的大老虎,就躺卧在墨畫身邊,腦袋垂在地上,耷拉着眼打着瞌睡。

  它那毛絨絨的身子,既像是一堵城牆,又像是一堆大毛毯,将墨畫包裹在中間。

  片刻後,夜色之中,正在打瞌睡的大老虎,緩緩睜開雙眼,看向大廳門口。

  不一會兒,門口躬身走進來一個人,他彎着腰,手裏捧着厚厚的一疊卷宗和玉簡。

  正是鐵術骨。

  “神祝大人,這是各山界,目前的戰況,請您過目……”

  “您囑咐的一些事,也都爲您辦妥了……”

  墨畫輕輕點了點頭。

  得了應允,鐵術骨恭敬走上前,将手中的玉簡和卷宗,呈給了墨畫。

  墨畫默默看着鐵術骨,過了一會,道:
  “辛苦了……”

  鐵術骨躬身道:

  “能侍奉神祝大人左右,是莫大的榮幸,鐵術骨并不覺得辛苦。”

  墨畫搖了搖頭,“不……”

  他目蘊深沉的金光,似乎将鐵術骨給看穿了,語氣漠然道:
  “我是說……辛苦你身爲部落‘先祖’,還親自來侍奉我……”

  話音剛落,鐵術骨的身子猛然一顫。

  他當即擡頭看向墨畫,眼眸之中,已經帶了一縷驚詫且陰沉的死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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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0章 芻狗命術

  這股帶著驚詫的死灰眼眸中,甚至掠過一縷驚惶與複雜的殺意。

  但這絲殺意,卻在墨畫那雙冰冷且威嚴的眼眸中,全都消解。

  「鐵術骨」緩緩站直了身子,氣度上少了幾分木訥,多了幾分歲月的滄桑,但態度倒還是一如既往地恭敬。

  他向著高高在上的墨畫行禮道:「道友————」

  「鐵術骨」又道:「不————我應該稱呼您為————神祝大人————」

  墨畫不置可否,居高臨下地看著「鐵術骨」。

  「神祝大人————是何時察覺到的?」「鐵術骨」問。

  墨畫淡然道:「一切真假虛實,瞞不過神主的眼眸。」

  「鐵術骨」的神情有一些心虛。

  墨畫問他:「你為何跟著我?」

  「鐵術骨」行禮道:「不敢瞞神祝大人,老朽困於白骨之地,不知地上年歲,也不知這蠻荒局勢如何,因此借這副肉身,上來看看————」

  墨畫道:「為何跟著我?」

  這句問話,與此前一樣,但「鐵術骨」知道,墨畫問的不一樣。

  「那日白骨陵中相逢,也算天道有機緣。老朽見神祝大人,神威不凡,將來定會成為至高無上之人,成就一番大業,我術骨部也可脫胎換骨,因此便特意分了一縷殘魂,暗中隨著鐵術骨,「輔佐」於您左右————」

  「鐵術骨」語氣很誠懇,言語之間,滿是讚譽。

  墨畫的神色,仍舊很淡薄,不見喜怒。

  「鐵術骨」低著頭,也不敢隨意再說話,顯然很害怕惹墨畫不快,招致莫名的神道災禍。

  以墨畫如今的權勢,找個名頭,炸了他術骨部的祖墳,也估計不會有人敢非議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的語氣,這才有些緩和,道:「你說————你是來輔佐我的?」

  見墨畫的態度,沒之前那麼冰冷了,「鐵術骨」暗自鬆了口氣,拱手道:「是,如今術骨部,歸於神祝大人麾下。」

  「我身為術骨部先祖,自然也當為神祝大人效力,為神主的偉業盡心盡力。」

  墨畫點了點頭,直接問道:「你學的,是因果術?」

  「鐵術骨」目光微沉,點了點頭,「是。」

  墨畫白皙的手指,輕輕敲著金玉製成的巫祝之座,目光冰冷地斟酌道:「若有人,以因果害我,我該如何規避?」

  「鐵術骨」道:「術骨部先祖的因果傳承中,的確有些因果規避之法,譬如骨轉心術,骨引禍術————老朽也略精通一二,但恕老朽直言,這些對神祝大人您來說,應該沒什麼用————」

  墨畫目光微凝,面色不怒而威。

  鐵術骨心頭一顫,當即道:「老朽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神祝。」

  墨畫臉色轉冷,「那你————也就沒用了。」

  話音未落,墨畫的眼中,金光隱現,蘊含著驚人的劍芒。

  「鐵術骨」面色駭然,當即道:「有用!我有其他線索!」

  墨畫斂去眼中神芒,淡淡道:「說。」

  「鐵術骨」餘悸漸消,緩緩鬆了口氣,沉吟片刻,聲音凝重道:「骨轉心術,骨引禍術————這些在術骨部中,固然算是上等的傳承,可轉禍化災,規避凶機,引導禍福。」

  「老朽鑽研了一輩子,也的確頗有些心得,但這些門道,終歸只能規避」

  般」的因果兇險————」

  「鐵術骨」看了眼墨畫,苦笑道,「不瞞神祝大人,這些因果規避手段,若真的厲害,我最先就會把您這個大兇險」,給規避掉了。您根本見不到我,甚至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會進白骨陵————」

  「這些因果術,無法幫我,規避掉您這個兇險」,自然更不可能幫您,規避掉那些,連您都覺得危險」的因果了。

  「所以,我傳給您,也只不過是在用這些雕蟲小技」,浪費您的時間,幫不上什麼忙————」

  「但是,有一個傳承,應該能幫到您————」「鐵術骨」緩緩道。

  墨畫道:「什麼傳承?」

  「您還記得,我跟您說過————我術骨部祖上,還有一些因果轉嫁」的法門。」「鐵術骨」道。

  因果轉嫁————

  墨畫目光微凝。

  「這門因果轉嫁術,是古老的部落絕密,甚至連老朽當年,都沒資格看一眼。畢竟————」

  「鐵術骨」嘆道:「老朽死了這麼久,按年份算,現在應當是部落先祖」,名頭聽著挺響。但在當年,老朽也只是部落中上層的一個,頗有些天賦的長老罷了,困頓於金丹巔峰,真正的絕密,老朽也沒資格染指————」

  「其中最絕密的,自然就是這門————古老的因果轉嫁術了————此轉嫁術絕密到,老朽當年,甚至連名字也都不知道————」

  「所以————」墨畫淡然道,「你現在又活」過來了,剛好就借著鐵術骨的肉身回到現世,去尋這一門,你曾經見都沒資格見的「絕密」傳承?」

  「鐵術骨」臉色一變,有些心虛,又有些苦澀,道:「神祝大人英明,果然一切都瞞不過您。」

  「我等修道之人,真正能醉心一輩子的,也就只有這些道法法門了。」

  「活著的時候,求而不得,死了這麼多年,即便埋在地下,也還是念念不忘。如今有這麼一個機會,自然忍不住,想要去尋一下————」

  「所以呢?」墨畫聲音微沉,「你尋到了麼?」

  「鐵術骨」的神情,變得有些晦澀:「不瞞神祝大人,我借著鐵術骨的肉身,一邊隨您征戰四方,同時也————暗地裡借著您的名頭,仗著您的權勢,不斷搜羅著,各地殘留的術骨部傳承,以及一些古老傳承的傳說————」

  「鐵術骨」嘆了口氣,有些感慨:「時間過了很久,滄海桑田。術骨部也經歷了太多次分裂和統一,很多古老的傳承,都湮滅於塵埃中了————」

  「我搜羅了很久,就在幾乎快死心的時候,終於尋到了這一門,古老因果轉嫁術的線索————」

  「也在古老的禁典中,尋到了它的名字————」

  「這門因果轉嫁術,名為————」鐵術骨神情凝重,一字一句道,「大荒芻狗命術!」

  芻狗命術————

  墨畫瞳孔一縮。

  「而這門命術,就藏在————」鐵術骨神色凝重,「曾經的弒骨正部之中。」

  那個被邪神感染,又被飢災吞噬掉,已然沒了活人的————弒骨正部。

  墨畫的眉頭,也忍不住微微皺起。

  曾經這些瑣碎的因果,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又勾連在了一起。

  他看了眼鐵術骨,「所以,這門大荒芻狗命術,你沒弄到手?」

  鐵術骨苦笑,神情扼腕嘆道:「被人捷足先登了。就在厄難發生,飢災吞噬掉弒骨部之前,這門芻狗命術,其實就已經不在了。它被人劫走了————」

  墨畫問:「被誰劫走了?」

  鐵術骨搖頭,「我查不出,可能性很多。」

  墨畫臉色微沉。

  他下意識的第一反應,肯定是華家。

  華家在大荒布局,既吸大荒的血,也奪大荒的傳承。

  芻狗命術被華家搶走了,也在正常的因果邏輯之內。

  至於華家是知道這門因果命術的不凡,特意奪去的,還只是順帶而為,就不好說了。

  但這件事,又並不是沒有其他可能————

  墨畫回想了一下,瞬間便意識到,弒骨部的陰謀里,除了華家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在插手:

  屠先生!

  弒骨部覆滅時,部落里已經養出了「邪神」。

  這種養邪神的手段,涉及神明之道,專業性很強,一般修士根本不可能懂,其幕後兇手很大概率,便是屠先生。

  曾經強大的弒骨正部,雖覆滅於旦夕之間,但背後卻是多重兇險的因素所致。

  而弒骨這個最強大將,其實也是死於,術骨部原大酋長,畢方部,華家,和屠先生四方黑手的聯合算計之下。

  對一個蠻族大將來說,這真的幾乎是必死之劫了。

  而如今看來,這件事竟還有內情————

  真正令弒骨部滅亡,弒骨死亡的因果——是弒骨正部之內,封存的術骨祖上古老的絕密因果傳承——

  「大荒芻狗命術」?

  屠先生也正是為了,竊奪這「芻狗命術」,才特意對弒骨部下手,以神道手段感染了一尊蠻神,加速了弒骨部的覆滅?

  這麼一來,有些事就能說得通了。

  但是————

  屠先生不惜親自出手,奪這芻狗命術————究竟是為了什麼?

  此乃因果轉嫁之術————

  屠先生奪這命術,是想————轉嫁什麼?

