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麒麟閣上春還早第十一章我心似君心
枯坐在屋內,燭火已經燃盡。黎明的曙光透過窗戶,照進了斗室,也使得房間裡顯得不是那麼昏沉。
鄭言慶靠著牆,怔怔的看著發白的窗紙,思緒萬千。
一夜沉思,他似乎揣摩出了其中奧妙。漢王招攬關東世族,是出於對未來的恐慌。
楊堅有五個兒子,太子被廢了,蜀王楊秀被囚禁了。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給楊廣讓位。天曉得會不會輪到楊諒,特別是隨著獨孤皇后的離去,楊諒的恐懼,日益加深。
這一點,楊堅未必會瞭解。
但楊堅不瞭解,卻不代表著楊廣不瞭解,楊素不瞭解。
楊堅的身體大不如前,楊廣登基,只是時間的問題。他登基之後,需要向世人展示他的能力。不單單是行軍打仗,最主要的是一個帝王的威嚴。楊諒這時候湊過來,無疑是給楊廣了一個好機會。莊公克段於鄢的故事,楊廣不可能不知道。
春秋時期,鄭莊公有一個兄弟,名叫共叔段,對莊公的王位,一直虎視眈眈。
莊公明知道共叔段的野心,卻不加以疏導,反而放縱共叔段,令其野心不斷膨脹。
如果說一開始,共叔段只是有一個想法的話,那麼在莊公的放縱之下,那想法就變得越來越清晰,野心越來越大,最後起兵想要奪取王位,被莊公一舉擊潰。
鄭言慶覺著,楊廣和楊諒,與那莊公與共叔段,何其相似?
楊廣如今恐怕是想要效仿鄭莊公,將來再收拾楊諒。而歷史上,楊諒手握并州精銳,手下猛將如雲,謀士無數。如此雄厚的實力,卻在短短時間內,被楊廣擊潰。
是楊諒無能?
要知道,楊諒也不是初上戰陣的菜鳥。仁壽年間,隋朝數次對突厥用兵,楊諒都參與其中,更出任并州行軍總管。這牽扯到具體的戰術,無能之輩,豈能領兵?
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楊諒從上諫要求加強太原軍備的那一天起,就已經成了楊廣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了。
好深的心機,好毒辣的手段……
言慶雖尚未見過楊廣,但已經感受到了楊廣的手段。
鄭大士投靠的正是楊廣,既然明知道鄭常的目的,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怕也是得了楊廣的指示。自己冒然行動,卻險些壞了楊廣的事情。若真如此,待楊廣登基的時候,定不會放過鄭大士一家。自己是一片好心,卻差一點辦了件壞事。
想明白之後,鄭言慶不免暗自慶幸。
同時,心中又有一絲傷感,對已經離去的朵朵,生出一份牽掛。
要說起來,言慶和朵朵的年紀,相差倒也不算太多。可在他的幼小的身軀裡面,卻是一個四十年的靈魂,居然會對一個小女孩子生出牽掛?鄭言慶心裡很怪異。
莫非自己就是傳說中的怪蜀黍,居然有蘿莉控的傾向?
前世並沒有表現出這樣的傾向啊?
