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格里華德大公妃。」「皇帝和大公妃姐弟倆自從那次之後就一直沒有再碰
面了。」
奧古斯特.沙姆艾爾.瓦列一級上將有所保留地說道。他所謂的那次,就是指舊帝國曆
四八八年九月齊格飛.吉爾菲艾斯死亡的事件。由於這個悲劇的緣故,當時的格里華德伯爵
夫人安妮羅傑便搬到佛洛依丁山莊去了。
這三位名將把他們共同擔心的問題移到檯面上來了。
皇帝沒有子嗣,在整個宇宙中,和他有共同血緣關係的人就只有格里華德大公妃安妮羅
傑了。這位貴夫人雖然獨佔了身為皇帝的親弟之愛和整個宮廷的敬意,但是她卻一個人生活
在佛洛依丁山莊,從來不干涉國政。皇帝時常催請姐姐一起到新無憂宮去住,但是都被安妮
羅傑謝絕了,萊因哈特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派遣最低限度的衛兵到姐姐身邊守衛著。
或許這是一種極為不吉利同時又極為不敬的想像,但是,如果皇帝在沒有皇妃、皇子的
情況下就去世的了話,能使新生的羅嚴克拉姆王朝不至於解體及崩壞的人或許就只剩這個姐
姐了。如果在目前的情況下把整個宇宙的中樞轉移到費沙的話,奧丁就會淪為邊境的一個行
星而已。如此一來,警備的兵力自然就會減少。而要更確實地保障格里華德大公妃的人身安
全,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轉移到費沙來。而連帶地克斯拉本身也就得以轉移到更接近帝座的
地方,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可是,順序好像倒過來了。應該是讓皇帝要先行納妃才對呀!如此一來,王朝的存續
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梅克林格不禁苦笑道,其他的兩人也以苦笑相應。事實上,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所在,他
們年輕的君主目前對女色完全無緣,這與他絕世的美貌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只要他有那個意
思,他盡可埋身於後宮令人眼花繚亂的花叢裡,可是儘管他們再怎麼著急,這種問題也只能
視萊因哈特本身的內心取向來決定了。
「對了,我想起來了。說到問題,卡爾.布拉格--」
克斯拉所提起的名字是民政尚書。他從舊帝國時代就是一個開明派的重要人物,雖然身
為貴族,但卻拿掉了「馮」的稱號,和現在的財務尚書歐根.李希特都是幫助萊因哈特作為
政治改革的重要人物。
「民政尚書布拉格對皇帝是不是有什麼微詞?」
「他曾經有過抱怨。不久之前聽說對部下說過連年的用兵、戰役用光了國庫,死亡人數
在大幅的增加等。好像當時多喝了一點酒。」
「國庫應該還很充足而且安定嘛!」
「他的論調是,如果能停止戰役,落實內政,國庫應該會更安定。立論雖然正確,但我
卻認為布拉格不夠謹慎的發言有利於反皇帝派的一方,這才是問題。」
瓦列用他左手的義肢不甚靈活地支著下巴沉思著,梅克林格則把咖啡杯當成鋼琴鍵似地
敲打著。
「如果讓我發揮想像力的話,我會猜測是不是在背後有心思不正的人把布拉格當成發言
代理人?如果現在就要對他加以處置的話可能會成為一種暴行--」
這些人就像是蛇一樣,克斯拉不禁聳了聳寬廣的肩膀,表現出厭惡感。
「仔細想來,地球教的狂熱信徒一定還有生存者,如果他們想報復的話,我和瓦列提督
是他們的大敵,一定會被列在他們暗殺的名單上。」
「那麼,我們是不是要一起死呢?」
原本想試著開個玩笑的,卻完全沒有成功。瓦列的表情充滿了尖銳的憎恨。在以武力攻
