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5-1-16
- 最後登錄
- 2024-11-22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850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8084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四卷 冰雪孤忠臣子事,乾坤生物帝王心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天子重托
千乘之王,萬家之侯,百室之君,皆為求存逐利者。
韃靼與金人之間的所謂合作並不牢靠,就如商賈間的口頭之約一般,並無契書佐證,轉念即可毀約。
在對家所布的計謀裡,僅以一句「長冬將至禍亂起,南下搶糧求族存」,豈能真正拿捏韃靼,令他們不顧一切策馬南侵?
韃靼率隊南侵是為利,臨邊勒馬、與大慶言和也是為了利,如何選不過是看「孰輕孰重」。
裴少津在兄長留下的提示裡,準確理會到了這一關鍵點,是以與張令義、陳功達先行趕往秦晉之地以破局。
……
馬蹄揚塵驚草雀,千里奔襲傳信來。
西北疆的最新軍情源源不斷傳入皇城,接連一個月裡,皇帝每日早朝後,皆與重臣們在殿上共聽軍報——
裴少津等先以「城門失守,池魚安得逸存」、「韃靼若是結隊南侵,西北藩王先受其害」為由,成功說服晉王、肅王等六位親王拿出存糧、救濟災民。
百姓們先前因糧而慌,誤信謠言。如今得了朝廷的救濟,又看到當朝閣老站上城樓,當眾割下官袍為信條,頓時心穩,紛紛就地安頓下來。
韃靼先遣精銳,利用騎兵之快衝入大慶境內,欲與大慶邊軍正面交鋒,試探大慶守邊的真實兵力。
長年的安逸駐守,大慶的邊關軍屯確實不容樂觀。軍戶十人當中,有七人實為農夫,平日裡只會料理軍田,從未參加過操練;剩下三人雖有操練,戰力卻遠不及韃靼騎兵。所幸,朝廷早幾年每年皆送來一大批棉製軍服,各軍屯裡的軍服是充裕的。
張令義、裴少津、陳功達商量出一計。
他們借助地形優勢,運用韓信「背水一戰」的迂回計謀,成功避開韃靼先遣隊的正面鋒芒,反將他們逼入到狹長的谷地中。
活俘韃靼時,他們令所有軍戶皆換上軍服,高舉慶國旗幟,佯裝出浩浩蕩蕩十幾萬正規軍的假象。
韃靼並不知大慶已能量產棉布,在他們眼裡,必是精銳部隊才能穿得起精織的布匹,於是信以為真,以為大慶事先調兵埋伏在此,只等他們上鉤。
先遣部隊敗北,加之雙方勢均力敵,大慶還有援軍未到,關外的韃靼大軍重新衡量利弊,不敢再貿然衝闖,決定退軍三十里,派出使者前來言和,希望能與大慶重修茶馬交易。
韃靼的要求很明確,他們希望能用牛羊換到足夠的鐵鍋、糧食、布匹,幫助族人熬過接下來的連年長冬。
對於大慶而言,此事正中下懷。不斷壘高的關牆是擋不住韃靼的,穩固的貿易往來才能牢牢牽制他們。
這個時候,輪到裴少津與鄒老的門生們上場,他們精通錢道,心裡的算盤打得哐哐響,順利達成了初步的意願。
……
「急報——」余通政使宣道,「西北疆報,韃靼大軍已退,臣等將暫留秦晉之地,待戰事徹底平息,北地百姓安居,再行請旨歸京。」
至此,危機得到化解。
沒有了西北疆韃靼的牽制,大慶派出大軍強援遼東。在絕對的實力壓制下,匆忙組建的二十萬金軍被打得抱頭鼠竄,只是時間問題。
整片遼東將重歸大慶麾下。
另一邊,南鎮撫司順著王家、黃青荇身上的線索,順藤摸瓜,將藏匿於京外的諸多棋子、奸細一一拔除。金陵城裡窩藏的白銀、通過海路往北運輸的糧草、黃青荇假造的銀幣……盡數被截留,待清算以後,將運往秦晉各府,用於賑濟難民。
……
……
閒庭信步桂花落,清風撫過兩袖香。