  墨畫心頭微跳,目光漸漸深邃。

  鐵術骨見墨畫不說話,而是神情凝重地若有所思,也大氣不敢喘一下。

  直到過了片刻,墨畫才抬起眼眸,看向鐵術骨:「我給你一個任務:從今以後,你便替我,去尋這大荒芻狗命術」的蹤跡。」

  「這件事,權重最高,你可借我神祝的權勢去辦,一切部落和勢力,不得阻攔。」

  「若尋到了,你潛伏在我身邊,欺瞞我的罪過,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還可以,給你別的恩賜。」

  「若尋不到————」墨畫目光冰冷,「就別怪我翻舊帳了————」

  鐵術骨心頭一凜,「是,老朽必盡心盡力。」

  墨畫又道:「此外,還有一個法門,你必須告訴我。」

  鐵術骨道:「神主大人儘管開口,只要老朽會,定不藏私。」

  墨畫道:「你將術骨部的「咒術」,教給我。」

  鐵術骨有些為難,「術骨部的咒術」,需用子嗣血脈,死而復生,以生機換命,這些————」

  「這些我不需要————」墨畫道,「我要你告訴我的,是咒術」鎖定的法門。」

  他現在沒有子嗣,沒有血脈後代,也還沒有「死」。

  死了之後,也不一定有人埋葬他,更不一定有人給他建陵墓,掃墓這種事也別想了。

  因此,鐵術骨那種「血脈咒術」,對墨畫無用。

  真正有用的,是咒術之中的「因果鎖定」。

  施咒,必先以因果「鎖定」,鎖定了,咒術才有殺傷的對象。

  就像施展法術,必先以神識鎖定,鎖死了,法術才能進行殺伐。

  世人或許會追求高端的,完整的「術」。

  但對墨畫而言,能將這等基礎的,細節的「道術」手段,修到極致,才意味著真正的強大。

  鐵術骨見墨畫勢在必得,不敢再搪塞,沉思片刻,便道:「神祝大人,可還記得,老朽之前與您說的,因果線」的諸般原理。」

  墨畫微微頷首。

  鐵術骨道:「世間萬事萬物,皆循因果。」

  「凡事有因必有果,以果為因,再衍生出果,如此循環往復,一直綿延下去,便構成了一條因果線」。」

  「而所有人,所有事,所有物的因果,千頭萬緒地摻雜在一起,便構成了客觀世界的因果相狀」。」

  「所有因果術,內核都是對「因果線」的操縱。」

  「因果鎖定,也不例外。」

  「只需從錯綜複雜的萬千因果線中,尋一條確定的線」出來,便可進行因果鎖定。」

  「因果越明確,根據因果線鎖定就越容易。」

  「因果越客觀,事實越重大,這條因果線,越不容易斷。」

  「因果越機密,知道的人越少,因果線也就越隱晦,越不容易被他人察覺——

  」

  「這些東西說起來簡單,但因果本身虛無縹緲,實際操作起來,就很看神識和悟性了。」

  鐵術骨從袖中,取出一枚骨簡,呈給墨畫:「這是術骨咒術的前三篇,囊括了咒術的因果定線,循線鎖敵,鎖敵施咒之法。具體的咒術」因人而異,但前面這些咒術鎖敵的法門,卻是相通的,可以為神祝大人您,提供一些借鑑————」

  墨畫收下骨簡,點了點頭,「很好。」

  鐵術骨恭敬道:「能幫到神祝大人您就好。

  墨畫揮了揮手,「你下去吧,我適才吩咐你的事,記的去查。」

  「是。」

  鐵術骨向墨畫行了一禮,轉身欲走,突然墨畫又喚住了他,沉默片刻後,問道:「鐵術骨————已經死了麼?」

  「鐵術骨」知道墨畫說的,是什麼意思,他只平靜道:「神祝大人,鐵術骨的心中,只有對您的忠誠,只要這份忠誠」在,他還在為您鞠躬盡瘁地效力。他是死,還是活,又有什麼區別麼?」

  墨畫默然片刻,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鐵術骨」彎腰向墨畫行禮,「神祝大人,老朽告退。」

  說完之後,「鐵術骨」便轉身離開,他腳步輕浮,有些違和,走了幾步之後,那股「死灰腐朽」的氣息消失,他的背影重新變得堅定而虔誠,仿佛又是那個忠心耿耿的「鐵術骨」。

  直到鐵術骨的背影消失,神情冷漠的墨畫,才收回複雜的目光,看向了手中「術骨咒術」的骨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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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1章 追債殺人

  “術骨咒術……因果鎖定……”

  高大空曠,金碧輝煌的巫祝聖殿之中。

  大老虎用自己的身子,将墨畫“拱衛”在高座之上,大大的腦袋,垂在墨畫的手邊,安靜地閉目休憩着。

  神色冷漠的墨畫,緩緩打開“鐵術骨”,也就是術骨先祖呈給他的骨簡,靜靜地看着。

  術骨部的咒術,以因果鎖定,殺人于無形。

  但需要以一個有血脈關系的後裔,作爲“祭品”,來作爲生與死交換的籌碼。

  這種“交換”,對墨畫不值一提。

  以他的神念之強,想殺什麽,直接抹殺便可。

  他的神念抹殺不掉的,用這種咒術,也不可能殺死。

  所謂的“咒術”,終究隻是一種“神念殺術”而已,隻是看起來像是“詛咒”。

  但它又并不是真正的“詛咒”那樣,具備淩駕于修爲之上的“規則”之力。

  至少,術骨部的“咒術”是如此。

  至于有沒有,真正“規則”層面的因果詛咒之力,這個估計就要等自己修爲更高,能染指更高層次的修道力量,才能夠知道。

  目前,術骨部的咒術,足以給墨畫,提供參考了。

  他“買椟還珠”,将術骨咒術的内核摒棄掉,而隻研究了,咒術鎖定的手法。

  神性純粹的墨畫,内心如鏡,對因果的參悟也更上了一層樓。

  大概隻花了一盞茶的功夫,墨畫便将術骨咒術中的“鎖定”手法,學了個七七八八,再結合上之前,術骨先祖說的“因果線”的理論,對這種因果鎖定的應用,墨畫便心如明鏡了。

  之後,他便打算用“咒術鎖定”,來鎖尤長老,來破華家的局。

  這是他思考了很久,想到的唯一辦法。

  這裏面的關鍵,是“鐵術骨”。

  此前墨畫也能猜到,鐵術骨從白骨陵中離開,身上肯定會有問題,但他也沒弄清楚,鐵術骨身上到底會是什麽問題。

  直到他人格中的神性,壓迫了人性。

  純粹的神性,使他對外在一切人,事和物,觀照洞徹,纖毫畢現。

  他這才發現,鐵術骨的識海中,寄生着術骨先祖的殘魂。

  這個“死而複生”的術骨先祖,原來一直潛伏在自己身邊,盡心盡力地“服侍”着自己。

  墨畫便因此從術骨先祖口中,“勒索”出了這些因果秘辛和法門。

  在白骨陵中,墨畫還會給他幾分薄面。

  但現在,他跟在自己身旁,墨畫就不會客氣了。

  而且如今看來,這個術骨先祖,知道的東西還真不少。

  他也向自己掲示了一個大秘密……大荒刍狗命術……

  墨畫目光微凝。

  這個刍狗命術,究竟在誰手裏,也還不确定。

  但這是之後的事,當前的要事,還是在華家和尤長老。

  “咒術鎖定”的手法,墨畫已經會了,接下來的問題是,要尋一條“因果線”,來定位尤長老,想辦法将這個尤長老給“刀”了。

  尤長老一死,華家在大荒的棋盤,必然會生亂。

  局勢一亂,他便可趁機下手,将華家在大荒的勢力,連根拔起,将華家的爪牙,斬盡殺絕。

  妨礙他下這盤“大棋”的人,全都得死。

  墨畫凝出金刃術,割破自己的手指,在面前以鮮血,畫出了一個白骨山妖模樣的咒印。

  咒印畫好,淡紅色浮動,一枚因果小“咒妖”,在蠢蠢欲動。

  墨畫将手,按在因果咒印之上,心中回想着與尤長老接觸過的點點滴滴,從中尋找着一條,可以用來“鎖定”的因果線。

  但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要麽是因果不穩,因果線剛凝結出來,沒循過去多久,自己便斷掉了。

  要麽是因果太明顯,剛試着鎖定,就被什麽東西給斬掉了。

  這要麽是尤長老,有護身的天機寶物。

  要麽就是,華家的老祖,在暗中施展了手段,護着這尤長老的因果。

  當然,可能兩者都有。

  下棋的人,尤其是下棋的高手,動一枚子之前,不可能不做“護子”的措施。

  不然你的棋子被别人給吃了,局勢瞬間就會急轉直下。

  墨畫嘗試了很久,都沒從尤長老身上,尋到一條,既穩定,又隐蔽,不容易斷,還能瞞過天機的“因果線”來鎖定他,不由緩緩皺起了眉頭。

  思索片刻,墨畫決定繼續向過去找。

  既然蠻荒這裏,已經是“明牌”了,尤長老的很多因果,都被護着。

  那就再向之前找。

  向自己最初,認識尤長老的時候去找。

  可墨畫神識一回溯,卻突然一怔,腦袋一片空白,似乎根本忘掉了,自己在乾學州界時,跟尤長老到底有過哪些交集……

  墨畫的眉頭,皺得更緊。

  他知道,這意味着他的“人性”,已經泯滅到了一定地步,過往的記憶,甚至都開始出現大片的“空白”了。

  這個情況已經很嚴重了。

  墨畫心中有些焦急和悲涼。

  但另一方面,他心中竟然又有些“竊喜”……

  這是神性在竊喜,竊喜他在逐漸脫離凡俗的身份,割裂過往的記憶,泯滅人的過往,從而一步步,在向真正的“神明”靠攏……

  墨畫轉頭看向大老虎。

  “道心種魔”的提示之下,與大老虎的記憶,一點一滴在腦海中浮現,墨畫沉默了許久,這才又記起自己的名字:

  “墨畫。”

  這個名字一浮現,墨畫才感覺好受了一點點,似乎自己的人性,終于有了一絲絲“錨點”。

  但與此同時,墨畫也能感覺到,這個錨點在漸漸松動了。

  似乎對于這個名字,他也有些麻木了。

  他已經有點,不在乎自己是誰,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叫“墨畫”了……

  墨畫緊抿着嘴唇。

  大老虎似乎察覺到什麽,睜開了眼,目光憂郁地看着墨畫,但它也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用腦袋蹭了蹭墨畫,不讓墨畫過于寂寞。

  墨畫深深吸了口氣,輕輕摸了摸大老虎,歎道:
  “我……沒事……”

  大老虎顯然不信,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墨畫搖了搖頭,之後不再分神,繼續考慮尤長老的事。

  他集中精神,努力回想起,當初在乾學州界的一點一滴,從與尤長老的接觸中,去尋找線索。

  可腦海中,仍舊一片空白。

  那些過往的人,過往的事,都仿佛泡沫一般,存在于虛幻不實之中。

  而那片空白之中,一旦去想,神識便開始隐隐作痛,這是神性在排斥他人性的回溯。

  墨畫又耐着性子,忍着腦海刺痛,一點點去想。

  想了半天,他終于記起了一件事:

  欠債!
  這個尤長老,在乾學州界的時候,“雇”自己畫陣法,欠過自己一百八十萬靈石!

  一百八十萬靈石!