擊地球教團的根據地時,他被地球教的刺客襲擊,永遠失去了他的左手。由於他遭遇了如此
奇禍卻仍然完成了他的任務,因此人們對瓦列的剛毅及冷靜有極高的評價,但是他所失去的
手臂也不會因為這些評價而再長出來。
古意盎然的時鐘指著十點。這座宅邸的主人梅克林格是一個散文詩人、鋼琴家、水彩畫
家,同時還是一個古董收藏家。他是一個留著小鬍子的典型紳士,在利普休達特戰役時,一
佔領了敵人的陣地,他立刻跑向美術館及博物館搶救美術品免受戰火波及。這個行為還被克
斯拉嘲笑過。
「你做一個收藏家也很有派頭了嘛!當時你是不是應該收集皇帝和楊威利的戰歷嗎?」
梅克林格很認真地陷入了沉思。
「在楊威利玩弄他的魔術之前,伊謝爾倫要塞應該是難攻不破的。然而,他卻像玩飛球
一樣愚弄了所有的人。如果說這是一種藝術的話,這真是最高級的藝術了。」
「可是,我不認為還有人能模倣他這種藝術。」
「著了他的道,實在令人受不了,儘管是處於敵對的立場,他還是一個值得讚賞的人。
竟然能以那麼一點點的兵力對抗我們帝國全軍,讓我們疲於奔命。」
瓦列的聲音中有著真實的沉重感,因為去年由於楊的奇略而吃了大敗仗的就是他,當然
,他的言外之意也有著「絕不再被耍」的決心。
***
不久之後,克斯拉先踏上了歸途。因為他必須聽取部下有關於他負責監視的對象之一-
-優布.特留尼西特的動靜報告。
對於那個前同盟元首優布.特留尼西特,克斯拉的態度是採取「鄭重的漠視」。他從數
個消息來源得知楊威利對特留尼西特一向敬而遠之,而他和那個未曾謀面的敵將有著一種「
於我心有戚戚焉」的共同感受。以楊威利的立場來說,他是不得不尊重由多數派支配的民主
政治的根本原理,但是克斯拉和楊所陷入的「雙重標準」沒有任何瓜葛,而且他的氣質也比
楊更剛直,所以他對特留尼西特那種巧言令色和擅於變節的格更不可能有什麼好感的。在他
看來,特留尼西特只不過是一個不名譽的政客而已。他利用民主共和政體的不完備竊取權力
,同時利用國家的衰亡換取自身的安泰。自從他帶著家人和資產前往帝國領地之後,同盟領
地只剩下被他利用殆盡的政治機構及陷於呆滯狀態的支持者。
皇帝萊因哈特也不喜歡他,所以不許他仕宦,但是特留尼西特似乎無法自處於平淡,他
靠著豐富的資金和毫無原則的行動力,孜孜不倦於進入官場的工作。
坐在朝著司令部前進的地上車後座,克斯拉越發覺得不愉快。他之所以任職首都防衛司
令官兼憲兵總監,和同事們遠別,一個人留在費沙,是由於皇帝的命令及克斯拉本身具有的
實務能力之故,並不是出於他的自願。如果他沒有處理危機及組織管理的能力,或許他就會
毫無怨尤地匍伏在地上,仰望著星空而終其一生。克斯拉並不是嫉妒同僚們的武勳,然而,
他卻禁不住要羨慕他們所處的場所。那些統率著數萬艘艦艇,在星星奔騰薈粹的黑暗大海之
中盡情遨遊的勇者們啊!原本他了選擇這樣的武官之途為其一生的目標。
然而,現實生活中的他卻距離那些應該被征服的星群們有數萬光年之遙,守著沒有主人
的宮殿,接待像特留尼西特那樣的人。如果在他完全沒有進入戰場的情況下而達成了和平及
統一的話,他固然會為君主的豐功偉業感到高興,另一方面卻也不得不感到些微的不滿。
當克斯拉到達司令部的時候,瓦列也踏上了歸途。一個月後,這三個人應該各自身處於
相距數千光年之遙的地方了。
Ⅴ
三月一日,傍晚的寒風掃蕩了春天前鋒白晝那畏縮的形象,冷氣就用厚厚的透明斗篷攫
住行星海尼森的角落。晚上十點,皇帝的近侍艾密爾.齊列在皇帝告訴他已經沒事,可以去
睡覺之後,便回到隔著一條走廊的寢室去。他換上了睡衣,把罩上一層乳白色的窗戶開了個
小縫,令人顫抖的冷氣伴著冬薔薇的香氣撲進他的鼻孔,少年輕輕地打了一個噴嚏。在寂靜
的夜裡,這個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晰,在廣大的庭園裡警戒的士兵們送來了懷疑的眼神。艾密