回顧這幾個月,似乎過得很快,可想起吳監正的捨生取義、夫子的坐地高喝、少津「放逐」西北……又覺得這幾個月過了極長極長。
所幸,還有這鬱香小朵依時而來,用無人可以忽略的香氣,告知裴少淮秋時已到。
又將是一年秋闈時。
裴少淮攤手接住凌空落下的一枚小花,正這時,南鎮撫司副官走過來,稟道:「兩名重犯明日將送至午門行刑,大人可還有其他吩咐?」
事情平定以後,燕承詔便迫不及待向皇帝告假,親自南下武昌府去接妻兒歸來。燕緹帥不在,作為唯二擁有金符的人,裴少淮只能替燕緹帥暫管南北兩個鎮撫司。
兩名重犯自然指的是那位完顏老賊和黃青荇。
裴少淮道:「晚些時候我過去看看。」
……
天牢裡暗黑無光,連拳頭大的天窗都沒留。
靠著獄卒點燃的火把,裴少淮才勉強看出牢獄裡蜷縮的兩道身影,老鼠在他們身旁來回竄行,他們已麻木得無動於衷。
裴少淮先來到黃青荇牢前,放入了一碗斷頭飯。
察覺到火光,已經不成人樣的黃青荇抬頭望了一眼,見到是裴少淮,又默默低下了頭,雜亂的頭髮下只露出雙眸。
「黃荻,你可還有什麼想說的?」
黃青荇默不作聲。
「既無話可說,我便走了。」裴少淮道,「吃了斷頭飯,做個飽死鬼。」
「等等。」黃青荇挽留,猶猶豫豫問道,「恩師……可知道了我的事?」
鄒老一生坦坦蕩蕩,卻遭了兩回背叛,一回是「小許」一回是青荇,想及此,裴少淮憤道:「黃荻,你不覺得現下問這個有些太晚了嗎?」頓了頓,又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南居先生一輩子都不知道你犯了如此重的罪孽。」
黃青荇眼中最後一絲光暗了下去。
待裴少淮走開後,他開始低聲自語呢喃,反復吟道:「荻花本是孤野來,命至秋時孤野去……」
命自如此,恩師、師母不當救贖他這棵孤野飄搖的荻草,理應讓他自生自滅。
此時懊悔還有何用?
……
裴少淮路過完顏老賊的牢房,與黃青荇的消沉不同,他似乎還活在自己的金人大夢中。
老賊拖著沉重的鐐銬爬來,枯槁的手緊緊扣著牢門,興奮道:「你們急著處決我,是不是我大金的軍馬即將踏入山海關了?」
如此一個視平民百姓如草芥的賊人,不顧百姓生死來布局,豈容他大夢至死?裴少淮冷哼一聲,道:「天子掛帥犒賞,三十萬大軍出關迎敵,萬門虎炮齊聲響……你覺得大金二十萬大軍能扛多久?」
借用老賊常道的一句詩,裴少淮繼續諷道:「『畢竟幾人真得鹿,不知終日夢為魚』,你的春秋大夢該醒醒了。」
就在韃靼退兵議和之後,皇帝當機立斷、速戰速決,派出三十萬禁軍出關迎敵,大敗金軍。
金人餘黨一路逃亡,已退至嫩江以北,不成氣候。
老賊不信,搖晃著牢門喊道:「你詐我,你詐我!」
且不說先輩們,單說他自己,幾十載如一日,一生甘為棋子去布局,自以為結網牢不可破,殊不知風雨一來,蛛絲盡毀……他豈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不可能,這不可能。」完顏老賊晃頭道,「《帝王心術》有言,『愚民而驅其於農,重罰輕賞,利出一口』,照此實行,必將國強兵強……我所布之局,皆出自於此,金朝治兵,亦出自於此,怎麼可能會敗?」
果不其然,裴少淮早前的感覺沒錯。金人不知從何拿到了號稱「帝王心術」的《商君書》,並奉行其中「民弱則國強」的愚民之策,企圖通過軍功獎賞快速積蓄武力,迅速強大自身。
一方面,裴少淮覺得後脊發涼——倘若真叫金人得逞,嘗到甜頭,在這片土地上大肆推行愚民之策,把千千萬萬老百姓只當作耕作交稅的工具,令他們飢不飽食、目不識丁……長久之下,族姓高貴無比,百姓卑如螻蟻,這片土地豈能逃過受人踐踏的命運?
另一方面,裴少淮又覺得完顏老賊無知猖狂。在春秋無義戰的那個時代,商鞅及其門生能寫出這麼一本奇書,算得上是極了得,「法治」雖有局限在,卻也有其先進之處。現如今,距離春秋戰國已過兩千年,豈能還把目光停留在帝王心術上?為了一手獨權而糟踐百姓?