難不成,重生一次,連口味也改變了……
一想到這些,鄭言慶就開始頭疼。於是乾脆倒在床上,扯開被子,蒙頭大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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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
其實,鄭言慶心裡也很清楚,鄭大士讓他禁足,根本算不上什麼懲罰。雖說自有隋以來,律法較之早先嚴明許多,但奴僕的地位,卻始終沒有太大的提高。楊堅倒是想要改變,甚至派高穎數次普查人口,將世家大族中的隱形人口全都登記。然則,三百年魏晉餘風,奴僕即便是有了戶籍,可這地位,依舊沒能得到提高。
鄭大士如果要懲罰言慶,有各種各樣的法子,甚至要他性命都不為過。
鄭言慶冒然揭開了漢王楊諒的蓋子,很可能破壞了鄭大士,乃至鄭大士被人之人的計劃。所以,鄭大士一定會設法彌補,讓鄭言慶禁足,也是怕他再惹出是非。
言慶倒是覺得無所謂,只是眼看著除夕和春節將至,不能參與其中,也是一種遺憾。
除夕在魏晉南北朝之後,已經基本上形成了風俗。
闢邪、守歲、聚餐,是每年除夕不可缺少的項目。特別是闢邪儀式,最為隆重。
這時節人們還沒有發明鞭炮,於是以焚燒避瘟丹和香料,來代替煙花爆竹。
似鄭家這樣的世家大族,會在堂前堆積如山柴薪,並在其中放置大量的沉香木根。院落裡,還插著兒臂粗細的巨型火燭,一俟時間到來,點燃火山和巨燭,滿天氤氳,在夜色中猶若五彩祥雲,景色極為壯觀。只可惜,言慶沒有機會觀賞了……
除夕過後,就是新年。
新年需祭祖,而這一次,可就不是以鄭大士為主,而是以著經堂的鄭善願為主,打開祖廟,行祭祖大典。所有鄭氏族人,只要是在滎陽過年,都必須參加儀式。
若是無法參加祭祖儀式,對一個鄭氏族人而言,等同於驅逐家族。
所以,在這一天,鄭家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身穿華美的博領大衫,參與其中。
而鄭言慶在黎明時分,則隨著鄭世安,啟程離開了滎陽。
鄭仁基派人送信,無法參與祭祖儀式。並且催促鄭世安即刻動身,提前抵達洛陽。他將在元宵節後從長安出發,但在他到達洛陽之前,洛陽的一切事宜,必須準備妥當。
於是,鄭大士也就不再讓鄭世安參加祭祖大典。
除夕守歲結束之後,鄭世安帶著鄭言慶,踏著黎明的曙光,隨著車隊就離開滎州。
隨行的還有二十名鄭家武士,以及十數輛車馬。
鄭言慶坐在車廂裡,從車窗向後看去。只見古老的滎陽城,在黎明的曙光裡,越來越小,直至模糊,心裡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悵然。此一去,不知何時能再回來呢?
記憶中,當亂世拉開序幕之後,滎陽城卻是首當其衝。
「言慶,在想什麼?」
鄭言慶本來想提醒鄭世安,可話到嘴邊,卻變了味道。
「爺爺,我以後還能再見到朵朵嗎?」
張揚,不如守中。
經過了鄭常一事之後,言慶發現,這古人並不愚昧,而且思緒縝密,頗有遠見。
有一些事情,不是他一個小孩子能夠阻止。
與其事事出頭,倒不如守中藏拙。天塌下來,有鄭大士頂著,還輪不到他去考慮。可話一出口,言慶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好端端的,為何要去掛念朵朵呢?
鄭世安一笑,「如果有緣,自然能夠相見。不過,朵朵的出身不一般,再見面時,能不能相認可就不一定了。」
言慶也知道徐媽母女的來歷不同尋常,但不知道具體的來歷。
忍不住問道:「爺爺,朵朵什麼來歷?」
鄭世安搖搖頭說:「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你也看到了,那天大老爺看完了書信之後,就把它焚燬了。大老爺如此謹慎,就越是說明,朵朵的來歷不尋常。言慶,相見不如遺忘……也許不見朵朵,對你對她,對鄭家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呢。」
言慶沉默了!
他不是不明白鄭世安的意思,可腦海中,卻會不自覺的浮現出朵朵盈盈的笑靨。
相見不如遺忘?
如果自己真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也就罷了,可偏偏……又怎能遺忘的聊呢?