爾關上了窗戶,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作為睡覺前的儀式,然後他正想鑽進被窩裡。就在這一
瞬間,像窗形一樣的白色光塊照亮了房間的中央部分。才剛剛發覺光芒變成橘色時,一陣巨
大的聲響便朝艾密爾撲來。他醒悟到似乎是什麼東西爆炸了,少年慌忙從床上跳起來。
爆炸聲不斷地侵擾著艾密爾.齊列的耳朵。他不由得捂起了耳朵,一邊擔心地要往皇帝
的房間跑去,結果發現穿著家居服的萊因哈特已經站在房門口了。在四周由親衛隊員所圍成
的人牆中,金黃色的頭髮因為橘色的光芒的照映而閃閃發亮。
「發生什麼事了,奇斯里?」
「現在正在調查當中。不管怎麼說,陛下,請儘快隨屬下避往安全場所吧!」
向來有靈貓捷豹之稱的親衛隊長閃著黃玉色的眼珠說道,皇帝點了點頭。
「艾密爾,來幫朕更衣。帝國皇帝穿著家居服逃跑,簡直就是提供同盟人說笑的題材嘛
。」
奇斯里原本想說時候不對,但對艾密爾來說,所謂的命令就是皇帝口中說出來的話。他
毫不猶豫地跟在萊因哈特的後面進了房間,幫年輕的征服者換上黑色和銀色的軍服。無視於
窗外的光、影和爆炸聲所組成的狂響曲,換好了自己的衣服後,皇帝看著艾密爾穿著睡衣的
樣子不禁失笑,他把自己的家居服披在忠實的少年身上。
皇帝在走路不發出腳步聲的奇斯里帶領下離開了冬薔薇園。在黑色和橘色的光芒交互輝
映之下,諸將官都擔心皇帝的安危,力勸他彎下身來,然而,萊因哈特默不作聲,仍然抬起
他那金黃色的頭。而身披著過大的家居服的艾密爾則以崇拜的眼神看著萊因哈特那種臨危不
亂的姿態。
***
火災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越過地平線的時候平息了。火災原因的調查工作於第二天早上
立刻展開。調查工作當然和救助傷者同時進行,但是起火原因很快就查出來了。那是舊同盟
軍轉移給民間,用於開發礦山的傑服粒子引爆裝置在能源來源被切斷的情況下出現錯誤操作
,而某處的小工廠徹夜作業所產生的火花引發了火災。
這個大火結果變成了火災,是同盟政府的崩潰和帝國的政治權力確立之際所產生的責任
體制的私生兒。但是,當時幾乎每個人都認為這是蓄意縱火。這樣的看法自然比較適合當時
的狀況。帝國軍認為是舊同盟軍的餘黨意圖利用混亂時的恐慌製造事端而故意縱火的。但事
實上並沒有任何組織趁機作亂。在混亂之際各處雖然都有暴亂產生,但都在初期就被控制下
來。這固然是因為米達麥亞和繆拉的沉著指揮使然,但最主要的是帝國軍根據羅嚴塔爾周密
籌劃的緊急事態處理標準而有效率的出動,控制了重要的地方,不使產生任何動搖之故。
不管怎麼說,一定要有犯人才行。如果沒有嚴懲犯人不能安撫人心。燒燬的面積在八百
平方公里以上,死者及行蹤不明者達五千五百名之多,其中以不熟悉地理環境的帝國軍士兵
佔了半數。除此之外,許多的歷史建築物都化成了灰燼,但是對帝國軍來說,這件事原本無
關痛癢,正因為如此,甚至有人說是帝國軍欲藉著這把火將舊的弊端一掃而光。
憲兵副總監布連塔諾上將從幾個「候補犯人」中,選中了以前在同盟國內被視為好戰主
義團體而橫行無阻的「憂國騎士團」的殘存集團。
帝國軍也不是沒有考慮到憂國騎士團有可能因為鎮壓的行動而成為反帝國的英雄象徵之
可能性,然而,根據搜查的結果顯示,從宇宙曆七九六年到七九九年之間,憂國騎士團和地
球教之間有資金及人員方面的交流關係,此事一經表面化,帝國軍也就認為沒有再顧慮到會
發生其他誤會的必要性,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是有許多人深信一定是他們的所作所為。再
