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0-6-17
- 最後登錄
- 2017-3-3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818
- 閱讀權限
- 100
- 文章
- 1802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27章 逃避
“……當年張骞出使西域,除了駱駝馬匹並無其他交通工具,卻必須經過漫漫沙漠,但最終……”教授一邊放映著幻燈片,一邊講的眉飛色舞。
“砰——”我猛地站起身來,面色慘白,接受著四面八方的詫異目光,勉強扯出個虛弱的懇求表情道:“老師,我身體不舒服。”
老師看我蒼白的面色,點了點頭,關切地道:“去休息吧,以後身體不舒服,就別來上課了。”
我連書都來不及整理就沖了出去,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躲到僻靜的角落不斷幹嘔。
一張素白的餐巾紙遞到了我面前,我接過來,擦幹淨嘴角的污漬。只覺渾身酸軟,忍不住就著那雙扶住我的手,走到前方長椅上坐了下來。
我擡起頭,望見那一頭絢麗的短發,漆黑的眼眸如黑夜星辰般熠熠閃亮,含著擔憂和關心看著我,柔聲道:“伽藍,怎麼了?”
我搖搖頭,背貼上長椅,把頭靠在她肩上,低聲道:“薇夜,我是不是個很沒用的人?”
沉默,良久的沉默後,薇夜歎氣,無奈地道:“會問這種話,證明你本身就是個很沒用的人。”
頓了頓,見我不答,連表情也沒有,她扯著我的頭發笑道:“你應該這麼問。你敢說我是個很沒用的人?”那一副趾高氣揚的威脅口氣,讓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終于笑了。”薇夜松了口氣,道,“真不知你這兩天怎麼了,從昨天開始就沒真心地笑過。以前吧,人傻歸傻點幼稚歸幼稚點,看著你的笑容卻很開心,好像我自己也會被你感染一樣。以前再難過,對上你那臭屁老公時,也是一副笑開花的模樣。可是這幾天……”
她歎了口氣,良久無語,但最終還是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擡頭看著藍藍的天空,徐徐溫暖的涼風在我臉上拂過,空氣中帶著微微的濕氣。正是陽春三月好時光,百花盛開,鳥語花香。可是那里呢?我打了個抖,身體不自覺地繃直以防止抽搐。那里卻只有驕陽烈日,漫天黃沙。我……不願回去啊!
“薇夜,我做了個很恐怖的夢,真實得就像現實世界。”我幽幽地說著,“每晚,只要一閉上眼我就會做這個夢,夢里有好多人為了我而死,夢里有人在魔鬼沙漠中拼了命救我,夢里有人不斷斥責我骨子里的懦弱自私,可是……我卻跑了。”
“伽藍,那只是夢而已。”薇夜直起身難以理解地看著我。
“可是……對我來說那卻是真的。”我哽聲道,“我害死了那麼多人,我卻逃了;我讓他帶著我進沙漠,我卻抛下了他。薇夜,可是……我真的好怕,怕那個世界,怕那麼多的血腥,更怕無邊無際像地獄一樣的沙漠。所以,我每天強迫自己在白天睡覺,晚上醒著……看書也好,上網也好,發呆也好,只要別睡過去,我就能遠離那個世界。”
“伽藍,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薇夜摸著我的額頭,又拍拍我的面頰,憂心地道,“伽藍,我阿姨是著名的心理醫生,不如我帶你去看看……”
“不要!”我驚吓地一把推開她,“我沒有病。薇夜你不懂,你不懂!我只是恐懼,只是恐懼那個世界。我不想再回去了,永遠不要回去。對……對!我只要……我只要堅持十五天,就可以永遠不用回去了……宇飛……宇飛……我也不管了……”
“林伽藍!!”薇夜狠狠一拳敲在我肩膀上,痛得我驚叫起來,她瞪視著我,眼眸閃亮,卻深邃如海,一字一句道,“你這個樣子還叫沒病?你知不知道這樣下去你的精神會崩潰的?!”
我避開她的眼睛,抱住頭,嘤嘤哭泣,卻只不斷重複:“我不想回去……不想……不想……”
“伽藍,你确定清楚你自己的心意嗎?”伽藍扶著我的肩膀,柔聲緩沉地道,“你确定,回去……會比你此刻的崩潰,更痛苦嗎?”
