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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夢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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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舒] 金庸世界裡的道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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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10 20:16: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部 倚天 第335章 授訣




    宋三子覺得這幾天活在天堂里,仿佛正在坐一場美夢,大腿已經布滿了淤痕。

    因為每天早晨醒來,他都要狠狠的掐一下大腿,看看是不是做夢,即使疼痛難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且是勁道越來越大。

    宋三子身形瘦小,雖然已經十歲,看上卻像是六七歲的模樣,面黃肌瘦,頭發枯黃如雜草,脫下衣服,肋骨清晰可見,是因為長期營養不善,吃不飽飯之故。

    父母在他六歲時便雙雙死于賊寇之手,他便成了一個孤兒,無以生計,只能沿街乞討。

    雖然成都城極為繁華,但人心卻頗是不古,見到乞丐,多是避過去,懶得搭理,若是跟上去糾纏,多數會被痛打一頓,好在好人還是有的,見他年幼可憐,便施舍一些吃的,讓他能夠維持不死。

    今年冬天,他運氣不佳,穿了三年的破棉被人搶了去。

    天氣也頗是詭異,一夜之間,氣候陡變,下起了大雪,他住在破廟里,雖然破窗破門被他用早堵上,仍舊寒冷得很。

    他今天傍晚乞討時,踫到一條惡狗,追著他咬,結果不僅討來的半塊兒窩頭被搶了去,屁股上還被咬下了一塊兒肉,流了好多的血。

    又冷又餓,又流了很多的血,更覺寒冷,上半夜,他不敢躺下,生怕火堆熄了,自己再也醒不過來。

    到了下半夜,他才敢躺下睡覺,肚子絞疼,看到什麼東西,都想送到嘴里,好在他這些年已經餓得多了,有了抵抗力,運用獨特的轉移法,強迫自己不去想吃的,而是想美妙的未來。

    將來。自己要拜入名師門下,練成一身絕頂的武功,將總追自己的那條惡狗收拾了,扒了皮,在大鍋里炖上一天,吃個干干淨淨,以報這兩年來所受的惡氣!

    這般想著,心頭一片興奮與憧憬,頓時忘了饑餓。漸漸睡了過去。

    只是不成想,今天火堆熄得格外快,他睡過沒一會兒,便很快燒完,破廟頓時冷了下來。

    他在睡夢中,雖然感覺到了寒冷,卻怎麼也睜不開眼。只能漸漸的等死。

    恍惚之間,他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然後身體被移動,一股暖流在身體里竄動。漸漸的,身子暖和起來,力氣慢慢回到了身上。

    他掙扎著坐起來,天色已經大亮。

    眼前是一位蒙著白紗地女子。眼楮仿佛是秋天的湖水一般的清亮,不由得看入了神。

    雖然見不到這個女子的容貌,但僅是這雙眼楮,便令他身不由己的陷了進去。無以自拔。

    “你這個小鬼頭,剛醒來,眼便不老實!”清脆的笑聲響起,女子縴縴玉指點一下他的額頭。

    宋三子心神俱醉,只覺得這一生從未听過這般美妙的聲音。

    “多謝姐姐救命之恩!”宋三子轉身趴下,在泥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馬上青了。

    他雖然年幼,但自小經歷人情冷暖,看人眼色,一听女子地聲音,便知她年紀不大。

    “不用多禮了!”少女嬌笑一聲,輕輕一拂羅袖,月白的羅衫皎潔無瑕,宋三子立刻知道,眼前少女非富即貴,這樣的衣料,可不是尋常的綢緞。

    “你這個小家伙,倒是機靈,貴庚呀?”少女輕笑一聲,明亮的目光在他臉上掃了掃,和聲問道。

    “好姐姐,我八歲了!”宋三子眼珠子一轉,拍了拍瘦癟的胸脯,毫不怕生,頗有自來熟的本領。

    少女點點頭,沒有想到宋三子心眼兒多,將十歲報成八歲,臻首微轉,顧盼一周,問道︰“怎麼一個人睡在這里?”

    “爹娘被山賊害死,我沒有家,只能睡在這里嘍——!”宋三子滿不在乎地回答。

    少女眼波一閃,露出憫然之色,忙又收起,搖頭輕嘆︰“這麼小便一個人生活,真是苦了你了!”

    “嘻嘻,沒什麼,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宋三子擺擺手,他心下發酸,卻強撐著一幅滿不在乎地神情。

    少女目光柔和的望著他,搖了搖頭,雪白地玉手撫上他亂草般的頭發,輕聲道︰“跟姐姐回去吧,雖然囿于派規,不能收留你,但吃幾頓飽飯,卻是能做得到!”

    “哦?”宋三子心中一動,卻是警惕之念大起,忙問道︰“姐姐是哪個門派的俠女呀?”

    他看到了少女腰間的長劍,再加之剛才涌入身體地溫暖,已經知道,她定是會武功的女俠。

    他心中極為激動,若是能夠跟她學兩招,成為一名俠客,那再也不必挨餓,也不必再受人欺負,被惡狗追著咬了!

    但他雖小,卻知道世事艱辛,往往不會稱心如意,未被興奮沖昏頭腦,仍保持清醒。

    “姐姐我是水雲派的弟子,听說過嗎?”少女抿嘴微笑,白紗極薄,他隱隱能夠看到,觀其大約輪廓,這位姐姐是個極美的人。

    “水雲派?!”宋三子登時瞪大了眼楮,忙用力點頭︰“听說過,听說過!水雲派可是威風得緊呢!”

    他平日里乞討,消息頗是靈通,《水雲真解》地消息武林轟傳,他也常听人說起水雲派。

    在他印象之中,水雲派可是神秘得很,他的理想之一,便是能夠娶一位水雲派的弟子,听說,水雲派的弟子不但武功高強,且是絕頂的美人兒,能夠娶為夫人,實是無上的妙事。

    “原來姐姐是水雲派的俠女,久仰久仰!”他抱拳拱手,似是武林豪客般模樣。

    少女撲哧一笑,小手隔著白紗捂住櫻唇,咯咯笑道︰“你才多大的年紀,便會這一套了?!”

    “不好嗎……?”宋三子撓了撓頭,露出幾分憨態。

    “咯咯……”少女嬌笑一聲,輕撫了一下他的頭發,毫不嫌髒亂,輕笑道︰“好了,姐姐要回去了,你跟來不跟來?”

    “我的小命是姐姐救的,自然听從姐姐吩咐!”宋三子將姐姐叫個不停,小嘴宛如抹了蜂蜜。卻是生活所迫形成。

    “好吧,姐姐不會害你!”少女看出了他眼中的戒備之色,搖頭輕笑,撫了撫他的亂發,牽著他的手,出了破廟。

    少女是坐著馬車,經過破廟時,听到里面的呼吸聲微弱,便過來一瞧。恰巧踫到了宋三子。

    宋三子坐在馬車里,不時輕掐自己的大腿,看是否在做夢,一切太不真實。

    看到馬車里地奢華,他心下疑惑,難道水雲派這般富有,這樣的馬車。尋常的富貴之家也做不起。

    馬車並沒有進入成都城,而是進了郊外的一座莊子里。大門洞開,馬車緩緩駛入。

    “喲。是紫薇回來了吧?”車外嬌脆如銀鈴般的聲音響起,隨即馬車被拉開,出現一張雪白無瑕、宜喜宜嗔的玉臉。

    “宋姐姐,我回來了!”宋三子身邊的少女起身。輕盈的飄了出去,拉住車外少女的手。

    兩人一陣笑鬧,轉身見宋三子坐在馬

    目光呆滯。一眨不眨,張紫薇不由嬌嗔一聲︰“小

    在馬車上,宋三子已經報了自己地名號,他自來熟,張紫薇也是活潑的性子,兩人相處得親切隨意。

    宋三子身體一顫,忙低下頭,發黃的臉上露出羞澀,不敢去看容光勝雪的宋雪燕。

    見他露出如此罕見的表情,張紫薇不由咯咯嬌笑,取笑了一番,將他拉了下來。

    “這個小家伙,可是個機靈鬼!”張紫薇小手拍拍他瘦弱的肩膀,對宋雪燕笑道。

    “瞧得出來!”宋雪燕抿著嘴笑。

    “姐——姐——!”宋三子大是不好意思,在美女面前落了面子,可不是什麼喜事。

    “難得能讓你臉紅!”張紫薇咯咯一笑,拉著他的小手︰“走,帶你去住地地方。”

    在這里,宋三子見到了十幾位年紀相差仿佛之人,交談之下,知道他們都是孤兒,差點兒沒命時,被神仙般的女子救醒,收留了他們。

    這十幾個孤兒,皆是男孩,個個瘦弱不堪,面黃肌瘦,一臉菜色,一看即知,是長時間沒有吃飽飯。

    對于張紫薇二人,他們心中感激無限,若不是她們出手救自己,自己早已死去,甚至無人收尸。

    宋三子心下戒心更重,若不是見她們姿容無雙,且是水雲派地人,說不定早就逃走。

    他們平常不做什麼事,僅是上午隨著張紫薇習字,下午便沒有事情,在莊子里瘋跑大鬧,莊子里有兩位少女,便是張紫薇與宋雪燕,她們也不多管他們,任由他們玩鬧,眾人漸漸恢復了童心。

    這樣的日子,宋三子以前想也不敢想,享受之際,心下更是戒備深重,只是後來一想,她們有這麼高明地武功,若是對自己如何,根本無力反抗,況且,自己的一條命,也是張姐姐所救,最多還給她便是,于是索性放下心懷,肆意玩鬧。

    心下里,他隱隱有著期盼,若是能夠排入水雲派門下,習成絕世武功,成為武林俠客,快意江湖,瀟灑自在。

    這一日,他們早晨醒來,吃過了早膳,進入了屋子,要跟著張紫薇習字。

    令眾人驚訝的是,她的身後,還跟著一位白衣女子,並不是熟悉地宋雪燕,而是一位戴著白紗的女子。

    宋雪燕與張紫薇她們在外面白紗覆面,但回了莊子,便摘了下來,雖然如此,仍令他們不時發呆,她們的一顰一笑,莫不帶著動人的魅力,令人失神。

    張紫薇穿著一身月白羅衫,容光逼人,美得不可方物。

    進得門來,她輕拍雙掌,玉臉不似平常地甜笑,而是一臉沉肅,正色說道︰“小家伙們,這位是我二師伯,今日過來,是親自教導你們!”

    眾人面面相覷,彼此瞧了瞧,望向一襲白紗覆著的臉龐,不敢多說,蓋因那雙眸子美如明珠,卻泛著清冷的目光,令人不敢大聲喘氣。

    李若雲的氣勢之盛,已非吳下阿蒙,便是武林高手在她跟前,也會感覺空氣凝聚,況且是他們一群小孩子。

    “二師伯……”張紫薇轉頭望向李若雲。

    “嗯。”李若雲淡淡應了一聲,清亮的目光一掠眾人稚嫩的臉龐,幽幽一嘆,伸手取下了臉上的白紗。

    眾人齊齊吸氣,目光呆滯,宛如泥像。

    他們見到宋雪燕與張紫薇,已經覺得世上的女子,怕是再沒有更美的了,老天爺真是厲害,能夠令人生得這般美貌!

    如今見到李若雲,他們只覺腦海一片空白,渾然望了自己,只有那張冷艷無儔的玉臉。

    “你們都是苦命的孩子,這也是上天對你們的磨煉,”李若雲目光一掠,淡淡說道。

    看著他們清澈卻又怯怯的目光,李若雲的心微微刺疼,微不可察的嘆息一聲。

    “二師伯,要趕我們走嗎?”宋三子忙問。

    “不是。”李若雲臻首微搖,輕聲道︰“你們可以一直住在這里,直到不想住為止。”

    眾人松了口氣,他們乍過上這般神仙日子,驟然失去,宛如從天堂再跌回地獄,實在無法忍受。

    “但你們想沒想過,今後的日子怎麼過?”李若雲淡淡問道,清亮的目光一一掠過眾人稚嫩的臉龐。

    見他們迷惘,李若雲繼續說道︰“自小受人欺負,被人瞧不起,難道從來不想做一個人上人?”

    “想……!”稀稀拉拉的聲音響起,宋三子叫得最響。

    “水雲派的武功,皆是女子所習,男子不能習練,所以,不能傳授你們水雲派的武功。”李若雲淡淡說道︰“但如今正逢亂世,文人最是無用,你們身受其苦,難道不想學習武功,能夠在亂世中自保?”