者,自從去年夏天暗殺皇帝未遂事件發生之後,帝國的政府和軍部就訂立了一條不成文法律
--凡是和地球教有關的人事,即使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還是可以加以彈壓。
一時之間,和憂國騎士團及地球教有關係的人共有二萬四千六百名成為舉發對象,但實
際上被檢舉的人不到二萬人,因為有五百二十名因抵抗而被射殺,另外的一千名則逃走了。
帝國軍從他們的指揮部沒收了許多武器,結果很諷刺的,這反而給了帝國軍彈壓的正當理由。
於是,布連塔諾得以保全他身為治安負責人的面子,但是已經化成灰燼的都市重建工作
卻成了重要的課題。
***
三月十九日,帝國軍的最高幹部們齊聚冬薔薇園的臨時大本營。這一天,皇帝要公佈羅
嚴塔爾元帥的處分結果。大家都猜測羅嚴塔爾對於帝國軍能將幾天前發生大火所伴隨而來的
混亂情況減到最低有莫大的功績,或許處分將可降到最低的程度。然而,皇帝的宣告在一瞬
間幾乎凍結了所有出席者的心。
「羅嚴塔爾,朕決定解除你統帥本部總長的職務。」
無聲的喧嘩急速地升到人們聽覺可及的程度,然而,在最初的宣告之後,萊因哈特接下
來的公佈內容驅散了冬薔薇園裡人們的不安。
「朕要重新給你任務。你將以帝國新領土總督的身分駐守海尼森,負責掌管舊同盟所有
區域的政治及軍事之各項事宜。新領土總督的地位及待遇將與各省的尚書相當,你將只須對
皇帝負責。」
恭恭敬敬地低垂著頭的羅嚴塔爾,秀麗的臉上泛起了血色。這可不是輕微處分啊!只存
在於人們想像的地平線對岸的莫大光榮正跪拜在他的面前。他稍稍改變了金銀妖瞳的角度,
朋友的身影對映在那黑色和藍色的瞳孔中。米達麥亞如同自己喜獲榮陞一樣,喜形於色。
羅嚴塔爾被賦與了他在任職統帥本部總長之前所指揮的艦隊,同時又收納了克納普斯坦
及格利魯帕爾茲兩位上將的艦隊。如此,他將擁有艦艇三萬五千八百艘,士兵五百廿二萬六
千四百名。這在銀河帝國中是繼皇帝萊因哈特之後第二強大的武力集團。除此之外,由於是
皇帝親自宣告總督的地位和閣僚相匹敵,所以這就意味著羅嚴塔爾在制度上和軍務尚書奧貝
斯坦具有相等的地位。當然,在實戰能力方面,羅嚴塔爾是遠遠凌駕於軍務尚書之上的。
萊因哈特的決定不只針對羅嚴塔爾一個人,他同時也發表了隨之而改變的組織和人事上
的變更。
「統帥本部由朕自己統轄。我會設立幕僚總監來輔佐,這個職務就由舒坦梅茲一級上將
來擔任。因為要成立新領土總督府,所以你駐屯干達爾星系的任務也同時終止。」
事實上,最初這個席位是萊因哈特為希爾德準備的,但是伯爵小姐以她沒有指揮一兵一
卒的能力而坐擁如此高的職位恐會招來諸將不滿為由婉拒了。
「但是,以上的人事要在使佔據伊謝爾倫要塞的楊威利一黨屈服之後才會生效。」
萊因哈特那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分列兩旁的文武百官之間撒下了一張無形的、近似顫慄的
密網。
「朕要在各個勢力、各地方的反亂分子尚未蠢動之前討伐楊威利一黨。如果再給他更多
的時間,不但會讓他強化了戰力,人們也會說朕和朕引以為傲的軍隊畏於一個人的奇略而推
卸統一宇宙的責任。朕要在此宣告,在朕沒有讓楊威利跪在我面前表示屈服之前,朕就不回
奧丁或費沙--」
萊因哈特的聲音形成了一首沒有樂器的交響曲,應和著諸將官的霸氣。不知道是由誰先
發起的,一陣陣熱烈的歡呼聲撕破了冬薔薇園的香氣和冷洌的空氣。
「萊因哈特皇帝萬歲!」
***
萊因哈特又把魯茲一級上將從最前線調回來,任職費沙警備總司令官;把瓦列一級上將
從奧丁叫回來參加前線作戰。之後,萊因哈特便先行回宮去。
當萊因哈特環視著冬薔薇園,在不很寬敞但感覺相當舒服的沙龍中坐下來之後,艾密爾