大船終將往前走,沒有人真的能愚民。
裴少淮知曉,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即便半截身子埋入了田畝中,依舊有人舉著書卷,讀幾千年的興衰,高喊「天下大同」。
只不過過於悲壯和慘烈了些。
「你不僅會敗,且終究大敗,敗得一塌塗地。」裴少淮道,「用慶人兩千餘年前的思想,反過來要治慶人,何其可笑?你既知商君書,何不知法家還有韓非子,他的《五蠹》寫有『守株待兔』的故事,寫道『今欲以先王之政,治當世之民,皆守株之類也』,你所謂的嚴密布局,究竟不過是學農夫守株待兔罷了。」
裴少淮繼續道:「慶人的規則國法,終究只能由慶人自己來寫,直接拿來的、借走的,都不得根本。」
老賊一生活在自己的夢中,至死也要嘴硬,他看到裴少淮往外走,便一直搖晃牢門喊道:「小賊你莫走,我大金不會敗……」欲與裴少淮繼續理論。
又喊道:「人如蝗蟲,生而積多,田畝不足,人爭相食,一百年太平一百年大亂,他燕家坐皇位太久了,該改朝換代了。沒有大金還有韃靼,沒有韃靼,大慶也會自己亂起來,大河之勢不可逆,哈哈哈,大金輸了,大慶也不會贏……」
完顏老賊的聲音漸漸變小,裴少淮終於走出天牢,重新回到日照之下。
秋日微寒,使得暖陽照在身上格外舒坦。
罪者不恕,天下大興,這才是裴少淮信奉的「大河之勢不可逆」。
……
……
翌日午門行刑,裴少淮沒去看,而是入宮與皇帝下棋。
皇帝的御書房變得簡潔了許多,沒了煙霧縈繞的熏香,幾扇窗戶打開,屋內沒點燈盞也亮堂堂。
大亂平定,賊人盡誅,皇帝這段時日依舊懨懨無神,整個人蒼老了許多。
御案上放著一碟蘇式綠豆糕,出自老御廚之手,味道不改,皇帝卻並無食欲。
直到聽裴少淮說專程入宮陪他下棋,皇帝這才提起些興致,笑著親自擺放棋盤。
宮中安靜,君臣二人邊下棋邊閒敘。
兩局過後,裴少淮一勝一負,皇帝一邊揀回白棋一邊問道:「伯淵,你覺得太子如何?皇太孫又如何?」語氣平平,就像大樹下乘涼的老者問自家兒孫如何。
裴少淮直言:「太子仁厚,太孫機敏。」
皇帝頷首,言道:「你說得對,太子雖仁厚卻優柔寡斷,少了大謀大略,琛兒雖年少機敏,心機卻過於深沉,受困於宮牆之下……琛兒很像朕年少的時候。」
裴少淮不好接話,只端端聽皇帝繼續說下去。他看得出來,皇帝一直以來都在保太子,不單純因為太子是嫡長,皇帝對於兒孫有著自己的考量。
「朕知道,你一心為民,絕無異心,朕也從未懷疑過。」皇帝說道,「太子繼位,他雖庸碌了些,但他性子是好的,懂得愛民如子的道理,若有你輔佐他身側,助他辨清是非曲直,你可盡施才能,他也能安然做個守成之君。」
「至於琛兒……」皇帝面露擔憂之色,他知曉燕琛心智遠在其父之上,遂言道,「朕希望你能給琛兒當老師,朕不想看到他們父子反目成仇,變成朕與淮王一般。」
皇太孫還年少,讓裴少淮去教他,既是引他走正途,也是用裴少淮去限制他。
伴君如伴虎,且人會變,想要做成此事並不易,皇帝望向裴少淮,帶著幾分徵求的意思道:「伯淵,你可願幫朕?」
「臣必不負皇上所托。」想要做更多事,就必須繼續留在朝堂上,裴少淮笑笑緩和氣氛,道,「不過皇上現下說這個,是不是太早了些?臣與皇上的君臣之路還長。」
一邊說著,一邊搶先下了一子,再開一局。
皇帝之前的愁顏一掃而光,心情變得敞亮起來,樂呵呵道:「你說得對,你還要陪朕下許多年棋。」又道,「朕許諾過,不管什麼時候,皆有一盞燈籠送你出宮,你只管大著膽子去做事。」
又過半局,棋盤中黑白膠著相咬,兩人棋藝穩步且緩慢地長進著。
皇帝新起話題道:「伯淵,京外有塊地名為『文清』,朕覺得此名與你甚是相配,欲賜予你為封地,你意下如何?」
賜封地即封爵。
裴少淮本就是景川伯世孫,往上再封,便是封侯。
「皇上……」裴少淮欲出言拒絕,他這樣的年紀封侯,在朝中太過矚目了。
「伯淵,朕知曉你不為高官厚祿,你莫急著推辭,封你為『文清侯』,自有朕的考量。」皇帝解釋道,「一來,有功者賞,此番封賞並不只你一人,令你功勳加身,既是肯定你的功勞,也是給外頭那些替你聲張的士子們一個交代。」
「二來……」皇帝嘆了一聲,接下來的話題有些沉重,他道,「此番宮變,不單單揪出了暗中窺伺的奸人,也把大慶的沉痾舊疾盡數顯現出來,若非開海充盈了國庫,若非一船船的糧食運回使得邊關軍糧充裕,若非百姓亂中還能尋到一絲生機……風雨飄搖之際,守得了一回,又豈回回都能守得住?京察用人、工商稅收、邊關駐軍、與外貿易、興教取才,處處都有沉痾,皆已到了不得不治的地步。」
「朕明白,你欲做事,若無身份地位則寸步難行,若身份過高又易受人忌憚、防備,朕封你文清侯,朕想看看你的答卷。」皇帝最後道。
裴少淮舉著棋子定住,這一瞬他忽然尋到了一個答案。
如何靠著帝王的大船去推翻帝王之治?