    “想——!!”眾人齊齊回答,聲音洪亮,兩眼放光。

    他們自幼受人欺負,變強的欲望遠甚常人,李若雲寥寥幾句話,便令他們激動不已。

    “你們如今是習武的最佳年紀,若是錯過,實在可惜。”李若雲搖頭輕輕嘆息一聲︰“但依你們如今的資質,怕是無人會收為弟子,……我師兄慈悲,特意創了一套法門,能夠強身壯體,調養你們的身子,將來可以拜入別的門派之下。”

    “二師伯,是蕭先生創出來的嗎?”宋三子消息靈通,馬上想起了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蕭南秋。

    蕭南秋的名字,如今已是婦孺皆知。

    先前出名,是因默默無聞之人同娶峨嵋派兩位掌門弟子,後來,則是因為水雲派皆是女弟子,姿容絕頂,僅有他一個男子,身在花叢,令人羨慕。

    自從水雲派弟子入門大典過後,他的武功方才轟傳天下,威名之盛,如日中天。

    “正是。”李若雲點頭,淡淡說道︰“這門法訣名為換日訣,有易筋洗髓之效,威力宏大,練過自知。”

    眾人不由發出嗡嗡的低語聲,掩飾不住的興奮,能有武功練,且是蕭南秋所創,實在是一件刺激之事。

    李若雲站在他們跟前,對于他們的竊竊私語並不制止,任由他們興奮的低語,過了半晌,淡淡說道︰“我這便將換日訣傳于你們。”

    她一擺手,將他們的話堵住,目光一轉,淡淡說道︰“但傳授之前,你們需先得發誓,此訣僅自己習練,絕不傳于另一人,且不得將此訣的出處說出。”

    眾人雖然奇怪,卻也不假思索的舉手發誓,如今的人們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對于誓言極為看重。

    隨後,李若雲傳了他們一套動作,僅有九個式子,看上去不像練拳,僅是擺著姿勢,然後調整呼吸,頗是簡單,令眾人有些失望,還以是多精妙的武功呢。

    李若雲看出了他們的心緒,卻並不點破,只是認真糾正他們的姿勢,直到絲毫無差,方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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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10 20:17: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部 倚天 第336章 拜師



    若雲卻是有些小瞧了這些孤兒,他們雖然失望,只覺簡單,不過如此,但習練起來,卻極為認真,毫不因此而懈怠。

    她在此處停留了兩日,看到他們已經完全學會,心中暗自點頭。

    這些孩子雖然有的不甚聰慧,但勝在性子堅韌,肯用心又用功,這一套換日訣,乍看簡單,完全學會,卻是極難。

    宋三子練功刻苦,每日清晨即起,練換日訣一個時辰,然後吃早飯,開始習文,半個時辰的識字,然後是一個時辰的听書。

    宋雪燕口才極佳,將一些傳奇故事娓娓道來,引人入勝,他們听得目不轉楮,全神貫注。

    這是為了讓他們明理,畢竟沒有讀過書,且閱歷太少。

    上午的時間,他們感覺一眨眼的功夫便過去,到了下午,便不再管他們,可以自己安排。

    他們大多是練習換日訣。

    換日訣開始練時,感覺極累,但到了後來,卻是越練身體越舒服,心情愉悅,欲罷不能,很是上癮。

    況且,他們對于此訣也漸漸重視,不過三四日的功夫,便能隱隱感覺身體變了模樣,飯量變大,力氣大增。

    一個月後,他們表面沒有太大變化,仍是顯得瘦弱,沒有強壯之像,內里已經翻天覆地,力氣大增,百斤大石可輕易舉起,身體柔軟如嬰兒,耐力極強。

    宋雪燕她們到後花園的練武場時,最常見的一幕是他們抱著百斤重的大石頭走來走去,嬉笑玩鬧。

    她們二人心下驚異,大師伯果然神人,一套簡單的招式,竟有這般神效,心下頗癢,也想學上一學。

    但不知為何,他們總是無法學會,擺上跟他們相同的姿勢。便覺體內氣息燥動,在五髒六腑間亂竄,渾身難受,幾欲走火入魔。

    她們皆具慧心,立即停止,知道這套武學怕是專為男子而設,宋雪燕回去請教二師伯時,方才知曉,這套換日訣修習之前提。是不能有內力,否則,必相沖突。

    ××××××××××××××××××××××××××××

    兩個月後,宋雪燕將他們叫到跟前,嬌聲說道︰“如今你們修習換日訣有成,可以去尋找明師。”

    “宋姐姐,要趕我們走嗎?”宋三子急忙叫道。

    他們如今穿著粗布衣衫。雖然簡樸,卻頗是合身。他們如今的身體,即使赤身裸體。在冬日里也不會感覺寒冷。

    換日訣初見功效,雖然穿得簡樸,容貌平常,眉宇之間卻蘊著勃勃英氣。氣宇軒昂,隱隱透著不凡。

    “忘了二師伯跟你們說得話了?!”宋雪燕剜他一眼,嬌嗔道。

    “嘿嘿……”宋三子撓撓頭,頗是不好意思。

    在這里生活得極舒服。實在不忍改變,只是這一輩子不能成為一個大俠客,也著實遺憾,心中頗是掙扎。

    宋雪燕嬌聲道︰“你們先去踫踫運氣,能否拜到明師門下,若是運氣不佳,再回來不遲。”

    “可是,宋姐姐,我們舍不得你跟張姐姐呀!”宋三子說道,表情誠懇,眼中滿是不舍。

    “傻小子,待你們學成出師,可以回來見我們嘛!”宋雪燕輕笑一聲,伸出縴縴玉指,輕點他額頭。

    他們點頭,臉上卻滿是不舍。

    宋雪燕嫣然一笑,如綻春花,搖著臻首,起身走到書櫥前,自最上面取下一只狹長的匣子,淡淡的紫色,陰刻著雲紋,透出一股難言的神秘氣息。

    宋雪燕雪白地玉手輕掀匣蓋,自里面拿出一個月白色絲帛卷軸,放到正中的八仙桌上,解開絲線,緩緩將其展開。

    一張地形圖展現在眾人面前,山川河流,城鎮叢林,無一不包,他們乍看之下,並不知這是什麼,因為從未見過這般事物。

    “這是大師伯親繪的山川社稷圖!”宋雪燕輕輕撫摸著月白絲帛,小心翼翼,如拱珍璧。

    “山川社稷圖?是什麼呀?”宋三子仍舊搶先發問。

    “看看,這里便是成都城!”宋雪燕瞟他一眼,蔥白水嫩的玉指點了點其中一個城池模樣的小圖,然後再指了指︰“這是峨嵋派,這是咱們水雲派。”

    眾人趴在桌上,看得目不轉楮,嘖嘖贊嘆,其中一人抬頭問︰“宋姐姐,那咱們劉家寨怎麼沒有呢?”

    “笨呀,是劉家寨太小了唄,看看,成都城才這麼大呢!”有一個孩子斜睨他一眼,嘿嘿說道。

    宋雪燕橫了他一眼,他馬上收起了得意洋洋的表情,老實的低下頭,裝作繼續觀看。

    宋雪燕搖頭失笑,點頭道︰“劉家寨確實太小,不能畫到圖上,不過,還有另一張圖,來日有機會,再拿給你們看,是咱們整個四川的地形圖。”

    然後,她輕拍玉掌,嬌聲道︰“這張圖,上面將武林各大門派標記了出來,你們可以瞧一瞧,想拜到哪一門派,自己隨意選擇。”

    “那……,我們是自己去嗎?”宋三子忙問。

    “那是自然!”宋雪燕明眸回睜,呈現理所當然的表情,嬌聲笑道︰“這點兒小事做不好,談何成為大俠?!”

    眾人點頭,安靜了下來,他們自幼受苦,深知行路之艱難,想到要走那麼遠地路,難免憂心。

    “這可是對你們的第一道考驗!”宋雪燕聲音嬌柔,語氣鼓勵,嬌聲道︰“若能通過,自此可是鯉魚躍龍門!……若是怕苦怕難,也可以不出去,留在莊里。”

    最終,他們各自選擇了一個門派,武當,少林,華山,崆峒,等等,六大門派的各有所選,宋雪燕也並不干預,只是笑眯眯的瞧著。

    宋三子選擇了華山派。

    臨行前,宋雪燕交給他一封信,笑道︰“你倒是會選!”

    宋三子莫名其妙,華山派如今的聲望並不強,因為鮮于通的關系。甚至威望大跌,且新任掌門又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年輕人。

    但宋三子對于劍情有獨鐘

    門派中,武當以劍法冠絕天下,但宋雪燕已經明言,為嚴謹,對弟子地心性考查極嚴,想要入得武當派,極是艱難。並不推薦。

    于是他選了華山派。

    宋雪燕自高聳的懷中掏出一封信,帶著淡淡幽香,遞到他手上,嬌聲道︰“喏,這是大師伯地手書,你到華山派,先試試能否入門。若是拒絕,可以遞上此信。當可拜入華山門下。”

    宋三子大喜過望,有了此信。自己定是如願以償,眼前仿佛出現了一條金光大道。

    “去吧,路上小心!”宋雪燕輕拍一下他肩膀,嬌笑一聲。轉身盈盈而去。

    ××××××××××××××××××××××××××××

    華山派

    華山素有奇險天下第一山之稱,由一整塊兒花崗岩構成,氣勢森嚴,不愧西岳之稱。

    宋三子出現在華山腳下時。滿臉的風塵,身體不似原本地瘦弱,有了幾分改觀,眉宇間的英氣更濃。

    衣衫有些破舊,穿在身上,更顯得氣宇軒昂,難掩英氣。

    華山派的知客是個年輕的劍士,見這個小家伙站在那里不動,一直看個不停,心下奇怪,便走上前去,拱手一禮,笑道︰“小兄弟,可是想去派?”

    “這位師兄有禮了!”宋三子抱拳拱手,依足了江湖地架式,大聲說道︰“這位大哥有禮,小子久仰華山派大名,想成為華山派的弟子,不知成不成?”

    那知客年紀甚輕,比他大不了幾歲,放在這里磨練,已是頗有眼力勁兒,見他雖然穿著破敗,卻是氣宇軒昂,心知必不是凡物,頗是溫和的搖頭︰“敝派如今不收弟子,小兄弟要白跑一趟了。”

    “為什麼呀?!”宋三子登時大急。

    “呵呵……,在下也不知。”知客搖頭,仍舊溫聲和氣。

    宋三子轉了轉眼珠,無奈的自懷中掏出信箋,本不想用,想憑自己地本領成為華山派弟子,沒想到世事變化無常,常出乎意料。

    “這里有一封信,煩勞大哥幫忙轉交貴掌門。”說罷,將信箋小心翼翼地遞到知客眼前。

    知客接了過來,掃了一眼,見到蕭南秋三個字,心頭一跳,忙笑了笑︰“請小兄弟稍候,在下馬上便遞上去!”

    說罷,施展輕功,一溜煙兒般朝山上奔去,對于蕭南秋,他如雷貫耳,自是知道事關重大。

    華山派後山,一片平坦的巨石上,岳敬亭正在練劍。

    巨石似乎探頭俯視下面的深崖,蒸蒸雲氣緩緩自深谷往上飄浮,宛如白雲朵朵,將巨石托于空中。

    劍光如練,如電,他揮灑自如,已深得華山劍法其中三昧,便是鮮于通復生,也要遜上一籌。

    他劍法精進一日千里,對于劍道的省悟極深,每次回憶起腦海中蕭月生舞劍的身影,皆有所悟,用于印證自己的劍法,往往便有恍然大悟之感。

    華山弟子們對于這位新任掌門,本有不服,但自從見過他的劍法,再無異聲,皆欽服贊嘆。

    故岳敬亭對于蕭月生感激極深,再造之恩,無以為報,只能暫存心底,待以後尋找機會報答。

    “掌門,掌門!”遠處忽然傳來高老者地喊聲,如星丸擲矢,轉眼到了他跟前。

    “師祖……”岳敬亭收劍峙立,轉身望去。

    高老者止住身形,葛衣飄蕩,將手上的信箋遞過來︰“山下有個少年捎了一封信過來!”

    岳敬亭將劍歸鞘,雙手接過,一邊問道︰“不知是誰地信……”

    “啊,是蕭先生!”他乍看到信封上的字,便脫口而出,精神一震,忙轉身往回走,這里風大,免得不小心被刮走。

    兩人來到旁邊地小亭中,他小心將信封撕開,展開薄薄的素箋,掃了幾眼,不由笑了。

    “掌門,不知蕭先生有何事?”高老者問。

    “呵呵……,蕭先生引薦了一位弟子入咱們華山派。”岳敬亭笑道,將素箋遞給他。

    高老者展信仔細觀看,素箋上的字不多,寥寥幾言,說明宋三子的來歷,僅說是路上偶遇,見其可憐,便救了下來,便水雲派不收男弟子,不能安置,觀其資質極佳,便引薦到華山派門下。

    “此人地資質到底如何,竟能被蕭先生稱為極佳。”高老者神情嚴肅,緩緩說道。

    “一看便知。”岳敬亭呵呵笑道,忙吩咐下去,將人請上山來。

    二人見到宋三子時,大是滿意,心下暗贊,不愧是蕭先生推薦的人,果然不凡。

    在兩人眼中,宋三子宛如一塊兒璞玉渾金,英華內蘊,已隱隱露出光芒,若是稍加雕琢,必是光芒四射。

    “掌門,雖然是蕭先生所薦,仍需先磨煉一陣子,再決定是否成為正式弟子。”高老者神情肅然。

    “……嗯,也好。”岳敬亭想了想,點點頭。

    雖然有了蕭先生的引薦,但門規畢竟是門規,不能因此而破例,否則,自己初為掌門,何以服眾。

    于是,宋三子便成為了華山派的預備弟子,做一些雜務,熟悉門規,待兩個月過後,再行拜師。

    待他離開,大廳內僅有岳敬亭與高老者二人。

    “掌門,不如,將他收為掌門座下地弟子罷。”高老者端起茶盞,撥了撥飄浮的茶葉,緩緩說道。

    “我?!”岳敬亭訝然,搖頭︰“我收弟子為時過早吧……”

    “以掌門如何的武功,足以授徒,”高老者放下茶盞,搖頭道︰“況且,如此良材美質,委實難得,也是華山派之幸,若能善加栽培,華山派後繼有人矣!”