便送來了咖啡。而希爾德則在萊因哈特把咖啡杯放回盤中時帶來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問題。
「陛下,那個女人怎麼辦?」
有那麼一瞬間,萊因哈特似乎無法刺激自己的記憶區去尋找「那個」代名詞指的是誰,
所以希爾德只好再作補充說明。
「屬下指的是在羅嚴塔爾元帥私人府邸裡的那個立典拉德公爵一族的女人。」
「啊--」
萊因哈特聞言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只閃過一抹不關心和困惑。事實上,這個叫愛爾芙
莉德.馮.克勞希的人存在與否已經不在萊因哈特關心的範圍內了,但是他還是試著去了解。
「聽說已經懷孕了,把那孩子拿掉應該就沒事了。」
「聽說已經懷孕七個月了。這個時候要中懷孕對母體來說太危險了。」
「那麼,伯爵小姐,你覺得怎麼做才好呢?」
「請恕屬下直言,屬下也沒有自信這樣做是不是最好的方法,不過,是不是可以把那個
女人從羅嚴塔爾元帥的私宅中帶到某個地方去,等孩子生下來之後,再送去認養。」
「不能立刻就把她從費沙送回原來流放的地方去嗎?」
希爾德反對這個做法。她覺得應該考慮到宇宙船的震盪會對這個時期的胎兒或造成不良
的影響。如果發生流產或死產之類的事,可能又會撒下另一個悲哀和憎恨的種子。或許羅嚴
塔爾本身也有過同樣的看法吧?
「朕知道了,就交給你去處理吧。」
萊因哈特簡單地把事情的處理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他的心已經開始漫步在貫穿星海,漫
長而規模宏大的長征之途了。他不想把眼光放在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身上。希爾德很了解他
的心情。萊因哈特並不是無情,只是他把自己豐富的感性都奉獻給宇宙這個唯一的存在了。
如果他的冷酷的,他就會下令處死愛爾芙莉德,斬斷將來可能形成禍害的根源。當然也有人
會把這個做法視為一種「安撫」。
「如果討伐了楊威利,完全統一宇宙之後,陛下就可以回奧丁和大公妃見面了。」
話還沒說完,希爾德就已經後悔了。皇帝的聲音中罩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不該說的話就不要說太多,伯爵小姐。這事與你無關。」
「是,很對不起。」
希爾德坦直地道了歉。老實說來,萊因哈特實在也太任性了,他曾經派希爾德以私人身
分到姐姐的佛洛依丁山莊去,實在不能一句話就否定伯爵小姐和這件事無關。
但是這種近乎少年般不成熟的心態,還是在希爾德可以充分容忍的範圍之內。
Ⅵ
在行星費沙的地下深處有一間與外界嚴密隔絕的房間。躲在這裡長達一年的人們現在正
悄悄地移往距離市區約五十公里之遙的歐克納崗山地,藏身於針葉森深處沒有人知道的雄偉
建築物裡。這些被帝國軍登記在非友好名單上的五十位通緝犯都由一個人支配。
在裝有暖爐的沙龍裡,放下兩層窗簾的是一名叫安德魯安.魯賓斯基的人。他曾是費沙
還是自治領地,擁有內政自主權時的自治領主。他在萊因哈特佔據費沙奪取權力寶座之前,
藏入了地下而逃過帝國軍的追捕。如果現在甘為帝國軍的傀儡,穩坐總督地位的博爾德克知
道這件事的話,他一定會咋著舌頭,把原來的主人送上斷頭臺吧。現在,魯賓斯基忍住性子
當一個黑色森林的隱者。
「皇帝萊因哈特和羅嚴塔爾之間的裂縫似乎已經修復了。不僅沒有肅清他,反而還任命
他當舊同盟領土的總督。你的工作好像造成反效果了。」
「看來似乎是修復了。然而,皇帝賜給羅嚴塔爾的地位和戰力對一個臣下來說是太大了
。至少軍務尚書奧貝斯坦會這樣想吧?裂縫只是被隱藏起來而已,絕對不會就此消失的。」
「你布的網還真廣呢!」
朝著魯賓斯基罩下一張冷嘲熱諷之網的女人是他的情婦--歌手出身的多米妮克.尚.