時值曉春,生氣勃發。
田野間,依然滿是蕭條之色,但在蕭條中,已嶄露一抹嫩綠,平添了幾分勃勃生機。有些田地上,還殘留冬雪印記,但已有農人,在田壟間開始忙碌起來了。
鄭言慶知道,此時還不是耕種的時候。
驚蟄之後,地氣磅礴,那時候才耕種的好時節。不過鄭言慶看到一些農人在田間走動,似乎在丈量著什麼。時而駐足田間,時而抓起一把土,放在鼻端聞一聞。
「爺爺,他們這是在幹什麼?」
鄭世安向車外看了一眼,輕聲道:「這是在分田。」
「分田?」
鄭世安解釋道:「每年農耕之前,大家都要把田地進行劃分。依照地氣的濃郁程度,還安排驚蟄後的耕種。地氣貧瘠的土地,不適合耕種,必須要空閒出來,進行休養。待來年地氣積蓄厚重,才會進行播種。每年都如此,總要留一分田地出來休養。」
「哦!」
鄭言慶聞聽,輕輕點頭。
前世住抓過農業,對農林方面,倒是有些瞭解。
不過,那時候的人們,全然沒有古人這種保養土地的觀念。鄭世安所說的地氣,用後世的話來解釋,就是土地的肥沃程度。養貧耕肥,自古有之。可是到了後世,在所謂的科學種田觀念引導下,人們恨不得一塊土地月月豐收,那還會去保養土地?
記得有一次,鄭言慶下鄉考察,一個老農民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
「春耕夏長,秋收冬藏,這是老天爺給定下來的道道。現在倒好,一年幾種幾收,拚命的用化肥催長。看上去是豐收了,可實際上呢,土地是越來越荒,越來越貧。老祖宗幾千年下來,給我們保留了這麼一塊好地,用不了幾年,怕就沒了。」
科學種田?
當鄭言慶看著那些在田間勘探地氣的農民時,突然間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想法。
也不知道,究竟是誰不科學!
言慶搖了搖頭,又坐回車中,閉目養神。
由於昨天晚上守歲,鄭世安也好,鄭言慶也罷,都沒有睡好。
隨著馬車的顛簸,倦意湧來,鄭言慶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醒來時,已是明月高照。車外一陣喧譁聲,引起了言慶的好奇,於是從車上走出來,見大家已經紮好了營地。十幾輛大車圍成了一個圓圈,形成了一塊營地。幾堆篝火熊熊,眾人三三兩兩,圍坐在篝火邊上,或是引頸高歌,或是吆五喝六,非常熱鬧。
鄭世安坐在一堆篝火旁邊,正和一名武士輕聲說話。
武士名叫鄭為善,說起來並不是鄭大士一房族人。他出身滎陽鄭氏七房的第二房,而且是二房庶出,地位並不算太高。雖已過了三十,可按照輩分,比鄭仁基要低一輩兒。自幼習武,已達到化神易筋的水準,被鄭大士招攬,在安遠堂效力。
鄭為善名為『為善』,卻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
許多事情,鄭大士不好明裡出面,幾乎都是鄭為善暗中出手,而且每一次都辦得很漂亮。所以,鄭大士對鄭為善也非常的信賴,此次鄭仁基到洛陽任職,鄭大士派出了鄭世安和鄭為善兩人,可算得上非常重視。畢竟洛陽不比滎州,也是關隴貴族聚集的地方。如果沒有妥帖的人輔佐,鄭仁基恐怕難以在洛陽站穩腳跟。
鄭世安五代輔佐鄭家,忠心耿耿,八面玲瓏。
鄭為善武功不俗,心狠手辣,且沉冷穩重。一文一武,可以給鄭仁基足夠幫助。
加之鄭仁基在長安也招攬了一批幕僚,想必立足當不成問題。
鄭言慶走過來,一聲不響的坐在鄭世安身邊。
「睡醒了?」
「嗯!」
鄭言慶輕聲問道:「爺爺,這是什麼地方?」
「前面就是首陽山。」鄭為善沉聲說道。別看鄭言慶只是鄭世安的孫子,可鄭世安在鄭家的地位,讓所有人不敢小覷鄭言慶。而且,鄭為善也知道,鄭大士頗為看重鄭言慶。此次讓鄭言慶去洛陽,就是為了陪伴鄭宏毅。也就是說,將來鄭宏毅執掌安遠堂,鄭言慶的地位,至少不會比現在的鄭世安差,得罪不得。
與著經堂和安遠堂的鄭氏族人相比,鄭為善可說是經歷坎坷。
二房早早沒落,靠著著經堂和安遠堂的救濟,才賴以存活。而他又是庶出子,地位和身份都不算高,常被族人輕視。直到投入安遠堂之後,才算是在族中揚眉吐氣。
鄭為善說:「先前咱們在成皋錯過了宿頭,只好在這裡宿營。繞過首陽山,就是偃師。我剛才還在和老管家商量,要不要在偃師休整一日,再啟程前往洛陽?」
鄭言慶一聽,忍不住向鄭世安看去。
鄭世安想了想,對鄭為善道:「大公子來信時說,他有一個好友,就住在偃師,名叫徐蓋。他原本是離狐人,家中極為富庶。此人樂善好施,性情也非常豪爽。大公子要我路過偃師的時候,去拜訪他一下,順便帶一個人去洛陽……這樣吧,天亮後到偃師,停留半日。車隊就不要進城了,為善你把需要的東西列出清單,到時候派人購買就是。告訴大家,偃師離洛陽已不遠,切不可惹事生非。」
鄭為善點點頭,「那就按老管家所說的辦。」
徐蓋?