  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人性淡漠的墨畫,差點忘了這件事。

  欠債本就是欠因果,欠大債而不還,更是欠着一筆“大因果”。

  換句話說,自己現在是尤長老的“債主”,而尤長老他,是個“老賴”。

  這條“債務”因果,既客觀,又牢固,幾乎颠不可破,而且沉甸甸的,足有一百八十萬靈石那麽沉重。

  更奇妙的是,這是尤長老跟自己的“私下債務”。

  是跨大州的私債,别人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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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尤長老他自己知不知道,他欠了這筆債,都不好說。

  畢竟欠債的人,一般都是沒自覺的。

  這也就是說,這條“因果線”,是十分隐蔽的。

  冤有頭,債有主。

  自己隻要順着這條既定且肯定的因果線,去鎖定尤長老的行蹤,既能讓他擺脫不了因果追蹤,甚至還能讓他察覺不到……

  墨畫目光之中,帶着一絲危險。

  “欠我的債不還,可是要給利息的……”

  ……

  三品,鬼哭山界。

  神祝的勢力控制之外的地方。

  大漠沉沉,陰風怒号之地。

  某個山中的據點中,原本正躺在床上休憩養神的尤長老,猛然驚坐起。

  他的臉上神色變幻,口中喃喃道:

  “怎麽回事?我怎麽會……突然如此心悸?”

  尤長老心髒直跳,仿佛做了天大的虧心事,要遭報應了一般……

  “到底……怎麽回事……”

  “有人,要用……因果害我?”

  尤長老連忙取出一枚劍符,挂在心頭,同時擺起十二尊金錢玉鼠雕像,護着自己。

  甚至老祖,給他的天機護心銅鏡,也被他戴了胸前。

  做了這一切,尤長老才稍稍安心了些,可他心底到底還是不明白,會是誰在“謀算”自己。

  有老祖護着自己,誰有這個能力來算計自己?

  尤長老搖了搖頭,以爲是虛驚一場,繼續躺下,閉目養神。

  這段時間來,他與那位蠻荒的神祝,輪番明争暗鬥,心神損耗太過厲害,偶爾也需要好好休息下,籌謀一些辦法,最好能一勞永逸,徹底解決那個該死的神祝。

  隻要神祝死了,沒了這個最大的敵人。

  他們華家便能操縱整個蠻荒,進而以蠻荒爲基礎,控制整個大荒,以圖謀更大的“生意”……

  “殺了神祝……”

  “殺了神祝……”

  尤長老躺在床上,心中翻來覆去,默念着這一句,幻想着那個高高在上的神祝,死在自己的手裏,被剝皮割肉的模樣,心中的火氣和憤懑漸消,也稍稍有了些慰藉。

  這些時日來,尤長老都是這麽入睡的。

  買賣巨額虧損,他如喪考妣,有切膚之痛。

  不這麽幻想着,他根本閉不上眼。

  心中恨不得殺那個神祝而後快,在這種仇恨中,尤長老的心情緩緩平複了下來。

  他也能好好養神了。

  時間一點點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尤長老再睜開眼時,忽覺室内的氣息,都陰涼了幾分。

  就像是……停放死屍的屋子一樣。

  與此同時,一股冰冷的,幾乎毫無氣息的寒意,在順着自己的後背向上爬。

  明明十分陰寒詭異,但卻又讓人察覺不到。

  若非脖子間劍符輕顫,胸前護心鏡發光,周遭的金錢鼠也在低鳴,尤長老甚至一點都沒意識到問題。

  可此時,一切都不對勁。

  尤長老放開神識後,眼睛猛然睜大,“不好!”

  他當即便要起身。

  幾乎就在他起身的瞬間,一隻冰冷死屍的手爪,突然從他身下鑽了上來,扼住了他的脖子。

  死屍的手爪,死死攥住尤長老的脖子,長長的指甲,刺入了脖間血肉。

  甚至還有屍毒,緩緩滲入尤長老的血液。

  “金丹後期死屍?!”

  尤長老面色蒼白,下一瞬,他的皮肉竟開始變形,膨脹,最後變爲一個人形的“皮球”。

  死屍的手爪猛然一撕。

  皮球被抓破,人皮爆炸碎成屑,漫天紛飛。

  但尤長老的身形,卻出現在了五丈之外。

  他借某種不知名的古怪手段,借人皮自爆,從這手爪之中,逃遁了出來。

  逃出來的尤長老,滿身鮮血,人皮竟也在緩緩愈合。

  與此同時,他的臉上,血肉淋漓間,也在緩緩恢複原本的面容。

  一枚“人皮褪身符”廢了。

  憤怒和震驚,在他心間滋生。

  到底是誰?!
  算到了自己的住處,還能派出此等兇殘的“死屍”,來暗殺自己?

  在老祖的劍符庇護,和天機寶物護身的前提下,一切對自己的窺測,要麽被天機之劍事先斬斷,要麽被天機護心鏡隔絕。

  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在華家老祖,和天機至寶的庇佑下,算計到他的因果。

  至少在大荒這裏,絕對不可能……

  “不可能……”

  尤長老目光猙獰。

  而恰在此時,地面隆起,土石紛飛,露出了一具高大的屍身。

  屍身之上,套着層層黝黑色的重甲,重甲之上,刻畫着土系陣法,氣息融于大地,不易被人察覺。

  而這死屍的右手,還扯着一層人皮,看着十分滲人。

  它的眼眶之中,深邃而詭異的藍光,透露着殺伐的殘忍。

  與這死屍對視的瞬間,尤長老頭皮一陣發麻,與此同時,他也在一瞬間認出來了。

  神祝的不死奴仆!
  弑骨大将!

  是那個神祝!
  他算到了自己的位置,派出他的死屍大将,于黑夜之中潛伏遁地,來殺自己來了!

  尤長老心中冰涼,他在修界混迹這麽久,這還是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被人算到了跟腳,被人摸到了地盤上,被人派出死屍大将,堵在屋裏“殺”的情況……

  而此時,遠處的山嶺上。

  一身神祝衣袍的墨畫,站在山巅,金丹聖虎陪在他身旁。

  戮骨則帶着一群蠻甲重兵,跟随在墨畫身後。

  墨畫眼中,詭異的藍光一閃而過,而後輕輕一揮手,“殺!”

  戮骨低沉一呵,“殺!”

  之後,他首當其沖,拔出斬妖骨刀,率領一衆蠻兵,宛如黑夜中的妖兵一般,向着鬼哭山界中華家的核心據點,沖殺而去。

  而在墨畫眼中,藍光一閃而過的瞬間,據點内部,死屍的“弑骨”眼中,殺意的藍光,同樣突然暴漲。

  猙獰的饕餮紋,自重甲之内,一一浮現。

  随着一聲怒吼,“弑骨”挾着一陣死煞之風,向尤長老殺去。

  它奉着與它“同本同源”,同樣身負饕餮紋的主人的命令,将斬殺一切仇敵。

  似乎是兩副饕餮陣,産生了共鳴。

  弑骨的動作,更加娴熟。

  靈力的運轉,更加迅速。

  它的氣息,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增幅”,饕餮的兇氣更甚。

  尤長老的臉上,也不免閃過一絲懼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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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2章 繳獲
  尤長老當即取出幾枚符箓,一一引燃。

  離奇的五行八卦法術,一一打在“弑骨”的身上。

  但法術入死肉,如春水入泥潭,隻見法術震蕩的漣漪,卻不見有多少殺傷力。

  反倒是“弑骨”,竟然将一部分,法術震蕩殘留的靈力,也吸入了體内。

  盡管吸收的幅度很低,大概連法術威力的百分之一都不到,但這還是讓尤長老爲之瞳孔震動:
  “法術的威能,竟轉化爲了……靈力……”

  即便尤長老,曾經做過相當長時間的魔宗長老。

  在大荒這裏,他也與陰屍宗的高層屍修,做過不少筆交易,各類行屍,鐵屍,銅屍,奇屍都見過不少。

  但眼前這具“死屍”,還是在一定程度上,超出了他的修道認知。

  明明是死屍,但卻氣息隐晦,沒有腐壞之氣。

  明明是邪道的手段,陰森詭異,但卻不見多少邪氣。

  而且,明明是死屍,竟然是在用靈力供能。

  如今更不知爲何,這死屍好像是發生了某種進化,竟然連“法術”的威能,都有了被吸收的迹象。

  這等“煉屍”的手段,着實匪夷所思。

  煉出此等“僵屍”的人,在屍道上的造詣,絕對深厚無比,而且肯定是領悟了,某類常人難以理解的法則之力。

  尤長老又試着“掙紮”了幾下。

  他又用了幾次符箓和法術,但對“弑骨”而言,實在與撓癢無異。

  在不動用法寶的情況下,尤長老根本不是弑骨的對手。

  即便破例動用了,尤長老也沒把握,真就能“殺”掉弑骨。

  而他的本命法寶,老祖千叮咛萬囑咐過,讓他未真正修成之前,千萬别用,否則會壞了大事……

  尤長老眉頭緊皺。

  “弑骨”卻不管那麽多,它隻管殺。

  而且自從墨畫身上,也刻上十二經饕餮靈骸陣後,主仆之間似是有了感應,“弑骨”本身也産生了一些奇妙的變化,殺傷力也更上升了一個檔次。

  僅僅百回合不到,尤長老的一條胳膊,就被“弑骨”硬生生扯了下來。

  而尤長老的腹部,還有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這道傷口,距離丹田隻有兩寸,他稍微躲閃得再慢一點,就會被弑骨的死屍之爪捅穿腹部,掏出金丹。

  尤長老心中又驚又恨。

  迄今爲止他在黑白兩道遊走,正邪通吃,做了那麽多買賣,運籌帷幄遊刃有餘之下,還從不曾受過如此重的傷。

  連金丹,都差點被掏出來了……

  但在憤怒之餘,他也保有足夠的理智和清醒。

  他知道自己,不是“弑骨”的對手。

  而更危險的是,他的因果肯定“暴露”了,否則絕不可能,被人堵到門口。

  這是針對他的殺局,拖延一分,危機便重一分。

  尤長老先是掐碎了一枚玉令,喚出七彩華光鍾罩護身。

  之後又引燃書令,喚人幫忙,最後單手一抓,化出一件風芒流轉的鬥篷,披在了身上。

  “弑骨”猱身而上,一拳轟在了七彩華光護罩之上。

  七彩護罩顫動,但卻安然無恙。

  護罩之内的尤長老松了口氣。

  可這口氣,還沒喘勻。

  弑骨周身饕餮紋一閃,宛如兇獸咆哮,勁力流轉,左右雙拳同時開弓,短短時間内,便轟出了十來拳。

  這十多拳一轟完,七彩華光護罩,霎時粉碎成灰。

  尤長老一顆心,猛然吊起。眼角餘光一瞥,剛好與“弑骨”幽藍深邃的眼眸對視,心底涼了半截。

  “弑骨”一拳,直接沖着尤長老的腦袋轟去。

  隻要轟到,腦袋必然開花。

  尤長老心裏知道,自己的腦袋不會開花。

  但他也将會失去,最重要的性命相修的法門,畢生修行之路,都會因此困頓而急轉直下,且再也無法挽回。

  這當真比殺了他還難受。

  情急之下,一道飛梭鏈錘狀的法寶,橫空飛過,打在了“弑骨”的拳頭上。

  弑骨的拳頭偏了,沒打中尤長老。

  尤長老也剛好趁機後撤了幾步,與弑骨拉開了距離。

  遁光閃爍間,三個金丹修士,護在了尤長老身前。

  這三人,全都穿着黑袍,蒙着臉,看不清面容,但其修爲都很不俗,兩個金丹後期,一個金丹中期。

  這都是華家用靈石招攬來,做見不得光的買賣的“黑袍護衛”。

  這是在華家的據點中。

  若非尤長老,平日裏自己做的也是“機密”之事,與外隔絕,不讓外人打擾,否則不待他引燃書令,早早便有人前來救援了。

  弑骨的死屍,隻奉命令行事,見有三個強敵阻攔,也并不畏懼,隻一味向尤長老殺去。

  尤長老後退一步。

  三個黑袍護衛,将尤長老護在身後,各自催動法寶,與弑骨厮殺了起來。

  這三人都走的體修的路子,法寶也都是近身纏殺類的,一個是飛梭鏈錘,一個是大環刀,一個是鐵臂铠。

  三人聯手,殺傷力更上一籌。

  弑骨再強,終究隻是一具死屍,一時間也被壓制住了。

  見狀原本想逃走的尤長老,也停住了腳步,心中忍不住起了一絲“邪念”:
  “這具弑骨的死屍,内藏玄妙,若活抓了它,加以剖解,說不定能研究出這“玄妙”的根源……”