皮耶爾。魯賓斯基把這股嘲弄的波動吸進他那魁梧的身體中,同時繼續說道。
「現在,皇帝的弱點便是他那美麗的姐姐了。如果格里華德大公妃有什麼差錯的話,皇
帝一定會狂亂不已。英雄和明君就會一瞬間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是個激動而難以自制的黃口
孺子而已。」
「你覺得這樣就很好對付了嗎?」
「至少比他發狂之前還好對付。」
魯賓斯基以沉著得近乎沒有感情的表情回答,把威士忌酒杯送到嘴邊。
「可是,事情是不是能成功呢?」
「就算沒有成功也無所謂。即使沒有成功,只要暴行是有企圖的,就可以產生充分的效
果。那個金髮孺子就會醒悟到他的人生不只是前進和上升了。他的權勢在不斷擴大的同時,
也不斷為趨為空洞。現在他是站在膨脹的氣球上。」
這個時候的魯賓斯基看來就像一個用胃壁吸收從威士忌酒杯中所喝下的液化陰謀,然後
轉化為自己能量的非人類。
「如果姐姐成為刺客行刺的目標,皇帝萊因哈特就會放棄新領土回去見姐姐吧?這個時
候,和皇帝產生過嫌隙的羅嚴塔爾就會忍不住墮落天使的誘惑了。」
「反正都是你在煽動的嘛!」
多米妮克重複著剛才的反應。對魯賓斯基冷嘲熱諷的語氣似乎化為她的一種特性了。
「因為在講求必要性之前,火上加油的功夫是你所擅長的。搞不好海尼森的大火也是你
一手策劃的。」
「妳這麼高估我,真讓我高興,不過,那次的事件卻是偶然的。四處縱火玩得太過份的
話,在滅火之前,自己就會先被燒死的。但是,既然發生過一次火災了,能夠利用的話就要
儘量利用。」
「你真是廢物利用的天才。」
銀河帝國的幼帝艾爾威.由謝夫二世、蘭斯貝爾克伯爵亞佛瑞特、原帝國軍上校休馬哈
--及其他無數個專有名詞都被收進魯賓斯基的道具箱裡了。連費沙地底下的支配者--地
球教的幹部名字也是一樣。
「--對了。」
對於魯賓斯基沒有立即回答一事,多米妮克不認為有什麼特殊的意義,然而,魯賓斯基
的反應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費沙的黑狐」以隱藏了自己情緒的聲音說出了這句幾乎要
震破情婦耳膜的話。
「怎麼樣?多米妮克,要不要幫我生個孩子?」
在一瞬間的沉默之後,多米妮克爆出了一句逆耳的回答。
「然後再讓你殺了?對不起了。」
即使這一句話化為一把看不見的刀子刺穿了魯賓斯基的胸口,他的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表
情。以前,他曾經殺了企圖篡奪他地位的魯伯特.蓋塞林格。而那個青年就是魯賓斯基的親
生子。多米妮克是這個殺子事件的共犯。
費沙前自治領主以乾澀的眼神目送著留下灑遍全身名為「辛辣」香水味的情婦背影。
「--不是這樣的,多米妮克,是你讓我這樣啊!」
他的聲音低得無法傳到多米妮克的耳裡。
Ⅶ
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坐在冬薔薇園草地的一角,凝視著即將被傲慢的春天擊退的
冬薔薇。法倫海特、畢典菲爾特已經率領著麾下的艦隊朝著伊謝爾倫要塞方面前進了。米達
麥亞、羅嚴塔爾、繆拉、艾傑納等一級上將也都磨拳擦掌做著遠征軍出發前的準備。他們的
目標是縱橫舊同盟領地,突破伊謝爾倫迴廊,再回到帝國本土。不管是在構想或實行方面,
這次的作戰可以說是除了萊因哈特以外,沒有能做得到的盛大行動。
「--或許我是受到詛咒而出生的。」
皇帝低沉的聲音敲打著冬薔薇枯萎的花瓣,服侍在一旁的艾密爾.齊列聞言不禁露出了
驚懼的樣子。
「我喜歡戰爭多於和平,只有流血才能使我的人生染上色彩,或許還有其他的事情可以
做--」
「可是,那不是因為陛下希望統一宇宙的緣故嗎?」
艾密爾比當事人更顯熱心地強調。
「如果能夠統一自然就有和平。如果陛下感到厭倦了,不是還有其他的銀河系可以去嗎
?」
沒錯,統一就會帶來和平。但是將來又會怎麼樣呢?他所散發的生命光輝必須有足以承
接這種光芒的敵手存在才能顯出其華麗啊!難道就如這個憑著想像描繪出遠景的少年所說的
,前往別的銀河系挑戰嗎?