    “……好吧,就听師祖的!”岳敬亭略一遲疑,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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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倚天 第337章 洗手




    宋三子因有蕭月生的親筆手書,拜師自是極易,其余幾難許多,僅是來歷不明,便已經是極大的難關。

    但他們資質絕俗,那些名門大派對于資質極高的弟子比尋常門派更是珍視,皆未禁得住誘惑,最終皆收入派中。

    月朗星疏,清風徐徐,西湖之上,一艘月白的畫肪悠悠飄蕩。

    畫肪之內,蕭月生一襲青衫,坐在矮榻上看書,一手拿書,另一手執白玉杯,輕輕晃動,杯中碧蕪釀微微震蕩,散發出酒香,醇厚綿綿,卻淡而不傷,泌人心脾。

    他的對面,溫玉冰身著月白羅衫,玉臉雪白無瑕,正端坐于矮幾前,縴縴玉指輕撥慢捻,發出琮琮之聲,一曲高山流水傾瀉而出,意境開闊,光風霽月。

    她的琴技已是非凡,瑤琴弦妙,听者傾心,只是西湖之上,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她刻意斂聲,傳得並不遠,倒也無人尋得到這里。

    “啪啪”蕭月生輕輕拍手,笑聲吟道︰“好一曲高山流水,已盡得伯牙之髓!”

    溫玉冰橫了他一眼,玉手輕輕離開琴弦,端起旁邊的雪瓷茶盞,微呷一口,淡淡說道︰“你帶我到這里來,究竟有何事要說?”

    “月圓之夜,此處風景宜人,最宜賞月。”蕭月生放下手,輕啜一口碧蕪釀,微笑道。

    “嗯,風景確實宜人。”溫玉冰淡淡點頭,玉手一拂,羅袖飄動,將對面的軒窗輕輕推開。

    自窗口望去,恰能看到斜上方夜幕高懸的明月,宛如一輪玉盤靜靜的懸浮,靜靜散發出柔和的銀輝。

    溫玉冰走到窗前,抬頭望月,一股柔和的銀輝自窗口瀉入,將她籠罩其中。玉臉雪白晶瑩,越發柔和如玉。

    月色朦朧,美人如玉,蕭月生微啜碧蕪釀,欣賞著溫玉冰的容顏,頗有酒不醉人人自醉之感。

    看了半晌,溫玉冰轉過頭來,朦朧的目光恢復清冷,轉身說道︰“這一次十幾個小家伙。皆拜入了六大門派,多是運氣使然。”

    “唔……,也是。”蕭月生點頭。

    這十幾個小家伙皆拜入了六大門派,除了武當與峨嵋兩派,其余四派,俱有進入,以他們的資質。未來自是派內的頂梁柱。

    “換日訣如此授于他們,卻不求回報。你也可謂大方了!”溫玉冰清亮地眼波流轉,神情似笑非笑。極是嬌媚動人。

    “呵呵……”蕭月生听出她話中的嘲諷,裝作听不出,笑了兩聲,忙低頭喝酒。

    溫玉冰橫了他一眼。也不再相逼,眼流瞟到他臉上,淡淡說道︰“若是將來他們忘恩負義,反而對付咱們。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怪我有眼無珠,看錯了人。”蕭月生搖頭微笑。

    溫玉冰最看得他這般萬事俱在掌握的模樣,輕哼一聲︰“人要最是善變,此事並非不能發生。”

    “咱們水雲派難不成還怕別人?!”蕭月生笑道。

    溫玉冰搖頭,神色肅然︰“咱們畢竟是女子,總是難過情關,我總在擔心,弟子們受不得誘惑,將武功傳于外人。”

    “那倒大不可必擔心,沒有特殊的築基之法,咱們的武功可是練不得的。”蕭月生呵呵笑道。

    “嗯——?”溫玉冰不由神情一震,忙望向他。

    “碧水訣的內功修習,須得碧水訣的修習者以內力栽下種子,授于別人,否則,碧水訣無法習練。”蕭月生輕搖著白玉杯,漫聲說道。

    “你瞞得我好苦!”溫玉冰狠狠剜他一眼,輕哼道︰“我們為何能夠修習?!”

    “呵呵……,因為我已經幫你們築了基呀。”蕭月生呵呵笑道。

    “何時?!”溫玉冰微怔,又狠瞪他一眼︰“竟瞞著我們!”

    “此事並非什麼大事,一直沒機會提及罷了。”蕭月生擺擺手,隨即說道︰“內力種子的凝成之法,必須是歷代掌門口口相傳,不能授之于書。”

    “這是為何?”溫玉冰不解。

    “此法關系重大,宣之于書,必惹奇禍,……寧肯此訣失傳,也不能冒此大險,……這須得寫進水雲派門規之中!”蕭月生神情難得地鄭重,緩緩說道。

    “嗯……,好吧,依你!”溫玉冰看了他幾眼,點頭答應。

    蕭月生緩緩發出一聲浩嘆︰“唉……,咱們水雲派根基還是太過淺薄,而我又不能一直維護,實在憂心!”

    “這是何意?!”溫玉冰登時一凝,黛眉蹙起,盯著他的眼晴。

    蕭月生站起身,來到窗口,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

    半晌之後,他轉過身

    溫玉冰,緩緩一嘆︰“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子,我在入定之時,隱隱心生預兆……”

    “什麼預兆?!”溫玉冰大是緊張。

    “應到了我離開之時了……”蕭月生微微苦笑,輕啜一口碧蕪釀。

    溫玉冰探手奪過白玉杯,一甩手將碧蕪釀潑出窗外,灑入湖水中,引來無數錦鯉。

    她緊緊盯著蕭月生的眼,急道︰“你究竟說什麼胡話?!”

    蕭月生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也不爭辯。

    “快說啊,到底是怎麼回事?!”溫玉冰冷艷的玉臉滿是焦急,惱怒的嗔道。

    “師父不必擔心。”蕭月生擺擺手,坐回榻上,懶懶說道︰“我雖離開,卻並非永別,只是咱們再要相見,卻是十年之後了……”

    “你要去哪兒?!”溫玉冰搶問。

    “我也不知……”蕭月生搖頭。

    溫玉冰黛眉緊緊蹙起,滿是氣惱,被他說得糊涂,偏偏又是關心則亂,理不清思緒。

    “情形到底如何,日後便知。”蕭月生知道她疑惑,卻並未多說,此事太過匪夷所思,說了也難以取信。

    “水雲派下一任掌門,師父可有決定?”蕭月生轉開話題,溫聲問道,眉宇間微露滄桑之色,似乎一夜之間,陡增了十幾歲。

    溫玉冰搖頭,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想再說,卻仍忍不住問道︰“秋兒,先說清楚,到底為何要離開,……去哪兒,……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事說來離奇,需得親眼目睹,日後便知,師父不必心急。”蕭月生搖頭,淡淡笑道︰“是二師妹還是三師妹,師父猶豫不決吧?”

    “嗯。”溫玉冰狠狠瞪了他一眼,點點頭。

    “就二師妹吧。”蕭月生說道,拿起榻邊幾上的雪瓷茶盞,以盞蓋撥了撥,輕呷一口,抬眼望向溫玉冰︰“如何?”

    “若雲嘛……,我擔心她無法與六大門派融洽相處……”溫玉冰蹙起黛眉,微微搖頭。

    關于繼任掌門之事,也是一直是她一塊兒心病,顧不得再跟他生氣。

    “師父過慮了,”蕭月生放下茶盞,擺擺手︰“二師妹雖然性子冷淡,但別人知道了她地脾性,不會太過介意,況且,論及眼光心胸,二師妹也堪重任。”

    “那……,為何曉晴不成?”溫玉冰頗是好奇。

    “三師妹玲瓏心竅,世人難及,卻是雜念過重,思慮太多,反而看不清事情的脈絡,缺陷舉重若輕地氣魄,是一個王佐之才。”

    “……嗯,也是。”溫玉冰想了想,頗是贊同,自己也有這般觀感,只是很難表述,如今被蕭月生寥寥數語,登時清晰起來。

    她點點頭︰“好吧,既是你囑意若雲,便讓她接掌水雲派罷。”

    “嗯,”蕭月生點頭,沒想到師父這般好說話,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露出笑容︰“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喏,這些,則是我這一陣子所煉制,以備應敵之用。”蕭月生手中忽然出現幾塊兒白玉佩,瑩光流轉,仿佛有秋水在其中不停的流淌,輕輕遞到溫玉冰眼前。

    “這些是什麼?”溫玉冰蹙著眉頭問,心中不祥地預感更甚,一顆心不斷的下沉。

    “這幾枚玉符,是專留給師父之用,以碧水訣的內息馭使,效用自明。”蕭月生笑道。

    “你……”溫玉冰黛眉蹙得更緊。

    “這幾枚丹藥,須得小心使用,莫要一下用完。”蕭月生手中又出現幾支白玉瓶,遞向溫玉冰,殷殷囑咐。

    溫玉冰默然接過,沒有再說,心口憋悶,幾乎喘不過氣來,忙按伏心中的波動,運轉清心訣。

    蕭月生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師徒二人皆默然無語,也沒了心思賞風景觀明月。

    ××××××××××××××××××××××××××××

    十日後,水雲派再次傳下請帖,邀請六大門派與武林中各大幫派前來紫山觀禮,是水雲派大弟子蕭南秋金盆洗手之禮。

    風雷幫幫主白嘯天正想拜訪水雲派,恰好接到了水雲派發來地請帖,不由大喜,欲帶宋文清與晴兒一同前去。

    晴兒興奮的答應,宋文清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沖動,也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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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倚天第338章 天遁


于這個消息,武林中人多是莫名其妙,蕭南秋這般年得上出江湖,便要退隱,委實離奇。

宋遠橋諸人見到了請帖,大是驚異,實在不知他葫蘆裏賣得什麽藥,不知是真是假。

於是,六大門派中人,包括遠離中原之外的昆侖派,也親自前來,鐵琴先生何太沖偕夫人班淑嫻一起,帶著何春等得意弟子,匆匆趕來。r|虎沒有了翅膀,雖然仍舊懾人,卻也不必太過擔心,不去惹她們便是,畢竟是女流之輩。

水雲派衆弟子對於這般大典已是駕輕就熟,再無手忙腳亂之像,從從容容,各司其職。

在金盆洗手大典的前兩天,峨嵋派的滅絕師太率靜玄幾大弟子齊至,來到了水雲派。

××××××××××××××××××××××××××××

蕭月生這些日子一直呆在紫山之巔的丹廬,李若雲單獨陪著他,貝錦儀與周芷若亦沒有跟來。

李若雲身爲水雲派的下一代掌門,責任重大,蕭月生仍有些不放心水雲派,關鍵乃是其師溫玉冰外表冷豔,卻是性子柔和,實在缺乏一派掌門的魄力。

丹廬內溫暖如春,罡風的嘯聲隱隱傳來,更顯屋裏的靜謐。

蕭月生一身月白中衣,極是舒適自然,李若雲則穿一襲雪白羅衫,玉臉清冷,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姑射仙子。

趁著蕭月生雙手一推,將丹爐合蓋,李若雲忍不住問:“師兄,究竟爲何忽然有退隱之舉?”

這段日子,蕭月生一直神出鬼沒,很少呆在水雲派與寒穀,她們想找他。卻是找不到,讓滿腔的疑問找不到解答。

“唉……”蕭月生長長一歎,搖頭歎息:“二師妹,你的神算之術已有些火候,不妨一算。”

“不是不讓我用嗎?!”李若雲瞥他一眼。

“不能常用,有損壽元,偶爾爲之,倒無不可。”蕭月生擺手笑道。

李若雲點頭,微闔雙眸。寂然不動,已是沈浸至識海,開始天人合一,推衍萬物。

良久之後,她緩緩睜開明眸,一潭秋水般的眸子閃著疑惑,檀唇微啓。臻首微搖:“奇怪……,奇怪……”

“推算得如何?”蕭月生淡淡笑問。

“似是而非。有些離奇……”李若雲明眸閃著疑惑,望到他臉上。

蕭月生搖頭笑道:“這些日子以來。你們定是心中存著疑問,爲何我的武功如此突飛猛進吧?”