  “一旦研究有了成果,能複刻這等“死屍”,哪怕威能隻有十分之一,借華家的财力,大批“量産”,也可鑄造出一支,令人恐懼的“不死軍隊””

  “這可比屍道中的屍兵,還要強多了。”

  “有此不死軍隊,華家能做的事,就更多了,圖謀也可更大……”

  尤長老心中一時火熱,當即吩咐道:“将這死屍,給我捉住,我要帶走。”

  三個黑袍護衛有些遲疑。

  尤長老道:“報酬加倍。”

  三個黑袍護衛眼睛一亮,當即不再留手,将壓箱底的一些手段,全都用了出來。

  他們也不再吝惜靈力,符箓,法寶,都催動到了極緻,甚至有一人,将搏命的丹藥,都服上了。

  财帛動人心,華家的報酬,實在太過豐厚。

  再加一倍,足夠他們少奮鬥一百年。

  弑骨被壓制得更厲害了。

  它本就是一具“死屍”,隻有皮糙肉厚,能扛能打這個優勢,其他殺伐的手段,一個沒有。

  因此殺了數百回合,弑骨的動作便漸漸慢了下來,體内的靈力,也漸漸有了耗盡的趨勢。

  尤長老見狀,心中微喜。

  弑骨的死屍,堪稱一具“殺戮機器”,放在絞肉機一般的戰場上,必所向披靡。

  但這種強,隻在戰場,它終究隻是一團愚笨的“死肉”。

  在真正強者的交鋒中,沒有太大優勢。

  果然,又戰了數百回合,弑骨的動作,驟然便停了下來,眼眶中的藍光,也暗淡了下去。

  三個黑袍護衛,見狀大喜,便取出一副寒鐵鎖鏈,想上前将弑骨給捆住。

  尤長老微微一笑,可下一瞬,心中忽覺不對,便道:
  “小心!”

  話音未落,弑骨的眼眶之中,又重新閃過幽深的藍色。

  這縷藍色,帶了一絲攝人心魄的詭異。

  三個金丹境的黑袍護衛,都有一瞬間的失神,下一瞬,血漿爆起,修爲最弱隻有金丹中期的,那個手持大環刀的黑袍金丹,發出一聲慘叫,低頭看去時,發現腹部空空如也。   
You’ll never believe why I moved to… Kaohsi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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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3章 骨刻剝離
  華家據點,大殿之中。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來自蠻荒不同山界,不同部落,不同時代的“骨刻”秘法,墨畫目光微微凝起。

  他将這些骨刻之法,一一翻閱,仔細比對之後,并沒有發現什麽特别異常的地方。

  大荒的“骨刻”,是用來刻陣法的。

  按照大荒的傳統,一般的做法,都是在妖獸的骸骨之上,刻上蠻荒的“聖紋”,以發揮四象陣法的殺伐之力。

  屠先生主建的荒天血祭大陣的陣眼,便是如此。

  是在一具巨大的,古妖獸的骸骨上,刻上血祭陣紋,以此激發大陣的效能。

  墨畫對此非常熟悉,因爲當初就是他,幫屠先生畫的血祭陣眼。

  除了以妖骨爲媒介,也有一些部落的“骨刻”秘法,是在“人骨”之上,畫各種妖紋的。

  這種手法,墨畫更熟。

  他的十二經饕餮靈骸陣,就是在自己的骸骨之上,畫饕餮絕陣。

  可以說,無論是妖骨骨刻,還是人骨骨刻,目前來說整個蠻荒,沒有人比墨畫更懂。

  可即便如此,墨畫也沒太看明白,華家搜羅這些“骨刻”秘法的用意。

  唯一古怪的是,所有大荒妖骨骨刻,華家幾乎紋分不動。

  但所有“人骨”骨刻,華家卻都篩選了出來,似乎還仔細翻閱過,一些關鍵傳承文字,還做了标記,花了不少功夫。

  “人骨骨刻……”

  墨畫起初還以爲,華家跟他的打算一樣,也是想在人體内的骸骨上,刻上陣法或是其他密紋,要麽用來修本命陣,要麽就是與其他,人體骨刻的傳承相匹配。

  可将這些骨簡,又仔細研究了一陣之後,墨畫發現不對。

  華家似乎,并不是想在人骨上刻上什麽。

  相反,華家研究大荒的骨刻法,目的是與自己完全相悖的,他們好像是……

  想将人骨,連同一些經脈,完整地從人體内剝離出去?
  “将人骨……剝離人體?”

  墨畫眉頭皺起,心頭沉甸甸的,隐隐覺得這可能是華家某個大因果的端倪,但具體是什麽,一時又想不到頭緒。

  他隻能将這些骨刻的秘法,全都收攏起來,以後有空再慢慢研究。

  此時,戮骨也回來向墨畫回禀。

  “神祝大人,一切都清點好了,此處據點,含有大量辟谷丹,約莫千萬瓶。除此之外,各部落傳承,蠻甲,獸骨,乃至一些戰備物資,都有不少……靈石,也有一百零六萬枚……”

  墨畫目光微沉。

  辟谷丹,蠻甲,獸骨這些物資,倒是符合他的預期。

  但一百多萬靈石,卻有些少了。

  這畢竟是華家的一處大據點,搜刮完畢之後,竟然隻有一百多萬靈石,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而且,這些靈石,墨畫也不能完全“貪”了。

  作爲神祝,他必須将其中至少一半的靈石,投入到蠻荒大陣和蠻兵的建設之中。

  這還是他因爲結丹在即,不得不消耗大量靈石,這才不得不扣一半。

  否則這些靈石,他是一枚都不會貪墨的。

  自從鑽研天機,接觸因果術之後,墨畫便知道,這世上很多利益往來,都是牽扯因果的。

  靈石不是能随便欠的。

  好處也不是能随便占的。

  否則會欠了因果。

  平時無事還好,萬一天道有變,突然要你還因果了,很可能就會還出大事。

  尤長老就是前車之鑒。

  墨畫自己現在是神祝,爲大荒求福祉,他現在的修爲境界,也關乎大荒的未來,因此他“貪墨”一半靈石,用來煉本命陣,倒也不算過分,隻不過也不能再貪更多了。

  “一半,隻有五十多萬靈石……”

  這個數目,墨畫并不太滿意。

  但想了想,倒也合理。

  華家到大荒,是用辟谷丹賺靈石來了,他們本身是不會将大量靈石,帶到大荒的。

  這意味着,華家據點中的這些靈石,可能都是他們從大荒“搜刮”來的。

  而大荒的靈石本就貧瘠。

  因此,這據點處能有一百多萬,已經不算少了。

  墨畫隻留下了五十萬靈石,其餘靈石,還有物資便都交付給戮骨和丹朱,讓他們繼續去推動厚土大陣,神祝大軍和神奴部的構建和運轉。

  之後墨畫便抽空,将這五十萬靈石,全都煉化掉了。

  當然,其中一大部分,是被他當做“零食”一樣給吃掉的。

  可吃掉五十萬靈石之後,墨畫的心情,卻有些沉重。

  因爲他沒感覺到,自己的十二經饕餮靈骸陣,有太長足的進展。

  迄今爲止,他前前後後,已經累計吞了上百萬的靈石,可這上百萬的靈石,連第一條手太陰肺經上的饕餮紋都沒“填滿”。

  而十二經饕餮靈骸陣,足足有十二條正經。

  這十二條正經,肯定是越往後越難喂,所需的靈石越多。

  這要真“喂滿”,怕是得到猴年馬月。

  即便神性充盈,情緒冰冷,很難有起伏的墨畫,心中也生出了一股深沉的無力感。

  他隻覺得,自己身上多了兩個黑洞。

  一個天衍訣,是神識的黑洞。

  另一個就是這饕餮陣,是靈石的黑洞。

  這兩個黑洞,就在自己修行的道途上,甚至與自己修行的大道,融爲了一體。

  墨畫輕輕歎了口氣。

  “不愧是……‘饕餮’靈骸陣……”

  既然以“饕餮”爲名,甚至是遵循饕餮法則運轉的,墨畫早就應該有心理準備。

  饕餮的食欲,無窮無盡。

  這也意味着,真讓這十二經饕餮靈骸陣的十二條正經,全都“吃”滿,幾乎是不可能的。

  至少在靈石匮乏的大荒這裏,是不可能的。

  墨畫倒也可以像華家那樣,運用“神祝”的無上權柄,行極盡“剝削”之事,将蠻荒所有的靈石,全都搜刮過來,用于自身,來供自己結這個丹。

  人之道,損有餘以補不足。

  這或許也是“饕餮”的道。

  但這卻不是墨畫的道。

  哪怕他現在,已經邁上了神明之路,某種意義上,看天下蒼生,甚至看自己,都是“刍狗”了。

  但這種剝削天下,攫天下之利,以爲一己私用的事,仍舊違背了他最初的“道心”,他不願這麽做。

  而且,一旦真這麽做了,壓榨光了大荒的靈石資源。

  那大災之下,他在蠻荒的所有布局,都将毀于一旦,蠻荒的所有部落,也将生靈塗炭。

  他證道的根基,也将徹底不複存在。

  墨畫考慮了很久,最終決定,隻能最大幅度壓低自己的“欲望”,也壓抑“饕餮”的本能。

  他隻能先養一條正經。

  不僅是靈石資源上,他支付不起。

  在時間上,他也耗不起了。真等養完十二條正經,他可能早就入土了。

  因此,隻能将十二正經本命靈骸中的,第一條手太陰肺經溫養完,就着手結丹。

  至于後面的十一條,他隻能等結丹之後,再慢慢來了。

  等結丹之後,他再積年累月地,付出大量的資源和時間,将這饕餮靈骸,溫養成完全體。

  現在根本沒這個條件和時間。

  因此,隻要先吃滿一條就好……

  墨畫輕輕舒了口氣。

  ……

  但即便吃滿一條,在如今的蠻荒,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蠻荒是大荒的平民之地,是野蠻之地,是“未開化”之地。