後面的課我沒心思再上下去,于是打了電話讓老林來接我。一上車,我就把頭靠在座椅上閉起眼。老林問我去哪里,我也只是有氣無力地答了句随便。
在大城市中堵車是常事。車子忽停忽行地走著,我睡睡醒醒,頭漲痛的厲害,身體也不是很舒服。不知是心里作用,還是真的感冒生病了。
車子終于穩穩地停了下來,老林把我搖醒,我一擡頭,徐天大廈四個銀光閃閃的字立時映入眼中。老林一臉慈祥的笑容看著我:“少夫人肯定是想少爺了吧,那就進去看看。”
我扯出個笑容,推開車門繞過噴水池走進大廈。忽然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樣會不會很憔悴難看呢?我拐進洗手間,望著鏡中自己蒼白的容顔,無神的雙眼,忍不住用手撫著,輕輕問:“林伽藍,這還是你嗎?”頓了頓,我看著鏡中那極端厭惡的眼神,無聲罵了句:“膽小鬼。”
補了點腮紅,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臉上挂起平日的笑容,走出洗手間。門剛拉開一條縫隙,卻聽到一陣急促地令人臉紅耳熱的呼吸聲,呻吟聲,還有……接吻的聲音,衣物摩擦的聲音。
我心砰砰跳了幾下,實在沒膽子出去,只得呆在里面幹等。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都快忍不住沖出去了,那些羞人的聲音才逐漸止息下來。
我松了口氣,聽到一個略沙啞的女聲,帶著嬌嗔和妩媚說:“俊一……別鬧了……被人看見不好。”說完,也不知那男的做了什麼,女子又發出幾聲銷魂的呻吟。
我卻是渾身一震,腦中空蕩蕩的,只知不斷重複想著:怎麼會是盈盈?怎麼會是盈盈?
冷靜下來了卻又暗自覺得好笑,是盈盈又怎麼了?難道就不準她在公司偷情?只是可憐了曉東……可是,心里急劇的不安是什麼?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盈盈剛剛叫那男的……
“小妖精!幾天不見,是不是有別人滿足你了?”一個熟悉的男聲低啞地響起。
我驚詫地瞪大了眼。邵俊一,盈盈跟的那個有錢人居然是邵俊一。難怪,那天我看到那輛車會覺得眼熟。可是,邵俊一不是說……他是雪兒的未婚夫嗎?
盈盈那邊還在跟邵俊一調笑,我卻在廁所里急得心亂如麻。忽然,有腳步聲向著這個方向走來,铿锵铿锵的,一聽就是盈盈的高跟鞋。我也不知怎麼鬼迷了心竅,一個閃身躲進門後的死角,死死屏住呼吸。盈盈進來四處看了個遍,确定沒人,才又走了出去。
“事情進行的並不順利。”盈盈帶著點煩擾,又莫名恐懼的聲音在門外幾步遠處響起,“徐冽不知從哪里得到了消息,對你們皇朝很是忌憚,連著我也受到了一定監控。”
邵俊一沉默了一會,才恨聲道:“一定是水冰烨搞得鬼,也只有淩雲才擁有上懷市最完善的情報體系,看來這次公網鋪架的投標,徐冽是志在必得。”
盈盈沒有回話,邵俊一于是又道:“看來偷企划案的方法行不通了。盈盈,你……負責從林伽藍下手。徐冽現在很寵她……”
“不……我……”盈盈的聲音有了幾分驚惶,“我一直在算計她老公已經很不對了,怎麼能害她?她……她怎麼說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我只覺腦中轟的一聲響,眼前昏黑一片,耳中嗡嗡作響。一個趔趄,竟碰倒了身邊的拖把。
“誰?!”
門砰的一聲被踢了開來,我晃了晃腦袋,好不容易才看清盈盈震驚、慌亂、愧疚的臉,還有邵俊一眉頭緊蹙,一臉的凝重和陰狠。
我扶著瓷磚的牆沿,望向那張美麗卻蒼白的臉:“盈盈,他不會真心待你的,你離開他吧。”
盈盈倏地拿手捂住嘴,淚水滑下,哽聲道:“藍藍……”
“真的。”我走到她面前,歪著頭,固執地說,“他是有未婚妻的人,他的未婚妻是雪兒。”
盈盈的臉色白的像一張紙,她拼了命的搖頭,聲音沙啞:“我知道,藍藍,你別說了,我都知道的。”
“知道了你還跟他這樣?”我一臉驚詫地瞪大了眼,大喊,“知道了你還為他跟曉東分手?”