鄭言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感覺有些耳熟。似乎看到過這個名字,但卻想不起來出處。
「爺爺,這個徐蓋,也是望族?」
「哦,那倒不是。」鄭世安說:「他是個豪商,和咱們有一些生意上的來往。此人經營木材,但私下裡也做皮毛和一些違禁的生意。與大公子的關係,也很密切。」
違禁的生意?
這年頭,違禁的生意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莫過於鹽和鐵兩項。
鄭家手中有冶鐵作坊,與徐蓋的生意往來,也就清楚瞭然。可鄭言慶,還是想不起這個徐蓋,究竟是什麼人物。鄭世安不說,他也不好詢問。拿起一塊蒸餅,慢慢的咀嚼起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鄭為善立刻起身,順勢抄起一柄一米長的大橫刀。
在車轅上守望的武士,厲聲喝問:「前面是什麼人,通名報姓,否則休怪無禮。」
「莫要放箭,莫要放箭!」
黑暗中,傳來一個清雅的聲音,「我等只是過路行人,途徑此地,想要求個方便。」
幾十個人,從黑暗中行來。
為首的是一個魁梧壯碩的漢子。不過生的非常古怪,碧眼虯髯,顴骨高聳,面色白皙。
他胯下一匹黑馬,肋下配有橫刀。
在距離車隊還有四五十步停下,翻身下馬,將橫刀取下,交給身旁的下人。
「在下張仲堅,揚州人士,行商路過此地,如有打攪,還請見諒。」
鄭世安一怔,起身來到了鄭為善身旁,「揚州首富張季齡,又是你什麼人?」
「啊,那是家父?」
張仲堅也是一愣,神色間更見恭敬,躬身回答說:「仲堅乃家父三子,敢問是哪位老大人在上?」
「哦,原來是張季齡的小兒子,聽說你早年離家,為何會在這裡?」
「小子是在去年回家。年前越國公從家父那邊訂了一批絲帛,正好家中無人,就命小子押送貨物,前往長安。」
「原來如此!」
鄭世安扭頭對鄭為善說:「讓他們自己宿營,若有什麼需要,給他們就是。」
然後,他對張仲堅道:「我們是滎州安遠堂的人,我叫鄭世安,與令尊有過交道。你們就自己宿營吧,如果需要什麼東西,只管來拿,老夫就不再和你客套了。」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即便鄭世安知道了對方的來歷,也不得不小心一些。
報出自己的堂號,是為了威懾對方;如果真有困難,那幫一把也無所謂。但要合併一起,他卻不會答應。一來是不辨真假,二來呢,張季齡只不過是個商人,沒必要太過親熱。
不過即便如此,張仲堅也是萬分感激。
揚州張家既然被稱作揚州首富,自然也有幾分家底。再者此次是要送貨物給楊素,隨行之人頗眾。
張仲堅那邊宿營,鄭世安則帶著鄭言慶回到篝火旁。
「爺爺,張季齡是誰啊?」
「哦,張季齡本是吳縣張家的族人,說起來也是望族出身。
只是早年間和家族交惡,一氣之下離開吳縣,自立門戶。此人是個理財的行家,短短十數年,就成了揚州的首富。當年太子平陳時,張季齡也立過功,所以和長安許多權貴有來往,與咱們家也做過一些生意……這個張仲堅,我倒是聽說過。他母親本是一個胡姬,被張季齡收做妾室,這才生下了張仲堅。據說,這張三郎生下來的時候,因為相貌奇醜,險些被張季齡所殺。後來被一個高人帶走,練得一身好功夫……呵呵,今日一見,果然有些醜陋,終究還是這血統不純。」