“嗯,確實如此。”李若雲點頭。

“其原因倒也簡單,”蕭月生微微一笑。撫了撫黑亮的八字鬍,緩緩說道:“我並非練功,而是修道。”

“修道?”李若雲動人的黛眉微蹙,明眸閃過疑問。

“得道成仙。並非虛妄。”蕭月生呵呵一笑,搖頭笑道:“只是得道艱難,非是尋常可及,故人們皆以爲乃傳說罷了。”

“這……”李若雲欲言又止,她對於得道成仙也是大不以爲然的,沒想到師兄竟然相信。

“十余歲時,我曾得一道士指點,登入道門,只是修煉時不小心出錯,元神出竅之時,太過暢美,便陶醉其中,迷途不返,……以至回竅之時,已是十餘年過去。”蕭月生淡淡說道。

李若雲有些恍然,又有些遲疑,想要相信,又難以推翻根深蒂固的觀念,此事太過匪夷所思。

蕭月生歎息一聲,搖頭而道:“但修道本是盜奪天地之造化,必被天地所噬,便是所謂地天劫,師兄之難,便是此天劫。”

“那師兄你爲何要宣佈退隱?”李若雲皺著黛眉,輕輕問道。

“我已心有警兆,此次天劫,很難輕易捱過去,逼不得已,只能施展天遁之術。”蕭月生露出一抹苦笑,歎道。

“天遁之術?”李若雲不由好奇。

“此術可將自己在此世間的神識抹殺,與天機斷開,以便天劫失去目標。”蕭月生溫和的解釋。

李若雲搖頭,還是不明白。

“嗯……”蕭月生撫上八字鬍,想了想,道:“我的神識會離開此具身軀,變成原本的模樣。”

“是兩年前的模樣?”李若雲的聲音不由拔高,即使省悟,又放緩下來,神情卻是頗爲怪異。

“唉……,是啊!”蕭月生撓了撓頭,無奈的歎息。

李若雲不由撲哧一笑

萬朵梨花齊綻,容光照亮了整個丹廬,美得不可方物

“莫笑!”蕭月生瞪她一眼,無奈的苦笑:“以我地推算,再次醒來,怕是十年之後,這段日子,水雲派便是需得你的支撐。”

“還有師父……”

蕭月生打斷她的話,搶先說道:“擔子太重,師父一人難以承受,你這個二弟子需得分勞才是!”

“……這是自然。”李若雲遲疑了一下,微微點頭。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蕭月生做出大舒了口氣的模樣,搖頭歎道:“雖然世事總有其途,卻難免擔心,有人會欺負你們,……唉——,修道之人,卻如此之多的羈絆,也難怪脫不逃天劫!”

“師兄……”李若雲清亮的目光緊盯著他,盈盈如水。

“唉……”蕭月生起身,走到軒窗前,看著窗外層巒疊嶂的群山,輕輕歎息一聲,背對著她,淡淡說道:“我若是能夠回來,下次歸隱,你們便跟我一起罷……”

李若雲嬌軀一顫,玉臉地清冷頓時融化,表情似喜似驚,其餘的全是難以置信。

“師兄又不是傻子,豈能不知?!”蕭月生緩緩轉身,臉上帶著溫和地微笑,輕聲道:“只是怕傷了你們的心,又怕傷了夫人地心,總是遲疑……,如今,師兄也看開了!”

李若雲與他溫潤的目光一觸,驀的湧起一股難以遏止的羞意,急忙低下頭,不敢看他,玉臉酡紅如火,嬌豔難言。

蕭月生微笑地看著她,目光溫潤,蘊著情意,外人很難相信,辣手仙子素來清冷淡漠,竟也有如此女兒情懷與嬌羞之態。

半晌之後,蕭月生慢慢開口,溫聲道:“讓你過來,是要傳你一套心訣,以便危急時刻用來防身。”

“嗯。”李若雲臻首低垂,淡淡答應,仍不敢擡頭,玉臉白裏透紅,美得驚心動魄。

蕭月生笑著搖頭,伸出手指,輕輕一點她額頭,數息之後,拿開手指,微笑的望著她。

李若雲擡頭,微感疑惑的望向他,卻忽然昏迷了過去。

將她扶著放倒,擺一個舒服的姿勢,令其安睡,這是她受傳承之法所必須承受,須得數日之後,方能轉醒。

他地幾位師妹,清心訣的修習,唯有李若雲境界最深,也唯有她堪堪難免承受灌頂之法。

××××××××××××××××××××××××××××

成都城

白嘯天他們進得城來時,已經是不早,過兩天便是水雲派大弟子蕭南秋的金盆洗手大典,故成都城內熱鬧非凡,酒樓皆是賓客盈滿,座無虛席。

白嘯天一行人共有十幾個,除了宋文清與晴兒,還有幾大護衛,上一次宋文清她們遇襲的情形,令他警惕之念大起,不敢大意。

慕白酒樓,白嘯天聽著便覺舒服,便選了這家,自然,他們一行人氣勢不凡,一看即知不是善茬,倒也不堪無座。

“你們瞧瞧,這位蕭大俠,可是厲害得緊!”

他們剛坐下,便聽到大廳內有人高聲議論,然後是人們七嘴八舌的叫問,由寂靜歸爲喧鬧,令白嘯天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已然沒有雅座,不過這裏太過嘈雜了一些。

他轉頭看宋文清與晴兒,卻見她們不但未煩,反而一幅興致盎然之態。

“這位蕭大俠,一個小小的金盆洗手之禮,便能邀得天下的英雄豪傑齊至,可謂是武林一大盛事啊!”開始那人高聲叫道。

“嘿,老高,這有什麽,上一次,不也是無數的高手一齊到了水雲派,觀看水雲派弟子的入門大典嗎?!”

“瞧瞧,不懂了嗎?!”那老高嘿然一笑,一幅斜眼瞧人的姿態。

“哦——?……那倒要請教!”

“那一次高手衆多,不是因爲水雲派厲害,而是《水雲真解》之故,不像如今,皆是沖著蕭大俠來的!……可大漲咱們川人的威風啊!”

“有理有理!”有人贊同,然後是一片讚歎。

“哼,狗屁不通!”有人偏偏與衆人作對,嗤然冷笑,低聲叱道,卻如在衆人耳邊說話,隱隱震得心口疼痛。

白嘯天濃眉再次一皺,心中凜然,這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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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倚天第339章 廢功


哪個龜兒子說的?!”那老高頓時瞪眼,破口大駡。

“啊!”他剛要轉頭尋找,卻先發出一聲慘叫,兩手急忙捂上嘴巴,雖捂著嘴,聲音沈悶,仍疼得慘叫不止,鮮血順著指縫汨汨流出。

聽著老高的慘叫,人們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嘴,紛紛側目,轉頭搜尋,終於發覺大廳東北角的一個黑衣人,正端坐冷笑,冷冷斜睨著老高,腰杆筆直如槍。

這黑衣人三、四十歲,眉宇間帶著幾分風霜與滄桑,劍眉入鬢,鷹目如隼,目光淩厲,宛如一柄出鞘之劍,銳氣逼人,旁邊鄰座皆沒有人,躲得遠遠得。

“你這人,說話便說話,爲何出手傷人?!”有一人騰的站起,大聲質問,手指指點著他,臉帶怒容,乃是一個稚氣猶存的青年小夥子。

人們跟著起哄,紛紛叱責,絲毫沒有畏懼的模樣。

白嘯天看著暗自驚奇,這些人大多武功低微,即使是一起上,怕是也抵不住黑衣人,爲何竟是這般大膽,毫不畏懼?

“閉嘴!”黑衣人臉色一沈,舌綻春雷,頓喝一聲。

廳上棟梁微晃,廳內桌椅簌簌作響,碟盤抖動,酒壇嗡嗡作響,宛如地震襲至。

人們只覺耳邊如響起炸雷,眼前一片金光,胸口發悶噁心,直欲嘔吐,紛紛捂起耳朵來。

“咄!”一聲沈喝聲響起,宛如一陣春風,衆人原本的不適頓時被這一聲化去,神奇無比。

人們紛紛望去,正是望向白嘯天。

白嘯天本是冷眼旁觀,不想出手。只是事情臨身,由不得他。此人如此狂妄無禮,白嘯天一直身在上位,豈能容人在眼前這般放肆,開口清叱,解去衆人的痛苦。

白嘯天身爲天雷幫的幫主。若非一身超群的藝業,豈能壓制得了數千之衆,這個黑衣人雖然功力深厚,比之白嘯天。尚差上幾分。

黑衣人標槍般地身體微轉,望向白嘯天,目似冷電,在他臉上轉了幾轉,寒芒閃爍兩下,嘿然一笑。端起銀盃,輕抿一口,不再多言。

白嘯天神情微動。心下更是奇怪,他閱人無數,頗是自信,原本還以爲,定會有一番打鬥。觀此人容貌,應是剛愎自用之輩。絲毫容不得別人的觸犯,不想竟這般好相與。

晴兒在一旁嬌哼一聲。狠狠地回瞪他一眼。若非宋文清拉她衣袖一下,早就開口嬌叱。

“老高,不要緊吧?”有人關切的詢問老高,他正捂著嘴。已不再慘叫呻吟,朝地下吐了幾口唾沫。唾沫黑紅,其中夾著兩顆牙,正好是板門牙。他搖搖頭,一抹嘴角。恨恨回答:“不要緊,死不了!”

說話時,有些漏風,他狠狠的瞪他黑衣人一眼,頗是不服,目光兇狠,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算了算了,別跟這些亡命之徒一般見識!”旁邊有人拉了老高一一下,低聲勸道。

“哼,他竟敢在此放肆,想是沒把水雲派放在眼裏嘛!”老高兀自不服,哼聲說道,狠狠瞪著黑衣人。

自從水雲派的弟子們在成都城活動,城內的風氣爲之一靖,水雲派下山地弟子皆是官兵遊戲的勝利者,閑得發慌,但凡有武林人物在此動手,正好用來練手,難免手癢,管上一管。

時日一久,整個成都城便無形的籠罩在水雲派的光環之下,進城地武林中人皆知,不敢放肆,也令成都城的居民們對於他們不再畏懼。

那黑衣人目光一閃,宛如寒劍,回瞪一眼老高,冷冷一笑:“水雲派算什麽東西!”

“哇……”人們紛紛怪叫一聲,他這句話可是捅了馬蜂窩,人們開始叫駡起來。

“龜兒子,好是狂妄,竟瞧不起水雲派!”

“這個傢夥,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竟在這兒詆毀水雲派,也不瞧瞧這兒是誰的地盤兒!”

“難道是水雲派的仇人?自不量力!”

“閉嘴!”黑衣人再次怒喝,看了一眼白嘯天,沒有如上次一般以內力發聲,顯然頗是忌憚他。

人們慢慢閉嘴,看向他的目光頗是怪異,好像是看一個死人一般,對於水雲派的霹靂手段,他們耳聞已久。

“爹爹,這個傢夥是誰呀?”晴兒忍不住問道,聲音雖輕,卻足以令黑衣人看到,他目光一閃,瞥了晴兒一眼,抿嘴扯起一道冷笑。

“不知,應是來自西面。”白嘯天搖頭,緩緩說道。

大廳內衆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絲毫不怕這個黑衣人。

忽然,大廳內驀然安靜下來,人們地目光直勾勾的望向廳口,一眨不眨,幾乎忘了呼吸。

人們目光聚集之處,卻是一位身材窈窕,體態風流的少女。

她一襲月白地羅衫,臉上蒙著一襲白紗,纖腰間挂著一柄月白色長劍,蓮足輕移,嫋嫋娉娉進得大廳。

宛如一朵潔白的芙蓉在湖水上輕輕飄蕩,悄無聲息,又如一陣春風拂過衆人的臉。

秋水般的眼波在衆人臉上盈盈一轉,在宋文清與晴兒身上停住,蓮步一扭,帶著一陣淡淡的幽香,飄然來至二女身前,嬌聲笑道:“宋姑娘,晴兒妹妹!”

“是……宋姐姐?!”晴兒猶豫地看她一眼,忽然嬌喚一聲,跳了起來,小手伸出,抓住了少女的胳膊,秀臉滿是興奮。

“咯咯,正是姐姐!”少女捂嘴嬌笑一聲,與晴兒玉手攀在一起,白紗上地動人明眸滿是笑意,正是宋雪燕。

宋雪燕與晴兒笑了幾聲,然後朝宋文清襝衽一禮,嬌聲道:“見過宋姑娘。”

宋雪燕忙襝衽還了一禮,淡淡笑問:“宋姑娘怎麽會在這裏?”

“是大師伯的指示,說你們過來了,讓小女子前來迎接。”宋雪燕輕掠鬢邊一縷秀髮,嬌聲說道。聲音溫婉動聽。

她明眸瞥向白嘯天,疑惑地回望晴兒。

“這是我爹爹。”晴兒嬌笑道。

宋雪燕盈盈一屈身。一

聲說道:“原來是白幫主大駕光臨,小女子宋雪燕失

“宋姑娘客氣了。”白嘯天還了一禮。臉上沈肅。

他已來過一次水雲派,對於水雲派的深淺略知一二,況且眼前少女總令他心中警兆大起,顯然武功精深,遠非自己可比。

他心下沈吟,看來水雲派確實不簡單,遠非表面看上去的人丁單薄,僅是能夠迅速得知自己到來,便已令人尋味。

“快快請。……不如先到別院中一座,歇息一下,再到山上罷?”宋雪燕轉頭望向宋文清。

她機靈透頂,頗得其師父幾分神髓,知道大師伯究竟看重誰。

宋文清瞥了一眼白嘯天,見他微微沈吟,心思不屬。便沖宋雪燕輕輕點頭:“有勞了。”

“慢著!”正要舉步離開,一聲沈喝聲驀然響起。東北角的黑衣人緩緩站起,推開桌椅。走了過來。

黑衣人步伐沈凝,面色冷肅,目光如電,緊緊盯著宋雪燕。一步一步走近。

“閣下何事?”宋雪燕轉身,溫婉一笑,似乎未發覺他地敵意。

“你是水雲派的弟子?!”黑衣人來至他跟前,鷹眼銳利。緊緊攫住宋雪燕的眼波,沈聲問道。

宋雪燕臻首微點,嫣然一笑:“小女子正是,不知閣下有何貴幹?”