自後世而來,他深知大慶繼續往前走,必將推翻帝王之治,才能趟出一條新道。但他不能推翻朝廷,因為在毫無準備、時機不當的時候推翻慶朝,結果亦只是另一帝王取代當今天子,使得另一個封建王朝崛起。
推著歷史往前走的是生產力,還有千千萬萬百姓們的認知。
裴少淮身在搖搖欲墜的舊船之上,新船未成以前,不能蠻力摧毀舊船。但他可以幫著這架舊船順利走完剩餘的路程,與新船接軌。
一點點去改變,民智開化,豐衣足食,總有準備就緒的時候。
後世自有後世的英雄推著歷史往前走,裴少淮想要做的,是讓這片大地少受一些苦難,不要在炮火連天中被迫做出改變。
不必奢求看到新船至,只需活著的時候,做出一點點改變就夠了。
只要筆下的字不變,「天下大同」便永遠孕育在這片土地上。
裴少淮行禮應道:「微臣謝皇上賞賜。」
他慶幸自己融入了現世,又慶幸自己能守住本心。
……
……
新京察、新考滿重新提上日程。
大姐夫徐瞻受命主考北直隸秋闈,對照新京察、新考滿,對秋闈題目做出了些許改變——雖仍以文章為主,但偏重於考察學子們的治世方略、當官本領,重在一個「實」字。
題目變得詳細,不再為破題而出題。
桂榜已揭榜多日,京中學子仍在議論紛紛、商討不止,眾人皆意識到,科考將隨朝廷的用人發生改變。
而學子們必須隨科考的改變而改變,才能爭到機會。
這日,江子勻帶著兒子登門致謝裴少淮,並順帶告辭南下。守孝期滿,朝廷復用旨意已下,江子勻想趁冬雪封河以前,盡早南下上任。
官任雙安州同知,正六品。
「子勻兄為何如此匆忙南下?」
「大雪一封河,又要等數月,不想耽擱索性早些出發。」
裴少淮又勸:「朝廷即將推行新京察、新考滿,大亂之後京中實缺甚多,以子勻兄的學識,若是考一考,不難拿到京中官職。」
江子勻若是多留幾個月,便能等到新機會。
「不了。」江子勻笑著搖搖頭,他對雙安州同知這個官職很滿意,言道,「上回聽淮弟說,雙安州海船十二月南下,次年五月歸來,船載商品玲琅滿目,四夷的農作物也隨船被帶回來,我早便滿心期待了,如今有了機會,若是不去看一看、闖一闖豈不可惜?」
江子勻仍掛念著「新糧種」,希望能在雙安州試一試自己的猜想。
京官雖好,卻非他所求。
「再者。」江子勻將兒子拉至身前,面帶驕傲說道,「懷志他頗有幾分讀書之資,為父者當盡全力栽培他,令他見識南北河山,拓寬眼界。日後,懷志若能有他裴叔父的幾分本事,我便也就滿足了。」
他南下為官,既是為自己,也是為兒子游學。
聽到「江懷志」這個名字時,裴少淮還是不由地怔了怔,一時木訥,心想,這世道果然還是陰差陽錯。
「淮弟?」
江子勻喊了兩聲,裴少淮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掩飾道:「子勻兄目光之遠見,叫人佩服。子勻兄既去意已決,裴某便不勸告了,希望子勻兄在雙安州能將功立業,為民造福,裴某靜候佳音。」
「承淮弟吉言。」
一番閒敘之後,裴少淮留江子勻用晚膳,幾番推杯換盞,便是為江子勻餞行了。
夜裡,裴少淮酒意醒了許多,江子勻的事一直在他腦中縈繞。
本已寬衣上榻了,裴少淮又下床掌亮房燈,從櫃中取出了王高庠寫給亡妾的那封信。
泛黃的信紙靠近燈焰,火焰竄起,屋內頓時光亮了許多。
那封信飄著火落入火盆子中,化作了灰燼,隻字不留。
楊時月給丈夫披了件衣裳,她看過信中的內容,知曉江子勻的身世,言道:「如此也好,這遭身世對他而言太過殘忍了。」
裴少淮看著盆中灰燼,半晌才道:「最殘忍不是子勻兄的身世,而是……江父江母究竟是不是真的被山賊所殺。」
大亂已了,殘忍的事實就隨信件一起湮滅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