  不是道州,或者是乾學州界,那等流金瀉玉,靈石鋪地的大州界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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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還是在災年,想弄到大量靈石,幾乎不可能。

  因此,墨畫還是隻能繼續薅尤長老的羊毛。

  他要找尤長老“讨債追息”。

  一百八十萬的靈石,是一筆巨額的債務。

  這筆債務凝聚了鋼鐵一般客觀的因果法則業力,一頭拴着尤長老,一頭握在墨畫手裏。

  墨畫繼續開始以咒術鎖定,以因果牽線,繼續追殺尤長老。

  此後,在三品鬼哭山界,三品百蟲山界,赤墳山界,枯沙山界……等終局之地的各個山界中,都陸續出現了,尤長老裹着清風長袍倉皇逃遁的身影。

  死屍弑骨,宛如跗骨之蛆,一直追殺尤長老。

  墨畫跟随在後面,順着尤長老的行蹤,将這些山界,一一攻破,将這些山界中的華家據點,一一清繳……

  華家隐藏在蠻荒,幾乎不可能被發現的根基,如今被墨畫一一給破掉了。

  各種物資,人手,靈石和生意上的損失,不可量計。

  而他們的損失,全都轉化爲了利益,流入了墨畫,也就是意圖一統蠻荒的“神祝大人”的手裏。

  一部分,化爲了墨畫征服大荒的地盤和實力。

  另一部分,則被饕餮靈骸陣吸收,成爲了他結丹的助力。

  ……

  數個月後。

  某個小山界的地下暗室裏。

  已經艱辛逃竄了多日的尤長老,眼中含着血絲,正在一個九華石鑄就的,極名貴的天機盤前,不斷推演着什麽……

  他在因果上的造詣很淺。

  這是老祖給他下的定論。

  嗜欲深者天機淺,尤長老太愛靈石了,太愛做買賣了,太愛“賺錢”這種感覺了。

  因此,對因果大局的掌控,就會遜色很多。

  老祖身爲世家掌權者,可以以損人利己的“利”入道,他卻不行,他暫時還沒那個格局和造化。

  因此,若要推算因果,隻能借助老祖贈給他的天機盤。

  這些時日,尤長老在逃亡的途中,已經很鮮明地意識到,自己是被“鎖定”了。

  被那個神祝大人給鎖定了。

  不,甚至可以說……是被鎖“死”了。

  尤長老不明白,十分不明白。

  自己是華家的長老,身負天機寶物,還有老祖在幫自己遮掩因果,斬斷緣法。

  自己“菜”,倒也罷了。

  天機寶物失靈,也可以理解。

  但是老祖呢?
  老祖這裏,怎麽解釋?

  老祖可不是一般的大能修士,他老人家境界高深,天機獨斷,功參因果。

  老祖是護着自己的。

  這個神祝大人,到底是用什麽手段,循什麽因果,以什麽術法,能遮瞞住老祖,将自己的因果給鎖“死”的?

  他的因果造詣,還在老祖之上?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尤長老紅着眼睛,在天機羅盤中,回憶着過往的因果:
  “他隻是築基,天機造詣再強,也趕不上老祖,即便他背後真有神明,神明親自出手,老祖所修的‘九華天機劍’,也不可能沒有絲毫感應……”

  “一定是……這神祝知道了某種隐秘,繞過了老祖的天機劍訣,神不知鬼不覺地,将我給鎖住了……”

  “可是……這究竟是什麽手段,又涉及什麽因果……”

  尤長老将自己的過往,一遍又一遍回憶,将他來到大荒的經過,乃至此前一些可能有關系的“買賣”,全都梳理了一遍,循因究果,思索了很久很久,可還是沒有一丁點線索。

  這個神祝,他根本不認識。

  與這神祝的交集,也隻在大荒。

  在大荒之外,他更不曾與這神祝少年,有過一丁半點的交集。

  他曆來做的都是見不得光的“大買賣”,往來也都是“大惡人”。

  所有顧客之中,也根本沒有一個,這等年紀的“小修士”。

  不認識,沒因果,沒交情……

  尤長老絞盡腦汁,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會被鎖上的。

  總不可能是……欠他的債吧?

  這就更是天方夜譚了,尤長老自認是一個高水準的“商人”,做買賣從不留首尾。

  欠的債,要麽當即就還了。

  要麽就是“債主”死了,他不用還了。

  學會平賬,是行商的基本。

  更不必說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神祝,他此前根本就沒見過,話也沒說過一句,怎麽可能會欠他的債?
  “爲什麽……爲什麽……到底爲什麽?”

  尤長老恨不得把頭皮都撓破。

  而就在他撓頭的時候,腳底忽然發涼,地面也有微微的顫動。

  尤長老罵了一句,“該死的東西,索命鬼一樣……”

  他一邊罵,一邊手忙腳亂,将天機盤,還有暗室内的所有東西,全都收進了自己的儲物袋。

  而後披着清風華光長袍,化作一道清光,當即遁走。

  不到十來個呼吸,地面隆起,土石破裂,一隻死屍的手爪,從地下伸出。

  弑骨龐大而陰森的身軀,也緩緩浮現。

  尤長老感知到了這股冰冷的殺意,心中的驚懼,已經形成了本能,隻能以更快的速度,向空曠處逃去。

  但他知道,再這樣下去,根本不是個頭。

  華家在蠻荒隐秘的據點,已經被那個該死的神祝,順着他這條因果線,“吞”得差不多了。

  尤長老知道,這個神祝是在放長線,釣大魚。

  自己就是那個長線上,系着的“魚餌”。華家在蠻荒的基業,就是他要釣的魚。

  自己在被這個神祝大人,當棋子玩弄。

  尤長老心中憤怒,但又無可奈何,因爲他逃到華家的據點,還有人能替他,擋住不死弑骨的追殺。

  若不向華家據點内逃,沒人掩護,那他自己,肯定就會落在“神祝”手裏。

  兩權相害取其輕。

  尤長老肯定選擇自保。

  但再這樣下去,華家的基業幾乎就要被那個神祝,一口氣給吃完了。

  尤長老目光冰冷,漸漸轉爲怨毒。

  “既然這樣,那就由不得我了……”

  “你既然想趕盡殺絕,那我也奉陪到底……”

  ……

  半個月後。

  墨畫又順着因果線,找到了尤長老的栖身處。

  他又派出弑骨,還有一衆金丹蠻将去圍剿。

  但這次,卻遭遇了意料之外的強兵伏擊。

  而且伏擊他的人,墨畫也認識:
  巫鹫少主。

  曾經在朱雀山神壇折戟的,那個巫鹫少主,如今休養之後,吞并了不少部落後,又卷土重來了,聲勢比之以往,竟然更爲浩大。

  而這一次,雙方再碰面,就真的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與此同時,墨畫心中也有預感。

  接下來或許真的将是,統一蠻荒的最後一戰了……

  此戰之後,滅了巫鹫部,那他就将是一統蠻荒的,唯一的,至高無上的“神祝大人”。

  蠻荒曠日持久的部落紛争,也就終于可以……落下帷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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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1-26 12:28:21
 第1284章 巫鹫戰争
  道曆兩萬零四十五年,大荒新曆十二年,神祝四年秋,饑災,大地肅殺。

  凄厲的巫風之中。

  意圖一統蠻荒的神祝軍,與勢力龐大的巫鹫同盟,以大巫風山核心地段爲界,展開了不下近千場的殊死戰鬥,血染大地,滿目瘡痍。

  巫鹫同盟,以卷土重來的巫鹫部爲核心,包含了巫鹫部的從屬部落,以及巫鹫部擴張時,吞并過的數百個,大大小小的蠻族部落。

  蠻兵百萬,兵種齊備,同時精通各類巫族戰法,戰力極強。

  暗中還有華家的全力扶持,物資配給,以及因果上的參謀和滲透。

  這是一股,足以席卷蠻荒的,極其龐大的勢力。

  如果沒有墨畫這個神祝,從天而降,那真正能一統蠻荒的勢力,便隻有這個曆經三代嘔心瀝血,百餘年勵精圖治的巫鹫大部。

  巫鹫少主,也将成爲亂世之中的蠻荒之主。

  蠻荒的紀元,也将以“巫鹫”命名。

  隻是随着神祝天降,這一切都充滿了變數。

  此時此刻,與巫鹫同盟正面相抗衡的,墨畫麾下的神祝勢力,同樣無比強大。

  神祝大軍,是發動這場神戰的主力。

  包括朱雀山的各大三品部落,直隸的神奴部,綠泑山界的臯塗部,鬼哭山界的鬼臉部,以及墨畫沿途征服的,其他各個部落……

  明面上看,墨畫的神祝大軍,并不遜色于巫鹫同盟多少。

  甚至,若論真正的戰力,墨畫在短短幾年時間内,構建出的神祝大軍,已經比巫鹫部上千年底蘊,數百年心血經營出的同盟勢力,還要強大不少。

  巫鹫同盟,有各種巫鹫秘法,蠻族邪念之術。

  神祝大軍,有的則是墨畫這位神祝的庇佑,以及對神主的忠誠信仰。

  巫鹫同盟蠻族的兵種繁多。

  墨畫則爲神祝大軍,鑄造了繁多的古老蠻甲。

  這些蠻甲中,絕大部分是各蠻族部落,已經“失落”了的先祖蠻甲。

  這些蠻甲,被墨畫假借“神主”之名,但卻是純粹靠着自己的陣法造詣,以“饕餮吞化”和“妖紋化龍”的法則,重新複刻了出來。

  時隔多年,這些古老的蠻甲,重現于蠻荒的大地,某種意義上的确可以說是“神迹”。

  巫鹫部的蠻甲很強,但與墨畫複刻出的“先祖蠻甲”,終究是遜色不少。

  雙方交鋒,高下立判。

  神祝大軍,穿着墨畫這位神祝大人,親自賜下的“先祖蠻甲”,分兵向大巫風山界進發,一時勢如長虹。

  一直殺過了大巫風山,踏入了大巫風山界的土地。

  這也是強大的大巫風山界,近千年以來,第一次被外敵大舉“入侵”。

  但殺過邊界後,進軍便受阻了。

  一是巫鹫同盟,可以借助大巫風的山勢來阻敵。

  另一個原因,是因爲“妖騎兵”——巫鹫部最強兵種。

  所謂的“妖騎兵”,是蠻族特殊的馴養妖獸的禁法,利用四象妖紋,輔以妖枷獸鎖,和一些巫術草藥,強行抑制住妖獸的妖性,從而讓妖獸短暫性地“臣服”,可以與蠻修一同上場厮殺。