“是水雲派的便好!”黑衣人冷冷一笑,右手搭上劍柄,緩緩抽出,冷聲說道:“在下兄長喪生于辣手仙子之手,尋她不著,這筆帳當然要在水雲派身上討回!”

“唔,原來想尋仇!”宋雪燕恍然,搖頭笑道:“你想得倒也不錯,二師伯甚少下山,你便是想找她,卻也找不到!”

“嘿,在下卻是不信!”黑衣人長劍出鞘,冷冷一笑:“我見一個水雲派弟子,便殺一下,不信她不現身!”

“閣下倒是好辣地心腸!”宋雪燕嫣然一笑,不以爲然的搖頭:“勸你還是息了這份心思,老老實實的回去吧,免得白送性命!”

“看招!”長劍如虹,劃出一道白光,直削宋雪燕臻首,劍勢奇快,出手極爲狠辣。

“唉——!”宋雪燕悠悠一聲長歎,婀娜的嬌軀一扭,蓮足輕輕斜踏一步,躲開長劍,搖頭道:“若是逼得小女子出手,可是由不得你自由來去了!”

“宋姐姐,幹嘛這般婆媽,把他打倒便是嘛!”晴兒在一旁不滿的叫道,她瞧這個黑衣人極不順眼。

白嘯天目光在黑衣人身上轉了一下,便停留在宋雪燕身上,仔細觀瞧水雲派的武功。

“在下與水雲派不共戴天!”黑衣人冷哼一聲,劍勢一轉,身形欺上前去,再次一抹,削向宋雪燕雪白的粉項。

“既如此,容不得小女子了!”宋雪燕嬌哼一聲,白紗上的明眸斂起笑意,月白身影一晃,一步跨至黑衣人身前,玉手輕飄飄一掌擊出。

黑衣人臉色大變,身形疾退,長劍已來不及撤回,唯有左掌迎上,與宋雪燕的玉手撞到一起。

“砰!”宛如敗革,悶哼一聲,黑衣人飛身而起,在空中掠過一道弧線,然後砰然落地,地板一震,聲音沈悶。

人們多是沒有看清原委,只見她身形一晃,黑衣人隨之飛起,兔起鶻落,太過迅疾。

晴兒小蠻靴用力一蹬,兩步跳到了黑衣人身邊,低頭瞧了瞧,轉頭對宋雪燕道:“宋姐姐,他死了嗎?”

人們也眼巴巴地望著宋雪燕。

“沒呢。”宋雪燕白紗上的明眸盈盈帶笑,搖頭嬌聲道:“馬上到大師伯的洗手大典,見血不吉,暫且饒他一回。”

“嗯,也是。”晴兒歪頭一想,點了點臻首,轉身跳回了白嘯天身邊,不再去理會黑衣人。

在人們的目光相送下,一行四人出了慕白酒樓。

行走在大街上,人們倒並未多瞧,似乎已經司空見慣,水雲派的弟子們常在成都城走動,人們沒有原本的新鮮感。

“宋姑娘,那人的武功已經被廢了吧?”白嘯天忽然開口,慢慢說道,鷹目盯著宋雪燕。

“咯咯,白幫主果然好眼力!”宋雪燕嬌笑一聲,點點臻首:“既然是仇家,自然不能由著他胡來,……唉——,小女子也是爲了他好,盼他能夠知難而退,莫要自尋死路!……若真是遇到二師伯,他早就沒了小命!”

白嘯天苦笑一聲,搖頭無言。

在上一次水雲派弟子入門儀式大典中,白嘯天在上山時,見過這位宋雪燕,一由明眸善睞,巧笑倩兮地模樣,看著溫婉嬌柔,實在看不出威脅。

沒想到,這般一個巧笑盈盈的溫婉之人,一旦與人動手,卻是非同尋常地狠辣,水雲派果然怪異!

××××××××××××××××××××××××××××

蕭月生一直身在丹廬,大典之前,沒有回寒谷與水雲派,不知溫玉冰已經被問得心煩不已。

滅絕師太到來,自然是想問個清楚,而宋遠橋諸俠,以及少林空聞大師等也皆至派中,居於寒穀,一直在問,蕭先生好好的爲何忽然要退隱武林,莫不是遇到了難事,可以講出來,大家幫忙想辦法。

溫玉冰只能無奈搖頭,對這些人,無法冷下臉說無可奉告,只是說,自己大弟子性子古怪,忽然間厭倦了武林之事,想要換一種活法,聽得衆人莫名其妙。

這次大典,不僅少林武當等六大門派地掌門親至,一些武林中的大幫大派,也皆是幫主親來,這般武林盛事,令成都城頗顯擁擠。

大典之日,天公作美,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已經登上紫山,被邀至水雲派的衆人聚于水雲派的校武場上。

校武場前地臺子上,已經擺下了一個碩大的金盤,在明媚的陽光下燦然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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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倚天第340章 離去


在校武場上,陽光明媚,即使身懷內功,也不免昏昏們卻俱是精神抖擻,雙目泛光,毫無睡意,非是其他,而是因爲水雲派諸美女的存在。

水雲派的女弟子們站在臺子上,站成兩排,皆是靜靜無語,垂簾闔目,宛如老僧入定。

她們楚楚動人,姿容絕麗,嬌軀皆穿著月白色的羅衫,在清風中衣袂飄動,宛如白玉觀音,寶相莊嚴,令人生不出褻瀆之念。

臺上的其他人,卻也不容他們忽視,少林的空聞大師,武當宋遠橋,峨嵋滅絕師太,華山嶽敬亭,昆侖何太沖班淑嫻夫婦,崆峒唐文亮,六大門派掌門俱在此列,如此盛景,在武林中極是罕見。

溫玉冰與五大弟子站在最裏面,緊挨著金盆,臉上披著薄如蟬翼的白紗,水雲派的衆女子圍在她們四周,以真面目示人,最後一層,六大門派的掌門坐於兩側,撫須觀瞧。

溫玉冰擡頭看了看天色,日上中天,正是時辰,大弟子還沒有到,她不由暗自著惱,秋兒又在擺架子,這個壞毛病總也改不了!

場下的衆人嗡嗡的低聲議論,目光不時在六大門派掌門與溫玉冰她們身上掃動,絲毫沒有不耐之色。

這般美女,在平常可是無法見得到,機會難得,自是要趁機看個夠,免得後悔。

只是美中不足之處,卻是無法看得到水雲派掌門與五大弟子的嬌容,委實遺憾!

“呵呵……”一陣清朗的聲音驀的響起,宛如自西面八方湧至,卻醇厚而平和,無一絲霸氣。

人們眼前一閃,青光閃過,燦然生光的金盆旁現出一道人影,身著一襲青衫。負手而立,衣袂飄蕩,自然流露出飄逸與瀟灑。宛如神仙中人,正是蕭月生。

校武場上,“嗡”的一聲,議論聲陡然升高幾分。人們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各位前輩,各位同道,勞煩久等。蕭某失禮了!”蕭月生朝四方抱拳拱手,行了一圈禮,清朗的聲音壓過嗡嗡議論聲。

台下地衆人肅然一靜。他們只覺一道溫潤的目光朝自己射來,直刺入自己心底。不由聲音一窒,無法出聲。

如此威勢。令衆人凜然戒懼,也暗生惱怒,只覺這姓蕭的忒霸道了一些,根本不讓人說話嘛!

“呵呵……”宋遠橋緩緩起身,抱拳回了一禮,撫了撫清髯。笑道:“蕭先生一直不出來,老朽倒是高興不已!……還以爲是蕭先生改變了主意呢!”

蕭月生目光一掠衆人。搖頭笑道:“宋大俠擡愛,小子邀請大夥前來見證。不罵小子狂妄,已經感激不盡!”

宋遠橋搖頭呵呵一笑:“宋某求之不得,先生地將軍吟,可是至今難忘其味!”

“大典過後。定要一醉方休!”蕭月生笑著點頭。

“阿彌陀佛……”少林空聞大師站起,雙手合什,宣了一聲佛號,雙眼一睜。瑩潤的目光望過來,低聲道:“蕭先生爲何忽然有了洗手退隱之念?老衲著實不解。”

蕭月生雙手合什回禮,然後右手撫上八字鬍,微一沈吟,漫聲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在此也不便贅述,……總之,自此之後,在下不再伸手武林恩怨,要過自己的逍遙日子了。”

“阿彌陀佛,蕭施主年紀輕輕,竟如此放得下,老衲空研佛法,大是慚愧!”空聞大師再次宣了一聲佛號,臉上動容。

“不過,在下可要事先說好!”蕭月生搖頭笑道,清朗的聲音悠悠傳入衆人耳中:“若是水雲派有事,縱使在下已經金盆洗手,也免不了手癢,要管上一管。”

宋遠橋等人一怔,不由苦笑,如此說來,他洗手與否,根本關係不大嘛,他本就不是喜歡多管閒事,平常地日子,也沒見他下山。

“哼!那你大張旗鼓,弄出這麽多事幹嘛?!”滅絕師太冷哼一聲,瞪了他一眼。

對於滅絕師太,因爲兩位夫人,他倒不能頂撞,只能輕笑一聲:“水雲派的平常之事,在下不會去管。”

“那如何是不平常之事?!”何太沖撫著三絡清髯,神態飄逸,淡淡問道。

“只要不傷及性命,在下便不會出面。”蕭月生轉頭望了他一眼,緩緩說道,衆人卻清晰可聞。

宋遠橋等人搖頭,無賴,實在無賴,很顯然,這是明告天下,莫要惹到水雲派,否則,他即使退隱,也不會袖手。

宋遠橋呵呵一笑,撫髯而道:“人各有志,既如此,宋某也不多問,……蕭先生,歸隱之後,不妨前來武當定居,武當山風景秀麗,應是一處好所在,咱們也可談文論武,切磋一番。”

“若是有暇,在下定去盤桓一陣子。”蕭月生點頭答應。

時辰已到,該洗手了!”溫玉冰忽然淡淡開口,聲音冰珠滾玉盤。

“好,這便開始。”蕭月生答應。

“砰——!”一道電光直沖雲霄,在空中炸開,即使此時是陽光明媚,仍可見空中燦然的煙花。

“吉時到——”清脆的聲音悠悠響起,宛如煙花般升高,衆人地心也不由隨之爬高,渾身一震,頭腦清醒逾常。

蕭月生在嬌脆的唱喏聲中,緩步來至燦然生光的金盆前,伸手入盆中,輕濯雙手,然後接過李若雲遞來的錦帕,輕拭了拭手。

“典成——!”嬌脆的唱喏聲再次響起,悠悠緩緩中,沖上雲霄,整個成都城皆可聽聞。

唱喏者乃是宋雪燕,她站在林曉晴身邊,冰雪之容,令台下的衆人看得癡迷不已。

衆人心中更是戒懼,如此功力,竟僅是水雲派的三代弟子,其二弟子弟子地實力,可想而知,如此的水雲派,再有高深莫測地蕭南秋在後撐腰,委實難惹。

唐文亮忽然站了起來,慢慢走到蕭月生跟前,在衆人的驚異目光中。抱了抱拳,鄭重說道:“蕭先生,既然你已金盆洗手,那敝派與水雲派地恩怨,自此一筆勾銷!”

“如此,多謝了!”蕭月生笑呵呵的抱拳。

其餘衆人,不由心中大罵,好一個狡猾的崆峒派!竟借此機會,消去了與水雲派地恩怨。委實厚臉皮,卻又善鑽空子!

在不知情地眼中,看上去似乎是崆峒派寬宏大量,自動的放棄這段恩怨,儘量名門大派的恢宏氣度呢!

蕭月生自知自家事,能夠少一事,最好不過。畢竟崆峒派是六大門派之一,根基不凡。水雲派雖然不懼,但能不爲敵。最好不過。

“既如此,那昆侖與水雲派的恩怨,也一筆勾銷!”何太沖也站起,拱了拱手。

“多謝何掌門!”蕭月生呵呵笑道。抱拳拱手。

滅絕師太冷哼一聲,看了一眼班淑嫻,眼中露出不齒之色,對於他們地作法大是不以爲然。

滅絕師太善惡分明。眼中揉不得沙子,況且自從習得《九陰真經》,武功精進,自覺當世除了蕭月生與溫玉冰之外,難有匹敵,更是不懼小小的昆侖派。

班淑嫻權當作沒見到,如今是在峨嵋派的一畝三分地,若是一言不合,動起手來,這個虧便是吃定了,索性來個裝聾作啞。

××××××××××××××××××××××××××××

晚上,自然又是一番宴席,水雲派的美酒佳肴,足以令衆人大贊不虛此行,有人一生怕也沒有吃過這般美味地菜肴,沒有喝過這般醇香難言的美酒。

寒湖之上的滄瀾亭中,蕭月生與宋文清彼此對坐,月如玉盤,懸於天上,映在水中,寒湖之水越發的清亮,將小亭照亮,山上水雲閣中的喧囂隱隱可聞。

這些武林人物皆是功力不俗,酒酣耳熱之際,吵嚷起來,不自覺的功力外放,聲音自是傳得極遠。

“宋姑娘……”蕭月生端著白玉杯,微啜一口,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去說。

宋文清定定看著眼前的茶盞,目光朦朧,若有所思,對於蕭月生地話充耳不聞。

半晌之後,她擡起頭,明眸瞥他一眼:“要離開水雲派嗎?”