萊因哈特伸出了他那只有畫家靠著想像力才能畫出來的極其優美的手,撫摸著少年的頭
髮。
「你是一個體貼的孩子,常常會為我著想。我很想給那些會為我著想的人幸福的--」
很明顯的,萊因哈特這些話大半是對著自己說的,所以艾密爾也就沒有做任何回答,他
只是專注地凝視著充滿了憂鬱氣氛的皇帝美麗的側臉。一如往昔,萊因哈特不能相信自己可
以給那些可以襯托他的愛情和熱力的人們任何幸福。他甚至懷疑對他所愛的人來說,他竟然
是一名凶神。但是,他雖不曾忘記自己以前所立下的誓約,卻也沒有想過該去完成這些誓約
的義務。
***
時序進入三月,從海尼森方面躲過帝國軍的巡邏潛入「解放迴廊」的舊同盟軍艦艇和民
間船數量大幅度地增加了。當四月的腳步接近時,他們所發出的情報顯示戰爭水位明顯地上
升到危險的刻度。
皇帝宣誓要掃滅楊一黨,命令畢典菲爾特和法倫海特兩位一級上將做先頭部隊。海尼森
已成為帝國軍最大的軍事基地。作戰的時機快速地成熟了。
察覺萊因哈特意圖的楊威利也脫去了怠惰的外衣,翻遍了他腦細胞的所有角落,全力擬
定迎擊的作戰計劃。想要以有利的形式實現他的構想,他就不能放棄軍事上的抵抗。他的部
下們也都充分發揮了「俠氣和醉狂」的精神,隨著司令官的作戰計劃做布署。巨大的伊謝爾
倫要塞因為內部充滿了人力上的能量而達到飽和狀態。尤里安.敏茲事後甚至可以回想起這
個賭上生命的「祭典騷動」的細節。
菲列特利加拭去目不轉睛地盯著作戰圖的楊額頭上所浮現的汗珠。卡介倫則和數字繼續
纏鬥著。先寇布就像去參加射擊比賽的騎士一樣準備他的裝甲服。波布蘭忙著為重新編組而
成的斯巴達尼恩各中隊選擇酒名以作為代號。姆萊正經八百地整理著文件,費雪默默地檢查
艦體,而有舒奈德隨侍在一旁的梅爾卡茲則只要他在一旁待著就可以穩定士兵們的情緒了。
亞典波羅一邊編組艦隊運動的模式,一邊不停地記下名為「革命戰爭的回想」的筆記。而第
一次上陣的卡琳,也就是卡特羅捷.克羅歇爾則滿臉振奮--
就算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別離,以及有多嚴重的流血戰鬥等待著他們,對楊艦隊而言,伊
謝爾倫要塞都是祭典的廣場。充其量他們只能滿身衝勁地、喧鬧地去享受這個只有他們可以
完成的祭典--
宇宙曆八零零年,新帝國曆二年的三月,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和楊威利即將在從
伊謝爾倫要塞到艾爾.法西爾星域的「解放迴廊」地帶展開自從巴米利恩會戰以來第一次面
對面的交戰。他們自己都還沒有預測到這個戰役為他們兩人帶來了有生以來最大的衝擊。[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2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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