“藍藍,我……”盈盈的話未落,邵俊一一把將她扯到身後,冷著聲道,“你先出去。”
“俊一,藍藍她……”
“出去!!”邵俊一鐵青著臉吼道。
我眼看著盈盈流著淚一步步後退,随後轉身飛奔離開。我抓了抓頭發,覺得自己要崩潰了。或者說,我已經崩潰了。
“你想把剛剛的事告訴你老公嗎?”邵俊一眼角微微吊起的雙眸牢牢盯住我,像是那鎖定獵物的秃鷹,随時準備將我撕碎。
我恍恍惚惚地擡起頭,沖他笑:“是啊!我現在就上去告訴他。”
邵俊一一愣,有些詫異地看著我,半晌才試探性地問道:“你……沒事吧?”
我晃著腦袋,一頓一頓地說:“沒事,就是頭痛得厲害。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找徐冽。”
說著我越過他往前走,誰知猛地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手肘撞在門軸上,我痛得連連吸氣。
“喂!”邵俊一回身將我扶起來,看我的目光像在看怪物,“沒事吧?”
我揉著手肘,皺眉道:“沒事,這點痛,比起從沙漠的砂岩上滾下來,差遠了。”
這下,他徹底呆了,摸了摸我的額頭,啊了一聲,道:“你發燒了!”
發燒?我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摸摸臉,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傻瓜,什麼發燒了?在沙漠中這種溫度很正常好不好!”
我看著他張大到能塞進一個雞蛋的嘴,咯咯笑了出來:“我不跟你說,我要去找徐冽了。我要把你在謀害他的事告訴他。”
我剛站起來走了幾步,忽然手上被狠狠拉了一下,跌倒在地上,背剛好貼著他胸口。他的渾身都散發著殺氣,我太熟悉這種殺氣了。
他扳過我的身子,陰沉地看著我:“林伽藍,我可以跟你做筆交易……”
“啊!”我叫了一聲,随即懊惱地扯自己頭發,“不可以,不可以告訴徐冽!如果告訴了他,盈盈會替你背所有的黑鍋,我會害了她的……怎麼辦呢?子默,你教教我該怎麼辦呢?”
眼前的人,再度傻眼了。抓住我肩膀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你們在幹什麼?!”徐冽暴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冽——!”我大叫了一聲,開開心心地沖過去撲進他懷里。這一次他卻沒有像往常那般抱緊我,而是狠狠推開:“你們在幹什麼?!”
我瑟縮地看著他憤怒的臉,癟了癟嘴,還沒說話,邵俊一極欠扁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徐總經理,孤男寡女,躲在廁所門口,你說能做什麼呢?”
徐冽的臉瞬間從鐵青變為慘白,他直愣愣地盯著我,一字一句問:“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們在幹什麼。”
我皺眉想了許久,不能害死盈盈,于是搖了搖頭說:“不能說。”
“好……”徐冽一個趔趄,卻笑了起來,那笑說不出的悲痛、憤怒,他連說了三個好字,甩開我,一言不發地離開。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抓著頭發,頭……好痛啊!有什麼在崩塌。明明沒有想哭,眼淚卻止不住地落下。我狠狠敲著腦袋,剛剛徐冽那被羞辱被背叛的痛苦表情,一直在腦中晃,晃到我頭撕裂般痛了起來。
“啊————”我蹲下身去,哭喊著大叫。
“喂!林伽藍!”一雙手扶住了我,眼中有幾分驚疑,“你……不是這麼就崩潰了吧?”
我擡起頭淚眼朦胧地看著他,以前的一幕又一幕在我眼前閃過,我狠狠推開他,哽咽地喊:“你為什麼要害我?!你為什麼要讓徐冽討厭我?!”
邵俊一卻沒有預料中的反應,只是略帶疑惑地呢喃了句:“現在看上去比較正常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失控地大吼,聲音大到足以引來任何人。
邵俊一冷冷一笑,幾分玩味幾分狠決,還有幾分陰森:“伽藍不知道嗎?我想追求你啊!”
我憤憤地瞪著他,轉身,就走!