“……不錯,”蕭月生略一遲疑,點點頭:“在下要去遙遠之地,數年之內難以返回。”

宋文清默然,臻首垂下,重新盯著雪瓷茶盞。

蕭月生縱使神通廣大,在這般沈默之下,仍覺壓抑,強自一笑:“咱們再見之期,怕已是數年之後……”

宋文清擡頭瞥他一眼,淡淡說道:“嗯,知道了……”

蕭月生手指輕敲白玉杯,委實不知如何說,心中遲疑不決。

默默坐了半晌,蕭月生決心已下,放下白玉杯,自懷中掏出一隻白玉佩,澀聲說道:“若是你遇到了意中人,在下卻難親自道駕,這方玉佩,便算是賀禮吧!”

宋文清驀的擡頭,明眸綻芒,定定望著蕭月生,目光先是驚訝,隨即是淡淡地幽怨,雖輕淡,卻深入骨髓。

她貝齒緊咬下唇,深陷到唇中而不自覺,鮮血緩緩流出,將檀口染成鮮豔。

“女人宛如綻放的花蕊,韶華稍縱即逝,在下一別數年,豈能貪心不足?!”蕭月生搖了搖頭,無奈苦笑。

他雖然決心已下,但見到宋文清地幽怨,卻又不忍,忍不住多解釋了一句。

“嗯,知道了!”宋文清慢慢站起,轉過身去,看也不看他一眼,盈盈而出,苗條秀麗的嬌軀彌漫著淒然與蕭瑟,漸漸消失在了寒煙閣中。

“唉……”蕭月生扶欄而望,久久凝立,最終,一聲長歎。

沒想到又無端惹下一場情債,心中頗是自責。

××××××××××××××××××××××××××××

對於貝錦儀與周芷若兩女,蕭月生心中最是歉疚,雖然已成爲了自己的夫人,但論及感情之深厚,卻不如對於完顔萍她們。

可能是先來先到,完顔萍諸女早已在心中搶佔了一大塊兒位置,留給貝錦儀與周芷若的並不多,也遠不如對她們一般地親密。

況且,距離他們大婚,也並沒有多久。如今卻要分開,想來,實在一件痛苦之事。

他想了想,將臨安城的觀湖居託付給兩女,讓二女到西湖邊上生活,開一家酒樓,消遣日子。

臨安城如今是錢塘幫的天下,而錢塘幫的幫主劉子興卻是蕭月生收伏之人。

兩女有峨嵋派與水雲派爲靠山,再有錢塘幫可供驅遣。倒不虞有性命危險,況且有他所用秘法及玉符,足可萬無一失。

除了溫玉冰與李若雲,對於其餘諸女,蕭月生皆以閉關相告。

××××××××××××××××××××××××××××

天山靈鷲宮

如今地靈鷲宮已然大變模樣,數道大陣相輔相成,靈鷲宮溫暖如春。處處是綠色的植物,生機一片盎然。

蕭月生的身形驀然閃現。兩手各攬一女腰肢,是溫玉冰與李若雲。

兩女身穿月白地水雲袍。玉臉皎皎無瑕,一個清冷如冰雪,一個冷豔如女神,難分軒輊。

蕭月生也是一身月白絲袍。轉眼四顧,目光在周圍的每一處緩緩流光,目光中滿是眷戀。

兩女沈默無語,只是仰頭定定望著他溫潤的臉龐。目光盈盈如水。

“師父,二師妹,咱們就此別過了。”蕭月生淡淡笑了笑,放開她們腰間的大手,溫香之感猶存。

兩女盈盈的目光一直緊盯著他,聞得他言,不由心頭泛起酸澀,宛如一把刀子在絞動自己的心口。

蕭月生淡淡一笑,溫潤的目光在兩人臉上停留數秒,身形驀的一閃,已是消失不見。

“轟——!”平日響起一聲雷,一道電光劃開天際,驀然出現,極爲詭異,一閃之後,消失不見,未再出現,仿佛剛才是幻覺一般。

溫玉冰忙自懷中掏出一方雪白玉佩,裏面有一團光點,呈淡綠色。

“走!”她玉臉一凝,身形閃爍,已出現在十幾丈之外,李若雲身形隨之一晃,跟了過去。

兩女踏冰雪如履平地,在雪山上一隱一現,轉眼之間,出現在一座雪峰上,看到了躺在雪地裏的蕭月生。

只是,任由她們怎麽呼喚,卻也無法喚醒他,宛如沈睡過去,表情沈靜,她們這才死了心,將他背起,按他事先地吩咐,將其安置到了靈鷲宮一間屋子裏,此屋已由他佈置好了陣法。

××××××××××××××××××××××××××××

雖然蕭月生已然消失在水雲派,但寒煙閣卻是仍在,平日裏,貝錦儀與周芷若多是住在此處,在這裏,她們能夠回憶起與蕭月生的點點滴滴,那甜蜜的氣息凝而不散。

瓊林中,夜明珠依舊散發著清輝,將整個瓊林籠罩其中,明亮而柔和,帶著溫馨之意。

每個夜晚,晚膳過後,溫玉冰仍舊會踏著小徑,在瓊林中漫步,只是身邊已經沒有了蕭月生相伴,唯有一人,獨行。

每次看到她漫步在瓊林中的身影,李若雲諸女皆是心中發酸,眼前仿佛出現了師兄溫和的笑臉。

於是拼命練劍,或是入定,她們碧水訣逾深,入定時日越久,往往只覺一瞬,卻已是數日之後。

水雲派在武林中行事欲發低調,但卻無人敢惹,因爲峨嵋派如日中天,聲勢更盛。

滅絕師太武功高絕,世間罕有敵手,即使是少林的空聞大師,武當派的宋遠橋,亦是稍遜幾籌。

六大門派與明教聯手,與元廷交了幾次手,皆是大勝而歸,整個元廷搖搖欲墜,如大廈之欲傾。

這幾次戰役,水雲派僅是李若雲與林曉晴兩人出山襄助,但六大門派掌門卻心中有數,這幾場大勝,皆是李若雲之功,她運籌帷幄,算無遺策,心智之高,令人膽寒。

不知不覺中,水雲派地超然地位已成,雖然行事低調,卻越發的神秘莫測,而紫山,再也無人能夠進得去,更是憑添了幾分神秘……

第二部  倚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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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笑傲   第1章 傷重


五嶽恒山位於山西省大同市渾源縣境內,由東北向西南裏,錦繡一百單八峰,主峰天峰嶺,號稱北國萬山之宗主。

見性峰上的恒山派,乃五嶽劍派之一,雖然皆是女子,卻威名赫赫,不讓鬚眉。

這一日,盛夏的黃昏時分,夕陽西下,炎炎烈日變成了桔紅的圓盤垂懸於西邊天空,漫天晚霞,將恒山映照得瑰麗而柔和。

一場大雨剛剛下過,山路泥濘。

見性峰下,四個衣女尼正沿著山路緩緩向上,神情沈肅,自有一股佛家的威儀。

走在最後的一名小尼姑,姿容絕麗,清秀脫俗,宛如明珠玉露,不染一絲塵垢,實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令人不由扼脆,大歎暴殄天物,這般人物,身來便是顛倒衆生的,緣何出家爲尼?!

寬大的衣下,她身段兒越發顯得玲瓏婀娜,款款而動,走起路來,輕提慢放,小心翼翼,唯恐踩踏著水窪。

只是越是小心,越是出錯,走到一處狹窄的山道時,她腳下一滑,忙伸手去扶山壁,白得幾乎透明的小手登時沾滿青苔。

她打量了幾下纖纖小手,蹙著眉頭想了想,止住腳步,擡頭對前面的女尼揚聲道:“儀和師姐,我的手弄髒了,要去洗洗。”

聲音極爲嬌媚,圓潤如幽谷黃鶯。

“好吧,……我們先上山見過師父,你快快趕上來。”最前頭的中年女尼道。

“是。”絕麗地小尼姑點頭答應。轉過身子,往回走去。

她對這裏的路極熟,走了十幾步。轉而向下,來到了一處小溪旁。潺潺溪水由山谷流出,清澈見底,遊魚可見。

小尼姑來到溪邊,蹲在溪水中一塊兒青石上。伸出纖纖素手,輕濯清水,將手上的青苔洗去。自衣寬袖中取出布帕,拭了拭手。

她剛要轉身,身形忽然一定。忙踏前一步。側頭觀看,水盈盈地明眸登時睜大,她看到了一片青色的衣角!

好奇之下,她輕輕一躍。輕盈地落到小溪對岸。在一塊兒大石頭後面發現了一個青衣人臥地不起。

她絕麗的小臉露出幾分害怕,雙手合什,低聲誦念了一通經文,心緒寧靜下來。輕輕走到青衣人近前。小心將他翻了過來。

這是一個年輕男子,容貌平常,很難惹人注目。此時面色蒼白,青氣隱隱,似乎已經死去。

她心下更怕,咬著柔嫩的下唇,小手顫顫巍巍的伸出去。蔥白似地食指湊到他鼻端。停了一會兒,清秀的眉梢湧起喜悅。

不是死人。她害怕之念登時消去。便想要救人。

只是她經驗淺薄。並不知如何救人,束手無策之下。便想要去招呼幾位師姐。

恰在此時。她腳下的青衣男子身子忽然一顫,喃喃出聲:“水……,水……”

他嘴唇已經龜裂得不成樣子,裂縫處滲著乾涸血迹。顔色暗紅,似乎幾日未進水。

小尼姑未聽清,急忙趴下來,薄如白玉地耳朵湊到他嘴邊。用心的側耳傾聽。

待聽得清他喃喃低語,忙又起身,跑到溪邊,兩手掬起一捧水,跑了回來,瀝瀝啦啦的湊到他嘴邊,慢慢滴到他乾涸地嘴唇上。

“咳咳……,咳咳……”男子忽然身形抖動,劇烈咳嗽,隨著咳嗽嘴角湧出一股鮮血。

“你……你……”小尼姑頓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咳嗽了兩聲,停了下來,男子地眼瞼一陣顫動,緩緩睜開,小尼姑忙在他身邊蹲下。

男子的眼神迷茫朦朧,望著天空一動不動,慢慢的清亮,轉了轉,目光落到了小尼姑臉上。

“你醒了……”小尼姑見他眼神清澈,心下大定。

男子扯了扯嘴角,勉強一笑,努力轉頭四顧,瞧了瞧,望向小尼姑,虛弱的道:“小師父,這是哪里?”

“這裏是恒山,你受傷了麽?”小尼姑這才想起打量他地身體。

雖然剛下過大雨,他地衣衫與靴子卻很乾淨,只是正面帶著幾分潮濕,小腹割了一個大口子,血肉翻出,已經泛白,嚇得她趕緊轉開眼睛,不敢再看。

“恒山……”青衣男子喃喃自語,眼神再次恍惚。

“……你還要喝水麽?”小尼姑見他呆呆出神,不知如何是好,盈盈妙目望著他,出聲問道。

青衣男子回過神來,瞧她一眼,露齒一笑,聲音幾分沙啞乾澀,溫和說道:“好,多謝小師父了!”

小尼姑頗是臉嫩,白玉般的臉龐飛上兩團紅暈,忙轉身去溪邊掬了一捧水,跑了過來,送到他嘴邊。

青衣男子張開嘴,待她手中的水全部滴入嘴中,連著鮮血,咕嘟一口喝下。

聲音不再那般嘶啞,他溫聲說道:“我叫蕭一寒,字月

師父地法號是……?”

小尼姑合什一禮,神情端肅無比,聲音嬌媚:“我叫儀琳,是恒山派弟子。”

“原來是儀琳小師父,”蕭一寒嘴角扯起,溫和一笑,略點了點頭,溫聲說道:“你便叫我蕭大哥罷,……我身子不能動,你扶我坐起來,好不好?”

儀琳點點頭,伸手扶著他的後背,吃力地扶他起來,靠到他身後的大石頭上。

僅是這般移動,便令他仿佛破風箱般呼呼地喘氣,倚著石頭而坐,他搖了搖頭:“唉,真是沒用了!”