鄭為善一旁笑道:「老管家果然是交往廣博,若非老管家在,我還真不知道這張季齡是什麼人呢。」
「出門在外,眼皮子得活絡些。
鄭家數百年的大族,不曉得多少人在一旁盯著。所以,咱們這些人,更要機靈一些,莫要因一時的不慎,得罪了旁人,弄不好會給老爺惹來是非,反而不美了。」
鄭世安看似是對鄭為善說,但鄭言慶知道,鄭世安這是在教導他。
在鄭世安的眼裡,鄭言慶以後會接手他的位子。所以有一些事情,需要從小教育。
加之鄭言慶剛惹了一次禍事,鄭世安也就更加注意。
「老管家,張仲堅在外面求見。」
一名家人過來通稟,鄭世安眉頭一蹙。
他年紀大了,一路奔波,也疲乏了,並不想理睬張仲堅。可一想到張仲堅的老子,鄭世安也不得不強打精神。張季齡沒什麼可怕,但張季齡的身後,卻有不少權貴。犯不著為了些小事情去得罪張季齡,萬一張季齡找麻煩,鄭家雖然不怕,卻也是場是非。再說了安遠堂也是投靠了楊廣,和張季齡也算是一個陣線。
「言慶,隨我去迎接一下。」
鄭世安想到這裡,頗感無奈的站起來,對鄭言慶說道。
言慶應了一聲,起身隨著鄭世安一同走出營地。就見張仲堅站在距離馬車十步之遙的地方,博領大衫,氣度非凡。
「打攪老大人!」
張仲堅氣度豪邁,但卻溫文爾雅。若非相貌粗豪,倒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人物。
他命人抬來了幾個食匣,還有十個酒甕。
「小侄也曾聽聞家父提起老大人姓名,說老大人是鄭將軍的左膀右臂。
相見不如偶遇,小侄這邊做了幾張古樓子,還有幾瓿烏程若下,權作覲見之禮。」
古樓子,又名巨胡餅,是隋唐時期的一種食物。
具體做法是,切一斤羊肉,均勻的分佈在一張大胡餅中間,然後在餅和羊肉間加入胡椒和豆豉之類的調味料,用油酥滋潤。放在火上反覆燎烤,待羊肉半熟,即可食用。這種巨胡餅,和後世的燒餅夾肉很是相似,吃起來很肥膩,但很美味。
言慶在滎陽的時候,也吃過這種食物,只是覺得膩了些,口感不錯。
至於烏程若下,則是當時在江南頗為有名的一種黃酒。據說,楊廣在江都時,最愛的就是這種黃酒。看樣子,揚州張季齡和太子楊廣之間的關係,恐怕不比尋常。
鄭言慶有些佩服鄭世安了!
如果鄭世安懈怠半分,說不定就會引起鄭家和張季齡之間的矛盾。
正如鄭世安所說,鄭家不會害怕張季齡,但惹上一身腥臊,終歸不是一件美事。
而且,看著張仲堅那赤紅虯髯,鄭言慶感覺有些眼熟。
張仲堅的身後,還跟著兩個男子。一個是布衣粗衫,年紀在三四十左右,頗有出世風姿;而另一個年紀不打,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面色黝黑,形容沉穩。
張仲堅介紹道:「這兩位是我在途中結識的好友。
這一位是孫思邈孫先生;這位小兄弟叫杜如晦,是工部尚書杜果杜大人的孫公子。」
「啊!」
鄭世安不由得吃了一驚,連忙上前行禮。
杜如晦倒也罷了,可這位孫思邈,他卻是久聞大名。 |