邵俊一悠然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記住,別想著給徐冽通風報信。否則,你的朋友會很慘。”
我唰地捂住耳朵,沖了出去。
第28章 無聲的愛
我雙眼紅腫,形容狼狽地推門走進徐冽辦公室。這里窗明幾淨,沙發桌椅電腦一應俱全。
徐冽站在窗前吸著煙,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醒來後,我從沒見過他抽煙。如今,他那被煙霧缭繞的背影,看上去格外地孤單又蒼涼。
“徐冽……”我低低地叫他。
他仍是站在窗前,並不回頭。我一步步繞到他面前,仰首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哽聲道:“徐冽,你別不理我。如果……連你都不理我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徐冽垂下眼睑,看著我,冷笑:“活不下去?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不覺得好笑嗎?這兩天,你白天避著我,晚上還是避著我,跑到公司就與人偷情,居然敢說你活不下去了?”
“我不是的……”我抓住他的衣服大哭,“我沒有,你明知道我沒有!你明知道是那個邵俊一挑撥離間……”
看到我的淚,他神色一柔,随即又厭惡地甩開了我,低吼:“那麼你說你到底在想什麼?晚上不肯和我一起睡,白天我想跟你說句話,帶你出去玩,你就故意去睡覺!”
他中食指掐住我下颚,冰冷而狠狠地道:“是我讓你膩煩了嗎?還是我本來就只是你的一個玩具,搶不到就拼了命的要,搶到了厭煩了,就重新選擇別的玩具。”
“我沒有!!”我尖聲大吼,拼命搖頭,淚水被一滴滴甩了下來,“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的人嗎?徐冽,我愛你!我真的真的很愛你啊!”
徐冽的渾身一震,神思複雜地看著我,良久才聲音沉沉地道:“證明給我看。”
我呆呆地,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他跨前一步,目光牢牢鎖住我的:“你說你愛我,證明給我看。”
靜寂了好久,直到缭繞的煙霧幾乎嗆到了我,我顫顫地伸出手環上他頸項,將自己冰涼的唇貼上他的,感受到他身體明顯的一僵。
還剩一半的煙蒂掉落在絨毯上,燒出一個洞,又熄滅。猛地,他緊緊環住我的腰將我鎖在懷里,反噬而來的吻又兇又猛,幾乎奪走我所有的呼吸。
他猛地一個傾身將我壓倒在沙發上,擡手抓住遙控開關,“咔啦”聲響,前方發出了門落鎖的聲音……密密的吻,随即落滿了我全身。
我渾身癱軟地縮在沙發上,頭迷迷糊糊的混沌,感覺徐冽拿布輕柔地擦洗著我的全身,擦完動作小心地替我套上衣服。然後,他將薄薄的絨毯蓋在我身上,覺得不放心,又將自己的西裝也鋪在上面。
“伽藍……”他的手撫在我的額頭,聲音懊惱而自責,“你發燒了。我帶你去醫院……”
我虛弱地搖搖頭,抓住他的手,貼在臉頰邊,低喃道:“沒事的,回家吃點藥就好了。徐冽,我好累……”
“對不起,我剛剛還……”他由著我抓住他的手,又坐到身邊將我輕柔地攬在懷里,輕聲細語道,“你好好休息吧。晚點我帶你回家。”
我點頭,随即猛地一驚,緊抓住他的手,撐開迷離的眼說:“徐冽,天黑前叫醒我。”
見他一臉不解,我忙慌張地重複了一遍:“一定要叫醒我,天黑前,月亮出來前,我必須醒過來。”
徐冽反手握住我,無奈地笑了出來,拂開我額前仍有些汗濕的碎發,柔聲道:“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好了!安心睡吧,我會叫醒你的。”
我恍恍惚惚地沖他笑,也不知那笑是悲是喜,是癡是狂,緩緩地閉上了眼。漆黑中,還有徐冽寵溺的笑容,溫暖的懷抱,以及那抹……青衫銀絲殘血紅的身影……
很久很久以後的今天我還常常想起,如果那天晚上以前徐冽真的叫醒了我,如果那天晚上恰好沒有月亮,如果我沒有再回到那個無邊無際的地獄沙漠,那麼,也許一切就會不同。無關乎好壞對錯,只是,不同而已。
千年後的天空
黃色織成心痛
漫天風沙隔絕了時空
渾身好痛,細碎的、大面積的、灼熱的、幹渴的,各種痛聚集在一起,折磨著我的肉體和精神。我低低呻吟了一聲,幹裂的唇滲出幾滴血,與嘴里的血腥味融合在一起。
“公子!”