“蕭……蕭……蕭大哥,你的傷……?”儀琳瞥了一下他腹部,便忙轉開,嬌聲道:“我有天香斷續膠,給你敷上罷。”

雖然有師父叮囑,天香斷續膠調製不易,不能給壞人使用,儀琳覺得眼前的蕭大哥是一個好人,待人溫和,眼神清正,自是毫不吝嗇。

“那便多謝小師父了。”蕭一寒點點頭,毫不客氣,望瞭望身邊,停在儀琳腰間的長劍上。溫聲道:“要不,先把火生起來,我身子虛弱,有點兒冷。”

儀琳點頭,爬到山腰,去尋找沒被雨淋著地幹樹枝樹葉。

蕭一寒出神的看著山腰上她婀娜的身影,搖頭苦笑,沒想到,這一次的運氣不佳。竟然附體於一具受傷垂死地男子身上,且是外傷致死之人。

他附體之際,這具身體失血過多,剛剛失去生機,靈魂已經消散,記憶卻被他捕捉。

強大的元神衝擊之下,他強行再次聚起一絲生機。但如此逆天之舉,元神損耗極大。已枯萎得如常人無異,運氣之差。遠甚前兩次。

他自然便是蕭月生。

他目光朦朧,蒼白的臉上神情不斷變幻,想起了溫玉冰她們幾女,還有完顔萍她們。思念之心宛如潮水般湧了上來,心宛如被刀劍用力絞動,疼痛難忍。

元神損如常人,他堅凝地道心已然消失。不復原本的超然心境,再也無法壓制住七情六欲。

儀琳很快拾了一捧枯枝,在他旁邊生起了一堆火,火焰升起,溫暖襲來,他的臉色好了不少。

“將劍在火上烤一烤。”蕭月生努力擡起右手,指了指她纖腰上懸著的長劍。

“哦。”儀琳點頭,抽出長劍,瞧了一眼:“蕭……蕭大哥,這劍是師父賜的,不能弄壞。”

蕭月生搖頭失笑,溫和笑道:“烤一會兒即可,放心罷,弄不壞的,……只烤劍尖就成!”

儀琳放下心,將劍尖伸到火焰上,跳躍的火光照在她臉上,宛如初綻的玟瑰一般嬌美。

“成了。”蕭月生伸出手。

儀琳將劍柄遞上,緊張的看著他,不知他要做什麽。

蕭月生並未動手,只是吹了吹劍尖,自然露出一種悠閒神態,溫和笑道:“這柄劍倒也不差。”

過了半晌,劍尖涼下來,他低頭瞧了瞧血肉翻起地傷口,長劍一揮,傷口泛白的肉頓時飛了去,鮮血頓時湧出。

儀琳忙拿出天香斷續膠,擡頭時,見蕭月生手指用力點了兩下傷口附近,便在那裏呼呼的喘粗氣,臉色更加蒼白。

“蕭……蕭大哥,天香斷續膠能止血,我給你敷上吧。”儀琳忙跪在他旁邊,小心的自瓷瓶中挖出天香斷續膠,抹到他傷口上。

“好……好罷。”蕭月生點頭,呼呼喘著粗氣,搖頭苦笑:“唉——!真……真是不成了!”

傷口湧出的血已經極慢,再塗上天香斷續膠,很快便止住。

蕭月生不敢用力轉身,擡頭看了看天,溫聲說道:“儀琳小師父,天色已經不早,你該回去了吧?”

“哎呀!……儀和師姐定會說我的!”儀琳這才想起,好像已經耽誤了很長時間了。

“你的儀和師姐待你很凶嗎?”蕭月生倚著大石頭,喘息漸平,溫和笑道。

“儀和師姐待我很好,只是她性子有些急。”儀琳搖頭。

“原來如此,”蕭月生點點頭,笑道:“那你便快回去吧,莫要讓她罵你。”

“嗯。”儀琳點頭,隨即遲疑地望向他:“可蕭……蕭大哥你怎麽辦?……能走麽?”

“現在不成,”蕭月生搖頭,苦笑一下:“待我歇歇看,說不定,待回復了力氣,便能走動。”

儀琳蹙著眉頭,用力的想啊想。

蕭月生好笑地看著她,感覺這個尼姑說不出的嬌美可愛。

“啊,這裏不遠有個山洞,”儀琳露出笑容,說道:“蕭……大哥先去那裏,我過一會兒送吃地給你,好不好?”

“好啊。”蕭月生點頭,笑了笑。

儀琳小手合什,低聲誦念了一遍經文,神情莊嚴,彎腰扶著蕭月生的胳膊,將他攙起,沿著小溪,慢慢向前走。

緩慢舉步,每一步皆感吃力,眼前一陣陣發黑,將要他努力調整呼吸,以一種奇異的節奏緩緩呼吸,將自己不斷從昏厥邊緣扯回來。

儀琳一邊攙著他,一邊注意他臉色,見他面色越來越白,冷汗刷刷流個不停,心下頗是替他擔心,不停的問:“要歇一歇嗎?”

蕭月生不說話,只是搖頭,咬著牙,一步一步慢慢走。

約走了百步。轉過一個彎,面前是一個山谷,樹木林立,各種各樣地樹俱有,綠意盎然,被晚霞一照,更顯幽靜。

這裏地勢平坦,小溪自樹林旁邊繞著流出,仿佛一條玉帶環繞。

他們沿著小溪往前走。在蕭月生即將堅持不住,完全昏厥時,轉過了樹林,眼前是一個不大的水潭,宛如一面橢圓形的鏡子。

“蕭大哥,山洞便在那邊。”儀琳聲音歡快,指了指水潭旁邊。

蕭月生勉強笑了笑。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擡頭看了看,看到了不遠處隱隱約約的洞口。

這座山洞被樹枝擋著。裏面頗是乾淨,鋪著乾草,還有兩個蒲團,洞內帶著淡淡地香氣。

看他左右打量。目光落在蒲團上,儀琳秀臉泛紅,低聲說道:“這裏是我與師姐她們玩耍的地方。”

“是個好地方。”蕭月生溫和一笑,慢慢坐下來。幾乎癱軟,卻仍盤起腿:“將洞口掩上,你快回去罷。”

儀琳答應了一聲,急忙轉身出去。

看著她婀娜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簌簌響起中,洞口被樹枝掩起,蕭月生搖頭苦笑。

自己雖然運氣不佳,但還算不錯,總算有人搭救,否則,還不知會是如何情形,想起來,便是一身冷汗。

如今這幅身體,虛弱不堪,氣血皆損之又損,若要恢復,怕是得費一番手腳了。

他微闔雙目,掐指成訣,緩緩運氣。

雙眸驀的大睜,他再次泛出苦笑,這才想起,這幅身體地功力已被人廢去,打鬥時,小腹被重重踢了一腳,下丹田被摧毀,內力震散,已然成了廢人!

他再次閉目,腦海中呈現回憶中的一幕。

那是一個玄衣老者,劍光如電,武功奇高,自己偏偏有眼無珠,身爲鏢局的趟子手,仗著一股蠻勁,竟逞強的一直跟在他身後,想要探得他的老巢,以便將來回鏢局稟報,追回這趟鏢。

老者劍法奇快無倫,出手僅是兩三招,自己便無招架之力,中了一劍,再挨了他一腳,頓時功力散去。

老者拿出手帕拭了拭劍,將劍歸鞘,瞥自己一眼:“小小的一個趟子手,竟有這般勁頭,倒也難得,姑且饒你一命!”

說罷,轉身一躍而去,身形比自己更快幾分。

想到此處,蕭月生睜開眼,心下暗自歎息,自己這幅身體倒是死得有些冤了,若是身上帶著傷藥,若是沒有下這一場大雨,倒還不至於死去。

原本的蕭一寒,委實有些實心眼,僅是鏢局裏的一個趟子手,何苦這般拼命?這般沒有眼力勁兒,確實難在江湖上活得長久。

在他眼中,這個老者功力奇高,但在蕭月生眼中,卻是不值一提,但如今蕭月生元神不復強大,體內沒有真氣,卻實在與廢人無異,且還虛弱不堪,若是遇到這個老者,怕仍是性命難保!

“福威鏢局……”蕭月生喃喃一聲,搖了搖頭,這幅身體這般淺薄的武功,竟能成爲福威鏢局地一名趟子手,確實有些幸運。

福威鏢局非是尋常的小鏢局,在武林中也是頗有名望,橫跨十省,如今的總鏢主林震南極善經營。

林家祖上林遠圖,一手辟邪劍法縱橫無敵,打敗天下英雄,福威鏢局有如今的規模,多是他的威名所致。

蕭一寒乃是福州人,父親是福威鏢局的一名鏢師,後來在護鏢途中以身相殉。

蕭一寒的資質一般,但有一股蠻勁,雖然不聰明,卻能夠埋頭苦練,毅力過人,只是父親死得早,母親又跟著去了,自己一人,未得明師真傳,只是埋頭苦練,性格便有些孤僻。

林震南看在他已故父親地顔面上,讓他進了鏢局,成爲一名趟子手,算是衣食無憂。

這一次是他第一次出鏢,沒想到,剛進了山西境內,便被人盯上,最終這個老者出手,將史鏢頭打傷,輕巧的劫鏢而去。

蕭一寒雖然武功低微,卻有一股認真地勁頭,死死追在老者身後,而老者也不緊不慢的趕路,任由他吊在身後。

最終,經過恒山腳下時,老者忽然出手,將蕭一寒打傷,蕭一寒傷重致死,方令蕭月生附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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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笑傲第2章 九轉


月生坐在山洞中一個蒲團上,搖頭歎息,感慨運氣之為盡化為流水,原本引以為傲的元神,也被打回原狀,與常人無異,若是如今死去,那可真是死個通透,化為虛無。

本已修成不死,元神不滅,如今驟然被打回原狀,成為了凡夫俗子,在塵世中輪迴,這般天堂地獄一般的境況,即使如他,也難免搖頭歎氣。

他想了半晌,如今之計,一切皆虛,身體恢復,撿回這條小命最是重要。

再次掐訣闔目,欲要入靜。

人之身體,本是奇妙之物,生死皆有回復之天賦,如疲勞,如傷病,一切總樞,皆歸於心,一切病痛,皆源於心的燥動。

靜,實乃還根複命最上乘之法,若是心神進入寂靜,則身體恢復的速度最快。

半晌之後,蕭月生睜開眼,無奈的搖頭。

如今自己入靜,宛如當初開始修道之時,乍一閉眼,萬千思緒紛湧而至,念頭龐雜,心如亂麻,腦如跑馬場,根本難以入靜。

本欲行動功,但小腹的傷口未癒,不能有大的動作,且如今的體力,虛弱不堪,怕是未能行功,便已累得趴下。

若是能用歸元指,自是最佳,但歸元指繁複無方,需得深厚的內力支撐,自己如今毫無內力,指望不上。

若是有藥材,他倒是可以配個方子,醫一醫自己的傷,但不能動彈,遠水解不了近火。

他無奈之下,只有行吐納之術一途,但小腹的傷口,又不能深吸深吐,高深的吐納術無法施展,唯有輕吸淺呼,徐徐行之,雖然效果差了許多。總比自行調養要強一些。

盛夏的白天格外長,恆山派諸人吃完了晚膳,天色仍舊未黑。

:u著師姐們不注意,偷偷跑出白雲庵,到了山下,跑到蕭月生所在的山谷。輕輕扒開洞口的樹枝,鑽了進來。

洞內昏暗,儀琳輕喚道:「蕭大哥,你在嗎?」

她一邊行動,一邊默念佛經,並非自己想要欺瞞師父與師姐們,只是蕭大哥吩咐。不能讓別人知道,且蕭大哥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阿彌陀佛……

蕭月生睜開眼,輕輕吐出一口氣,感覺胸腹間一片溫暖詳和,宛如泡在溫泉中一般。自己所修的吐納術頗有成效。

若是以前,這般淺顯之術,他看過即不再理會,沒想到。如今卻成了救命之術。

他溫聲開口:「儀琳小師父,吃過飯了?」

「嗯,剛剛吃過啦。」儀琳輕悄悄的走近。

「蕭大哥,你可好些了?」她蹲下來,將寬袖中地兩個饅頭取出,還冒著熱氣,遞到蕭月生面前:「我取了兩個饅頭,蕭大哥快些趁熱吃吧。」

蕭月生伸手接過饅頭,溫聲問:「讓你師父跟師姐她們瞧見了嗎?」

「沒有,」儀琳忙用力搖頭,羞澀的說:「我從廚房偷偷的取來,沒讓師姐她們瞧見。」

「如此便好。」蕭月生點頭,用力咬一口饅頭,肚子早已飢腸轆轆,容不得他挑三揀四。

恆山派皆是女子,雖是練武之人,仍未改女人家飯量小的習性,饅頭的個頭極小,僅是一巴掌大,蕭月生三兩口便吃下一個,兩個也就五六口,轉眼之間,兩手空空如也。

「我再回去拿兩個罷。」儀琳明眸漸漸習慣了昏黑,看到他如此吃法,知道他未吃飽。

「罷了。」蕭月生擺擺手,笑道:「我如今傷勢嚴重,不宜吃得太飽,就這樣罷。」

「嗯,」儀琳點點頭,說道:「我本想跟師父求一顆白雲熊膽丸,但不知該跟師父如何說……」

蕭月生想了想,雖有主意,卻嫌太損,棄之不用,搖頭道:「多謝儀琳小師父了,我這身傷,怕是藥石無效。」

「白雲熊膽丸治內傷極靈驗的。」儀琳說道。

蕭月生搖頭笑了笑:「你扶我出去走走罷。」

儀琳答應,低聲念了一通佛經,男女授受不親,但事急從權,為了救人性命,也顧不了那麼多。

經過半個時辰的吐納,他的傷勢仍重,力氣卻增了幾分,氣息雖粗重,但未如開始時的眼前發黑。

兩人出了山洞,慢慢走到水潭邊,聞著清涼地水氣,蕭月生不由心神一暢。

這個橢圓形水潭隔著山壁不遠,由

泉水湧出而形成,清澈見底,可以看到下面地水草與

隔著水潭不遠,便是樹林,多是一些松樹,夾雜著某些未名樹種,生長得極為茂盛,鬱鬱蔥蔥,將炎炎暑氣抵擋在山谷之外。

他們腳下踏著的草地極是平坦,因為水潭地關係,這裏的草長得蔥綠,踩上去軟綿綿的,甚是舒服。

儀琳扶他慢慢坐下來,暮色藹藹,兩人打量著晃動的潭水。

蕭月生的話不多,神情一直是若有所思,儀琳則不知說什麼話好,只能緘默。

他在思索自己這一世所需付出的力氣,怕是遠比前兩世為多,修道之路,艱難無比,自己地成道,實是天成。

這一世如何修煉,卻是費思量地一件事,不能如從前一般,只修得元神不滅,徒增痛苦。

不如,以此為契機,需得將身體也修成不滅才好,他笑了笑,自己如今可是好高騖遠了,這幅身體,實是難之又難。

××××××××××××××××××××××××××××

隨後的日子,蕭月生躲在這裏養傷,儀琳不能一天三次過來,傍晚時分,吃過晚齋後,頗有空閒,她趁機趕過來。

蕭月生做了一隻魚鉤,在水潭裏釣魚,水潭乃是泉水,養得魚兒肉質細膩鮮美。

儀琳開始並不知蕭月生為何要鐵針,後來見他製成了魚鉤釣魚吃,心下極是內疚不安,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佛門弟子不能殺生,自己助紂為虐,罪過罪過。