  在過去,隻有大荒的王庭,才有這個資格和能力,馴養“妖騎兵”。

  巫鹫部此舉,既是僭越王制,有“不臣”之心,但同時也證明了,巫鹫部實力的強大。

  數年前的朱雀山之戰,巫鹫部的妖騎兵,在戰場上就所向披靡。

  隻是因爲妖性難馴,一旦遠征,很容易失控。

  所以此前之戰中,巫鹫部出動的“妖騎兵”,數量并不多,發揮的功用也有限。

  但此時,墨畫的勢力反過來,殺到了大巫風山界。

  這是巫鹫部的大本營。

  巫鹫部豢養的妖騎兵,可以傾巢出動,迎擊墨畫。

  加起來足有近千隻妖騎兵,隊列開來,宛如一條妖氣長龍,威勢令人畏懼。

  而妖騎兵一旦沖殺起來,蠻兵和妖獸一體,更是所向披靡。

  神祝大軍受到巫鹫妖騎兵的瘋狂沖殺,根本無法抵擋,屢次陣型潰敗,節節敗退。

  幾場戰役後,又活生生被逼出了大巫風山界。

  便在此行軍受阻時,墨畫冰冷而威嚴的身影,出現在了前線。

  他隻是輕輕向前一指,那頭跟随在神祝大人身旁,一身黑白紋,通體聖潔的聖虎,緩緩走了出來。

  但此時這隻聖虎,模樣與以往又有所不同。

  它的身上,穿着一套“铠甲”。

  這是一套,專門爲虎妖,量身定制的“妖铠”,妖铠的内部,被墨畫畫上了四象玄虎陣。

  妖獸本就強大,虎妖更是妖中王者。

  此時,有玄鐵铠甲和四象虎陣加持下的大老虎,一時更是宛如一頭“戰争猛獸”,兇悍無比。

  而且,還不隻大老虎一隻老虎。

  随着大老虎輕聲咆哮,在它身後,緩緩出現了另一頭三品吊睛猛虎。

  這隻吊睛猛虎,同樣身穿妖铠,有四象陣加持,殺意凜然。

  之後,狂風驟起,三品吊睛虎身後,還有更多的虎妖,一隻接着一隻,陸陸續續,都走了出來。

  這些虎妖,是墨畫在親征途中,讓大老虎從蠻荒各地的山林中,一隻隻“收服”過來的。

  如今加起來,足足有百隻。

  妖獸天生強大,而諸多妖獸之中,虎更是妖中王者,被大荒稱爲“王妖”,是王庭的象征,若帶了特殊的血脈,甚至會被奉爲“聖獸”。

  而此時,墨畫的麾下,虎妖聚到了一百隻。

  這一百隻虎妖,無不身穿妖铠,身負聖紋,宛如一支“妖獸之兵”,而且還是“虎兵”,是“王妖之兵”。

  人,可以統領“虎兵”。

  此等駭人聽聞之事,在大荒的曆史上都是前所未見。

  更不必說,親眼看到這一幕的蠻族兵将了。

  難以置信的震撼,瞬間攫懾住了衆人的心神,不唯巫鹫部,便是墨畫麾下的一些蠻兵,也都怔然失神。

  “殺……”

  金色眼眸的墨畫,用冷漠的聲音輕聲道。

  大老虎聞言,目光瞬間變得極爲兇戾,凝如實質的妖氣升騰,仰天嘶吼,聲震山林,而後便化作一陣狂風,開始向着巫鹫部的妖騎兵沖殺而去。

  大老虎身後,百隻老虎,也紛紛怒吼咆哮,随着它一同開始沖鋒。

  群虎沖殺,威勢滔天,令人驚駭,尤其令妖獸驚駭。

  巫鹫部的妖騎兵,紛紛開始悚然生懼。

  它們隻是普通妖獸,哪怕有千隻,也根本不敢與百隻虎妖正面沖殺。

  不少妖騎開始畏懼,開始發抖,開始低吼,甚至隐隐有欲掙脫缰繩,轉身逃遁的迹象。

  巫鹫部的妖騎兵大驚,紛紛催動陣法和枷鎖,強行鎮壓住這些妖獸,然後逼着這些妖獸,與他們一起,開始了沖殺。

  但王者不成群,一旦成群,必所向無敵。

  更不必說,這些“王者”虎妖,是真正“無拘無束”的妖中王者。

  而妖騎兵座下的妖獸,卻是被強行“束縛”着的“走獸”。

  虎妖身上的铠甲和陣法,是爲了增幅它們的妖力的。

  而妖騎身上隻有枷鎖,它們身上的陣法,也隻是爲了“鎮壓”它們的。

  兩相交鋒,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一百對一千。

  一千巫鹫妖騎兵,幾乎一觸即潰。

  一百隻虎妖,如猛虎入“羊群”,展開了無情的屠殺。

  但它們也隻殺人,除非必要,不會殺妖獸。

  這樣一來,妖騎兵座下的“妖獸”,也開始叛亂了。

  它們對王妖的恐懼,激發了它們妖性,以及它們本性中,對人族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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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2-3 08:41:36
  第1285章 叛變與圍殺

    大荒新曆十二年,神祝四年,十月,入冬。

    最先叛變的,是畢方部。

    畢方部的大長老,首先悖離了對神主的信仰,帶著畢方部的一半高層,和三分之一的精銳,與此前便叛逃的少主「畢桀」彙合,一同投靠了巫部。

    畢方部本就與華家走得近,彼此之間做過很多交易,利益深厚。

    而畢方部與術骨部,與戮骨,乃至與墨畫本人,以往都有過很多仇隙。

    墨畫身為神祝,大人不記小人過,並不計較與畢方部曾經的一些過節。

    但畢方大長老,卻害怕墨畫「記仇」,害怕有朝一日他犯了錯,神祝一怒,賜下神罰,他這個大長老不會有好結果。

    因此,他叛逃了。

    叛逃到能夠與神祝抗衡,甚至連神祝本人,也奈何不得的巫鷲少主一方。

    神主四年,十月,畢方大長老叛逃,七日之後以大長老之名,擁立少主「畢桀」為新任畢方部大酋長,同時宣布畢方部與巫部結盟,斥責所謂的「神祝大人」是神道傀儡,妖言惑眾,乃大荒的異端。

    此件事極為惡劣,影響極大。

    神祝大軍一時人心惶惶。

    然不到月餘,叛變後的畢方大長老,忽然於夜中入夢,夢見神祝大人親臨。

    神祝神權偉大,積威之下,畢方大長老忍不住下跪。

    墨畫指著他的額頭,口稱對他降下了「神罰」。

    畢方大長老驚醒,隻覺後背全被冷汗浸濕,手腳酸軟無力,神識渙散無法集中。

    他供奉在神壇的一條命魂,被墨畫捏碎了。

    畢方大長老不知道,但自此之後,他元氣大傷,大病了一場,根本無法理事,常臥病在床,惶惶不可終日。

    他擁立起來的畢桀,趁機獨掌大權,對抗神祝,同時對畢方大長老也進行邊緣化處理。

    同年,十一月。

    炎翼大酋長叛變。

    炎翼大酋長不滿墨畫親信丹雀部,重用丹烈和丹朱等人,心中早有不滿。

    華家派人接近炎翼大酋長,暗中給了他足夠的好處,甚至以「朱雀部落盟主」之位允諾。

    炎翼大酋長,不可能不動心。

    於是,他也附和著畢方部的說法,稱墨畫這個神祝,是「虛名假位」。

    所謂的神主,也隻是營造出來的「幻象」。

    統一蠻荒之戰,也隻是披著「神戰」外衣的侵略,是由野心編製的謊言。

    神祝陣營大怒。

    神祝四年,十二月,丹雀部大酋長丹烈,主動請纓,討伐叛變的炎翼大酋長。

    雙方在巫鷲峰外交戰,二十多場廝殺,不分勝負。

    直到一夜,炎翼大酋長入夢,見神祝大人,指著他的額頭,降下了神罰,心中驚恐,一身冷汗。

    待他驚醒後,營外喊殺聲大作,炎翼大酋長出帳一看,丹烈已然帶兵殺來。

    炎翼大酋長與丹烈廝殺。

    但他的命魂,已被墨畫掐滅了一縷,神魂大傷,頭痛欲裂,不下百回合,便被丹烈斬殺。

    死前,炎翼大酋長向著東方下跪,口中懺悔。

    至此,炎翼部的叛亂平定。

    但十二月末,丹雀部本身,也發生了叛亂。

    三少主丹別,以及一些丹雀部的高層,選擇了叛變,投靠了巫部。

    他們叛變,是因為丹朱。

    墨畫是神祝,權勢滔天,丹朱是墨畫最親信的「弟子」,將來必將是丹雀部「欽定」的大酋長。

    這樣一來,丹別根本無法自處。

    而且,他並不是一個「少主」那麼簡單。

    部落利益錯綜,勾心鬥角,不少高層是將「注」押在他這個「三少主」身上的。

    他的身上,是背著「債」的,若成了大酋長,他還能還這些「債」,可若成不了,那他的處境,將會極為艱難。

    因此,他隻能賭,隻能拚命一搏。

    他絕不可能讓丹朱,成為這個大酋長。

    那將意味著,他這個「三少主」,會成為徹頭徹底的失敗者,也將徹底失去,丹雀部少主這個身份。

    因此,他隻能「反」。

    但丹別的「叛逃」,也隻經曆了一個多月。

    大荒新曆十三年,神祝五年春,墨畫算出了丹別的蹤跡,以因果鎖定之後,戮骨親自出手,將丹雀部所有擁護丹別的高層,全部斬殺,扭斷了丹別的四肢,將丹別帶了回來。

    丹別跪在墨畫麵前,甘願以死恕罪。

    他的父親丹烈無動於衷,隻稱:「逆子有罪,其罪當誅,不可縱容。」

    丹朱反倒跪下,為他的兄長求情,希望墨畫網開一麵,他願意為兄長擔罪。

    丹朱言辭懇切,墨畫應允,便剝奪了丹別少主的身份,貶為平民,留了他一命。

    墨畫同時也免了丹朱一些職務,剝奪了他的部分兵權,以此施以懲戒。

    丹朱仍舊感激不盡。

    丹別心情複雜,很多事他心裏也明白,也知道自己隻是神祝大人手中的「棋子」,隻能任由擺布。

    但無論如何,他終究是活了下來。

    而且沒了「少主」的身份,他反倒覺得一身輕鬆,對丹朱這個弟弟,也心存了一絲感激。

    至此,丹雀部的內亂消弭。

    代價就是丹別的少主身份,以及部分高層的性命的消失。

    此後,皋塗部,鬼哭部都發生過小規模的動亂。

    各個部落中,一些心存二心之人,也都跳了出來。

    從神祝四年秋初,一直到神祝五年夏。

    將近半年的時間內,神祝勢力內部,叛心頻仍,內耗不斷。

    這些叛亂,也都被墨畫一一清除。

    所有叛亂的人,該殺的殺,該罰的罰。

    外部的壓力,會暴露內部的矛盾。

    領兵作戰,一旦遇到強敵,內部便會生出叛亂。

    但又唯有叛亂,才能考驗忠誠,才能淬煉信仰。

    墨畫借著巫少主,這個半人半龍的金丹怪物的強敵施壓,以及華家對神祝陣營的滲透和引誘,清洗了一大批立場暖昧,首尾兩端之人。

    看似實力受損,但能經受得住「考驗」而剩下來的,對神主的信仰,反而越發純粹。

    對墨畫這位神祝大人,也越發忠誠。

    所以墨畫的勢力,反倒變得更凝練了。

    而經過半年的鏖戰,大量的「戰爭數據」,已經被墨畫錄入了識海。

    整個巫鷲山界,複雜的地勢,山川的脈絡,巫風的節氣。

    以及巫同盟各個部落的習性,所擁有的兵種,擅長的戰術,伏擊的流程————等等,全都化為了墨畫,因果推衍的素材。

    對戰爭的因果推衍,結合天時地利人和的諸多變化,是最複雜,最深奧,最多變的因果術類。

    同時,這也是最能鍛煉人的因果門道。

    實戰磨煉人,戰爭磨煉對因果的感知。

    再加上神性的絕對的冰冷的理智,經過這麼長時間戰爭,墨畫對因果的領悟,又更上了一層樓。

    大巫風山界的戰爭,也在墨畫的腦海中,有了明顯的因果框架。

    勝負的流轉,他也終於能看得清了。

    基於因果上的判斷,墨畫發動了征服大巫風山界,最至關重要的一場戰役:

    巫鷲峰之戰。

    大巫風山界,最邊緣的外山,是第一重門戶。

    往內數百裏,是巫峰,這是第二重門戶。

    兩重門戶,加上中間數百裏天險,便是大巫風山界,易守難攻的原因。

    如今半年廝殺,磕磕絆絆中,神祝大軍已經逼近了巫峰。

    隻要攻破巫峰,便等同於攻破了第二重門戶,衝過了大巫風山界的天險。

    此後便可直入,大巫風山腹地,直接威脅到巫鷲部本部。

    因此,能否攻破巫峰,一定程度上,便決定了此次戰爭的走向。

    墨畫將自己神性的算力,悉數壓榨。

    天機衍算因果,詭道分線控兵,也都被墨畫盡己所能地,運用到了極致。

    墨畫所能調動的全部兵力,也全部投入了這一仗。

    此戰,幾乎是墨畫因果推算的巔峰之作。

    巫部的兵力調動,幾乎全都在墨畫的預料之內。

    雙方任何兵線的勝敗,進退,聚散,也全都逃不脫墨畫詳細入微的詭道分線的推衍之中。

    這一仗,巫鷲部仿佛真的在與「神明」交戰,處處碰壁,一切都逃不脫神明的算計。

    與此同時,墨畫也盡最大能力,想在這一戰中,「算」死巫鷲少主。

    他把他所能動用的,所有的「高手」,所有的「殺招」,全都動用了。

    他也將巫鷲少主的「因果」,逼上了絕路。使巫鷲少主,陷入孤立無援的絕地,被重重圍殺。

    但他還是失敗了。

    在諸多大酋長和大將的重重圍殺之下,巫少主激發了大荒龍陣,身負漆黑龍紋,憑借強悍如龍的肉身,鎮壓蠻荒眾生,硬生生殺了出來,宛如真正的黑龍之子,蠻荒之主。

    墨畫的一切算計,全都落空。

    這正應了那一句話,在真正的實力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徒勞。

    融了龍紋之後,巫鷲少主的肉身之力,的確已經強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即便是墨畫,費盡手段,也奈何他不得。

    而巫鷲少主,從眾人的包圍中殺出來後,一時戰意大漲,甚至還想孤身一人,侵入神祝後方,親手斬殺了墨畫。

    巫鷲少主比誰都清楚,墨畫這個看著年輕的神祝,是整個神祝勢力中,最為核心的人物。

    獨一無二!

    甚至某種意義上,這個行走人間的神祝,比那個高高在上,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神主,都還要更重要。

    殺了神祝,整個神祝勢力,都將土崩瓦解,巫部便可不戰而勝。

    察覺到巫少主對墨畫的敵意,大老虎怒吼一聲,當即撲殺了過去。

    三品吊睛玄虎,也和大老虎一起,與身負龍紋的巫鷲少主,戰在了一處。

    饕餮死屍一弑骨,也攔在墨畫麵前。

    戮骨,丹烈等一眾大將和大酋長,也圍聚了過來。

    聖虎,妖獸,死屍,金丹後期大將圍困。

    巫鷲少主身陷重圍,又經曆種種鏖戰,雖不會被殺死,但也無力再去殺墨畫。

    他隻能遠遠看了端居高座,神色平靜,宛如神明在世一般的墨畫一眼,最終目光冷厲,轉身殺出一條血路離去了。

    之後沒過多久,此戰便塵埃落定了。

    巫鷲峰一戰,終究不但沒能殺掉巫鷲少主,反倒成就了巫鷲少主的威名。

    此戰之後,整個蠻荒,幾乎都知道了「不死不敗」,「蠻荒無敵」的巫鷲少主,乃是大荒之龍的後裔,神威無人可擋,肉身永生不死。

    但巫鷲少主,終究也隻是一個人,他縱使是蠻荒第一英雄,也抵擋不了千軍萬馬,阻止不了墨畫這個神祝的進軍。

    最終,巫鷲峰,還是被墨畫攻破了。

    神祝的大軍,殺進了大巫風山界內部。

    此戰,墨畫獲得了戰略上的勝利。

    而巫鷲少主,則奠定了自己「大荒龍子」的血脈和身份。

    大荒新曆十三年,神祝五年秋。

    自巫鷲峰之戰,過去了一個月。

    神祝大軍,殺入了大巫風山界腹地,開始與巫鷲同盟,展開了殺人奪地的死戰。

    戰爭進入了白熱化。

    但此時身為神祝大人的墨畫,卻沒有統領大局,反倒是在大老虎的陪同下,出現在了巫鷲峰以北的,一處荒僻的山嶺中。

    ——

    這是接近巫鷲部本部的一處山脈。

    此前也一直都在巫鷲部的統治下,直到今日,墨畫才命人,將這處荒山攻打了下來。

    而此時,暮色將近。

    墨畫孤身站在荒山中,看著天邊夕陽落下,身邊隻有大老虎陪著。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綽綽約約,出現了一道人影。

    這道人影身形高瘦,身上穿著一件黑羽編製的蠻袍,看樣子竟是巫部的長老。

    墨畫什麼都沒做,隻是神色平靜地看著這個人走過來。

    待這「巫鷲長老」模樣的人走近,脫下鬥笠,麵容變幻間,竟化成了「鐵術骨」的樣子,拱手對墨畫道:「神祝大人。」

    墨畫輕輕點頭。

    穿著巫鷲蠻袍的「鐵術骨」繼續道:「這大半年來,我一直潛伏在巫鷲部裏,奉您的吩咐,尋大荒芻狗命術」的蹤跡————」

    鐵術骨轉過頭,指了指眼前的荒山,「這山,就是線索————」

    鐵術骨輕歎道:「我以長老的身份,蟄伏在巫鷲部,翻了一些巫鷲部以古蠻文寫的典籍一這些文字太老了,甚至比我還老」一點,整個巫鷲部,能看懂這些文字的人,估計都沒幾個————」

    「據這些典籍中的古文字所載,再加上老朽這半年來,對照山川地形變化,幾番查證,這才得知此山,便是古巫禁地。禁地之中,藏著某些古老的秘辛————」

    「還有一件事,我也打聽到了————」

    鐵術骨緩緩道:「據說,當初巫鷲少主就是在這裏,得了巫鷲大神的賜福,知道了自己有真龍」的命運,將來注定,是要一統大荒的————」

    墨畫聞言,心念微動。

    那日交戰之時,他看得很清楚,巫鷲少主身上的龍紋,是一種「四象龍陣」的變種。

    而這種變種陣式,墨畫看著也很熟悉。

    甚至巫鷲少主,身負龍紋的樣子,跟那個乾學州界的魔宗宗主,大荒傲皇子,都十分相似。

    如果所料不差,這兩副龍陣,很可能都出自一人之手————

    屠先生。

    巫鷲少主的龍圖,是屠先生的手筆。

    大荒芻狗命術,也很可能,是被屠先生奪走了。

    這兩處線索,經鐵術骨,也就是這術骨先祖暗中查證,都彙聚在了一處。

    墨畫目光抬起,看向了眼前的荒山。

    他駐立良久,已然能從荒山中,隱隱感受到一股,因果相關的「老朋友」的氣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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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12-3 08:41:55
   第1286章 古禁地