我聽到有人在叫我,他在叫我什麼?
“公子……公子!”
公子?誰……在叫我公子?我怎麼會是公子呢?我叫……
“公子……”一雙手將我扶了起來,随後有東西遞到了我唇邊。那是饑渴者的本能,碰觸到水的本能,我就著那壺口慢慢吞咽,心中想著:這水真難喝,卻仍是不肯停。
湮沒,湮沒
你我的夢
“公子……你覺得怎麼樣?”又是那個聲音在叫我,清清的淡淡的涼涼的,讓周身的灼熱都消去了好幾分,暖暖的憂心的又讓我忘了身上的痛。可是,為什麼叫我公子?我叫……
對了,我叫什麼呢?是伽藍……林伽藍嗎?還是……
“公子?”一雙手抱著我,微微的顫抖,又輕輕將我放在地上,地上好熱,我往他的懷中縮去,那里有水一樣的味道。
“林伽藍!你想裝死到什麼時候?!”
誰?是誰在罵我?罵得那麼兇,那麼痛心疾首。可是,我叫伽藍嗎?我叫林伽藍嗎?還是……臨宇,秦臨宇。
如果相逢是一場夢
我早已將它埋葬在千年前的沙漠
連同你溫柔的臉龐
“公子……睜開眼……”那是清冷的聲音,卻矛盾地帶著溫暖和傷痛,“讓我……讓屬下……知道你還活著。”
不要用那樣悲傷的口氣,不要有那麼熾熱的懷抱,求你,因為,我的心好痛。仿佛好久好久以前就那麼徹骨地痛過。
“公子……求你睜開眼……”
求你啊……他怎麼會說求你……不要說求,不要用那樣絕望的語氣,你可是……可是……
刺眼的光線帶著熱度射入我眼中,我閉了閉眼,任由眼淚滑落。
“公子!”他大聲叫我,“你怎麼樣?”
“痛……”我低低呻吟著,“渾身都痛。”
他環住我頸項的手輕柔而小心,將我的頭擱在他腳上:“公子,別怕,有知覺就沒事了。”聲音輕緩,淡淡,甚至虛弱,完全沒有剛剛的氣勢。
我睜開眼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只是一瞬,我卻心神俱顫,眼淚如洪水般湧了上來。
“亦……寒……”我用嘶啞的聲音叫他。
破碎虛空
請讓我繼續等待
眼前的人面色慘白嘴唇卻泛紫,眼前的人頭發散亂滿面胡須,眼前的人雙眸再沒有以前的星光整個面頰都凹陷了進去,眼前的人,瘦得虛弱得狼狽得比那街邊乞丐還要不如。
這個人,怎麼會是亦寒?究竟是誰把他變成這樣的?
耳邊有誰在不屑地輕嗤,我擡頭卻什麼也沒看見。我顫顫地伸手撫上那張早已看不出原來面貌的臉,銀色發絲拂過我的手背,卻像一把刀割在我心頭。
是啦!我怎麼會不知道是誰把他害成這樣呢?
“亦寒,”我哽聲哭泣,“都是我!都是我!把你害成這樣!”