她每次見到魚鉤,皆要誦上一遍往生符,再誦一番大解脫經,見她如此,蕭月生也無心再釣,只好放過這裏地魚兒,讓儀琳幫忙挖一些黃與香菇,吃起了素。

每次過來,看到蕭月生在擺著奇異地姿勢,一動不動,儀琳頗是好奇,曾問他在做什麼,蕭月生答曰練功,儀琳頗感奇怪。

蕭月生如今下丹田破損,無法聚氣,不能練內功,若是換作旁人,只能束手無策,棄了練功地心思。

他如今修為盡失,見識猶在,想起了曾經所創的九轉易筋訣,恰是絕妙地動功,且別闢蹊徑,並不練內力。

至於其餘神功,如碧水訣之類,沒有內力為基,卻是不能修煉,只能徒呼奈何。

當初他創出九轉易筋訣,傳於別人時,僅是傳了第一層的心法,用以改善體質,增強天賦,從未想到,自己竟有一日能用得到。

九轉易筋訣神妙無比,僅是修練了幾日,身體便有了力氣,精神充沛,不復原來的萎靡不振,生機盎然。

行動自如,他便在山上挖一些藥草,自行調配,調養身體。

如今元神如常人,無法煉製極品丹藥,令他頗不習慣。

晝夜行持九轉易筋訣,半個月的功夫,傷口便已不影響行動,能夠如常人般奔跑跳躍。

只是蕭月生仍沒有離開之意,此處環境幽靜,最是適宜練功,若是如此出去,沒有自保之力,生死不由己,他難以忍受這般境況。

九轉易筋訣入門易,精進難,半個月地功夫,便初見成效,便若要進一步,卻是艱難無比。

這一日,儀琳來到山谷時,氣喘吁吁,疲累不堪,白玉般的額頭滿是汗水,寬大地衣快要貼到身上。

蕭月生正在水潭邊修煉九轉易筋訣。

潭水清澈明亮,他站在潭邊的綠茵草地上,雙臂撐開,兩腳踮起,腳尖豎立,宛如頭頂有一根無形的繩索懸吊,似要淩空飛起。

見她如此疲累不堪,蕭月生放下手,腳踏實地,溫聲道:「好妹子,為何這般模樣?」

儀琳深喘了口氣,舉起寬大地袖,拭了拭額頭,聲音嬌媚:「今日輪到我打掃院子,來得晚了。」

蕭月生深知,依儀琳的純真的性子,很難長久的瞞過別人,為免汙她清白,兩人已是以兄妹相稱。

「你呀,還是練過武功的人呢!」蕭月生搖頭,溫聲道:「來,看我,你跟著做。」

說罷,兩腿微蹲,雙臂左右撐直,隨著下蹲,慢慢落下,然後起身,雙臂提起。

儀琳照著做了,按照他說的方式呼氣,吐氣,蹲起幾次,氣息迅速變得平和,一身汗水頓然消失,頗是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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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笑傲   第3章 離開


「蕭大哥,這是為何?」儀琳睜大妙目,怔怔看著他。

蕭月生溫和的笑笑:「只是粗淺的吐納之術罷了。」

隨即,他又換了一個姿勢,讓她照著做,細細解說呼吸的要訣,儀琳再次照做,只覺身子慢慢輕鬆,不復勞累,大覺奇妙。

然後又是幾個姿勢,儀琳依依照做,一番動作下來,香汗微微,渾身卻輕鬆無比。

蕭月生緩緩收勢,吐出一口氣,溫聲道:「這是粗淺的吐納功夫,日後得閑,每天做上一次。」

「嗯。」儀琳點頭。

隨後,蕭月生讓她再做一次,一一指正動作,做得絲毫不差,方才罷休,天色已經變暗。

兩人吃了一些飯,如今已不必儀琳送飯,蕭月生自己摘一些果子,或挖一些野菜,在鍋裏煮著吃,香氣撲鼻。

隨後的日子,蕭月生又傳她一套在睡覺時的呼吸之法,因為令她睡得極為香甜,她練得甚勤。

蕭月生所傳,自是高明的心法,只是儀琳性子單純,只感覺好玩,並不以為貴。

蕭月生也並不點明,只是莫要對人說起,外人很難覺察其妙,況且,沒有親自傳授,即使偷學,也學不到。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蕭月生小腹的傷口已然無礙,只是難免留下了一道疤痕。

下丹田的傷,卻是難以恢復,非是藥石可以醫治,若是以前,他能煉出絕世的丹藥。尚可服下丹藥,煥然痊癒,如今。卻做不到。

這一日正午,他正在水潭邊修練九轉易筋訣,隨著導引之勢,週身皆暢,無一不美,渾身上下。鬆軟如麵筋,綿軟愉悅。

他動作不停。心下微守,若有若無,心意仍隨著動作而起伏,蛇行動,忽然頭頂百會一麻,宛如一道電流直直貫穿,直擊至海底,陰竅一陣跳動。隨即是腰間轆發熱。下丹田一片酥麻。

他畢竟曾修入道境,守心不動,導引之勢一如既往,心隨勢走。不驚不喜。

待收功之時,他方露出喜悅之色,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自己的這套九轉易筋訣。確有療傷之神效。

如今,他九轉易筋訣已然登堂入室。下丹田之傷恢復有望,自是修習更勤。

兩個月後。天氣轉涼之時。他下丹田已然痊癒。

雖然已然恢復,他卻並未急著轉練其他,仍舊習練九轉易筋訣。這套心訣,與傳統地內功心法大異。以練體為主,對於內力,反而並不那般重視。

他是得道之人,對於內力認知。更深一層,內力乃是體內精氣所化,能夠深厚,固然有益身體,運用之時,便是損耗,雖能恢復,卻是以自身的精氣為源泉。

除非能夠修至先天之境,能夠吸納天地間的元氣,補益自身,方能延年益壽。

當初,自己由性入道,頓悟成道,身體直接跨過後天之境,進入先天,天地間元氣盡歸其用,體內地內力,比之天地間的元氣,自是如一滴水比之大海,他難免瞧不上。

如今,他元神修為盡流失,再次成道,卻需一步一步,慢慢修煉。

只是這一次,他卻不想如前幾世,以性入道,元神不滅,固然算是成仙得道,永世不滅,但卻令人痛苦,歸根結底,乃是身體不夠結實。

這一世,他想嘗試性命雙修,不僅練性,更注重修煉身體,將身體與元神一同修成不滅。

九轉易筋訣是煉體之奇功,即使強如少林的易筋經,與之相比,仍要遜色多多。

但他後來一想,若是沒有內力,雖然自己身負無數絕學,與人相鬥,仍要吃虧,便修了一門自己所創的天雷訣。

這是當初,他授於自己大弟子孫子明的奇學,能夠以武入道,至剛至陽。

內功之道,論及進增之快,偏鋒為最,至剛或至陰,世上萬物,莫不如此,偏執最為迅捷,剛柔互濟,陰陽平衡,則是穩妥之法,但進境卻慢。

但到了後來,至陽至陰達到極致,體內陰陽平衡失去,難免如脫韁之烈馬,無法控制,極易走火入魔。

若想達到陰極陽生,或陽極陰生,需要極佳的悟性與運氣,多是下場悲慘。

但蕭月生這門天雷訣,卻是以武入道之學,陽極陰生,只要順勢修下去,便會輕易地跨過這道門檻,進入圓滿之境。

天雷訣乃他所創,修煉起來,自然得心應手,短短十幾日,儀琳過來時,

地問他,是不是舊傷復發,要不,為何他的臉總是不層淡淡地紫氣。

這是天雷訣登堂入室之兆。

這十幾日地功夫,除了修習天雷訣,他仍在研習一門絕學,是自己的保命絕學。

否則,出了山谷,自己的內力又不深厚,與高手相遇,豈不是受制於人?實是他最無法忍受。

天仙引,乃是他所創心法之名。

他想起了以前在現代社會的小說,有一門奇功,頗是著名,名叫天魔解體大法,是一種激發潛力地秘功,雖有後患,卻總比丟了性命好得多。

依照這個思路,他創出了這門天仙引。

天仙引,比起天魔解體大法,更為霸道,他精通人體諸穴,一些奇門穴道,世人不知,他卻知曉。

通過這幾個秘穴,他可將身體的潛力完全發揮,能夠將功力陡增十倍,過後所需一段時日療養修復。

創出了這門天仙引,他方有了保命的本錢,以自己地內力,十倍之後,無數的奇功絕學便可發揮,當世之上,還有哪個是敵手?!

××××××××××××××××××××××××××××

這一日,黃昏時分,他正在水潭邊修習九轉易筋訣,儀琳跑了過來,步履輕盈,宛如一隻蝴蝶翩然而至。

山谷外面,已被他布下了陣法,除了儀琳,外人難以進入。

雖然元神不再強大,難以以玉符吸納天地元氣,布成陣法,奇門遁甲之術地高妙難以禦用,但尋常地奇門之術,卻並不妨礙,僅是利用山石樹木,常人已經難以破解,宛如東海桃花島一般。

儀琳進了山谷,放緩身形,輕輕走了過來,生怕打擾到他練功。

到了跟前,見蕭月生緩緩收功,吐出一口氣,儀琳說道:「蕭大哥,明日我要下山了!」

「唔,下山?」蕭月生輕輕落下雙掌,溫聲問道:「你自己一個人下山?」

儀琳搖頭:「我隨儀和師姐一起下山。」

「你儀和師姐?」蕭月生濃重地眉毛抬了抬,淡淡的紫氣一閃而過,搖頭笑道:「那你又要吃苦了。」

「儀和師姐待我很好的!」儀琳忙道。

他如今地容貌仍是普通,只是眉毛頗重,多了幾分英武之氣,看上去性子剛硬,兼之天雷訣乃是無上地奇學,有改變氣質之效,令他更增幾分陽剛之氣。

蕭月生對儀琳極好,溫和如兄長,儀琳從小在白雲痷裏長大,平常與一些尼姑生活在一起,她師父定逸師太性子剛硬,慈和溫柔毫不沾邊兒,被蕭月生如此呵護,自是傾吐心聲,什麼瑣事都對他說。

她說話時,蕭月生絲毫沒有不耐煩,靜靜聽著,不時發表一番評論,故儀琳每日必跑來一遭,與他聊天說話,樂此不疲。

「呵呵,好好,她待你很好!」蕭月生呵呵笑道,輕拍拍她削瘦的肩頭,溫聲道:「跟在你儀和師姐身邊,妹子你可不能像平日一般慢騰騰的,免得她再說你。」

「嗯,知道。」儀琳用力點頭。

她本來性子認真,一絲不芶,但站在蕭月生身前,她感覺自己彷彿被一股溫暖的空氣包圍著,渾身輕鬆,心情也莫名地歡快,清麗絕俗的臉龐上,表情也生動了許多。

「我下山了,蕭大哥你怎麼辦呢?」儀琳彎彎的眉毛蹙起,露出苦惱之色。

「大哥也該走了。」蕭月生溫和笑道,轉身看了看水潭邊的那座松木屋,搖頭道:「我本是福威鏢局地一名趟子手,失蹤了這麼多天,也不知那趟鏢追回來沒有,……應該回去看看了。」

儀琳啊了一聲,吃驚的問:「你要走了麼?!」

「是啊,」蕭月生點頭,笑了笑:「大哥倒想一直呆在這裏陪你,但若再不走,怕是你師父會發現地。」

搶在儀琳開口之前,他又說道:「況且,鏢局那邊,也要說一聲,免得他們認為我已經死了。」

儀琳低下頭,不說話,夕陽照在她臉上,宛如白玉被塗了一層胭脂,嬌媚動人。

見她如此模樣,蕭月生不由搖頭笑道:「待去過鏢局,我再回來便是。」

「真的會回來麼?」儀琳登時抬頭,妙目大睜。蕭月生笑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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