    大巫風荒山,古巫鷲禁地。

    墨畫繞著荒山,緩緩走著,大老虎亦步亦趨地跟著,鐵術骨也一臉恭敬地在後麵陪著。

    如此走了兩圈,在一個狹隘的山壁前,墨畫停住了。

    他指著麵前的石壁道:「打穿。」

    鐵術骨一怔,而後恭聲道:「是。」之後催動法寶,憑借金丹之力,將麵前的石壁,轟得粉碎。

    石壁粉碎後,露出一條嶙峋的通道。

    穿過通道,麵前有一個古老的石門。

    這石門很醜,沒有一丁點紋路和圖案,看著簡陋至極,但偏偏又透著一股滄桑的氣韻。

    石門前,有一個石盤。

    墨畫將一枚黑色的眼眸,放在了石盤之上。

    這顆眼眸,是巫鷲之死眸,也就是巫鷲大神的信物,是在朱雀山神壇之戰中,墨畫從巫鷲部那個老巫祝手裏,撿過來的。

    將巫鷲死眸,置於石盤之上。

    古禁地的門,就會打開。

    這是巫鷲大神,親口告訴墨畫的。

    它被墨畫打敗,又被貌貅的爪子鎮住,回天乏力,因此墨畫問它什麼,它也都一五一十地說了。

    巫鷲大神是古神,很多大巫風山界古老的秘聞,它這尊古老神祇,比普通的修士,知道的要多得多。

    墨畫問它的東西,它不敢不答。

    甚至,它似乎還巴不得,告訴墨畫什麼。

    巫鷲之死眸上,散發出了一股常人看不到的神念黑氣,這縷黑氣,摻雜著一些羽毛,滲透進石盤。

    塵封許久的古老石門顫動,而後緩緩打開。

    石門後麵,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可墨畫卻沉默了。

    哪怕此時的他身為神祝,大權在握,神性也已然純粹,但卻依舊從骨子中,生出了一股難以掩飾的懼意。

    因為石門後麵,傳出了————詭道的氣息。

    「師伯————」

    墨畫瞳孔微縮。

    他有一種預感,整個大荒詭秘的一角,某些陰森的幕後布局,就要在自己麵前揭開了麵紗。

    很多「真相」,很可能就藏在這扇石門後麵。

    同時,這石門後麵,也直接關聯著詭道的因果,關聯著那個,不可名狀的————

    「詭道人。」

    墨畫止住了腳步,有些猶豫。

    他既想知道,屠先生是不是在裏麵,大荒芻狗命術是不是真的在屠先生手裏。

    想驗證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想,是否正確。

    但他又有一絲絲恐懼。

    恐懼的,是師伯。

    雖然他可以斷定,師伯的真身,不可能在這石門後麵,但這石門裏,肯定是師伯「大局」的一環。

    自己一旦進入,等同於踏入了師伯的因果之中。

    有著「道人」之名的師伯,遠不是如今的自己,所能抗衡的。

    墨畫思考了良久,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輕輕歎了口氣。

    有些事,逃是逃不掉的。

    有些因果,避也是避不開的。

    當前的大荒,局勢已經僵持住了,也隻有進這石門一趟,才能有破局的辦法門墨畫心意已定,緩緩踏步,走近石門。

    鐵術骨目光一閃,道:「神祝大人,我隨您一起去。」

    墨畫轉頭,看向鐵術骨。

    鐵術骨垂下目光,道:「鐵術骨,不,我整個術骨部,都願為神祝大人您赴湯蹈火。」

    墨畫目光微沉,搖了搖頭,「你不能進去。」

    鐵術骨緊抿著嘴唇,似乎有些執念。

    墨畫便道:「你進去後,會死。」

    鐵術骨道:「老朽,已經是個半個死人了。」

    墨畫搖頭,「你不死,比你死了————還可怕。」

    因為這裏麵,是詭道人的場子。

    鐵術骨臉色一變,雖不知內情,但也察覺到了一絲,來自因果本能上的恐懼。

    「你守在這裏。」

    墨畫吩咐鐵術骨道,而後輕輕摸了摸身旁的大老虎,柔聲道:「你也守在這,別進去。」

    大老虎低聲「嗷嗚」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墨畫安撫好大老虎,吩咐好鐵術骨,之後便不再猶豫,邁步走進了古老的石門之中。

    他的身影,被黑暗吞噬。

    大老虎目光戀戀不舍地看著墨畫。

    鐵術骨臉上的恭敬消失,目光變得蒼涼,眼眸之中閃過一絲複雜而晦澀的光芒,心中低語道:「你————可別死啊————」

    「如果死了,我可就白忙活了————」

    無邊的黑暗中,墨畫一個人走了很久。

    雖然肉眼無法視物,但神識之中,仍舊可見周遭地形輪廓。

    巫古禁地,之所以被列為禁地,就是因為,此處乃古老的巫先祖,進行某些禁忌神道,和陣法研究的地方。

    之後研究失敗,巫部死了不少先祖。

    這處禁地,也就被封存了起來,再也沒人來過。

    而禁地的整體地形,被貔貅鎮壓的巫大神,也都悉數告訴墨畫了。

    因此,墨畫大體是知道路的。

    而整個黑暗的禁地內,此時此刻,已經成了「生靈」禁絕之地。

    不僅是因為,這禁地之中,一個活人沒有,還是因為,這禁地內,充滿了死人」。

    這些死人,穿著巫鷲部的長袍,陰森可怖。

    尋常修士的肉眼看不到,它們隻以「神念」的狀態,存在於禁地之中,宛如冤魂厲鬼。

    墨畫可以判斷出,這些「死人」,大抵便是巫部的先祖。

    當年禁地內研究失敗,這些人慘死於禁地之中,本就怨氣衝天,加上地底的陰氣,還有各種外邪入侵,久而久之,就都蛻變成了厲鬼邪祟,靠吸食地底的陰氣和念力而生。

    任何活人進來,都會成為這些巫鷲邪祟的「食物」。

    所以,這裏才會是巫鷲部的禁地,是活人的禁地。

    但墨畫不一樣,他其實也不算是「人」。

    「活人禁地」對他而言,並不構成問題。

    禁地中的邪祟鬼物,但凡靠近,墨畫幾乎隻憑一個眼神,便能將其「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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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道行弱的鬼物,受本能驅使行事。

    道行但凡再高一點,神覺再敏銳一點,能察覺到墨畫血肉之身上,隱隱透露出的神道威嚴,根本連麵都不敢露。

    墨畫以神明之性,萬邪不侵之身,走在巫鷲部的禁地之中,在怨孽厲鬼之中,如入無人之境。

    可墨畫的神色,卻並不見得輕鬆。

    而且,越往深處的大殿走,他的心情便越沉重。

    果然,沒走多久,氣氛便不一樣了。

    周遭的邪祟的樣子也變了,它們不再穿著巫鷲部的長袍,甚至連衣服也沒穿,更甚者,肢體都是殘缺的,是拚接的。

    是用人的殘肢,拚接了妖獸的殘肢,而塑成的妖魔。

    這種畸形的陰森模樣,反倒給墨畫一種「親切感」,他便知道,他找對地方了。

    雖然模樣略有些出入,但這些妖魔,明顯跟乾學州界作亂的那些妖祟,是同一個「品種」。

    這是屠先生帶來的熟悉感。

    很顯然,屠先生也來過這裏,甚至此刻就在這禁地裏麵。

    這些妖魔,全都是他製造出來,用來「守門」的。

    尋常體修或靈修,哪怕修為再高,隻要不修神道,貿然進入這些邪祟之地,被這些不可見的妖魔,鑽入了識海,吞噬了神識,也都非死即傷,後果嚴重。

    這些妖魔邪祟,便是最陰毒的「屏障」。

    墨畫目光微動,繼續向前走。

    妖魔不是天生的鬼物,是神道上的「人造物」,神覺更低,殺性更狂,察覺到墨畫這具「肉身」,便奮不顧身地撲殺而來。

    絕大多數,仍舊是被墨畫眼泛金光,一念抹滅。

    極少數,道行強大的三品邪祟,能奮力鑽進墨畫的識海,親眼見證了墨畫的「本體」,之後轉瞬就會被煉化,化作墨畫這尊「神道饕餮」的食糧。

    妖魔萬千,仍舊抵擋不住墨畫的腳步。

    就這樣,墨畫穿過巫鷲鬼物,和妖魔之海,一直走到了一扇大門前。

    這扇大門之後,按照巫鷲大神所說,是當年巫鷲部,用來封存禁忌試驗的大殿。

    大殿之後,或許就藏著,很多求而不得的秘密,懸疑未決的真相————

    墨畫輕輕吸了口氣,而後憑借自己身為神祝,深厚的蠻荒陣法造詣,破解了門上的四象陣。

    推開大門後,門後的景象,卻讓墨畫瞳孔一顫。

    他原本以為,門後會是大殿—這也是巫鷲大神告訴他的,巫鷲部的秘密。

    但此時,大殿沒了。

    整個大殿後的山體,全被掏空了。

    山石粉碎,淪為廢墟,廢墟之中,宛如觸手一般的血黑色紋路,遍布整座山體,深深根植於大地之中,沿著地脈,向遠處蔓延。

    不知根植多深,蔓延多遠,甚至有可能,蔓延到了整個蠻荒大地。

    而這血黑色,宛如觸手一般的紋路,正在輕微地顫動,散發出一股令人驚懼的「饑渴」的欲望,在法則的支撐下,似乎要將整個大地,全部吸幹,將大地之上的生靈,全部吞沒。

    看樣子,竟有點像是————

    血管。

    「饕餮的————血管·————」

    墨畫的臉色,微微蒼白。

    他抬頭看去,將這根植在山體內,密密麻麻猙獰血管狀的饕餮紋,盡收眼底,仿佛是在看著一頭「血肉饕餮」在現世孵化的過程————

    難以言喻的強烈的饕餮氣息,在其中流轉。

    這便是————饕餮饑災大陣。

    是大荒饑災的根源。

    是師伯布下的大局。

    墨畫神色震動,瞳孔瞬間深邃,黑白金三色浮現,天機衍算在識海運轉,天機詭算也不分彼此地隨之流動,試圖推演眼前,這座饕餮饑災大陣的內在構造。

    可這些推衍,得到的全是空白扭曲的數據。

    他傾注的神識,也全都如泥入海,沒起一絲波瀾。

    「不可知,不可推,不可算————」

    墨畫臉色一變。

    這意味著,眼前這座饑災大陣,是一種完全超脫於他已有陣法認知的存在。

    他的陣法底蘊,根本不支持衍算。

    即便算了,也無法用他已知的任何語言,任何陣理,任何框架,任何法則,來呈現出來。

    這是超脫一般陣法意義之上的,某種絕道大陣。

    也完全超出了「人」的理解。

    即便是墨畫,也生出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認知失衡之感。

    這種震驚和認知失衡,並不來自於人性,而恰恰來自於墨畫體內的「神性」。

    神明秉天地之道而生,天生便強大。

    正因如此,他們也隻會信奉自己的「道」,求自己的法則,對其他的「道」

    和法則,缺乏認知和領悟的能力。

    一旦深入涉及其他神明的道,接觸到超脫本身之外的法則,神性會生出排斥。

    神明也會因此不安,偏激和憤怒,乃至恐慌。

    這是一種神念認知上的自我保護和失調。

    墨畫此時神性純粹,本能上也會以為,自己是一尊神明。

    因此一旦意識到,這世上還有自己認知之外的事物,尤其是在自己最擅長的「陣法」上,還有完全超脫自己認知範疇的領域,一時生出了強烈的排斥心,識海震蕩,乃至於神念都有「崩潰」紊亂的跡象。

    神明強大,因此接受不了自己的弱小。

    神明看似全知,因此越發接受不了自己的「無知」。

    墨畫強行靜心凝神,安撫自己的神性,抑製自己神念的紊亂。

    可無論他怎麼靜心,神性的動蕩,終究難以抑製。

    最終反倒是墨畫此時,那一絲尚存的微末「人性」,紓解了他「神性」中的紊亂和失調。

    與神明剛好相反,人生於天地,本就一無所有,一無所知。

    人世的一切,都是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慢慢學來的。

    從無到有,從無知到已知————

    對人性的墨畫而言,陣法博大精深,本就有著太多他未知的奧秘,需要他一輩子去求索————

    「未知」這件事,太過正常了。

    同樣,正是因為有了對「未知」的好奇心,才會驅動著他,從小到大,一直去探索,去學習,去思考,去領悟————

    墨畫也才能一直在陣法的道路上走下去。

    這才是他真正的「道心」。

    有之以為利,是神。

    無之以為用,才是人。

    最終,墨畫在心中,以有無相生,以人性天生的「弱」,一定程度上調和了神性天生的「強」,這才達到了神念認知上的相對平衡。

    神念平衡之後,墨畫再看向眼前的大陣,心中便沒了頹然和絕望,反倒充滿了震撼和感歎。

    這便是師伯身為道人的手筆————

    與他自己創造的,半吊子大荒厚土大陣,在陣法難度上,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甚至,他連跟師伯的差距在哪,都有些看不明白。

    墨畫沉思片刻,開始沿著這饕餮饑災大陣的脈絡,繼續向深處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觀察並記錄著大陣的的框架。

    他把自己曾經的一切陣法知識,全都拋在腦海,像是第一次學陣法那樣,秉承著一無所有的初心,來參悟著這一套,遠比他所想的還要複雜高端的,如饕餮一般的「生物」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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