我的夜空不再有你的星座
許多年前的夜晚
你早己化做流星
我在下面揮手
你卻慢慢的擁抱了太陽
“公子,別傻了。”他輕輕地虛弱地抓住我的手,身體搖搖欲墜仿佛随時會倒,可他卻還是扶住我,將水袋湊到我唇邊,柔聲道,“公子,你受了傷,必須多喝點水,才能走出這個沙漠。”頓了頓,他黑眸閃過一絲清亮的光芒,“慢慢喝,不要急,水還有……”
我忍著淚,唇含上他固執遞到我唇邊的壺口,聽到水袋里的水咕咚咚的聲音,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湧了上來。
我猛地瞪大了眼,呆呆地,怔怔地,渾身無可抑制地顫抖。
“公子……”亦寒輕輕地,溫柔地攬住我,第一次刻意的絕望的卻也充滿一切向往和渴望地抱住我,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公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著走出沙漠,我會……看著你,保護你……永遠永遠……無論我……身在何方……”
那青色的身影随著話音的消逝緩緩倒地,青絲銀發鋪散了一地,黃色映著黑色、青色和白色。他握著水袋的手一松,砰一聲掉落在地上,鮮紅的液體自壺口流出,淌過他的黑發,淌過他的銀發,映紅了一片,靜靜滲入水底。
青衫銀絲……殘血紅。
在心靈最深的地方
為你修建一座神聖的殿堂
子規啼血是我情願南柯一夢
“亦寒,你別吓我。”我俯身扶起他,動作很輕,輕到仿佛他是一個熟睡的小孩,而我只怕吵醒他,“亦寒,別跟我開玩笑好不好?我知道錯了。”
“啪——”一滴淚落在他額頭,化開了血漬,我連忙俯身擦掉,擦的幹幹淨淨,看到了他泛青的額頭。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緊緊抱住他大喊:“亦寒,求求你醒過來!我再也不逃了,我再也不抛下你了,我會學著堅強,我會學著聰明,我會像臨宇一樣實現你的理想,求求你不要吓我,你醒過來!醒過來啊!”
“三天了……他一滴水也沒喝過。所有剩餘的水,都用來救你的命。直到今天早上,水一滴也不剩,你卻仍未醒過來,他就用劍割開自己的手腕,把血灌進水袋喂你。”
我呆呆地看著亦寒手臂上那條猙獰的傷痕,恐懼痛苦內疚像潮水般吞噬著我。
“那天你從崖上滾下,受了重傷,又昏迷不醒,沒有一絲求生的意志。于是三天里,他一共給你輸了八次內力,每次一輸完,他就昏死過去,可是最終還是會頑強地醒過來。”
明明在沙漠中,我的手卻顫抖冰涼,撫上他發紫的唇,泛青的額頭。
“他應該從未在沙漠中行走過,所以不辨方向,不懂如何尋找水源,躲避危險。所以,第一天,他就把駱駝丢了,除了随身的水袋,什麼也沒有。第二天,你們遇上沙暴被困在峽谷,是他用手和劍,一點點挖開沙子,把你救了出去。”
我看到他本該血肉模糊,卻早已結痂的手,原本修長漂亮的手,此刻卻慘不忍睹,眼淚潸然落下,心痛啊!無論是我的,還是臨宇的。
“第三天,岩石塌方,與你那次一樣。只是這一次你很幸運,他將你整個護在懷里滾下去,自己的背部受到巨大的撞擊,這才是造成他如今昏迷的主因。”
“伽藍,這些危險,我本都可以提醒他避開。”我擡頭看到子默棕色的瞳眸,明明在烈日下,卻為何如此的冷,如此的……徹心涼,“只是,他卻聽不見我的聲音。”
流雲深處是你離別的身影
思念從此化為灰燼
牽挂的繩索我交給了風
噼里啪啦,有什麼在崩潰,有什麼在坍塌,有什麼……在滋長,你聽到了嗎?
我用沾滿沙塵的衣袖一遍遍輕柔小心地擦揭亦寒蒼白憔悴的臉,心底在一遍遍呼喚他的名字,只可惜,他聽不見。
子默說:“伽藍,這樣的愛,你無法用我不是臨宇來逃避。因為在他眼里,你就是臨宇,臨宇就是你,而你們是他的全部。我從沒見過一個人像他這樣,沒有一絲乞求地愛,沒有一點回報地付出,從不說任何愛你的話,卻在用他的整個生命宣誓。”
亦寒!亦寒!我撇過頭,眼淚一滴滴落在沙子中滲土消失。亦寒,你怎麼這麼傻?這樣愛值得嗎?這樣為我付出值得嗎?連自己的命都賭上了來愛我,值得嗎?
如果,我能早一點回來;如果,我能早一點學會堅強;如果,我是臨宇……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了呢?亦寒,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腦中忽然浮現雜志上那句我曾笑過,哂過的話。
我再也抑制不住滿心的傷痛悔疚,在那黃沙烈日下,抱住被血染紅的他,放聲大哭。
愛,如果無法用言語表達,我願意用生命來證明……我願意……用生命來證明……
在心靈最深的地方
為你修建一座神聖的殿堂
子規啼血是我情願南柯一夢
流雲深處是你離別的身影
思念從此化為灰燼
牽挂的繩索我……交給了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